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章 塔盾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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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團的後方,克里圖特正和塔里曼圖斯做著最後的確認。
確切地說,是塔里曼圖斯向克里圖特確認。盡管是首席副將,但克里圖特的軍陣經驗遠不如塔里曼圖斯。
“偵測魔法的結果怎麼樣?”
“沒有任何暴露的跡象,但是應該是因為皮里蓋烏斯在整備軍團,他們的軍容也很整肅。”
“和皮里蓋烏斯確認過了麼?”
“十分鍾前互通了最後一次傳訊術,已經做好萬全准備,敵人的編制和分布也和偵測結果符合。”
“特殊部隊都准備好了麼?”
“首席大隊和第二騎兵中隊都已經披掛完畢,第一騎兵中隊的清點沒有問題。”
“交代好那位主母的事了麼?”
“已經向全軍通告,但不知長相,只能要求抓捕女人。”
確認一切無誤後,塔里曼圖斯露出了一個微笑。
“副將閣下。”他伸出一只拳頭,“願鷹旗永揚!”
克里圖特也伸出拳頭,重重地碰上:“願鷹旗永揚!”
片刻之後,軍團終於來到了密林的邊界。
克里圖特心知再往前便是戰場,於是讓軍團列隊,開始發表戰前演說。
他此時穿的已不再是平時那套紅色托加長袍,而是一身棱角分明的半身板甲,下襯駝紅色棉袍,肩披猩紅披風,頭戴戰盔,鮮紅的羽冠高高揚起,仿佛從浮雕里走出的武士。
幽藍的魔法熒光在他身邊閃動,讓他的聲音能傳遍全軍:
“共和國的戰士們!如今我們站在這里,足足有兩萬人。我們可能有不同的發色,來自不同的城市和村莊。但卻有一股力,將我們這兩萬條各異的心凝成了一股繩。那就是憤怒!是榮譽!野蠻的韋德人現在就在我們面前,近到我可以看清他們的獠牙,多麼可憎的面目!他們是元老院的敵人,是人民的敵人,現在,我們要去替所有人擊潰這群野獸!
“我贊美站在這里的每個人,你們是榮耀的。你們在短短的一個集市日內來到特里同,站在那位英明的將軍旗下。這位文韜武略的總督,在共和國的邊疆陷於蠻族的戰火時站了出來,承擔了沒有人願意承襲的冒險計劃。我枉得了一個博學者的虛名,竟無法找出任何一個事跡與此等盛事並提。
“我們都知道,他來自路穆,又受任於豪留,篤里安的戰火本與他無關的。可將軍閣下是深明大義的,他知道若韋德人打過塔盾要塞,篤里安便要淪陷於韋德人野蠻的馬蹄,自此豪留便是邊疆,要常年受戰火侵襲的苦。他不願共和國的名譽受此踐踏,更不願治下的人民在他走後遭此厄難,於是他組建了軍團。他為豪留站了出來,現在是我們回應他的時候了!
“現在,看看東方吧!那里是認犢為祖的韋德人。他們將野獸當作自己的祖先,絲毫不明白什麼叫為人的尊嚴。我們要面對的不是一支可以稱之為人的軍隊,而是一群放蕩邪惡的,沒有人性的畜生。也只有這樣的東西才會枉顧和平的可貴,悍然越過玫德李長城,還要再向南,侵犯共和國的內陸,讓馬爾斯的烈火燃到豪留!要是讓它們穿過了篤里安山脈,泅過狄德利河,我們就再也難逃暗無天日的、苦悶的深淵。今天的問題已不再是生活條件的抉擇,而是我們如不能全然光榮地活著,就要面臨放蕩與恥辱的毀滅。
“諸位!背後便是我們的家鄉,我們又怎能在臨陣時後退?我由衷地懇請你們——保護文明的火光,保護身後的土地!保持這樣的信念,我們終將在密涅瓦的火炬下歡呼勝利,用皮革和金屬的頭盔痛飲攙著敵人鮮血的美酒!”
