第37章 第二十九章 拔旗
飛矢激起血花,鋼鋒掀起斷肢。
垂死的戰馬跪伏著哀嚎,飢餓的禿鷲盤旋著嘶叫。
這是一片浸透著血與暴力的丑惡戰場,哪怕汙穢的死神也會掩鼻避開。
但是在這人間煉獄中,卻有兩道林中精靈般的倩影聯袂飛馳。
即便披著厚厚的甲胄,依然能窺見嬌美的玉顏。
但那兩雙柔荑,卻抓著駭人的凶器。
在前的一位手持長刀,手起刀落之下,便是一顆人頭滾滾落地。
在後的一位抓著短弓,玉指輕彈,便有裹挾狂風的箭矢收割遠處的生命。
她們正是萊狄李婭與露西妲。
當然,還有...
“萊狄李婭,小心!”躲在萊狄李婭衣下的觸手怪喊道。
萊狄李婭驀然回首,玉手猛然在空中一抓。
一支箭矢被抓在了她手里。
行雲流水般,她將抓住的箭搭在弦上。
弦響,遠處一位穿著毛皮胸甲的牧犬騎兵應聲中箭。
可惜柔錫的生命力畢竟頑強,這一箭沒能要了他的命。
但四下里的韋德人已經被嚇得膽寒,紛紛讓開了道路。
他們的臉上都帶著不解,看起來就像沒搞清楚狀況,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竄出兩個殺胚。
觸手怪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
“萊狄李婭,不要表現得太有目的性。”他低聲道,“他們還沒發現你是要去襲擊主母。”
其實本來也不可能想到。
誰會覺得區區兩個柔錫就敢直取己方主帥的大纛呢?
“好的。”萊狄李婭低聲應道,突然大喝,“往這里!”
露西妲陡然調轉馬頭,以驚人的速度轉到了萊狄李婭身前。
觸手怪不禁感嘆,這位姑娘可真是位好舔...好部下。
就好像只是為了殺人一樣,她們毅然決然衝向了人最多的地方。
韋德人嚇得四散奔逃,沒人敢正面抵擋這兩人的兵鋒。
不,應該說...沒有人願意。
短暫的迷茫後,萊狄李婭和露西妲的行動已經被他們先入為主地定了性:
不過是殘軍見突圍無望,便狗急跳牆而已。
既然是困獸之斗,那只需靜待其精疲力盡即可,何必用血肉之軀充填困獸的欲壑?
但一念之差,帶來的卻是天淵之別。
亂軍之中,萊狄李婭突然再次調轉馬頭。
幾個韋德士兵躲閃不及,被撞得橫飛出去。
遠處的韋德騎兵趁機拉弓,想要借她因轉彎減慢速度的機會射擊。
“萊狄李婭,那里!”觸手怪喊道。
萊狄李婭抬手,兩支箭閃電般飛出。
兩位韋德騎兵應聲落馬,慘叫連連。
其他幾人嚇得立馬放下了弓,不敢再招惹。
萊狄李婭露出一絲輕蔑的笑。
這時露西妲也跟了過來,擋在她身前。
完美詮釋了“鞍前馬後”。
看著她堅實的背影,甚至觸手怪都感到一陣安心。
可萊狄李婭卻秀眉微蹙,面色嚴肅起來。
“露西妲。”她低聲道,“真正的廝殺,要來了。”
“嗯。”露西妲點了點頭,回首看向她,俏臉竟然一紅。
“我會...保護你的,萊希亞。”她有點羞澀,又異常堅定地說道。
萊狄李婭嫣然一笑。
“謝謝你,露西妲。”
露西妲沒有回答,只是轉過身,低頭拉著韁繩。
觸手怪聳然一驚。
此時他才發現,萊狄李婭她們已經來到了一個相當曖昧的位置。
這里距離主母的大纛已經不到兩個斯塔迪亞。
甚至已經隱約可以看到嚴陣以待的衛兵。
在更近處,也能看到有懷揣惡意的目光。
那是意識到不對的韋德軍官。
要是萊狄李婭再進一步,恐怕他們就會一聲令下,讓手下的戰士一擁而上吧。
如此強敵環伺下,萊狄李婭卻沒有半分膽怯。
反而眼底……燃起了火花。
她的勇氣和激情好像太陽的烈火,永遠燃之不盡。
就在這時,雷聲響徹。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看向天空。
滾滾狂雷如蛛網般劃過天際。
雷霆之間,一個男人頂天立地般屹立。
“那是誰?”男人離得太遠,觸手怪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
萊狄李婭仰望著駕馭著奔雷的男人,看清之後,眼里流露出一絲艷羨。
“是皮里蓋烏斯。”她緩緩地道。
觸手怪吃了一驚。
皮里蓋烏斯,他不是神銀嗎?
