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暖陽，綠葉

　　 “買下一張永久的車票，登上一列永無終點的火車”—《百年孤獨》

　　 “天亮了嗎”

　　 側臥的女人睜開疲憊的眼睛，面前的窗簾上映著紅藍彩光，晃得人無心入睡

　　 她喃喃自語著，翻了個身，伸手摸索著床頭櫃上的手機，拔掉黑色的充電线，把枕頭放在脖子下趴在床上

　　 她揉了揉眼，惺忪的打了個哈欠，看了下綠色電池的圖標

　　 “也沒到早上啊....外面怎麼他媽的這麼亮”她憋著一肚子氣，暴躁的扯開窗簾，窗戶上附著霜花，女人一邊哈氣一邊把手掌貼上去

　　 街邊的道路上停著好幾輛黑白相間的警車，它們肆無忌憚的打著喇叭，警示燈閃著，交雜著道道手電光，女人可以清楚的看到瀝青馬路上躺著兩個蓋著白布的人

　　 不，那大概不能叫做人了

　　 那頭上覆蓋住的白布的正中間正在緩緩的被紅色滲入，後來，便從中間那個紅色的大圓環分裂成絲絲紅线順著白布延伸下來，來到馬路

　　 一個矮胖的大警官腆著肚子，晃晃悠悠的從警車上擠下來，他身上披著價格不菲的黑色皮衣，拉了拉歪扭的警帽下沿，斜著眼看了看地上失去生機的人

　　 他掏出腰間佩戴的黑色警棍，像戳死狗一樣擺弄著地上的屍體

　　 寬大手掌上短而粗的手指自然的揮了揮，像是在經歷什麼再平常不過的事一樣

　　 他滿是胡茬的大嘴斜叼著根昂貴的雪茄，兩個人模狗樣的瘦小同僚討好的貼了過來，一個把他的皮衣擺正，另一個則掏出火機為他點煙

　　 “一群傻逼....”女人無語，這種事情隔三差五就會上演，就像隔壁的亞洲老太太牽狗去公園遛彎一樣頻繁

　　 自己所屬的機構屬於黑白通吃的組織，所以她深知警局是多麼腐敗和黑暗，也知道被射殺的可能只是兩個無辜的喝醉的在街上閒逛的普通人

　　 但是媒體會魔法，它們最會給人安罪名了，似乎這些畜生生下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做准備

　　 她揉了揉金色的短發，拉上窗簾，頓感口干舌燥

　　 “年級大了，身體不抗折騰了”女人想著“自己還讀高中的時候可比現在有精神”

　　 她走路很輕，柔軟的腳掌貼在地面，幾乎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輕手輕腳的來到客廳，拿起桌子上的不知道什麼時候的牛奶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挺了挺腰，用余光看向沙發上的少...

　　 “咦？”女人感覺自己的心跳像缺了一拍似的震了一下

　　 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沙發，他正渾身赤裸的跪坐在椅子上出神的透過半拉上的窗簾看著外面的發生的一切，甚至沒注意到女人站在了他的身邊

　　 “咳..”女人雙手懷抱著輕咳嗽一聲，引得少年身軀一震

　　 “姐..姐，我”少年轉過身，深藍色的眼睛猛地眨了一下，長長的睫毛顫抖著,他面無血色，像是瓷娃娃一般

　　 “去睡覺，不許再看了”女人不想多廢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姐....他們..”

　　 女人從少年單純的眼中只讀出了兩個字-恐懼

　　 “嗯，他們死了，你看到他們怎麼死了？”女人拉上一半的窗簾，阻隔了那刺眼的光

　　 少年臉色慘白，他低著頭，支支吾吾的

　　 “那些戴帽子的人..拿著”他一手作槍狀，一手作人狀，把槍頂在了人的額頭

　　 嘭

　　 “你害怕嗎”

　　 “嗯...嗯”

　　 “....”女人彎下腰，一手摟在少年彎曲溫熱的腿窩處，一手穿過胳膊勾住他纖細的腰，稍稍用力，做出了一個標准的公主抱

　　 “天，這男孩子真的好輕，身體也好光滑，真的不像是鄉下來的”女人這麼想著，斜了下眼睛看著懷中的少年

　　 倒是沒自己想的那麼劇烈掙扎，他就那麼呆呆的躺在女人手臂上，除了胸膛還迅速的上下起伏外一點動靜都沒有，像極了公園中光腚的天使雕像

　　 四目相對之後，氣氛稍稍有些尷尬，女人只感覺手臂與少年相接觸的皮膚越來越熱，對方的呼吸聲也愈發的急促，性格直爽的她倒是率先打破了沉默

　　 “給你兩個選擇吧，我給你抱到沙發那里去，或者是我把你抱到床上，我摟著你睡，這樣可能你就不會怕了吧”

　　 女人渾身只穿了胸罩和內褲，朦朧的路燈透過干淨的窗戶映照進來到她俊朗的側臉上，勾勒著她曼妙的身材

　　 “.....”

　　 “好吧，看來你是不太想與我交流嘍？”

　　 女人輕輕一甩把少年扔到沙發上，似笑非笑

　　 她半蹲在沙發邊上，手掌放到那光滑勻稱的腿上，順著他結實的大腿小腿向下探去

　　 癢感迫使少年的膝蓋彎曲起來，他小腿肚子上的肌肉繃的緊緊的，寬大的腳掌貼著沙發

　　 “姐...請不要這樣”少年委屈巴巴的坐在那里，只敢說話不敢反抗

　　 女人沒有理會，她纖細的手指搭在少年的腳踝上，慢慢抬起，用指甲尖緩緩貼在那柔軟的腳掌肉上使壞

　　 她的食指關節彎起，使得手指如同一把迷你的海盜鈎子一樣

　　 那鈎子貼在那腳掌用力擠出的褶皺上，戳戳這兒，勾勾那兒，非常的輕佻，也非常的難以琢磨

　　 “姐...姐嘻嘻不要..”少年的聲音有些發顫，死死勾起修長的腳趾，圓潤飽滿的腳指頭前後晃動著

　　 在手指的移動中，他的嘴角也不斷的在平靜和上揚之間來回轉換

　　 “你的腳好大啊，還這麼軟，手感挺不錯的”女人頓了頓，像打游戲機一般一邊一個把住少年的側腳掌，用粗糙的大拇指緊貼在那深凹的足弓中

　　 少年哪里聽過這種輕浮調戲的話，更別提對象還是自己的腳，這種明明自己都不怎麼在意的東西一下子落到別人手中，還被給予各種評價

　　 就好似自己身上的小秘密被外人窺探了一般，簡直羞恥極了

　　 他把下巴埋進脖子，在心跳的不斷加快中喘著粗氣，身體也抖得越來越厲害

　　 “嗯...看來你並不健談啊”女人知道少年的小心思，“那還是笑一笑吧~”