士兵們歡呼著,仿佛已經抓到了那唾手可得的勝利。出擊的號角聲響徹雲霄,所有人都舉起了自己的刀劍。
只有觸手怪在底下吐槽,這演說真可謂顛倒黑白。傳統的美化戰爭借口也就算了,阿諛烏里留斯那段真是聽得他渾身起雞皮疙瘩。
哦,他起不了雞皮疙瘩,那沒事了。
當豪留第一軍團突然從密林中衝出時,正嚴陣以待准備迎接皮里蓋烏斯反擊的韋德人立即方寸大亂。這片森林離他們不過二里,轉眼間便可以到達。
側翼的兩個部落立即開始轉換陣型,想要盡量在交戰時減少自己的損失。從那繡著獵犬的旗幟可以看出,他們是亞爾蘭娜的本家,埃特納人。但這時塔盾要塞也城門大開,皮里蓋烏斯手下的軍團如狼似虎般衝了出來,死死咬住了韋德人的前鋒。這些人不僅有建制完好的第二十三軍團“拔岳者”,還包括他將私募軍團的殘兵和塔盾要塞守軍拼合起來的兩個軍團,以及兩個輔兵軍團,加起來足足有四萬人。
轉陣不及的埃特納人只能派出自己的騎兵,期望能阻擋豪留第一軍團的衝鋒。
上千名騎兵從陣中衝出,直挺挺地迎向軍團。
這時,第一,三,四騎兵中隊也從隊伍兩翼殺出,毫不畏懼地衝向數倍於自己的敵人。
克里圖特揚起手,金黃的光芒閃現。
五階魔法,群體筋強術。
受到加護的第一騎兵中隊一馬當先,手里抓著的不是他們最仰仗的弓,而是附著了狂風的長刀。
區區二十人,卻如刺進黃油的熱刀,狠狠將韋德騎兵的陣型衝成了兩半。
這時候,皮里蓋烏斯手下的軍團也開始發威。
一支完全由法師組成的中隊在一位紅袍法師的帶領下,高聲吟唱著咒語。
大地在他們的吟唱下震顫,躲在重步兵(但韋德人重步兵的裝甲也不見得比路穆人的輕步兵厚)背後攢射弓箭的韋德射手接連在地震中倒下,攻勢為之一滯。
萊狄李婭縱馬在敵陣中左突右衝,四周的流風阻擋著每一支靠近的箭矢,而她手中的長刀每揮舞一次,便能帶起大片的血花和垂死的慘嚎。
震天的呐喊,大地的轟鳴,攢射的弓箭,交錯的兵刃,這一切都讓她熱血沸騰,激動到毛發倒豎,血脈賁張。
她不是平日里空喊榮耀,上了戰場卻兩股戰戰的懦夫。
她是飛翔於沙場的雲雀,為了這攪動血肉的修羅場而生。鮮血,死亡,哀嚎,殘肢,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會成為她激情的燃料。
直到將敵人,徹底焚燒!
周圍的埃特納騎兵都驚恐地想要遠離她。她黃銅色的環片甲和其下鵝黃的厚罩袍本來兼具了兵士的威武與少女的俏皮,但此時卻成了代表死神的顏色。她就如風與鋼鐵卷成的一朵玫瑰,柔美不可方物,卻能將靠近的每個人切成碎片。
埃特納騎兵正中的陣型就此潰散,上百名騎兵驚慌失措地想要遠離這群殺星。這些散漫的野蠻人毫不在意地衝擊隊友的隊形,使得整個隊伍都在承受衝擊的余波,一時間出現了二十人衝亂上千人的奇景。
豪留第一軍團的陣中爆發出了熱烈的歡呼,每一位士兵都發自肺腑地高喊:“風騎士,風騎士,風騎士!”
他們,是不敗的神話,是戰場上最鋒利的尖刀!
