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秦子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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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泯初見秦子嫣的時候,他一身白衣,躲在惡人俘虜中,手中護著琴,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不過是偽裝出來的假象罷了。
她心生憐憫:“念你是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或是為時局所迫,抑或是為惡人所惑,我不會殺你,望你改過自新。”
秦子嫣雖為將門之後,卻也是飽讀詩書,武藝與女紅兼修,蒼雲軍中戀戰者,復仇者有之,同輩女將中亦有好戰如修羅者,與所有軍士一樣,面對敵人她毫不手軟,而面對主動繳械投降的俘虜,她卻不輕易抹殺,誤入歧途者,經其勸服投誠者眾多,倒是把兵不血刃,不戰而屈人之兵用的淋漓盡致。
宇文泯抬頭望著眼前的年輕女將,一身暗金色燕雲戰甲,戰甲與陌刀上沾染著血色,黑褐色的長發洋洋灑灑落在肩頭,收斂了煞氣的水色的眼中卻盡是悲天憫人。可笑至極。
然而他倒是幻想能成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白衣書生,然後感恩涕零,投誠在她旗下,盡心輔佐,任憑其驅使,最後待將軍卸甲歸田與其廝守終老。成就很多精彩傳奇中的美談。
這種幻想纏綿了很久,世上美女如雲,奇女子眾多,卻只有這樣一個秦子嫣。
直到他拿到柳時晏的畫,才慨嘆,呵,英雄所見略同。
可是和柳時晏相比,他無任何勝算。那便把撕開柳時晏的皮子,讓她瞧瞧,在對她的情欲方面,兩者沒有任何區別,都是見不得人的畜生。
宇文泯將秦子嫣的身子泡在藥液里,女人的長發飄蕩在水中。蒼白的臉,微抿的紅唇.......精美而瘦削的軀體,攬入懷中之時冷得刺骨,恍若在抱著一把刀子,女人的骨頭嵌入自己身軀的時候,他都能感覺到疼痛。
這世上,他從未有被誰饒恕過,除了她。
秦子嫣大概是瘋了,亦或是腦子壞了,醒來之後整日不言不語,似是一直在神游一般。
“你是誰?”
“我是宇文泯,你想殺掉的那個人。”
長歌把刀子遞給她,卻發現她的手虛軟的連刀子都握不動,雙手一垂,掉在地上。差點傷到自己的腳。
她白天一副痴傻的狀態,到了晚上,便會縮成一團,感覺誰都要來殺她一般,繼而嚷嚷著要復仇殺人,卻不知道是誰要殺她,她要殺誰。
這樣也好,這樣她便需要自己了。
宇文泯將發冠解下,讓她枕在自己散亂的墨發中,這樣她只要一動,他便能感覺到。
秦子嫣就這樣每天聽著琴弦之聲方能安然入睡。
此時,她離不開他,他亦是如此。
他給她作了一支桃花簪,給她挽發,她會對他笑,會對他臉紅。他去谷主那議事,她會一直守在門邊。
像只乖巧的幼犬。
他說要帶她脫離惡人谷,去外面周游天下,她說好。
他說要帶她去巴陵,看最美的桃花勝景,她說好。
他說要娶她為妻,白頭偕老永不相離,她說好。
但他一直知道,那柄桃花簪被她越磨越尖,越磨越鋒利.......
准備什麼時候下手呢,他不知道,卻像等待新婚之夜的新郎一樣,春心蕩漾著。
屬下們皆說是秦子嫣此人的美人計,意圖勾引大人令其喪失心智,沉迷美色不可自拔。
他充耳不聞,幾個話多的都被送去喂了惡人的戰狼。
至於柳時晏此人,是生是死,他也不不管不顧了,隨便去。
直到浩氣派了幾個不要命的跑來劫獄,他才想起,哦,原來地牢里之前還關了這麼一個人。
柳時晏被救走的時候已經虛弱的只剩骨骼,醒來的時候自己已被送到了浩氣的百草藥廬修養。
“秦副將呢!”醒來時第一句話便是掛念秦子嫣的安危,弄的下面人只能面面相覷,難以啟齒。
“天丞大人,秦副將早就做了叛徒,幾日前宇文泯那個大惡人還向各盟發出喜帖,說要娶.........要娶........”
“不可能,這不可能!!”
柳時晏被氣得全身發抖,本就重傷在身,差點一命嗚呼,好不容易醒了,突然許久不見的浩氣恩師光臨居所,他上來就挨了恩師的一擊耳光。
“不知長進的東西。她秦子嫣早在浩氣之時就成了眾矢之的!”