在眼下這個戰場,一個神銀如此招搖,不怕樹大招風?
他剛想出言詢問,卻聽到萊狄李婭一聲厲喝。
“露西妲!”
露西妲陡然勒馬。
“要上了!”萊狄李婭嬌喝一聲,徑直衝向主母的大纛。
皮里蓋烏斯為什麼那麼做?那不重要,她也無力去管。
所以,利用好他創造的機會,就夠了!
被皮里蓋烏斯吸引了注意的韋德人猝不及防,一下讓她們竄出了數十尺。
但隨著幾聲怒吼,四周的韋德士兵迅速聚攏。
主母的護衛也紛紛舉弓。
觸手怪陡然解除了附體,身上泛起了紅光。
肌體激活!
萊狄李婭立即感覺自己心跳加快,血流加速,四肢的肌肉隆起,力量灌滿全身。
她忍不住低吼一聲,拔出了腰間的長劍。
隨後,氣流暴漲。
青嵐寒鋒。
七尺長的氣刃毫不留情地揮出。
數之不盡的箭矢被斬斷,掀飛。
一同被切斷的,還有韋德人脆弱的軀體。
混雜著痛苦和恐懼的哀嚎聲響徹。
此中的凶殘和決絕令所有人變色,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但並非所有人都是懦夫。
人海之後傳來幾聲怒吼。
幾個全副武裝的披牛武士,怒目圓瞪地衝了過來。
看著他們山一般魁梧的身軀,觸手怪心里有點發苦。
柔錫可不比常人。
尤其是披牛武士這種以肉體素質著稱的莽夫職業,據說哪怕心髒被捅個對穿,也依然能短暫地保有戰斗能力。
在這種分秒必爭的斬首戰中,他們無疑是最糟糕的敵人。
但萊狄李婭,卻絲毫未露懼色。
在她的字典里,只要上了戰場,就沒有恐懼二字。
更何況……
披牛武士,又有什麼了不起?
馬蹄輕揚,蹄下生風。
萊狄李婭,毫不畏懼地迎向了披牛武士圍成的人牆!
“萊希亞!”露西妲驚恐地喊道。
即便是無條件信任萊狄李婭的她,也感覺到這種行為的有勇無謀。
“哈哈哈!”看著迎面衝來的萊狄李婭,披牛武士們狂妄地大笑。
“來呀,毛丫頭!”他們獰笑著舉起手里的牛角劍。
萊狄李婭的面目無悲無喜。
只是,抬起劍刃。
舉劍,出劍!