塔里曼圖斯趁勢指揮軍團發動衝鋒。韋德人的後陣被地震干擾,無法以箭雨阻擊,這就給了他們最好的機會。
年邁的軍團長遠眺著已經開始動搖的韋德人軍陣,輕輕揮手。
“該開始了。”
一旁的軍號手吹起號角。
悠長的號角聲穿透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和腳步聲傳遍整個軍團,隨後,一陣陣號角聲此起彼伏地從陣中響起。
第二騎兵中隊的六十人自陣中衝出,每個人都全副武裝。馬背上的騎兵穿著一身厚重的札甲,加厚的馬褲掩藏在長長的甲裙下,將下身完全遮擋,頭上則帶著遮住大半張臉的重騎頭盔,沒有給身體留下一絲破綻。他們身下的戰馬也都披著厚實的鱗甲,人馬合在一起,就像一輛金屬鑄造的戰車。
沒有人想被這樣的鐵皮罐頭撞個正著,大都只有一身輕甲的埃特納人更是如此。他們驚慌失措地想要躲開,雖然六十人能衝擊的只有他們中的一小部分,但慌亂的士兵卻成功帶動了其他人,讓整個側翼都開始混亂。
可這些鋼鐵洪流一般的重騎兵,卻在短兵交接之前,輕巧地一轉,毫不留戀地離開了。
正當埃特納人為這虛晃的一槍感到一頭霧水時,更加嘹亮的號角聲自路穆人的陣中響起。
最前排的盾牆之下,突然鑽出了一群身著重甲,手持鴉喙錘的巨漢。
克里圖特的嘴角露出了殘忍的笑。
這就是軍團的首席大隊,他們才是他和塔里曼圖斯留下的絕招。
一般的路穆方陣,都是最前排士兵持短劍和盾,後排持矛,再後投擲標槍。訓練有素的公民士兵能將這套體系經營得滴水不漏,整個方陣如同一個巨大的血肉磨盤,有條不紊地蠶食敵人的軍隊。
但這是有條件的,那就是有經濟基礎的公民從小受過的軍事教育,和入伍後長期的訓練。若讓個外行人來,怕是連怎麼持盾都搞不明白,遑論摸清盾劍的攻防節奏了。很不幸的是,這次招募的士兵大多是如此,因此以往的作戰方式無法完全套用。
於是就有了這些持鈍器的重裝步兵。克里圖特要他們衝入韋德人缺乏防御的側翼,將陣型徹底衝散,之後再接上欠奉經驗的重步兵方陣和輔助軍團。每個人都被許諾了三倍的陣亡撫恤金,徹底斷了他們的後顧之憂。
克里圖特解除了給騎兵大隊的群體筋強術,微一示意,身邊的奴隸便端出一只盛滿硫磺和藥草的陶罐。
他又開始吟唱咒語,將眼前的觸媒轉化成自己法術的一部分。
紅光閃過。
五階魔法,群體加速術。
熾熱的紅光閃爍在首席大隊的每個人身上,他們怒吼著,以堪比馬匹的高速衝向不遠處的埃特納人。
至多只有一身鎖子甲的蠻族軍人根本擋不住這些戰爭機器,只能在酋長和貴族的督戰下勉力支撐。
但這時後方的軍團主力也進入了交火范圍,如雨的箭矢和標槍鋪天蓋地地向他們射來,看上去就像木杆與鋼鐵化為雲朵遮蔽了他們頭頂的天空。
埃特納人舉起自己的盾牌想要防御,但他們的圓形皮盾根本無法與路穆人的方形大盾相比,一輪下來依然損失不小。
他們想要射箭還擊,但拔岳者軍團引發的地震令他們立足不穩,路穆人的盾牆更是將箭矢嚴嚴實實地擋在外面。
而前排的埃特納人也發現了問題,他們最喜歡的戰斗方式便是毫無保留地用劍劈砍敵人的脖頸,可眼前的首席大隊士兵的頭盔都有專門的護頰保護兩腮和脖子,他們的攻擊完全失去了威力。這種頭盔就叫瑞特式頭盔,習自瑞特人,且經過了相當的改良。這些使鈍器的大力士可以輕而易舉地用鴉喙錘的尖端撕裂埃特納人的甲胄,扎入他們脆弱的肉體,連著內髒都攪得七零八落。
首席大隊奮勇衝殺之際,第二輪射擊適時抵達,帶起了大片的血花和慘叫。
忍無可忍的埃特納人開始發起衝鋒,要是讓路穆人再發出第三輪射擊,這場仗就別打了。
可他們的陣型已經被衝得七零八落,此時強行衝鋒也不過是讓自己亂上加亂罷了。軍團雖然都是些新兵,但是面對陣型已亂的敵人還是知道該怎麼欺負的。他們在經驗老到的什長指揮下用盾牌和長矛蹂躪著零散衝來的埃特納人,將他們硬生生推倒,再活活捅死在地上。很快,在輔助軍團的火力支援和包抄下,韋德人的左翼徹底崩潰了,到處都是逃竄的士兵。