　　 女人絲毫沒有手軟，她的拇指指甲猛地嵌進少年腳掌上的縫隙中，快速的上下左右劃動，只是一瞬，就完美的卸下了看似堅固的防御

　　 “呵呵哈..唔嘻嘻哈哈哈！”少年一下子栽倒在沙發上，但他的胳膊肘還在很用力的發力，努力的想把自己的腳從別人那邊搶回來

　　 少年還沒正式進入變聲期，這隱約從牙縫中鑽出的笑聲倒是聽起來還挺奶

　　 “姐哈哈我哈哈我在沙發..呼呼哈哈哈哈哈！你嘻嘻哈哈！”朦朧中，少年只看到一個黑影刷的飛了過來騎在身上，自己的胯部一下子就被死死控制住，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而腰部突然襲來的癢打得他措手不及，少年握緊拳頭，死死挺直身子來減緩攻勢，但柔軟的軀體仍招架不住這綿延如流的侵襲

　　 女人的手很靈活，對十根手指的控制力都可以說是相當出色了，她騎在少年的大腿上，完全開放了自己的思維，在他毫無防備的側腰畫著自己腦中的所有圖案，汽車，小人，貓咪...

　　 “哦，我想起公園里的那群流浪貓了，很多人養寵物都是一時興起，真讓懶惰沒有責任心的家伙花時間來照顧這些毛茸茸的小東西難於登天”女人這麼想著，不由得怒從心來，手指更加用力的在那無辜的腰上亂畫一氣

　　 伴隨著繪畫的難度和復雜性的大幅度的提升，少年的笑聲和求饒聲也被成倍的放大，他健碩的雙臂開始不自覺的胡亂揮舞，被壓住的大腿也在拼命的用力向上拱起

　　 但即使這樣，女人的手指還是能在這稀少的可進攻范圍里准確的找出少年身體上多如繁星的癢穴

　　 “你剛才說什麼？”女人假裝沒聽到一樣的又詢問了一遍，手指卻左右開弓，變著花的在少年柔軟的腰腹上戳來劃去

　　 “我啊哈哈呵呵哈哈哈沙發嘻嘻哈哈...啊！”

　　 女人有些不耐煩，這傻小子，我都這麼暗示他了，到底是真蠢還是裝蠢？

　　 她搖搖頭，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一眨眼的功夫，那十根手指插進少年柔軟皮膚下的肋骨縫中，但是女人並沒立即開始下一步

　　 “你真的想睡沙發嗎？”女人壓著性子，用更加緩慢沉穩的語氣問出了第二遍

　　 “....嗯”

　　 十根手指如電子打蛋器運作般快速的搓揉起來

　　 小孩子的皮膚又嫩又軟，女人覺得自己的手指像是插在了剛醒好的面團中

　　 這種感覺曾在那和藹可親的亞洲鄰居家中體驗過，那來自東方的神秘美食，勁道爽口的白面皮包裹著濃郁多汁的肉餡，令人念念難忘

　　 好像，是叫餃子

　　 再看少年這邊，雖然早有心理防備，但這種程度的癢還是令人始料不及，他的精神被瞬間衝垮，整個人都軟在哪里，除了放聲大笑外已經什麼都做不了了，甚至就連抬手防護都是奢望

　　 奶聲奶氣的笑聲瞬間充斥在這個不大的家中，看著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少年，女人則是更加肆無忌憚實施自己的暴行

　　 “還挺有意思的”她抽出一只手，放在少年的小肚子上，五根手指懸空立起，快速的前後晃動來搔著癢癢肉

　　 “哈~哈~嘻嘻嘻啊哈哈哈！嗯...噗嘻嘻呵呵哈哈~”

　　 他伸手用力推著女人的胸，但是無濟於事，反而更加刺激了女人的施虐欲望

　　 她兩只手一邊一個的握住少年的胳膊，俯身把它們牢牢的按到沙發上

　　 少年心中有苦說不出，現在的情況可所謂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而此刻他那單純的大腦里思考的還是為什麼被這樣對待，難道金姐並不想讓自己睡在沙發嗎？

　　 在他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只感覺到前胸處壓下來兩個柔軟有彈性的東西，壓得他有些氣短，喉嚨里傳來咕嚕嚕的聲音

　　 女人趴在他的身上，用鼻尖蹭著少年敏感的脖子，她的身體滾燙，出了些汗，像是剛蒸完桑拿一般

　　 少年緊張的看著女人那近在咫尺的額頭，害怕的閉上眼睛，整個人一顫一顫的，隨後，他感覺左腋被點了一下

　　 “唔！”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起來，想到無數種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但是太遲了

　　 女人已經抽出的右手輕撫著少年光滑深凹的左腋，她的手指叩在腋肉上，慢慢的，慢慢的抓撓著，很慢很慢

　　 但是少年知道，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接下來恐怖的事情會馬上來到自己的身邊，但自己又無可奈何

