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背叛者-第四章:背叛者 (七)
這幾天一直沒有更新,因為出現了一些意外的情況:首先是梯子突然上不去了,其次是因為U盤損壞而丟失了大量文本,里面主要是背叛者系列的第四章。折騰了很久,不過幸運的是最後都恢復了。
陸久終於和SOG小隊碰面了,而在另一方面,皮爾斯的心中也在醞釀著一些不符合他性格的事情。不過皮爾斯要做的和陸久的打算比起來,屬於是小巫見大巫了。皮爾斯只想著逃離老爹的手掌心,而陸久則想著搞一場大爆炸把這個世界攪個底朝天——當然,這只是他的一個構思,他是打算當做最後的方案的,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會這樣做。但只要綜合考量一下,就會發現其實他已經沒有其他任何選擇。
陸久把他埋下的“炸彈”的按鈕交到了NT77手里,此時此刻她是陸久唯一能夠信任的人了。陸久依然不知道NT77的“真實身份”,但他已隱有預感……也許是知道、也許是不知道,還也許是知道了但不想知道。但既然他信任NT77,那麼就說明他不是完全不知道。
正文在下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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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部軍團,今天早上已經撤出戰线。想必是為了保存實力。”英菲爾德說著為皮爾斯遞上了一杯熱咖啡,“克魯格被安了不少罪名,格里芬估計很快就要被取締,我們也差不多該走了。雖然我們之間的合作是合法的,軍方的賬不會算到我們頭上,不過格里芬的這筆勞務費還能不能要到,就要看財務部的本事了。”
“哼。”
皮爾斯接過咖啡放在一旁,冷笑了一聲。賬務的事情自然有人處理,他才不擔心那些。他只是有些擔心以後可能不會有人陪他喝酒了。
不過比起另外一些事情,喝酒的事情也不是他最擔心的。
“我們什麼時候撤?”皮爾斯無精打采地說。
“還不知道,克魯格還沒有被正式批捕。不過我估計不會超過三天的。”
“真是晦氣,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情沒人提前通風報信?”
“也許是軍方保密做得好、也許是情報部在偷懶,總之是人算不如天算。”
“唉,克魯格也是夠倒霉的。算了,順其自然吧,反正我們也管不了……對了,李。”
“嗯?”
“你有沒有那種……就是,非常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英菲爾德愣住了,“想去的地方還真有不少,不過非常想去的一時想不到,因為我一直都在想什麼時候能有時間……啊,對了我想起來一個,就是遠了點。”
“能有多遠?”飛行員出身的皮爾斯有點不以為然。
“大概有38.4萬公里吧。”
是夠遠的,皮爾斯心想,遠到地球上根本不存在這種地方。是哪呢?38.4萬這個數字有點耳熟。
“想去月球嗎?”皮爾斯問道。
“哈,是啊。”英菲爾德笑了笑“歌里不是唱道,‘帶我飛上月球,遨游群星之間;一探火星木星,何等春光燦爛’嗎。聽起來多好玩。”
“哼,你這家伙。我帶你飛上天怎麼樣?”
皮爾斯笑了一聲,伸手向英菲爾德的屁股摸去,卻被躲開了:
“不行,現在是工作時間。”
“你是給我出難題嗎。你要是想去太空,我倒還能找家空間站;你要去月球,有這種實力的國家可不是什麼人都接待的啊。”
“只是開個玩笑啦。就算是去月球,不許隨便帶行李的話,我也去不了啊。”
“帶行李和你有什麼關系?”
“民用人形不都是按照行李辦理的嗎。”
聽了英菲爾德的話,皮爾斯沉默了。他想起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是相當復雜而且容易被忽略的,比如民用人形並不是“人”。
“我說認真的呢。”皮爾斯說。
“我也是認真的。而且最近這麼忙,哪有時間出門。”英菲爾德說,“你要是想出去散散心,等過一陣子工作安排寬松一點了,找個能快去快回的地方轉轉吧。”
“啊……那好吧。”皮爾斯說。
“皮爾斯。”
“嗯?”
“你最近一直悶悶不樂的,出什麼事了嗎?”
“我有嗎。”
“沒有嗎?”