正當豪留第一軍團准備乘勝追擊高歌猛進時,突然一支全新的部隊接替了左翼。這群人悍不畏死,像瘋了一樣死死攔住軍團,要給潰退的友軍爭取重整旗鼓的時間。
“是瑟維斯人。”塔里曼圖斯看著這支軍隊的雄鹿旗幟,對克里圖特說道,“他們在韋德人里是最卑賤的,要無條件服從其他部落的命令。”
克里圖特有點無法理解地搖了搖頭:“很難想象人可以因為僅存在於神話里的祖先就遭到這樣的待遇。哪怕是塔克文的後裔,也只是被逐出路穆,沒人要求他們世代為奴為婢。”
塔克文,路穆王政時期著名的暴君,因其暴政而使整個家族被流放,也使得路穆人厭惡王權世襲,采取了共和政體,創立了第一共和國。
“所以我們是文明的,他們是野蠻的。”塔里曼圖斯哈哈大笑。
克里圖特迅速發布命令,要騎兵大隊去追擊散開的敗軍,絕不能讓他們輕易重組。這些不善衝擊的輕騎兵(第二騎兵中隊也是,他們只是佯裝成具裝騎兵為首席大隊爭取時間)面對瑟維斯人這種硬茬子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不如到真正適合他們的追擊戰中發光發熱。
傳令兵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上在戰場邊緣等待時機的第一騎兵中隊,傳達了首席副將閣下的命令。托里維辛立刻讓所有人分作四隊,盡全力打散潰敗的埃特納人。
此時第一騎兵中隊已經倒下了兩人,所幸傷口處理及時,不至於落下殘疾,但這場戰斗他們是沒法再參與了。
托里維辛,易北,台伯,台比斯,萊狄李婭,五人組成小隊,開始在零散的逃兵中四處衝殺。
再次衝入戰場的萊狄李婭如同一只重歸森林的小牝鹿,在敵陣中歡快地左突右衝。幾位戰友都用敬畏的眼神看著這位宛如得到密涅瓦和狄安娜加護的少女,她似乎天生就為戰場而生,在這塊充斥殺戮和毀滅的土地上毫不露怯,反而縱情揮灑著自己在掠奪生命上的天賦,殺傷的敵人超過了同隊的任何一人。
嗯,因為觸手怪不會射精,所以這個掠奪生命真的就只是掠奪生命而已。
另外三個中隊,包括已經卸下重甲的第二騎兵中隊,則迅速占領了附近的高地,將零散的敵兵驅趕到更遠的地方,或者高地間的谷地中。於是埃特納人就只能面臨兩個選擇:要不分開逃命,徹底散開,要不就在中間承受三個騎兵中隊的箭雨和風騎士們被氣流裹挾的刀刃。
在這種有條不紊的逼迫下,他們終於徹底潰散。
四處亂竄的他們將敗勢帶到了中軍,慌不擇路的逃兵讓這里的陣型出現了一點松動,左翼敗退的事實更是讓人心浮動起來,許多人萌生了退意。
突然,韋德人中軍的正中升起一面有奇特紋路的旗幟,隨後一道尖銳到似乎能撕裂耳膜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戰場。
正與瑟維斯人奮力搏殺的豪留第一軍團很快就發現敵人開始異常地調整陣型。不待塔里曼圖斯作出回應,這些在韋德人中地位最卑賤的族類就只留下一部分殿後的牽制部隊,剩下的人都有條不紊地轉頭撤退了。
中軍和右翼也是如此,雖然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才擺脫了皮里蓋烏斯的追擊,但是撤退得有條不紊,讓人升不起乘勝追擊的欲望。
那聲奇怪的嗡鳴,似乎就是韋德人撤退的信號。
“真是奇怪。”塔里曼圖斯迷惑地看著漸漸遠去的韋德人軍隊,“蠻族很少能這麼果斷地撤退。”
“應該是那個所謂主母的功勞。”克里圖特平靜地說道,“萊希亞手下的俘虜比我們想象的更珍貴。”
他們的言語間沒有絲毫的喜悅,原本應有的激動全被韋德人詭異的撤離衝散得無影無蹤。
但指揮官們如此,士兵可不是。
他們眼里只有倉皇逃竄的敵人。
不知是誰發出了第一聲歡呼,所有人都開始高呼勝利,拋起自己的頭盔,慶祝這次輝煌的勝利。
嗯,包括大家親愛的司令官閣下,他現在正興奮地左蹦右跳,活像一顆彈跳的肉球。
歸來的第一騎兵中隊也受到了這氣氛的感染。托里維辛帶著隊員們縱馬四處蹦跳,萊狄李婭要矜持一點,只是面帶微笑。