秦子嫣是浩氣主戰派的重要一員,尤其在瀾滄一戰中勢頭之強,拉起了主戰派的聲勢。
這倒讓有些人不開心了起來。
瀾滄城十八日,蒼山並不是不知軍情,選擇觀望不前,其中緣故眾人心知肚明。
半月余後,蒼山二城城主因突發原因不明的驟疾暴死,數月後繼而有元老級幫主相繼神秘失蹤。
人事變動糾葛危機驟顯,惡人趁機攻擊金水鎮,三月初三,浩氣金水陷落,大軍直逼洛道。
柳時晏臨危受命,前往洛道加築城防,勉強抵御住了一波進攻後,損失了幾個箭塔,卻聽聞惡人後方大亂的消息。
惡人最高統戰宇文泯突然神秘消失了。
理由無比荒誕:極道魔尊說要去看巴陵的桃花。
而巴陵是浩氣屯兵十萬的重鎮,宇文泯就這樣人消失的一干二淨,沒過多久,柳時晏馬上集結人馬趕赴巴陵把整塊地區翻了個底朝天,與惡人谷大軍交火一月有余。卻最終在巴陵的夜雨河內,發現一具長歌的屍體,宇文泯的頭顱被掛在樹上,早被禿鷲啃得眼珠都沒有了,像是被一擊斃命的,心口處插著一支桃花簪。
看著他的頭顱,柳時晏狂笑不止:
“宇文大人,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你敢在我面前使陰招,就不知我亦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
隨後隨從又在河內發現秦副將的長空令------那是每一名浩氣將領都必須隨身佩戴的令牌。
長空令下,余孽不生。以身弑惡,浩氣長存。
柳時晏將宇文泯的頭顱封好帶回浩氣,同時又在無聲無息中,將那枚長空令燒成了灰燼。
如此便立了大功,盟內一呼百應,唯輔道天丞柳時晏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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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嫣騎著快馬,還有半個月的路程,就要回到雁門關了。
作為浩氣盟的“叛徒”,她當然沒有臉面回到蒼雲,她只想回去偷偷祭拜一下李牧陵里的弟兄,然後整裝前往陰山大草原。越往北走,她越覺得安全,因為她知道,有人始終沒有放棄追殺她。
浩氣盟的叛徒,惡人谷的妖女,江湖中人口中形容的詞匯愈加精彩了些。
淒淒冷雨灑落在官道之上,她披著一襲斗笠,立在一處小茶館旁,匆匆飲了茶水便上了路。
忽然樹林里衝出來數余名藍衣浩氣武林高手,女人暗笑一聲,手中陌刀連斬數名刺客後,終看到幕後主使者踏著鮮血淋漓的屍體款款而來。
“柳天丞大人,如此趕盡殺絕,你就這麼害怕世人還知道我活著?”
“子嫣,乖,聽話,和我回去。”柳時晏一身馳冥袍,像夜色中的暗鴉一般,居高臨下,語氣卻極盡寵溺,仿佛是在喚一個在外游玩久了的孩子回家。
女子冷笑一聲沉住氣緩緩道:“你就這麼害怕我說出去,當年,正是你用畫卷引誘宇文泯主攻瀾滄,是你謊報惡人軍情,稱惡人派兵攻下瀾滄後會繼續前往蒼山,致使蒼山二城觀望與回防,致使我瀾滄駐軍四千多人孤立無援苦戰十八日,全軍葬身火海。你為了抹消證據,把在蒼山知情的人士全部毒殺,為自己上位開辟道路,此等心機城府,堪稱一絕。“
她繼續說道:“你們就這麼忌憚我,忌憚我帶人做大做強,擋了你們主和狗的道,現如今,你如願以償了。您是名滿天下的浩氣忠良,而我不過是一介叛將,一無所有。”
“子嫣,只要你聽話,你依然可以當你的將軍,而我作為輔道天丞,你我一將一相,共創天下海晏河清的盛世。”萬花一襲黑衣,並未打算反駁什麼,臉上依舊是初見時的溫柔的笑容。
“那麼請問天丞大人,我的長空令呢。”秦子嫣忽然問道,玩味著男人驚愕的神情,冷嘲著:“你.........真令我感到惡心。”
忽然一陣陰風吹過,吹拂起了秦子嫣的長發,他看到女子在月色下,笑得鬼魅了起來:
”除此之外,你更害怕我說出去,堂堂浩氣副將秦子嫣,在敵營被輔道天丞柳時晏和宇文泯那條惡狗合奸了兩個多時辰.......”她的嘴角咧了開來,語氣低了下去,誘惑而挑釁:“時晏哥哥,子嫣的身體,你操的舒服嗎。射了那麼多次,一定很爽吧。不過呢,宇文泯那條惡狗,他比你強多了........被我用根簪子宰了的時候還硬了好久,口中還說著愛我,哈哈哈哈哈哈,腦子都不好使了。”
柳時晏聽到這里便再也站不住了,衝上去抱緊了她,顫抖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子嫣還是當年那個純潔無暇的......要不,你殺了我吧,就在這里........”說罷握住女人手中的陌刀,卻被她一把甩開。
秦子嫣面無表情,道:“知道我為什麼不殺你嗎,我,嫌,髒。我的陌刀是用來殺敵的,不是用來殺畜生的.......你就是一塊爛泥,我都得避著走。”
柳時晏被她用力一推,癱倒在地,像是死了一般。
秦子嫣未有再看他,再次上馬,疾馳而去,未跑幾步,突然翻身從馬上落下。
這才發現,自己的脖頸上插著一根銀針。她捂著喉嚨回頭看著柳時晏越走越近,將她抱在懷中。
“你........究竟.......想做什麼........”她吐了口血,掙扎著。
“子嫣,這些年,我很想你.........我馬上就會讓你知道,我有多麼喜歡你。”
男人棲身上前,看著懷中的女子憎恨的神情逐漸渙散,滿意得笑了。
夜色微涼,朗月當空。
她若是池中那一朵蓮花,那麼他便是她扎根在腳下的肮髒不堪的淤泥,她生而無法逃脫,死則必須重歸他的懷抱,她只能這樣一輩子厭惡著,逃避著,永生永世被他困在這個池子內,卻不得不靠他而活。
也好,這樣也算她這一輩子都是他的了。
“我常常在想,為何在肮髒的淤泥之上,能開出如此高潔的花朵來。”
因為只有她看得清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