　　 “金姐..真的不可以..要喘不過氣了”少年憋紅了臉，輕輕的做出最後的嘗試，但他不知道的是，這種軟綿綿的求饒在奇妙氣氛的烘托中傳到女人耳朵中完全變成了另一種東西

　　 一種調戲般的，迫不及待的勾引

　　 黑暗中，女人的眼睛如狼一般發著幽光，銳利似箭，而自己則是身處危險叢林中落單的羔羊

　　 在對強者的恐懼的驅使下，他本能的開始瘋狂的掙扎，伴隨著含糊不清的求饒和哭腔，更是牢牢勾住女人那突然產生的施暴欲

　　 他比我弱小，所以我可以欺壓他！

　　 她心中那麼想著

　　 女人所在的地區生存壓力很大，親人的離去和同行的排擠，各種明槍暗箭早就傷的她遍體鱗傷

　　 她遭受過權貴的侮辱，議員的威脅，同事的不認可，流言蜚語

　　 此刻，這些種種無形的壓力壓得這個本精明能干的女人喘不過氣，她也是人，她需要釋放

　　 也就在這個文靜可愛的男孩來到身邊之後，女人懂了自己心中那些奇怪的感情究竟從何而來，這些直覺很明確的在她大腦中形成一個灰色的箭頭

　　 而箭頭指向一句可怕的，但是極其真實的話

　　 “你比他強大，你可以欺壓他”

　　 欲以至此，那股力量強大到如衝破大壩的洪水猛獸般衝破理智

　　 她不再管那麼多，咽了下唾沫，手指用力捏了一下少年的左腋，感受著胯下的震動和他呼出的打在自己身體上溫熱的氣流，女人加大了力度

　　 她的右手變得如機器般冷酷無情，快速的抓撓著少年門戶大開的腋下，一分一秒，絲毫沒有憐憫

　　 可憐的少年如案板魚肉一般任人宰割，他的身體瘋狂的扭動，喉嚨中傳出接近絕望的大笑

　　 那張小嘴飛速的張合，夾雜著求饒的喘息聲不斷涌出

　　 “呼~哈~哈嘻嘻會死的哈哈哈哈哈啊姐呵呵我哈哈我聽你...哈放了我嘻嘻哈哈哈~求求你嘻嘻啊哈哈嗚嗚啊！”

　　 少年無助的用膝蓋頂著女人的腹部，但所反饋回的觸感是仿佛一塊包著軟皮革的硬鋼板上一樣，那看似柔軟的小腹上竟有幾塊結實無比的腹肌

　　 少年倒吸一口涼氣，如果自己不順從眼前的這個怪物一般的女人，估計真的能被一拳打死吧

　　 女人向後退了退把臉貼在少年的胸膛，大口的吸著孩子身上淡淡的體香，但是撓癢的動作確實越發的強烈

　　 小麥和陽光的氣息，還帶著沐浴液的香氣

　　 女人有些沉淪，她松開少年被按的發紅的手腕，一把抱起他的身體靠在沙發角落，像吸貓一樣用臉在他稚嫩光滑的身體上蹭來蹭去

　　 絲毫沒有在乎他的手正用力的推搡著自己的臉，也絲毫沒注意到他委屈的小珍珠正汩汩的順著臉蛋滾落下來

　　 一股微妙的疼痛從前胸傳來，迫使他輕叫了一聲

　　 少年感覺自己的乳頭正被兩根手指捏住不斷把玩著，羞恥的感覺瞬間頂上腦門，他只感覺自己的七竅都在出著熱氣

　　 俗話說，物極必反，可能現在就是這樣的狀況

　　 少年軟弱無力的倒在女人懷中，不再有任何反抗，他太累了，但是哪怕拼盡全力也阻止不了這種錯誤的行為

　　 既然抗拒不了，那不如學著去接受

　　 軟嫩的乳頭在每次女人的捏動帶來的絲絲快感中都宛如觸電一般震顫一下，而口中的哼聲卻也更加接近生理欲被滿足時發出的嬌喘

　　 女人的一只胳膊穿過少年腋下緊緊往回勾住，隨後又把前臂頂在他的後腦，這麼微微一用力，那腋下，胸膛，腰便毫無保留的暴露出來

　　 而女人的大長腿也沒閒著，她坐成M狀，用蠻力把腳掌插入少年緊緊合在一起的大腿縫隙中，硬生生把它們向左右兩邊岔開，隨後快速的擋在膝蓋關節處切斷了它們回合的可能

　　 “哼哼，我可還有一只手能用呢~”女人玩心大起，把空出的右手調皮的伸到少年的眼前，恐嚇般的來回晃動了幾下

　　 “嗚嗚嗚...姐，不要再弄了，我嘻嘻嗚嗚哈哈哈~”

　　 少年感覺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成為了自己最難熬的一段時光

　　 那只右手一會點著腋窩，一會捏著肚子，而最煎熬的是，每次在自己剛剛要習慣那癢感的時候，它就會來到乳頭處，用疼痛來重置癢感恢復的時間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少年早沒笑聲，他眼神渙散，四肢癱軟無力，以至於女人都不需要額外的控制

　　 “呦”把下巴搭在少年肩膀上的女人在無意向下看去時，臉一熱

　　 “這小鬼怎麼還....也許不應該再繼續了”她急忙閉眼不再看，但手卻還不聽使喚的撫摸著少年岔開的大腿上光滑的癢癢肉，而那兩條腿早已不聽使喚的抽動著

　　 “所以，你想在哪睡？”女人放慢的動作，感受著少年的後背與前胸接觸時帶來的震顫

　　 他緊閉眼睛死死咬住嘴唇，雙手搭在女人的大腿上，輕輕拍了幾下

　　 即使被癢感帶來的笑意頂的說不出話，但他還是用屈服的肢體動作表達了自己的情緒

　　 女人的嘴角上揚，停止了對少年的酷刑

　　 “真是的，你早這樣說不就不用被這樣了”她聳了聳肩

　　 女人伸手擦去他嘴角淡淡的銀絲

　　 雖然花了些時間，但這場鬧劇還是在少年的屈服中結束了

　　 他低著頭，看起來有些難過的坐在那里任由女人抱起自己向臥室走去，但心里卻意外的有些暖乎乎

　　 因為女人是作為除了媽媽外第二個給了自己這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的人

　　 成為孤兒院最大孩子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過這種感覺了，這種被人庇護在身後的感覺

　　 想到這里，少年臉上因為瘙癢而僵硬的笑意被隨和的笑代替

　　 “金姐，謝謝您...”少年把腦袋靠在女人肩膀上喃喃到，這幾個字幾乎用光了所有的力氣

　　 他不確定女人聽沒聽到，但她輕輕頓了一下，也許是....