不過她此時已經殺得渾身浴血,再怎麼矜持也看不出半點女孩子該有的柔雅。
這個程度已經不是清潔術能解決的了,只能等進塔盾要塞以後想辦法洗干淨。
觸手怪有點牙酸地看著她,雖然美少女殺星這個人設好像還挺帶感的,但是放到自己女朋友身上果然還是有點不太對勁啊。
“特雷迪烏斯,你不高興嗎?”萊狄李婭突然用心鏈問道,“我們...勝利了。”
“萊狄李婭,你要知道,我四個月前才知道什麼是路穆。”觸手怪有點無奈地說道,“我和這場戰爭的羈絆,只有你。你若是為勝利感到高興,我自然也會替你高興。”
“我看起來不高興嗎?”萊狄李婭訝然地摸著自己的臉,“我其實...很開心。這是我的第一場戰斗,我覺得我做得很好。”
“那真是太好了。”觸手怪的語氣里也多了幾分愉悅,盡管還在附體狀態做不出表情,但光聽聲音萊狄李婭就能想到他那滿臉微笑的樣子。
這時,一張小紙條突然出現在萊狄李婭手上。她小心翼翼地捧著它,不讓手上的血打濕字跡。
“怎麼了?”觸手怪問道。
“老師要我去見他。”萊狄李婭勒起了韁繩,“走吧,特雷迪烏斯。”
路上,所有的士兵都對她行著注目禮。
沒有哪個軍人會不欽佩殺到渾身浴血的人,尤其在這個人是自己戰友的時候。
當萊狄李婭見到克里圖特時,軍團的高層已經聚在了一起。
一看就心情不錯的烏里留斯見到被血染了個透的她,微笑著說道:“喲,我們的護民官小姐看起來戰果頗豐啊。”
克里圖特看起來也很滿意。他隨手一發二階的完全清潔術,幫萊狄李婭清除了血汙,道:“萊希亞,把集魂石拿出來吧,讓我們見證你的勇武。”
觸手怪皺了皺眉頭。怎麼這麼著急?戰功這種事不應該打掃戰場的時候慢慢統計麼?
不對...
他看著克里圖特,突然想起了當初寧可和幾十萬人一起擠服務器也不願意晚半天查分的自己。
雖然看上去風輕雲淡,其實他的內心是緊張又期待的吧。
這還是觸手怪第一次觸摸到克里圖特的心境,一下子就感覺這位缺乏表情的老學者變得親切了起來。
萊狄李婭拿出懷里的集魂石,信心滿滿地遞給了克里圖特。
塔里曼圖斯對這東西很熟悉,瞟了一眼就倒抽了一口涼氣:“這...破百了吧?”
克里圖特微微感應了一下,臉色微不可查地飄過一縷激動。
“八十七...”他緩緩說道。
“哦豁,差點就百人斬了啊。”烏里留斯笑了起來,“沒想到啊,不會萊希亞打到的大蜥蜴要自己享用了吧?”
雷必達也笑著道:“這下萊希亞護民官的公民權是有著落了。”
公民權在路穆屬於能把人卡死的東西。即便是克里圖特,也得狠狠破費一番才能給萊狄李婭拿到正式的路穆公民權。但觸手怪推測這是不可能的,因為這次戰爭私募軍團的錢都夠他喝一壺了,到了路穆還得賄賂權貴,根本沒有閒錢忙這種事。於是萊狄李婭的路基本只剩下兩條:超擢提拔,服夠兵役。考慮到後者需要在軍隊中服役二十五年才能拿到公民權,她也只有第一條路能走了。
現在的她,就像是半個黑戶,理論上是不能當克里圖特的徒弟,也不能做軍事護民官的。但克里圖特收她為徒只是做出了宣告,沒有進行相關的法律認證;烏里留斯的軍團更是沒有番號的臨時軍團,稍微過分點元老院也不好說什麼。
不過既然立下了如此戰功,這些就都不是事了。就算有些許違規,注重結果的路穆人也不會多苛責什麼。
但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萊狄李婭“離家出走”,其實也沒有這麼多煩心事。因為伯羅尼撒作為歸化部落,其貴族大多有路穆的二等公民權,至少比現在只是個自由民的身份方便許多。
幾位軍團高層又祝賀恭維了一番,便按下了這個話頭,開始收攏陣型,安排人打掃戰場。
打掃戰場這件事尤其重要,要是讓皮里蓋烏斯的手下攬了這活,不知道得少多少戰利品。
當整理好隊形的軍團靠近塔盾要塞時,毫無疑問受到了皮里蓋烏斯的歡迎。
這位時運不濟的篤里安總督騎著一匹黑馬來到烏里留斯身邊,熱情地道:“烏里留斯!好久不見,再見面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景!”