狂風震顫,牛角嘶鳴。
兩下勢大力沉的揮砍,竟然被舉重若輕地撥開。
借著劍刃碰撞的力,輕風馬身體一歪,躲過另外幾下攻擊。
萊狄李婭沒有就此停手。
劍尖輕挑,向上一撩。
血花揚起,帶起牛鳴般的嘶吼。
被劈中的披牛武士忍不住捂著傷口後退了一步。
萊狄李婭冷然一笑。
披牛武士,塔盧斯精銳中的精銳。
但部落民的閒散永遠改不掉。
若是尋常士兵,尚可能在貴族的彈壓下齊心合力。
但披牛武士,卻是絕對驕傲的閒雲野鶴。根本看不出半點軍隊的紀律性。
在之前那二百位披牛武士被標槍硬生生投亂陣型時,她就發現了這一點。
所以她才敢硬撼這群披牛武士。
因為她相信他們絕對會露出破綻。
而只要有破綻,她就有信心抓住。
她確實抓住了。
對准受傷的披牛武士讓出的缺口,萊狄李婭猛地一夾馬腹。
輕風馬會意,長嘶一聲,縱身一躍。
數十尺的距離一躍而過,轉眼便將幾位披牛武士甩在身後。
但這之後並非坦途,而且重重的包圍。
身披重甲的槍兵排成陣列,手里的長槍閃著寒光。
數十位女性騎兵立在他們身後,弓如滿月,直勾勾對著萊狄李婭。
他們中間,翠綠色的野獸之魂張牙舞爪,面對近在咫尺的獵物已經迫不及待。
這仿佛是突無可突的銅牆鐵壁。
觸手怪簡直不知道這固若金湯的防御該如何下口。
面對如此重圍,即便是無畏如萊狄李婭,心底也感受到了無力。
“特雷迪烏斯...”她突然在心中輕聲念道。
“怎麼了?”觸手怪心下一緊。
“如果我死在這里...你會陪我一起的,對吧?”
問題是如此沉重,但觸手怪聽到,反而心里一松。
“對。”他毫不猶豫地答道,“死亡也無法將你我分離。”
於是,萊狄李婭的臉上綻開了燦爛的笑顏。
隨後,毫無畏懼地看向前方。
一時間,所有人都恍惚了。
他們好像看到一只雲雀正振翅迎向蒼鷹。
烈日的光輝下,那金色的翎羽燦燦生光。
正當少女將要飛蛾撲火之際……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空中傳來爽朗的大笑。
那是皮里蓋烏斯。
他的全身都已附上閃電,仿佛披著雷霆織就的大氅。
此時已經有六個韋德人將他團團圍住,每一個都看得出有浮汞乃至於神銀的實力。
但他卻只是狂笑。
即便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已經讓他應接不暇,卻依然毫不掩飾內心的欣喜。
“萊希亞軍團長!”他高呼,“就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言罷,狂雷肆虐。
好似要將天地彌合,攪成無邊的混沌,滾滾怒雷席卷了大地。
天雷勾動地火,卷起茫茫塵埃。草木被連根拔起,隨後被狂雷焚為灰燼。
韋德人紛紛抱起了頭。
在這宛如天災般肆虐的偉力之下,他們已經連鼠竄的心思都升不起。
但萊狄李婭卻不。
哪怕胯下的輕風馬已經兩股戰戰,她心中也沒有生起一絲畏懼。
有的只是...熊熊戰意。
在馬背上站起身,她縱身一躍。
好似騰雲駕霧般,躍向主母的大纛。
但,兔起鶻落間,一道翠綠的影子猛然飛向她。
“叮!”
千鈞一發之際,萊狄李婭舉劍便擋。
襲擊被擋下,她卻也被迫落在了地上。
“到此為止了。”一個聲音冷冷地道。
萊狄李婭抬起頭,看到一位身披羊皮,手持牧杖的中年人。那柄牧杖上,還懸掛著一串金色的鈴鐺。
是牧神長子。
他也守在主母的身邊。
牧神長子,貴為浮汞,傳承神明的貴血,蒙受牧神的恩賜,有牧養生靈之天職。
其不僅有號令百獸之能,更能收集獸魂,納為己用。
而此時,這樣的一位存在,就活生生地擋在萊狄李婭面前。
“到此為止?”萊狄李婭傲然一笑。
她再次躍起。
“冥頑不靈!”牧神長子冷笑一聲,揮起牧杖。
清脆的鈴聲響起。
仿佛響應牧人的召喚,一頭巨大的綠色野豬憑空生出。
萊狄李婭輕輕蹬腿。
好像高草間的鷂鷹,輾轉騰挪。
野豬怒吼,碩大的頭顱帶著鋒銳的獠牙向前豬突。
但萊狄李婭卻輕巧地一閃,躲過了這挾著必殺之勢的一擊。
但牧神長子的表情,卻風輕雲淡。
“逃吧,躲吧...”他悠然呢喃。
“只是不知閣下,能躲到何時?”