　　 欸？

　　 撲通一聲，少年被粗暴的扔到床上，而女人則從另一邊躺了上來，掀開被子蓋到自己和少年的身上

　　 隨後她強勁有力的手摟住少年的腰，把臉貼在那溫熱的後背上，不一會便起了鼾聲

　　 女人是真的快，無論做什麼，似乎她從來不會猶豫

　　 少年是這麼想的，可能自己剛才說的話她沒聽到吧...

　　 嗯，一定是的，最好沒聽到

　　 有些難為情

　　 劇烈的疲憊感並沒由得他再繼續胡思亂想，他便在女人的懷抱和溫暖的被窩中平靜的睡去

　　 一夜安穩

　　 清晨，女人迷迷糊糊的醒過來，她睡眼惺忪的拉開窗簾，在柔和的暖陽中打了個哈欠，長長的伸了個懶腰

　　 她使勁揉了揉眼角，回頭望向床，少年又不見了

　　 不過這次女人似乎沒昨晚那麼驚訝，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這孩子就偷偷的離開了，他一定沒想到女人那時候並沒睡死

　　 “7號，你在哪？”女人一邊慵懶的套上白襯衣系上扣子，一邊快步向客廳走去

　　 “金姐！早上好！”東邊角落里一個灰曲曲的小東西突然動了一下，隨後忽的站起來，著實嚇得女人一激靈

　　 是少年，他套著干活用的灰圍裙，手中拿著一塊粉色的小抹布正蹲在牆角費力的扣著死角中的灰塵，見女人來了急忙低頭打了聲招呼

　　 女人沒有馬上回答，她有些茫然的回頭望向客廳，窗簾全被拉開，琥珀色的晨光浩浩蕩蕩的闖了進來，它們躺在地板上，趴在電視上，包裹著那張黑白色的相框

　　 整個屋子都被少年打掃的亮堂堂的，女人敏銳的發現，就連窗戶都被仔仔細細的擦了一遍，鏡里鏡外都閃著耀人的光澤，很晃眼

　　 “這些都是你做的”女人很沉穩，雖然心里高興，但臉上並未表現出來分毫

　　 她回過頭，從上往下打量著少年的身體，淡淡的問了一句

　　 “嗯”少年低著頭，兩只手自然的垂下去握在一起

　　 他蓬松的腦袋晃了晃，抿著嘴，看著自己翹起的粉紅色腳尖

　　 寬松的圍裙之中套住了個懵懂無知的裸體少年，而且就站在自己面前

　　 因為工作原因，女人可以很輕松的進入夜總會和那些所謂的高檔場所，也見過無數穿著暴露性感靠賣肉賺錢的婊子

　　 那里的汙濁之氣簡直讓人睜不開眼，但明明少年也穿的如此暴露，但卻為何絲毫沒有那種色情淫蕩的氣息

　　 反而給人一種...

　　 女人正低頭胡思亂想著，她的臉有些熱，但很快的，一雙小麥色的大腳進入了自己的視野

　　 “金姐，您怎麼了，不舒服嗎？我早上燒了些水在廚房里，現在應該涼一些了，您可以去喝一些”少年歪著頭靦腆的笑了笑，露出兩個小酒窩

　　 不知道為何，女人鼻子突然很酸

　　 看到少年那張稚嫩的臉湊過來後，她猛地抬起頭看著白花花的天花板，眼角有些濕潤，蒼綠瞳孔前方的視线有些起波

　　 “姐？！你怎麼流眼淚了，果然是身體不舒服嗎，來”少年驚了一下，急忙跳到女人身邊攙扶著她當啷下來的胳膊

　　 “我沒事，早上有點冷，留點眼淚很正常”

　　 她甩開少年的手，背過身用食指在臉龐快速的略過

　　 “雖然你燒水了”女人頭也不回一下，徑直走進了廚房，“但我還是更習慣喝冰牛奶”

　　 說罷，她拽開冰箱門，取出一瓶牛奶，擰下蓋子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大口

　　 “呵呵...真沒想到啊..”女人無精打采的把牛奶片橫過來塞進冰箱中雜物的空隙中，“8年了，這水壺的第一個使用者竟然是你”

　　 女人雙手懷抱，赤著腳走進陽台

　　 少年只看得見她的背影，完全沒有了昨日的剛勁颯爽，取而代之的是並不明顯的瘦削，頹唐

　　 不久，隨著打火機清脆的打火聲回蕩出來，一圈圈灰白色的煙霧在陽台蔓延開，不一會便遮住了女人的頭頂

　　 “姐...早上吸煙不...”

　　 “少要求我”女人冷冷的拋出這句話，狠狠的嘬了一口

　　 少年只感覺自己的心被打了一棒子，他睜大眼睛，嘴唇發抖，一言不發的坐在椅子上，低著頭擺弄著那塊粉色的手帕

　　 “咳..咳咳！”天台傳來女人的咳嗽聲

　　 “見鬼，這煙越來越難抽了”她不耐煩的掐滅還剩半截的香煙，彈了彈落在手臂上的灰

　　 女人走回客廳，瞥了一眼低著頭的少年，沒說什麼，走進了內屋打開衣櫃開始翻找

　　 “見鬼，我明明記得買了幾件二手衣服啊”

　　 少年好奇的側著頭循聲望去，搓著手

　　 “只能...用這個了..”少年只看見女人圓潤豐滿的屁股在衣櫃外面搖晃，她大部分身體都鑽進那個衣櫃，不停地向外扔出一件又一件衣服

　　 “呼...找到了”

　　 她再次回到客廳時手里捧著一堆褪了色的不料，她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把那堆東西扔到少年的懷里

　　 “7號，我給你十分鍾洗漱和穿好這些衣服”女人回頭看了下表，說道“一會我會帶你到街上見一些人，做一些重要的事情....”