“哈哈!”烏里留斯在馬上和他握手,和氣地笑了笑,“我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也許這就是命運的神妙?”
皮里蓋烏斯緊緊握住他的手,笑著指向身側:“看看,這就是拔岳者軍團!”
此時拔岳者軍團的七千多名士兵已經整整齊齊地在要塞外列成兩隊,肅穆的軍容如同在等待將軍的檢閱。
最前面站著的是副將,軍團長等軍團高官和將軍幕僚,一位打扮頗為神氣的掌旗官高高舉著一面紋著金色雄鷹、“路穆元老院與人民”縮寫和巨人拔岳圖的戰旗。六十位身披土黃色法袍的法師拱衛在他們身邊,看起來地位頗高。
他們之後是三百名騎著高頭大馬,披掛齊整的具裝騎兵。每匹馬的肩高都超過了十六掌,看上去比豪留第一軍團那些肩高普遍在十二到十四掌的輕風馬和豪留矮種馬神駿威武了許多。他們光是列成一個方陣,就已經足夠威嚴肅穆,鐵血肅殺之氣盡顯。
再後便是重步兵方陣,一共八十個百人隊。最前排的士兵持短劍和盾,後排則持盾矛,每個人都戴著制式的護頰頭盔,穿著統一的環片甲,陣型更是一絲不苟,列得方方正正。
看著眼前的方陣,觸手怪不禁嘆息,不愧是二十四個常駐軍團之一,豪留第一軍團和他們一比,簡直是土雞瓦狗。
而且,看這陣仗,之前的兩次慘敗,竟然幾乎沒讓這支軍團減員。這里面透露出的組織度和戰斗力,簡直叫人膽寒。看得出,皮里蓋烏斯的兩次慘敗,真的是運氣原因。說不定,也有不願讓這支威武之師損失太多的因素摻雜在里面。換作觸手怪,他也不想看到這樣一支軍隊被打得建制殘缺,之後因為隨便填進來的新兵而變得亂七八糟。
克里圖特低聲給萊狄李婭科普:“看到最前的那面旗幟了麼?那就是拔岳者軍團的鷹旗,整個軍團的靈魂。”
“我知道,那是整個軍團最大的榮耀。”萊狄李婭目光灼灼地盯著那面鷹旗。
“不僅如此,它還是整個軍團的力量所在。”克里圖特補充道,“你知道為什麼路穆的正式軍團只有二十四個嗎?”
“為什麼?”萊狄李婭果然不知道。
觸手怪也豎起“耳朵”,旁聽起來。
“很簡單,因為符合標准的只有這麼多。”克里圖特說起了車軲轆話,“而這個標准,元老院說了不算,路穆全體公民說了也不算,只有得到世界意志的承認才可以。”
觸手怪對“世界意志”這個詞並不感冒,萊狄李婭卻立即瞪大了一雙美目。
“...傳奇?”她不確定地道。
“不錯,正是傳奇。”克里圖特嘿嘿笑了起來,“每一個常駐軍團的鷹旗,都是一件傳奇物品。只有偉大到連世界意志都為之動容的軍團,才配將自己的番號永留於世。”
傳奇物品,如字面意思,是只有傳奇才能鑄就的物品。
它們對材料毫無要求,朽木頑石亦可為之,但有一個前提,就是成為一個足以流芳百世的傳奇事件的信念載體,獲得世界意志的承認。
它們是人類自己的神器,甚至可以超脫規則,行神祇之能。
但,它們的強大也並非毫無條件。
“所以你懂了麼?為什麼常駐軍團如此稀缺,元老院撤起番號來卻毫不心軟?”克里圖特繼續講解著,“不是他們有原則,而是標准根本不在他們手里。遭遇慘敗的軍團,他們的光輝歷史會自然而然地受到抹黑,世界意志便不會再青睞他們的鷹旗。當鷹旗失去了傳奇的屬性,這個軍團自然也就不再有保留的價值。”
萊狄李婭張大了嘴,出身自北方部落的她根本無法想象這種手筆。但她臉上的震驚很快就被憧憬和野心替代。
看到拔岳者,就想到奧德里昂,看到百目孔雀,就想到阿比西婭。
難道我就不能留下這麼一支鐫刻著自己名字的傳奇軍團嗎?