牧鈴連響。
無數野獸之魂應聲而出。
蒼鷹翱翔於天空,投下尖刀般銳利的視线。
蠻牛行走於大地,隆起的肌肉棱角分明。
它們之外,還有猛虎,雄獅,棕熊...
甚至,在巨獸們龐大的身軀後,還有幾道陰鷙的目光若有若無地閃過。
這就是牧神長子,一串牧鈴,包羅萬物。
這就是浮汞...
觸手怪感到膽戰心驚。
單說先前那一只野豬,氣勢就已經超過了萊狄李婭。
再加上現在這些,可以說連一點發揮的余地都沒有了。
披牛武士人心不齊,會有破綻,那這些受一人驅使的獸魂呢?
萊狄李婭也咬緊了銀牙。
浮汞柔錫,如隔天塹。
更何況,牧神長子這樣的召喚系,最擅長的就是欺負低階。
毫不夸張地說,哪怕剛剛外圍那數以百計的持槍護衛,給她的壓力都沒有這一位牧神長子強。
但,已經沒有時間給她猶豫了。
身後,被皮里蓋烏斯嚇得東倒西歪的士兵們,已經漸漸站直了身。
雖然還是目光渙散,但顯然他們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復。
到那時,便是真的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了。
為今之計,唯有前進。
萊狄李婭昂起頭,死死地盯著牧神長子。
披著羊皮的牧人不屑地一笑,猶有余裕地張開手。
無數雙幽綠的眼睛向萊狄李婭瞟來。
“感覺如何?”他淡淡地笑著。
好像享受獵物哀嚎的狼。
萊狄李婭輕輕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沒有說話。
只是,義無反顧地衝刺。
“果然只是個孩子。”牧神長子搖了搖頭,“生死之戰,怎能如此意氣用事?”
他輕輕擺手。
牧人的意志通過神授的靈魂之鏈,完完本本傳入野獸之魂的心中。
於是,萬獸咆哮。
萊狄李婭周身揚起青色的氣流,珍貴的煉魔被肆意潑灑。
狂風呼嘯,卷成鋒利的氣刃。
飛來的數只飛鷹猝不及防,被瞬間切成點點綠芒,消失在空中。
牧神長子的眼中閃過一絲異彩。
“區區柔錫,竟能將煉魔運用得如此精妙!”他點頭贊嘆,“如此天才,何必為路穆死在這荒僻的密林?只要你束手就縛,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萊狄李婭沒有言語。
甚至,沒有抬頭看一眼。
只是,揮起長劍。
“嘶——!”
氣刃深深劈在攔路的野豬身上,讓它發出淒厲的慘嚎。
巨大的力量將它生生撞開,踉蹌著讓開道路。
牧神長子的臉順便變得冷若寒冰。
竟然,趁著他勸降沒有指揮野獸之魂的時機,發起偷襲...
“不自量力!”他怒喝一聲,舉起雙手。
牧神賜予的一絲神力,順著牧杖攀上鈴鐺。
神力不同於堪稱神之本質的神性,只是神明的力量。
要論區別,就如同血液之於骨髓。
但即便如此,這依然是柔錫無從接觸也無法匹敵的偉力。
綠光閃爍。
百獸突然紛紛仰頭長嘯。
滂湃的神力如雨露般被牧鈴潑灑,紛紛揚揚地落入它們體內。
即便是沒有思想的游魂,但它們靈魂深處對力量的渴望仍讓它們興奮地發抖。
但,仿佛沒有看到這一幕,萊狄李婭只是自顧自地衝向牧神長子。
“狂妄!”牧神長子冷哼一聲。
群獸隨著他的聲音怒吼,爭先恐後地撲上。
萊狄李婭的手指上,一道藍光亮起。
強效魔法盾!
幽藍的光芒將她瞬間包裹。
轟!