　　 看著呆呼呼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少年，女人用食指戳了下他的腦袋

　　 “行動起來，你還有9分鍾，你不想我把你綁起來撓一天腳掌吧”

　　 看著少年慌慌張張的脫下圍裙衝向衛生間，女人得意的搖了搖頭，回到自己的屋子換起自己的衣服

　　 “那個白色的玻璃杯是我的，你要是敢用那個就死定了\"女人脫下寬松的襯衣，套上一件深灰色的帶帽衛衣

　　 “那塊水池子上面的玻璃是能打開的，右下角有一個缺口，你應該可以拽開”她蹬上一條暖和的淡藍色絨褲，從床頭櫃摸出一雙團在一起的墨綠色長筒襪，“那里邊應該有個塑料杯，之前給6號買的，你就用那個刷牙漱口吧”

　　 說到哪想到哪，女人的腦海中一下子就出現了一個矮矮的，話很多的紅發女孩子

　　 “她現在應該....快成年了吧”女人搖搖頭，欣慰的笑了笑“那個小崽子，剛來就主動的要求和我一起睡，像個小癩皮狗一樣”

　　 她兩只手扯在襪口不斷的往回卷去，直到那長襪變短襪，才放心的把它套在前腳掌，輕松地向上提拽

　　 這種方法雖然麻煩了點但是真的很省襪子，這雙綠襪子已經陪女人走過了兩年春秋了，除了襪底有點發糟起球，剩下的都非常完好

　　 最後，她從夾層中找出自己心愛的黑色闊腿運動褲，可以說，這褲子真的很丑，但也是貨真價實的舒適

　　 \"7號，我如果是你的話現在已經換好衣服在門口等著了，可是沒剩多少時間了”

　　 女人推開臥室的木門走出去

　　 少年正光溜溜的捧著那堆衣服不知所措的左右張望，他的頭發有些濕潤，滴滴噠噠的黏在一起

　　 一見到女人便恐懼的退到牆角把自己的腳掌縮了回去

　　 女人又好氣又好笑，這小子太相信自己說的話了吧，一點懷疑都沒有過嗎？

　　 “7號，你為什麼磨磨蹭蹭的，快穿好衣服”

　　 “金姐....”

　　 “怎麼了到底？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我很可能會錯過那班早車！”女人捋了下袖子，叉著腰

　　 “可是....”少年委屈巴巴的攤開衣服，是一套可愛的帶著淡淡體香的天藍色女裝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女人低著頭，那語氣就好像她真的不知道什麼問題是的

　　 “金姐，這是女孩子穿的衣服啊...我不可以穿的...”少年羞紅了臉，巴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什麼啊...這可是我像你這麼大時候穿的衣服啊，沒事了，快穿上吧，我們要走了”

　　 “我...我不...哈哈哈哈？嘻嘻啊哈哈哈！我穿哈哈哈哈呵呵哈哈哈哈！”

　　 大多數情況下，武力解決總是最優選擇

　　 看著少年為難的穿上上衣，女人才回想起昨天已經找了個時間把他的“藍衣服”和內褲扔出去了，她回頭，少年正提著那條軟綿綿的薄棉褲發呆

　　 “直接穿上吧，沒關系的”女人提醒了一下後便向門口走去

　　 她緩緩蹲下拉出鞋櫃，找出兩雙灰白色的運動鞋，粗略的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腳，點了點頭

　　 少年剛剛把白色的矮腳襪套上就聽到了女人的催促

　　 “快穿好鞋，我們走了！”

　　 嗯，這雙鞋不大不小，還挺舒服，應該說，這是自己穿過最舒服的一雙鞋了，雖然造價很廉價，但是柔軟的襪子和鞋的布料帶來的舒適感是絕對遠超之前的草鞋

　　 他豎起右腳，用腳尖磕了磕地板，有些痴迷，直到女人的雙手捏在自己腰間帶來癢感才把他從沉醉中拉了回來

　　 現在已經是深秋，清晨還是很冷，兩人並排走在石板路上，陽光從東邊灑到他們的側臉上，暖洋洋的

　　 一團團白氣從他們的口中呼出，擠到空中，消散開來

　　 在不斷的侵略和所謂的整合中，美國的經濟實力迅速提升，在這個極其富有野心和夢想的國家中從來不缺晨鳥

　　 清晨的道路並不冷清，車來人往，他們穿著筆挺的西服，領著褐色的公文包，面無表情的匆匆走過，似乎這個世界只有自己一樣

　　 街邊樹上的綠色似乎在一夜變黃，調皮的露水像小孩子一樣爬上它們，掛在下邊來回擺動

　　 它們在亘古不變的晨光里尋找著褪色和煥發生機之間的平衡點，至於找沒找到，誰都不知道

　　 少年還是感覺有些冷，他渾身打著寒顫，不斷地把凍的白紫的手捂在嘴邊哈著氣

　　 “冷？”

　　 女人從兜中掏出根煙，微微彎腰斜叼在嘴邊，用打火機點著

　　 “嗯...有一點”少年的肩膀貼在女人的胳膊上，似乎這麼做能產生些許熱量

　　 女人伸手拽了下少年衛衣後的帽子，把它扯過來蓋住他蓬松的腦袋

　　 “這樣呢？”

　　 她猛吸了一口，吐出幾個煙圈，它們包住東邊淡黃色的太陽，外圓慢慢的淡漠在寒冷的空氣中

　　 “嗯，暖和些了”少年眨眨眼，觀察著附近的景色，這里離市中心還很遠，車流量不多，空氣也清新的很

　　 當兩人走到昨天的事故現場時，只看到兩灘凝固了的血印在瀝青馬路上，並不顯眼，但很違和

　　 少年的身體不自主的抖了一下，對死亡的恐懼在幼小的心中生根發芽

　　 相反，女人倒是沒有什麼反應，她仰著頭閉上眼，心中默默的禱告了幾句便拉著少年的胳膊快速走過了街道

　　 “姐...我們要去哪里啊”少年貼在女人的胳膊旁，“我好餓”

　　 “對哦，你昨天晚上還沒吃飯”女人甩掉口中的煙，用鞋尖捻滅火星

　　 “先帶你去吃點東西吧”

　　 一輛黃色的公交車來了，但是女人趕不上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後屁股冒出滾滾黑煙，隨後揚長而去