“也許是有一點。不過是些工作上的事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看很有些大不了。你自己也知道吧,你就是個浪里浪蕩的公子哥、一個紈絝子弟,你才不會把工作的事情放心里。但你現在不是那樣了。你眼睛里那股什麼都不在乎的眼神沒有了。你在害怕,害怕會失去什麼、害怕失去一些對你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他們都不讓我開飛機了,我還有什麼好失去的?”
“是啊,你到底在擔心什麼呢?”
“……別捕風捉影地胡思亂想。”
英菲爾德看著皮爾斯,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然後她輕輕嘆了口氣。
“問句厚顏無恥的話,”英菲爾德說,“是和我有關系嗎。”
皮爾斯也沉默了。他想否認,但知道否認是沒用的,英菲爾德不僅善於察言觀色,而且對他太熟悉了,扯謊是瞞不過她的。
“算是吧。”皮爾斯終於說到。
“我是不是……退役時間被評估提前了?”
“嗯。”
“還有多久?”
“現在就已經超期了。”
“……是這樣啊。”
兩個人又相對沉默了一陣。
“就為這種事情擔心啊。”英菲爾德擠出了一絲笑容,安慰皮爾斯說道,“這有什麼,戰術人形總有退役的時候。無非是拆除火控核心轉民用。到時候就算不能當你的秘書,在家……打掃打掃房間做做飯什麼的總是可以的。雖然舊了點,也許比不上剛上市的型號,只要你不嫌棄……呵呵,我又說些寡廉鮮恥的話了……”
不可能有什麼轉民用和在家做飯和打掃衛生,這件事皮爾斯和英菲爾德都知道。因此,這蒼白的謊言安慰不了任何人。皮爾斯看到英菲爾德正一邊笑著、一邊用手指擦拭面頰,她正在努力隱藏的,是不住地沿臉頰滑下的淚滴。
皮爾斯感到心中的劇痛猶如萬箭穿心,這讓他想起了年輕時在軍情五處度過的一個下午。於是他伸出臂膀,緊緊抱住了英菲爾德。
“不要難過。”英菲爾德一邊流著淚水,一邊撫摸著皮爾斯的頭發,“這沒什麼。我以前也早就說過,遇到你實在是太幸運了,我沒有任何感到遺憾的事情。我們不是早就談論過這件事嗎。我只是有點……只是稍微有點不舍。只是這樣而已……”
皮爾斯渾身發抖,他也很想哭,眼淚現在就正在他的眼眶里打轉。但他強行睜大眼睛,讓那些淚水沿著淚管流向了鼻腔。
他知道,女人的眼淚能讓整個世界為之妥協,但男人的眼淚是一文不值的。男人是為行動而生的動物,如果不能采取任何行動,那就算是死掉,也是一文不值的。
而他皮爾斯此時此刻就是這樣一文不值的男人,他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了,所以他根本沒資格哭。
“我沒事。”皮爾斯放開英菲爾德,然後吸了吸鼻子,“只是有點……嗯,沒什麼。話說,陸久那家伙就這麼灰溜溜地撤回去了?這不像是他的風格,他可不是這麼聽話的人。再說Vector還在執行任務……陸久真的回去了嗎。”
“是的,陸司令和北部軍團一起撤離了。”英菲爾德說。但是她臉上那為了掩飾而略顯慌亂的神色,沒有逃過皮爾斯的眼睛。
“陸久到底哪去了?”皮爾斯問。
“他……我不知道,我沒有關注他的行蹤。”
“格里芬昨天還偵查了南部軍團的戰线,並且更新了SOG小隊的位置,我不信陸久會這樣拋下那個SOG的姑娘一走了之。都到這個時候了,李,還有什麼值得隱瞞的?”
“我……”英菲爾德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說道,“昨天偵查SOG小組的時候,我不經意掃描到了幾個不屬於格里芬也不屬於鐵血的人形。陸久似乎也和她們在一起。”
“那是些什麼人?”
“好像是格里芬雇傭的外援部隊,據稱叫404小隊。陸久應該是正在南部軍團的戰线上活動。”
“……我就知道。”皮爾斯說,“不管人們信不信,這世界上總有些不知好歹的家伙,就算明知會不得好死,也要硬著頭皮前進。陸久就是這麼一位。就算是在逞強,這次我也得夸夸他了……至少他不像一些色厲內荏的人一樣,關鍵時刻只能夾著尾巴逃走,是吧,李?”