激烈的碰撞中,她毫發無損。
反而是撲上來的巨獸,紛紛被護盾彈開。
“你以為這樣就能碰到我?”牧神長子不怒反笑。
一道綠芒如白虹貫日般飛來。
快!
觸手怪腦海里只剩下這個詞。
連眨眼的功夫都沒有給,一頭渾身肌肉虬結的巨豹便已衝了上來。
觸手怪甚至沒來得及確認它的動作,就聽到萊狄李婭一聲悶哼。
“唔!”
一陣刺痛。
有什麼東西刺穿了他的身體。
也傷到了那之下柔軟的玉體。
毫無反抗之力,萊狄李婭被巨豹一掌拍飛。
四道猙獰可怖的傷口留在了她的纖腰上,鮮血汩汩流出。
觸手怪被抓得七葷八素,差點失去意識,一直維持著專注的肌體激活也被打斷。
牧神長子抬起手想要揮動,但猶豫了一刹,還是放下手,冷冷地道:“最後一次機會,投降,或者死。”
萊狄李婭咬著牙捂住傷口,艱難地站起。
牧神長子冷峻地看著她。
“投降?”萊狄李婭咬牙。
“痴心妄想!”
說罷,她再度躍起。
纖細的身軀依然那般矯健,仿佛腹部的那幾道傷口不存在一樣。
“找死!”牧神長子怒不可遏地大吼。
他不懂眼前這位少女到底在做什麼。
難道衝到自己面前便可以殺了自己麼?
高貴的浮汞怎麼可能這樣輕易地被柔錫殺死?
匪夷所思。
簡直就像刻意要激怒自己一樣,屢次三番以最愚蠢最激進的方式違背自己的意志。
不過疑惑並不會衝淡憤怒絲毫。
他毫不猶豫地揮手。
鷹,狼,豹,熊...
無數猙獰的巨獸咆哮著奔騰。
已經完全不在意神力和煉魔的消耗了。
他只想讓萊狄李婭死。
數之不盡的巨獸已經將萊狄李婭團團包圍。
這是真正十死無生的絕境。
但萊狄李婭,卻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牧神長子?”她嘲笑道,“也不過是...一介愚氓!”
狂風吹起。
體內殘存的煉魔,在此刻,被盡數解放。
青光亮起,就連那雙璀璨的碧眸間,都溢出了騰騰的青霧。
仿佛擁有了實質的青風怒吼著吹向四周,竟然讓群獸的衝鋒為之一滯。
她舉起了劍。
“喝啊——”
一聲斷喝。
隨後,將劍猛地擲出!
然而,這柔錫拼盡全力的一劍,威力依然不過如此。
哪怕站著將這一擊全部吃下,牧神長子也有信心活下來。
蚍蜉撼樹,止增笑耳。
然而,他現在的心情卻如驚濤駭浪。
因為這一劍,不是指向他,而是飛向了四百尺外主母的大纛!
架著狂風的長劍又快又准,幾乎轉瞬之間便已命中旗杆。
旗倒。
“你竟然!敢!”牧神長子目眥欲裂。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拿出了全力面對,竟然還會被區區一個柔錫戲耍!
但狂怒之余,他心里又涌起了一分惶惑。
眼前的少女,區區一個柔錫,她憑什麼能做到這一步?又是什麼讓她做到了這一步?
不說外圍的士兵,單主母身邊那些護衛,若非皮里蓋烏斯,她要怎麼越過?
她又怎麼確定自己會輕敵,會覺得她是以自己為目標的?
她又怎麼能肯定,自己會給她機會,讓她跨越上百尺的距離,有機會投射到主母的大纛?
太多不確定因素了。
但她卻卻毅然決然地一頭栽了進來,好像篤定自己會成功。
之後,便如有神助。
越過主母的護衛,成功迷惑了牧神長子的判斷,而且借著他惜才的時機一再縮短距離...
是神機妙算?還是殺伐果斷?亦或純粹的氣運加身?