　　 “姐..哎呦”少年的後腦勺被打了一下

　　 女人無可奈何的看著早班車離去，左右環顧，最終把目光鎖定在了一個熟悉的車牌上，她招了招手，那計程車很默契的調了個頭快速駛來

　　 “早上好啊！金，最近怎麼樣？”駕駛座上的黑發男人探出頭來，褐色的眼睛眨巴眨巴，滿臉都是迷人的笑容

　　 他五官俊朗，皮膚很白，但看起來有些粗糙，舉手投足間都散出一股子浪漫勁，是個精神的法國小伙子

　　 他反戴著一頂紅色棒球帽，身穿深藍色夾克，干淨整齊的工裝褲也藏不住他的活潑開朗

　　 “老實說，不怎麼樣，糟心事很多”女人聳聳肩，叉著腰“不過看起來你倒是過得挺不錯嘛？給別人開慢車倒是能壓壓你那蠢性格，省得你再做什麼他媽的蠢事”

　　 “嗨，你又說這個，當初我也是與十多個警察在馬路上飆車的狠角色啊”

　　 “行了，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車神，沒我給你保出來你還在里邊撿肥皂呢”女人笑嘻嘻的一拳懟在年輕人寬大的肩膀，“拉我和這個小家伙進城看看吧，我要做一些事”

　　 男人這才注意到那里還站著個不起眼的拘謹小孩，他一咧嘴，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這小丫頭挺可愛啊，你的新貨？”他伸手輕輕掐住少年的臉，左右看了看，“臉蛋還挺熱乎，質量挺高的嘛”

　　 “行了，你少廢話，動起來吧，7號，上車”女人一巴掌扇在他的手腕，啪的一聲“真沒禮貌”

　　 女人繞過這輛藍色的計程車，走到左邊拉開副駕駛坐了上去

　　 少年則一聲不吭的從右邊坐進車中

　　 這輛車可比女人的老爺車差多了，老舊的發動機吭哧吭哧的像一頭垂暮的老牛一般遲鈍

　　 “嘿，金”過了好一會，男人才開口小聲的問道“這孩子怎麼有點黑，意大利來的嗎？”

　　 “你真是瞎，曬得都看不出來？”女人埋怨的狠勁掐了一下男人把著方向盤的胳膊

　　 “好吧好吧，大小姐，你說的什麼都是對的~”男人忍著痛哼起Don Williams的曲子，這位大明星是德州的鄉村歌手，他的歌總能給大城市里的人帶來屬於鄉下的恬靜和溫柔

　　 看著幼稚的男人，女人無奈的嘆了口氣，她的目光順著後視鏡飄到後邊，少年竟然正在伴隨著男人的哼唱左右搖擺，他閉著眼睛晃著頭，臉蛋上掛著治愈的笑容，似乎已經陶醉其中

　　 女人搖了搖頭，看向窗外，她搖下車窗，點了根煙，閉著眼斜靠在車座上

　　 不知道開了多長時間，經過了多少街道，馬路上的車流多了起來，雖沒達到擁堵的程度，卻也熱鬧非凡

　　 而少年則被車窗外的那些從未見過的景物深深吸引住了

　　 這里算是新城區，高樓大廈幾乎占滿了被十字路劃開的四個區域，各種名牌店堆在街邊人行道的後方，可以依稀看到店鋪內琳琅滿目的商品，千奇百怪的商業LOGO覆蓋在這些高樓最顯眼的地方，散發著似乎是要世人都把目光轉向它們的那種野心壯志

　　 堵車了，男人罵了一句，有些發泄般的按了下喇叭，雙手抱頭後靠在車座上

　　 “被著急，小家伙”他轉過頭，輕輕拍了拍少年戴著帽子的腦袋“可能要一會車才能繼續前進了”

　　 少年點點頭，開始左右移動來觀察四周對於他而言的奇景

　　 唔？

　　 少年把臉貼在車窗上，他的目光此時完全被一個奇特的但是如此親切的LOGO吸引，它的底色為鮮艷的紅色，中間是一位滿面笑容的白胡子老者

　　 他眯著眼，帶著一副方框眼睛，皺紋爬滿他那褶皺的蒼老的臉，但卻絲毫掩蓋不住那由內而外的慈祥與樂觀

　　 他脖子上打著一條優雅的黑領帶，身穿與底色相當的紅色工作服，道道黑线模糊的勾勒出他的模樣，但卻更加讓他在人們心中清晰起來

　　 少年不懂這是什麼，但是直覺告訴他那家店里的東西一定很美味

　　 他咽了下口水，緩緩挪到中間，探出小腦袋看了看副駕駛上女人的側臉

　　 她正出神的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而她嘴中的香煙早就燒的一點不剩了

　　 少年試探性的伸出手拉了拉女人的衣角

　　 “嗯？”女人震了一下，回頭看了一下少年，又轉頭朝著車外吐出煙柄

　　 “怎麼了？”

　　 “金姐，那個”他湊近女人的耳朵，伸出手指了指那個紅色LOGO，小聲問道“是什麼啊？”

　　 女人扭了一下身體，順著少年的手指方向看去

　　 “KFC啊，怎麼...”女人話還沒說完，便清楚的聽到少年喉嚨中的咽口水聲，她噗的笑了一下

　　 “想吃那個？”

　　 少年點了點頭，而旁邊的男人則是一愣一愣的看著他倆，不知道在嘀咕什麼

　　 “好吧，本來想帶你去吃點好東西的，既然你不想讓我多花錢，那最好了，我知道了，回去坐著吧”女人把手掌按在少年的臉上，把他推了回去，有股廉價香煙的味道

　　 “車神，找個地方停車吧，去吃KFC”女人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金？我記得你不愛吃這個啊，怎麼突然...”男人沒往下接著說，他順著女人目光的示意回頭看去，少年正趴著車窗邊滿懷期待的看著那邊

　　 “好吧，沒想到你也愛吃垃圾食物啊”男人聳聳肩，笑了一下“有我的份嗎？”

　　 “當然，一頓飯就能換到的免費勞動力我怎麼可能放棄”

　　 “嘿！你這次必須給我付車費了，每次你一做什麼我就得陪你跑一天，你知道我損失了多少顧客和油錢嗎”

　　 “你知道我給你從費城東方州立監獄保出來花了我多少錢，要不我早換房子了，你這蠢貨拉我跑一輩子可都還不清呢！”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臉紅脖子粗

　　 “算了算了，沒心情和你吵架，老是這幅德行”女人一把推開男人的臉讓他好好停車，一回頭，發現少年正趴在兩座之間的空隙處津津有味的聽著

　　 “.....”