“色厲內荏”的人指的正是皮爾斯自己,英菲爾德心里明白。她知道皮爾斯正為了自己的一籌莫展而自責,他以前從來沒有說過這樣自嘲的話。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年輕准將的銳氣就被耗盡了。因為他被戳到了真正的軟肋。
“您不陸久。而且,您也沒有夾著尾巴逃跑。”英菲爾德說。
“是。對,當然。我是有原因的。”皮爾斯笑了笑,“我有很多原因,很多情非得已、不得不為的原因。我還有很多要做的事情,那些事情都非常重要……所以我不該被責備,不是嗎。”
“醫生也有無法救治的病人,誰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您不必為此自責。”
“當然,我不自責。如果是陸久,他就不會自責。因為他沒有什麼可自責的理由……”
說著,皮爾斯拿起手機,然後又放下了。他想和陸久通話,但忽然想起來這不是在基地里的光景了。陸久正在執行任務,不是閒聊的時候,而且他的手機肯定已經無法接通。
“我啊,和陸久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幾年前了。但那天的情景我依然歷歷在目。”皮爾斯點上一支雪茄,抽了一口說道,“那天的事情你還記得吧,我的座機被擊落了,迫降在一個山坡上,山下全是鐵血。是陸久帶人趕到,把我撈出了油鍋。”
“怎麼會忘呢。”英菲爾德一邊收拾辦公室,一邊回應說,“那天我的建議是不要出行、以及出行的話帶上我,但兩條建議您都沒有采納。”
“別那麼記仇,那天的會見只能我一個人去。這不是重點。”皮爾斯說,“那時候的陸久是個相當颯爽的人,打起仗來一點也不含糊,甚至讓我感覺有點魯莽。不過我對他印象還挺不錯。那時候他的心里一心一意只想著戰斗,是個優秀的士兵。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變成現在這樣了。”
“變成什麼樣了?”
“患得患失、總是在為了未來而迷茫無措,就像個……普通男人一樣。”
“不管要走多少的路,該成為男人的人,總要成為男人。”
“是啊。不過成為男人,就意味著要接受這世界不單純的一面,也就沒法再肆意地喜怒哀樂了。所以我才懷念那時無憂無慮的時光啊。”皮爾斯笑了笑,“還有酒嗎?”
“有。不過威士忌沒有了,只有格里芬公司提供的伏特加。”
“那就伏特加吧,給我來點。”
英菲爾德擰開一瓶伏特加,倒了半杯遞給皮爾斯。皮爾斯抿了一口,微微皺了皺眉。
“沒有味道。純酒精兌水一樣,這也能叫酒?”
“有酒精就是酒了。”
“這麼說起來,上次我和陸久在機庫約酒,說不定就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哪兒的話。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你們早晚還能見面的。陸司令不是已經是男人了嗎,男人總會活得長久一點吧。”
“不過,那時候也許他也和這伏特加一樣,只剩水和酒精了。”
“你的要求還真多。就算是伏特加又有什麼了,陸司令不就最喜歡這種——”
滴滴滴。
正當英菲爾德要抱怨的時候,指揮台上忽然傳來通訊。皮爾斯和英菲爾德對視了一眼。
是格里芬總部的通訊。皮爾斯使了個眼色,示意英菲爾德接起來。英菲爾德拿起電話,只說了三個字:您好、是的、明白。
“是克魯格元帥本尊。”放下電話,英菲爾德對皮爾斯說道,“他請您去他的指揮部去一趟。”
“奇怪,老爺子一向言簡意賅,就連電話都很少打,這次竟然要面談?”皮爾斯玩味地說著,起身穿上了大衣。
“一定是重要的事情。”英菲爾德說。
“當然,肯定很重要。畢竟絞繩都掛在頭頂上了。”皮爾斯邊說邊走了出去,“我去聽聽他老人家有何指示,你在這里等我回來。”
“好。”英菲爾德說。
“沒有我的許可不要離開——任何事、任何人的命令都不行。”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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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這條山脊,後面大約20公里的位置就是鐵血的總部。因為山脊後面一片坦途無險可守,所以它們一定會在山脊上部署重兵作為最後的防线。山脊這邊是樹林,植被稀疏,能夠提供一些掩護,但起不到阻礙作用。再往外是一片比較開闊的地帶,AR小隊即將移動至此。我們目前所在的位置,距離她們約8公里。”
SOG小隊的隊長在地上一邊畫著示意圖一邊講解,陸久幾個人則在非常認真地聽著。
“AR小隊在那里扎營了嗎?”陸久問。
“我不太確定。雖然夜晚行動不安全,但她們人數很少,所以趁著夜色悄悄前進也不是沒有可能。自從下午開始,我們就和總部失去了聯系,因此無法確定AR小隊的現狀。我派了兩名隊員去偵查AR小隊的動向,她們現在還沒回來。”
“我們正在集結被衝散的格里芬人形,以備支援AR小隊。如果你們能作為先頭部隊的話,我希望你們在安全的路线上做一些標記,這樣我們的人就可以更為快速地行進。”
“可以。你們有多少人手了?”