一想到這里,她心里就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她是要飛越草原的雲雀,是永遠飢餓的母狼。伯羅尼撒這一隅之地框不住她,甚至整個尼爾德魯斯也不過是跳板。她是永不為現狀滿足的,能看到的世界有多大,野心就會有多大。
真正能留住她的心的,只有星辰大海。
嗯,可能還有某只奇特生物。
克里圖特又指了指環繞在軍官們身周的那六十位法師:“看到他們了麼?”
“看到了,老師。”
“那是拔岳者中隊,是拔岳者軍團的獨有輔助部隊。他們的進階路线完全脫胎自軍團的歷史,自此也與軍團休戚與共。”克里圖特的眼里也閃著光,論野心,他可比懵懵懂懂的萊狄李婭大多了,“這條路线最高可以到淨金,雖然軍團長能人居之,但拔岳者軍團如今的軍團長,恰好就是一位拔岳者路线的法師,職業名就叫拔岳者。”
觸手怪聽得頭皮發麻,拔岳者軍團有個拔岳者路线,升到最高叫拔岳者...你們路穆人就不能花點心思起起名字麼?
不過也是,這些軍團綁定的職業本來就沒有什麼厚重的文化背景提供命名,本身又隨時可能因為一場慘敗而銷聲匿跡,確實沒必要費那麼多心思起個牛氣哄哄的名字。況且,這里可是最重視實用主義的軍隊,要是把名字起得花里胡哨最後都認不出那個職業歸哪個軍團,那就本末倒置了。
另一邊。
烏里留斯看著眼前氣勢如虹的拔岳者軍團,有點不悅地挑了挑眉。
“皮里蓋烏斯閣下,您是在向我炫耀常駐軍團的英武麼?”他問道。
“可能用展示形容更合適。”皮里蓋烏斯和顏悅色地說道,“因為,從今天開始,您就是他們的將軍了。”
“你,你說啥?”烏里留斯驚得差點咬到舌頭。
“我不過敗軍之將,已經沒有臉面再領導這支擁有光輝歷史的軍團。但您可是將他們從泥濘中拯救出來的英雄,我想他們很樂意服從您的指揮。”皮里蓋烏斯很優雅地解釋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烏里留斯簡直感覺自己在做夢。這些常駐軍團都眼高於頂,元老院的諸位父親也大多在其中服過役,或多或少都有點歸屬感,所以挑選軍官都是層層選拔,嚴上加嚴。像皮里蓋烏斯,他曾在多次平叛中立下汗馬功勞,雖然出身較低,但也是路穆人人認可的少壯派。也只有這樣的人能讓元老滿意,讓軍團信服。而他烏里留斯,作為公認的老紈絝,能進去當個次席軍事護民官混資歷都困難得很,別說作為將軍站在整個軍團頭上了。
但他多少還有點自知之明,知道皮里蓋烏斯肯定不是因為覺得自己指揮更合適才讓出位置的。但這是赤裸裸的陽謀,對幾乎享受過財富能給予的一切的烏里留斯來說,只要能指揮一次正式軍團,哪怕你讓他失去一切他都願意。
皮里蓋烏斯見魚已上鈎,便接著道:“不過,您明白的,這畢竟不合規矩,即便我是他們的將軍,到時候也不得不和元老們解釋一番...”
他這麼說烏里留斯就懂了。豪留第一軍團肥肥胖胖的司令官伸出了五根手指,毫不猶豫地道:“五百塔倫特,加上分到我手上的三成戰利品。”
皮里蓋烏斯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光這五百塔倫特,都抵得上他為這次戰爭籌集的全部軍費了。
但錢這種東西是不會嫌多的,於是他試探著說道:“您知道的,臨陣換帥這種事,路穆一向很忌諱...”