　　 看著女人的目光來到自己這邊，他眼神恍惚的想向後躲去，卻被女人一把掐住臉蛋拽了回來

　　 “7號，在別人說話的時候不許湊過去聽知道嗎？下不為例！”她松開少年的臉，轉了回去

　　 少年暈乎乎的揉著被掐紅的臉，一聲不敢吭

　　 車停好了

　　 想找個車位太難了，男人一邊抱怨著，一邊拉開車門走下車

　　 陽光被密集的樓宇擋住，細細碎碎的投射下來，他伸了個懶腰，搓了搓粗糙麻木的臉，關上車門

　　 他大概有183，比女人高一些，身材苗條，但小臂上鼓鼓的肌肉很好的表明了他可不是個弱不禁風的人

　　 三人並排走著，看到一些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躺在紙板上，有些在跟著陽光來回移動，有些則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不知道是活著還是死了

　　 也許，對他們來說，活著和死了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吧

　　 他們眼睛充血，瞳孔空洞，聽到動靜便扭頭望過來，少年正好與他們中的一個看了個對眼，那人的腦袋上套著個褐色的帽子，頭發似乎很多年沒有打理過一樣散在地上

　　 她的臉龐瘦削，眼睛深凹在漆黑眼窩中，就那麼死死盯著少年的臉，似凶狠，似憐愛

　　 少年打了個寒顫，緊緊貼在女人的身邊，轉過頭不再對那人關注

　　 流浪漢見少年不再搭理自己，竟忽的從地上站起來，她沾滿灰的金發也被帶了起來，在費城街道上穿行的風中搖擺

　　 她緩緩伸手，對著三人的背後，眼中滿是悲傷

　　 她張開嘴，想說什麼，但是那模糊的嗯嗯啊啊卻消散在了熱鬧的車鳴和肅殺的秋風中

　　 KFC內

　　 “嗨！幾位中午好啊！歡迎來到KFC，前台點餐飲料自取哦”

　　 幾人推開玻璃門的一瞬間，一個身穿LOGO同款的女孩熱情的蹦跳過來

　　 她微笑著，臉蛋上有幾個淡淡的雀斑，那褐色的大眼睛中充滿對生活的期待與熱切

　　 女人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應該還沒成年，可能是用業余時間為自己賺取生活費的大學生吧

　　 “嗯...吉米？”女人的目光最後瞄到了她胸前的那個員工掛牌上，是個本地人，掛牌上的照片是在燦爛的笑容中拍攝的，可以說是與真人一般無二了

　　 女孩笑了笑，捏了捏比自己矮了半頭少年的臉，一手捧在腹部一手向櫃台伸去“里面請！吃好玩好哦~”

　　 嗯，其實除了這伙剛進來的人和店內的幾個員工，沒有別人了

　　 店內異常的冷清呢，與店員的火熱完全不成正比啊

　　 女人是這麼想的，安排少年坐在一張靠牆的四人桌“不要動，我倆一會就回來”

　　 “呵呵，想吃點什麼”櫃台處的老板聞聲而起，勉強的擠出一絲苦澀的笑

　　 “怎麼，顧客為什麼這麼少？”從剛進門的一瞬間，這種疑問就在男人的心中產生了“美國人不是很喜歡吃快餐嗎？而且我去過中國，在哪里顧客也很多啊？”

　　 老板咧開嘴，笑容從那棕色的大胡子中露出“誰知道呢，一直都是這樣的，晚上的人可能會多一些”

　　 最終，在兩個人對雞肉和牛肉的爭執中，男人妥協了，悶悶不樂的點了兩份牛肉堡

　　 “真不懂雞肉有什麼好吃的”女人撇撇嘴，掏出錢包

　　 “那小丫頭吃啥？”男人問

　　 女人回頭，看了眼正在試圖掩蓋自己內心喜悅來回觀望的少年

　　 “咳咳”

　　 嗯？少年看向女人，她在對自己招手

　　 雖然剛才還興奮的很，但真走到這麼高檔的櫃台前還是讓少年有些腿軟，不過看著和藹友善的老板以及他頭上那頂滑稽的帽子，還是降低了他的戒心

　　 “我...”

　　 “？！”男人幾乎要跳起來了，而女人則笑的直不起腰

　　 先不說這兩人，單說少年，他的目光掃過一排排各種各樣的漢堡，吸了口涼氣

　　 好貴

　　 真的好貴

　　 一個漢堡的價格甚至可以抵得上自己兩天的飯了

　　 “選好了嗎？”女人拍了拍少年的後背，老板則是耐心溫柔的看著面前的孩子

　　 大家都在等他的選擇

　　 但少年接下來的話瞬間沉默了幾人，包括湊在一旁剛剛還滿臉笑容沒心沒肺的吉米

　　 幾個大人面面相覷，最後，生性開朗的吉米打破了沉默

　　 “小弟弟，你剛剛是說，你想要兩個面包胚嗎？”她彎下腰，正對著少年那雙清純的眼睛，鼻子好一陣發酸，眼角有些濕潤

　　 “嗯”

　　 少年不明所以的看著呆住的幾人，疑惑的撓了撓頭，簡短有力的回應著

　　 “雖然沒吃過漢堡，但是面包胚我吃過，媽媽經常買很多袋子在冬天給我們烤著吃”他撓撓臉，露出兩個小酒窩，笑的很燦爛，就好像媽媽真的在自己身邊一樣

　　 ......