“30人吧。”
“已經有50人了。”45在兩個人的談話中插了一句,“下午的時候我命令9帶著格里芬的人形去搜索周圍,又找到了一些失散的部隊。”
“那麼這就是現在的情況。”陸久說,“明天日落前,軍方大概就會發起總攻,到時候AR小隊也許能趁亂混過鐵血的防线。但我們的人距離還有點遠,我想讓她們提前行進。如果把這里作為集結點,附近安全嗎?”
“大規模的部隊,可能不太安全。”SOG的隊長說,“雖然附近沒有鐵血,但是軍方的武裝也在不遠的地方聚集,這個位置處於它們火力覆蓋范圍的邊緣……不知為什麼,軍方現在似乎對格里芬很不友好,對接近它們的人形格外防范,不做警告就會開火。”
曾幾何時的盟友,已經反目成敵了啊,陸久心想,看來克魯格所言不虛。這麼說,他也沒有多少時間了,必須在兩天內……
“我知道了。”陸久說,“45,對集結點的人下達命令,在黎明前開始移動。我們得在附近找個集結點。”
“明白。”45說,“那麼,就由我去偵查一下哪里比較適合駐扎。你們二位跟我來。”
說完,45帶著剛剛收編的兩個人形走了出去,但沒走兩步她又回來了。
“我建議你們也去周圍巡邏一下,”45笑著對另外的兩名SOG組員說道,“我想指揮官和你們的隊長還有些情報需要交換……而且是需要保密的情報。”
“是嗎?”那兩名隊員不太相信45的話,但看到隊長沒有否認,於是點了點頭,“好吧。報告隊長,我們去森林里偵查偵查,看看有沒有可疑情況。”
說著,幾個人各自散去了,只留下了陸久和SOG的隊長。兩個人對視了很久,然後陸久終於張了張嘴,叫出了她的名字:
“薇——”
撲通。
一直表情平靜的SOG隊長,突然向前一個箭步撲到了陸久的懷里,險些把他撞個踉蹌。這出乎意料的大膽行為讓陸久微微一驚,但旋即他也緊緊抱住了懷里的女孩。
一直埋藏的思念猶如薪柴,一遇火星就開始熊熊燃燒。兩人注視了彼此的眼睛片刻,然後便擁吻在一起,他們急切地交換著彼此的味道,忘情到將要窒息。陸久感覺自己的心跳猶如引擎轟鳴,將猶如沸騰的血液輸送到每一節指尖,驅走了嚴冬里的寒意。
過了好久,纏在一起的嘴唇才分開。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長久,女孩終於把頭放在陸久的肩膀上,開口低聲說道。
“是我的失誤。”陸久說,“我不該讓你加入這個什麼SOG小組,我該向公司要求讓你留在我身邊的。”
“不怪你。總部的命令,不可能違抗的。”
“至少我該和他們說說,試一試……”
“陸久。”
“啊。”
“沒關系。至少我們終於還是平安地再見了。”
“是啊。趕緊結束這該死的行動吧,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去我看不到的地方了。”
“我剛才,是不是有點,有失矜持?”