牧神長子迷茫了。
於是,試圖驅使群獸殺死萊狄李婭的手,有了一瞬的遲疑。
就在這個瞬間,狂雷炸起。
以戰場上空的某一點為中心,雷霆如同膨脹的巨幕,呈球狀輻射開來。
狂暴的雷鳴好像巨人的怒吼,震耳欲聾,一時間蓋過了此時所有的音聲。
無數人顫抖著跪下,匍匐。
如果說之前的怒雷像是雷神降下神罰,那現在的這一幕,就好似世界迎來了末日。
就連堂堂的牧神長子,面對這一幕,都瞠目結舌。
他完全可以肯定,這絕非神銀所能擁有的威能。
皮里蓋烏斯,那個討厭的路穆總督,他到底干了些什麼?
不過任何猜測此時都已經沒有了意義。
因為咆哮的雷幕已經來到了他面前。
毫不猶豫地,他收起了自己的獸魂,聚起自己全部的煉魔,化作一道翠綠色的堅實屏障。
雷幕碾過。
屏障上漾起幾道漣漪,又隨著雷幕的離開迅速消散。
牧神長子愕然睜眼。
這雷幕的威力低得超乎想象。
倒不是說小到微不可查,對柔錫赤銅來說,這威力也足以令他們膽戰心驚。
但這連個黯鐵都不一定能殺掉的威力,根本配不上剛剛雷幕的赫赫聲威。
“怎麼回事...?”他遲疑地想著。
這時候,皮里蓋烏斯雷鳴般的話語響徹。
“大纛已落,主母已死!”
!
牧神長子這才明白了皮里蓋烏斯的意圖。
若只是單單旗倒,其實根本算不了什麼。
畢竟主母的營帳里有諸多備用旗杆,只要中軍本身不淪陷,他們就可以迅速將旗幟再次升起,這樣大纛倒多少次都沒有意義。
所以,自然而然地,如果韋德人發現旗子倒下,無論如何都會先等待一段時間,確認大旗不會再升起,然後再決定要不要逃跑。
但是皮里蓋烏斯那一擊卻改變了這一切。
目睹了剛剛那如同要毀天滅地的一擊之後,沒有人會懷疑他的話的真實性。
雖然這一擊欠缺威力,但已經足夠讓浮汞以下的所有人嚇破膽。
這樣的情況下,他們能不能思考都不一定,更不要說認識到剛剛那一擊是虛張聲勢,主母很可能沒死了。
這樣一來……
仿佛在回應他的思考,眼前的陣型突然如波濤般起伏。
這里的士兵除了少量趕來支援的精英,其余都可以說是主母的手下,主母的生死對他們來說是極影響士氣的事。
而且,他們打的是最硬的仗,面對的是皮里蓋烏斯手下最精銳的四個軍團。
所以,原本就在苦苦支撐的他們,此時聽聞主帥已死,立即失去了戰意。
倉皇的士兵丟盔棄甲,不顧一切的姿態將所有東西都衝成了一盤散沙。
知情的護衛們大聲喊著話,想要挽回戰友們的信心。
但兵敗如山倒,豈是幾句話能阻擋的?
這時,一個清脆的女聲自軍中想起。
“別再丟人現眼了,他們已經回不來了。”
“收拾好東西走吧,去和聖倌匯合。”
所有人一個激靈,立即開始整理行囊。
這個發號施令的女人自然就是主母了。
牧神長子對她沒什麼好感,瞟了一眼便轉過頭去,看向已經昏倒的萊狄李婭。
被巨豹狠狠傷到腹部,之後又將體力和煉魔全部耗盡,她幾乎是在拋出劍的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牧神長子神色復雜地看著這位少女。
良久之後,他嘆了口氣,召喚出一匹駿馬,讓馬將萊狄李婭馱在了背上。
不管是受到了神明的青睞,還是真的人中龍鳳,她都值得他敬佩。
這樣的人,不該枉死在這里。
打量著好似睡熟了一樣躺在馬背上的萊狄李婭,他突然感到有些疑惑。
在環片甲被巨豹生生扯開的缺口下,同樣被撕扯開的皮甲上竟然沒有一絲暈開的血跡。
而且,他依稀記得萊狄李婭曾用過一枚魔法戒指施展魔法,但此時她的十指上卻空空如也。
怎麼回事?