　　 又是一陣死一般的沉默，這次少年倒是慌了

　　 “是不是我的要求太過分了？對不起對不起，如果可以，就要和金姐一樣的食物就行了！”少年仰臉看著女人板的鐵青的臉，拉著她的衣角，磕磕巴巴的快哭出來了

　　 “老板，再來兩份漢堡，一個牛肉堡一個雞肉堡，還要一個大份薯條，一份水果披薩”過了好久，女人的嘴翕動了幾下，湊近櫃台悄悄的說道

　　 她從口袋中掏出一疊零錢，數了數，放到櫃台上

　　 “你帶他回去等著吧，我出去一下”女人側過臉，拍了拍男人寬大的肩膀，隨後，她邁著大步走到店門，推開玻璃門走了出去

　　 少年不知道發生什麼了，他愣愣的看著女人的背影，她變得有些手足無措，掏出根煙，但是掉到了地上，她扶著膝蓋蹲下用兩根手指夾起那根煙，重新放到嘴中

　　 她一手插兜，一手揉著太陽穴，看向遠方

　　 片刻後，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男人和少年面對面坐著，無言

　　 整個屋子只有吉米和老板在低聲商量著什麼

　　 “我是不是說了什麼很過分的話，金姐是不是生我氣了..”少年眼巴巴的看著男人，搓著手

　　 “沒有，她啊...她對面包上的芝麻過敏，哈哈哈，很搞笑吧？”男人實在不知怎麼向少年解釋，他生硬拙劣的編造著

　　 “過敏？過敏是什麼意思？”聽到新鮮詞匯的少年瞬間來了興趣，他托著腮追問著男人

　　 “嘿，小孩，這話還真把我問住了”男人苦哈哈的敷衍著，掏出手機裝模作樣的躲過一劫

　　 說了這麼多的話，少年覺得有些口渴，他把屁股向後挪了挪跳下座位，蹦蹦跳跳的跑到前台

　　 他揚起小臉看著面前的中年老板，老板也微笑的看著他

　　 “怎麼了，小家伙？你需要什麼嗎？”

　　 “請給我兩杯水，謝謝您”

　　 少年趴在櫃台上，用手比2

　　 老板一愣，但善解人意看透人間冷暖的他知道是什麼情況，便不再追問

　　 他的身體有些發福，眼角也有很多的皺紋，甚至頭發都有些發白，完全不像一個中年人

　　 或者應該說，為了生活而忙於奔波的中年人？

　　 “給，小家伙，你的兩杯水”他一手握著一杯溫水，輕輕俯身遞了下去

　　 “謝謝您，先生”少年鞠了一躬，微微踮腳握住兩杯水，溫乎乎的

　　 “你太客氣了，為你服務是我的榮幸”看著少年端著水緩緩離去的背影，老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他摸著自己的胡須，人到中年卻一事無成，可悲可悲

　　 好巧不巧，腰間的電話陣陣發響

　　 那頭傳來一陣非常冷漠的聲音

　　 “克勞德，你的店今年還沒交地租吧？如果你聖誕節之前沒交上錢，後果你是知道的”

　　 老板沒有說話，他摘下眼睛，揉了揉眼角的灰,電話那頭咄咄逼人

　　 “我聽有人說你經常給你店門口那些無賴流浪漢做免費的漢堡？有這種事嗎？”

　　 見沒有答復，電話那頭的語氣愈發的凶狠

　　 “呵呵~你可也真是喜歡多管閒事啊，明明是連自己人生都掌握不了的廢物，你老婆和你女兒也都因為這個離開你了吧，嘿，伙計，你活得真丟臉”

　　 電話掛斷了，老板長舒了口氣，但臉上卻堆滿了悲傷

　　 對啊，我連自己的人生都掌握不了，太可笑了

　　 先不看老板這邊，目光回到少年

　　 他小心翼翼的把一杯溫水放到男人面前

　　 “謝謝您載著金姐和我來到這里，請喝些水吧”

　　 望著少年臉上那真誠燦爛的笑容，男人的心有些觸動，他拿起那杯溫水

　　 “天哪，真見鬼，我長這麼大都沒喝過這麼熱的水”他把手機揣回口袋，微笑的拿著杯口，搖紅酒那樣的搖著這杯溫水

　　 “為了我們初次見面的友誼干杯！”他咧開嘴大笑了幾聲，用杯子碰了下少年的杯子，隨後兩人將溫水一飲而下

　　 “你們兩個家伙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她悄無聲息的站在少年身後，輕輕點了一下他軟綿綿的側腰

　　 “三位！你們的大餐好了！”吉米活潑的聲音由遠及近

　　 少年一臉茫然的看著那盤子里堆成小山的食物，它甚至把吉米的臉給擋住了

　　 “這....我可以吃嗎？”少年冰涼的手剛摸到熱乎的漢堡，卻又本能的縮了回來，他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女人

　　 “小弟弟，這些都是你的哦~隨便吃，給，這是你的餐巾紙，不夠記得喊我哦！”吉米笑嘻嘻的半蹲下來，揉了好幾下少年滾燙的臉蛋

　　 少年感覺這是這輩子吃的最好的一頓飯，焦脆的面包胚，新鮮的西紅柿片和青菜葉，口感綿軟的芝士，最重要的是那鮮嫩多汁的牛肉片，牙齒陷進去的瞬間便在口腔中爆出濃郁的肉香

　　 上次吃肉還是在感恩節的時候，媽媽不知從哪弄了一只火雞，伴著土豆泥填飽著孩子們的胃

　　 中午的快樂時光過得很快，少年靠在椅子上，拍著微微隆起的肚子，心中說不出的滿足，好久沒吃這麼飽了

　　 “7號，我們該走了”

　　 女人和男人並沒怎麼吃，兩人嘴角上揚，看了少年狼吞虎咽的全過程

　　 “謝謝您，金姐”少年站起來，對著兩人鞠了個躬

　　 “嗨，別這麼客氣了，走吧，我們還有很重要事情要做”女人往嘴里扔了根薯條，向外走去，少年則緊緊跟在他們後邊

　　 “哦，對了”

　　 他回過頭

　　 “謝謝您，吉米姐姐！還有您，大叔！謝謝你們！”少年用力的揮了揮手做著告別，伴隨著陽光，消失在了門口

　　 外面的秋風似乎也沒那麼冷了

　　 也許，這就是每個人的人生

　　 人們要麼忙於生存，要麼趕著去死，在這個運轉的世界中，買下一張永久的車票，登上一輛永無終點的火車

　　 人們左右不了生命的大趨向，但是總能在車窗外世界的陰晴冷暖中找到自己心中希望的火種

　　 青年人如此，中年人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