也許是因為回想起了剛才自己過於主動,女孩的臉上表情有些羞澀,微微頷首說道。
“不,你只是行動得比我快了一秒。”陸久說,“我想做的……也許,還不止這些。”
“那……要做,你想做的那件事情嗎。”女孩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陸久的血壓陡然上升,因此感到一陣眩暈——這個提問殺傷力太強,讓他差一點就要把自己的想法付諸行動了。這個女孩依然是那樣天然率直、毫不掩飾。
“不,”陸久用力咬了咬牙說,“現在還是不要了。”
陸久終於在最後一刻控制住了自己,因為他殘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現在不是做那種事情的時候。他本以為自己是能夠自持的人,但他終於明白,在占據他內心深處的女孩面前,這樣的“邀請”有多難抗拒。
“我終究還是學不會含蓄。”V輕聲說道,“有些人……也對我說過,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時,委婉一些才更好。但我卻總是做不到。在不能看到你的時候,我經常感到恍然,仿佛我們之間經歷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幻覺。所以只有親自向你確認,才能感到真實。希望這沒有讓你感到為難。”
“我沒有為難。”陸久說,“倒不如說,我總是因為沒有像你那樣坦率,而感到慚愧。你知道我曾經是怎樣活著的,但現在不同了。我現在想要認真地活著,因為我知道自己無時無刻都在被人思念和牽掛著。因為有了你的存在,我感到自己的生命充滿了意義。”
“是嗎。我……我也是……”
說完,兩個人再次擁抱在了一起。
良宵苦短,三四個小時的時間,陸久感覺只是須臾一瞬。到天快要亮的時候,陸久聽到了沙沙的腳步聲,他知道是在四周“偵查”的戰術少女們回來了。
雖然感到依依不舍,但他只能松開了緊抱著愛人的手臂。
“我們的隊伍已經集結完畢,向您匯報,陸司令。”45見陸久已經就緒,於是走上來說道,“希望您也休息了一會兒。”
“謝了,我休息得很好。”陸久說。他的內心對45稍稍有了一絲感謝,是她為他們創造了這難得的獨處的機會。
“偵查隊員傳來了消息,我們需要轉移。”V對陸久說道,“我們會向AR小隊之前所在的位置移動,不能再和你們保持通訊了。”
“知道了。我一會兒也會向那個方向進發。”陸久點了點頭說。
“根據我們偵查到的情報,AR小隊很可能正在向鐵血的埋伏圈里前進。但我們聯系不到她們、也接收不到總部的指示,所以我們只能按預定計劃繼續進行偵查。”V在陸久的耳邊悄聲說,“軍方也在附近集結完畢,但不知道它們的目標到底是鐵血,還是AR小隊。不過可以預見的是,一場大戰即將打響。”
“你繼續執行自己的命令,必要的時候,我會設法派人支援。”陸久也悄聲說,“這很可能場是決定性的戰斗,接下來的行動一定會非常危險,你務必小心。不管發生什麼,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我知道。”V說,“你也要小心。”
說完,兩個人對視了片刻。陸久認為他們之間的關系,應該已經有了本質上的不同,但有時候又感覺一切都沒什麼變化,至少有一點一直都沒有改變……那就是總是要在流離中輾轉、總是無法長久地相伴。
可雖有心緒萬千,此刻卻已無暇傾訴,唯有期待再重逢。用眼神相互道別後,V帶著SOG的隊員們離去了。注視著SOG小組消失在樹林的方向,開始思考V最後對他說的話。
如果V的隊員偵查到的情報屬實,那麼AR小隊甚至整個格里芬的計劃都在面臨巨大的危機。而如此重要的情報卻沒有得到總部的指示,這很可能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作出決策的人,已經不能再發出消息了。
陸久微微嘆了口氣。這一刻的到來他早就得到過預告,但直至此時,他也沒有考慮好應有的對策。
真如克魯格說的那樣,只管去支援AR小隊,然後對總部發生的事情聽之任之嗎。這樣做對陸久來說倒是省了不少麻煩,但克魯格一旦落在軍方手里,恐怕就沒有輾轉的余地了。按現在的計劃執行,真的就是最有利的策略嗎,恐怕這個問題誰也回答不了。
但陸久知道,自己沒有左右局勢的力量。
“45,你來一下。”思考了一陣後,陸久把45招到了跟前。
“是,陸司令。有何指示?”看著面色嚴峻的陸久,45笑著說,“我還以為和‘朋友’會面後,您的心情會好一些呢。”
“我的心情確實應該好一點,如果沒這麼多麻煩事的話。”陸久說,“SOG小組得到了重要的情報,但是向總部匯報後,卻沒有回應。所以我想回總部一趟。”
“哦。那您還會回來嗎?”