“那就六百。”烏里留斯不在乎地擺了擺手。
皮里蓋烏斯不說話了。他現在可沒有敲竹杠的本錢,要是讓烏里留斯生氣了,他這回就真的是負收益,不僅要被當成敗軍之將,還很難靠戰利品撈回付出的軍費。
沉默了片刻,他又恢復了那熱情的笑,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那,請進吧,烏里留斯閣下。您是塔盾要塞和篤里安的救星,您和您的軍團理應走在最前面。”
即便他將手下軍團的指揮權交給烏里留斯,烏里留斯卻依然不能叫將軍,因為這是需要元老院任命的。
“哈哈,您太客氣了。”他的恭維讓烏里留斯很是受用。
在皮里蓋烏斯的引導下,豪留第一軍團很快就進駐了塔盾要塞。在這個世界,因為有魔法的存在,軍事堡壘遠比觸手怪見過的要龐大雄偉得多。塔盾要塞完全是一個超巨型城堡,光是單人臥房就有三千間,加上給普通軍士的營房,足以容納十萬人級別的軍隊。要塞內有自來水,公共廁所,排水溝,甚至營建了路穆人最愛的浴場。倉庫里存放著足夠三萬人吃兩年的糧食,甚至還有魔法驅動的小冰庫供軍官們享受更奢侈的美食。熱愛商貿的路穆人當然也沒有忘記給這里添加附屬城區,常年有數千商販和妓女住在這里。要不是這附近地形實在太崎嶇,恐怕還會發展出市鎮和農田,變成個數萬人規模的大聚落。
觸手怪對此嘖嘖稱奇,在心里給路穆人安了個基建狂魔的名號。不過路穆人對基建的熱愛僅限於實用,只會在兩種地方釋放自己對基建的熱愛:提供選票的票倉,其實就是路穆;以及軍事重鎮,因為駐扎在這里的老兵們也都擁有選舉權。
當然,塔盾要塞比較特別,這里曾經是篤里安真正的北疆,後來一代代總督繼續向北拓展,才漸漸成為運兵站和第二防线的。因此共和國建設這里的時候是投入了相當熱情的,反而玫德李長城就敷衍了許多。這直接導致玫德李長城常年只有一個軍團駐守,精貴的公民兵可忍不了有福不能享的苦。
萊狄李婭作為軍事護民官和軍隊里難得一見的女性,理所當然地被分配到了一間相當寬敞且有獨立衛浴的房間里。
因為不放心法蘭娜和軍隊里的女奴住在一起,又不想讓她離自己太遠,萊狄李婭思慮再三後還讓她也住進了這間房。
反正,有隔音屏障,不怕做事不方便。
觸手怪見到她的房間時整個人都嚇了一跳,雖然裝修略顯磕磣,通風也差得不行,但是這里的布局真的像極了地球的賓館房間。尤其是獨立衛浴這種東西,這個詞放在這個中世紀背景的魔幻世界實在讓他感覺到違和,可路穆人真的把它們做出來了。
但路穆人的自來水系統顯然還不夠先進,塔盾要塞的自來水完全是仗著附近的山泉足夠清冽,根本沒有任何淨化措施。輸水靠的並不是水塔和水管,而是一排排的引水渠,雖然乍一看很壯觀,但看久了還是會覺得有點密恐和不美觀。熱水器也根本不存在,所以要洗淋浴的話就只能用冷水了。想要洗熱水澡,必須自己燒火加溫,之後在浴缸里泡澡。
萊狄李婭對這些小小的不方便並不在意,雖然曾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但她早就對惡劣的環境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備。
於是她毫不在乎地來了一次酣暢淋漓的冷水澡。
觸手怪聽著浴室里傳來的嘩嘩水聲,心里有點蠢蠢欲動。光是想象萊狄李婭沾滿水珠的胴體,他的幻肢就已經不爭氣地硬了起來。
可惜,前天吃得實在太撐,昨天又去調教了亞爾蘭娜,他到現在都還有點消化不良。今天他准備給自己的雞兒放個假,不沾女色。
晚上,戰場打掃得七七八八,戰利品的清點也進入尾聲。一圈統計下來,這次皮里蓋烏斯手下的五個軍團損失了兩百人,殺敵兩千。以搏命打法克敵的豪留第一軍團陣亡六百人,殲敵三千。戰績還算輝煌,但顯然遠遠不夠。
至於戰利品,並沒有多少收獲。畢竟韋德人撤退得太從容,最終只截取到一點埃特納人的輜重。戰俘也只有小幾百,賣出去拿到的第納爾都不夠全軍每人分一枚第納爾的。
不過烏里留斯還是自掏腰包,給每個士兵發了五個第納爾,宣布明天放一天假。雖然這錢不多,但也足夠讓他們喝點小酒,找個妓女快快活活過一夜了。
烏里留斯本想舉行一次慶功宴,最後也被皮里蓋烏斯勸了下來。戰利品太少了,沒有賞賜士兵就沒有積極性,再豐盛的慶功宴也是白饒,還不如讓他們去外面風流一夜,這可比吃頓飽飯實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