他思考了片刻,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無奈之下,他嘆了口氣,拍了拍馬,隨著主母的隊伍離開了。
觸手怪驚魂未定地捏了捏手中的撼魂戒指。
真的,太驚險了...
簡直是生死時速!
在萊狄李婭暈倒後,他就已經意識到了不對。
雖然不太懂這邊的戰局如何,但看皮里蓋烏斯一個人被六個浮汞神銀圍攻,他就知道其他人肯定一時半會找不到萊狄李婭。
也就是說,被俘已是定局。
於是,當皮里蓋烏斯掀起雷幕震驚全場時,他便偷偷從萊狄李婭的皮甲上鑽了出來,拿走了撼魂戒指,隨後迅速躲進了她的子宮。
雖然說得簡單,但是過程中他真的害怕極了,又怕牧神長子突然看過來,又怕萊狄李婭受不了刺激,在昏迷中呻吟出聲。
好在,萬事順利。
現在,他徹底安全了。
但放松下來後,他又感到憂心忡忡。
要知道,韋德人可還處於野蠻的部落時代,完全沒有優待俘虜這一說。
雖然理論上他們會優待貴族,同時萊狄李婭身為軍團長,應該會被劃在這一類。
但萊狄李婭不僅傾國傾城,而且還是斬斷了他們旗幟的罪魁禍首。可以說這次韋德人兵敗,她能占一半功勞。
很難說,韋德人到底會對她做什麼。
如果真發生了什麼事...
他把玩著被觸手包裹的戒指,臉色陰晴不定。
出乎預料的是,接下來的日子過得相當不錯。
韋德人在被擊退後,逃了三天三夜,才在一塊寬敞的空地上扎了營。
他們打在此據守,打退路穆人。
在這期間,萊狄李婭接受了良好的醫療服務,很快就穩定了傷勢。
不知道是不是有大人物授意,她被安頓在了一頂寬敞的帳篷里,昏迷的時間里每天都有女兵進來喂食稀粥和羹湯。
觸手怪對此欣喜又心酸。
欣喜的自然是萊狄李婭得到了悉心照料,生命無憂。
心酸的則是...在她最虛弱的時候,照顧她的不是自己。
而替她喂食的女兵,又是如此粗魯。
其實她們都是小心翼翼,不僅要一口一口將湯吹涼,還要一小勺一小勺地將一大碗粥湯都喂進萊狄李婭的嘴,費心費力。
但觸手怪猶嫌不足。
她們怎麼能這樣對他的萊狄李婭呢?
當然應該一手輕輕托起她的螓首,一手撥開那兩瓣嬌嫩的櫻唇,將粥湯點點滴入。
最好還能按摩一下她脅下的軟肉,那里是她最喜歡的地方,在睡夢里一定也會露出溫婉的微笑的。
可惜,他不能出來照顧昏迷的愛人。
他要好好地藏著,以備不時之需。
韋德人在扎營後很快被路穆人追上,雙方展開了一段時間的拉鋸戰。
韋德人雖然占據地利,但他們營建的工事實在簡陋到慘不忍睹,加上敗軍之後士氣低迷,幾次交戰都以失敗告終。
在他們第二次失敗時,萊狄李婭就醒了。
當發現觸手怪躲在她的子宮里時,她就明白了情況。
為了不暴露,她很快就進入了狀態,每天就像一個老實安分沒有任何企圖的俘虜一樣,只有晚上才會在床上和觸手怪說說話。
其實她也想讓觸手怪偷偷玩點刺激...但觸手怪覺得她傷還沒好,嚴詞拒絕了。
之後,韋德人依然節節敗退,營地里很快愁雲慘淡。
雖然高層似乎還沒什麼反應,但是據觸手怪的觀察,士兵們的情緒也差不多快到頂點了,應該很快就會開始談和。
一旦談和,俘虜問題肯定是最先要解決的。韋德人輸了這麼多陣,被俘的貴族肯定不少,他們是最急於贖回俘虜的。
到時候,萊狄李婭就能以英雄的身份回歸了。
萊狄李婭的傷也恢復得飛快,幾天內便結痂脫落,只留下幾道嫩白色的疤痕。
估計要不了多久,這幾道疤痕也會慢慢痊愈,重新變為凝脂般的柔肌。
然而,在萊狄李婭被俘虜的第十一天,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了。
這一天,萊狄李婭像往常一樣,吃完晚餐後,在帳篷里發呆。
突然,帳篷外傳來一聲嬌媚的呼聲。
“不好意思,請問我能進來嗎?”
“請進。”萊狄李婭道。
一位濃妝艷抹的女兵走了進來。
萊狄李婭認得她,這就是那位深受主母寵愛,搶了露西妲首席位置的侍衛,瑟維爾。
不得不說,不愧是能讓主母青眼有加的女人,這位不僅相貌身材一流,一顰一笑間還自有一股媚態,絲毫不矯揉造作,卻能死死吸引住別人的目光。
可惜,這樣的美貌,比起萊狄李婭依然弗如遠甚。
“請問首席侍衛有何貴干?”萊狄李婭不咸不淡地問道。
瑟維爾甜甜地一笑,道:“軍團長大人可真是命好,上面的大人有指示了呢...”
“什麼指示?”萊狄李婭不動聲色地問。
“這個嘛...是主母的指示呢。”瑟維爾答非所問。
觸手怪心里一緊。
“什麼指示?”萊狄李婭追問。
瑟維爾露出了妖艷的笑容。
她將手伸進胸衣,取出了一個帶著紅色紋路的手鐲。
“這個,是主母特地為您准備的寶貝~”她媚聲介紹道,“花了不少功夫,才從北邊運過來的呢,很貴重的喲~”
觸手怪心念一動。
看起來,要求優待萊狄李婭的人,應該就是主母了。
不過,從北邊運過來?因塔緹比斯的北邊不就是列索迪亞麼?那里的蜥蜴人可不會制作這麼精良的東西。
“它是做什麼用的?”看著這個散發著不詳氣息的手鐲,萊狄李婭警惕了起來。
“您戴上就知道了。”瑟維爾壞笑著說道。
“你不說我是不會戴的。”萊狄李婭皺著眉道,“我雖然被俘,但也不是你們的奴隸,沒有義務遵循你們的命令。”
“誒呀誒呀,那可傷腦筋了呢...”瑟維爾笑著捂住櫻口,眼底卻閃過一絲邪異的光,“不過...主母神機妙算,倒也猜到了大人不會配合...”
萊狄李婭心中警鈴大作。
“你要做什麼!”她厲聲呵斥,猛地伸出手。
但瑟維爾比她更快。
她手里的手鐲幾乎在一瞬之間便被激活,隨後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遞出,直取萊狄李婭的手腕。
完全沒有給萊狄李婭反應的空間,手鐲碰到了她的皓腕。
令人驚訝的一幕出現了。
就像沒有實體一樣,手鐲竟然被萊狄李婭的手腕徑直穿透。
隨後,閃起了幽幽的紅光。
當紅光熄滅時,那手鐲已經牢牢地箍在了纖細的手腕上。
“什...”萊狄李婭愕然看著手腕上的手鐲。
隨後,勃然變色。
“你做了什麼!”她憤怒地質問瑟維爾。
“只是幫您戴上主母的禮物呢。”瑟維爾笑了笑,“這可是為您特質的禁魔手鐲哦,不僅能完全隔絕煉魔,而且還有弱化體質的功能...”
說到這里,她又有點遺憾地道:“可惜,本來應該讓您多戴幾天,徹底剝奪煉魔的。但是時間不等人,主母也忍不住想一親芳澤呢...”
“你們這樣對待俘虜,路穆自然會給你們懲罰。”萊狄李婭冷冷地道。
“呵呵,那還真可怕呢~”瑟維爾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但下一瞬間,她又恢復那副嬌嬌柔柔的樣子。
“剛剛多有冒犯,還請諒解。”她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現在,請隨我來吧。”
“主母...想要見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