“我當然會……”陸久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顯而易見。格里芬的總部失去了響應,這已經能說明事態的嚴重性了。您如果去了總部,無論克魯格先生是否無恙,您都勢必會卷入事件中,並且作出一些事關重大的抉擇。到時候,恐怕有很多事情會改變。”45說著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但我覺得……怎麼說呢。您的位置,可以算個局外人,沒有義務去背負那麼重大的責任。所以,還不如就按既定計劃進行,順其自然。”
陸久看著45沒有說話。
這次,45的臉上沒有那一貫的笑容,而是沒有任何表情。陸久看得出45的話是認真的。
45的話,陸久的心中也有同感。他不是沒有考慮過可能發生的事情,那正是讓他心中感到擔憂不安的源頭。他也許能做些什麼來改變一些事情,但到底會變成什麼樣,沒有人知道。
如果他伸出手,誰會受益、誰又會受害,他到底會拉一把什麼人,還是把一些人推進深淵?
45說得沒錯,陸久心想,說到底,自己只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局外人。就算格里芬會公司會分崩離析,但就連克魯格也無力挽回的局面,他陸久又能怎樣呢。他要冒的甚至不止是吃子彈的危險,他憑什麼要為這些他不甚在意的事情絞盡腦汁?
和45對視良久,陸久終於笑了笑。他笑自己明知山有虎,還偏要入山林。如果可能,他想希望能幫克魯格一把;如果不可能,他希望能保住格里芬公司。如果這也不可能,那麼他至少希望那個叫Vector的民用人形,回到他的身邊。
但他知道這簡單的要求不可能輕松地實現,這不是拉起她的手就走的事情。
就像一個平常的數學公式一樣,總是會需要一個復雜的推導過程,而什麼都不做,是什麼結果都不會有的——
特別是他希望得到的結果。
“你說得沒錯,我會盡量回來的。”陸久對45說,“我不知道格里芬的總部里現在是什麼情況,也許會一片混亂、也許會十分危險,也有可能已經人去樓空。但在這里等著不會再來的命令,是沒用的。雖然我們營救了那些人形,但不會有人來營救我們。所以,我還是得去看看。”
“只是因為這些嗎?”
“也許不止這些,也許還有些我自己都沒想到、或者無法說出口的理由。但結果是一樣的。”
“好吧,如果這是您的決定,我沒有更多意見了。”45聳了聳肩,“記得幫我們討要勞務費。”
“行,如果財務部門還在運作的話。”
“這些人形怎麼辦,如果失去了您的聯系,我們的任務還要繼續執行嗎?”
“僅有這點兵力,是不可能在鐵血和軍方的混戰之間斡旋的。但如果AR小隊恰好撤退到了附近,我希望你能盡量支援她們的行動,這是格里芬公司的命令。任務結束後,請把剩余的兵力交給南部軍團的指揮官,這筆賬應該由他來付。”
“那AR小隊要是選擇進攻呢?”
“要是她們想死,就讓她們自己去死吧。沒人有義務當她們的炮灰。”
聽到陸久的話,45笑了。
“那要是AR小隊肩負著拯救這個世界的任務,我們也不去幫她們一把嗎?”
“我從不相信世界的命運會落在幾個人,或者說幾個人形肩上這種胡扯。”陸久冷冷地說,“要是這個世界真的不堪到如此,那就活該它毀滅吧。”
啪、啪、啪、啪。
“陸司令,總是那麼果決呢,真讓我敬佩。”45拍著巴掌說,“‘活該它毀滅’這話聽著真讓人痛快。那就做我們該做的事情,然後任這個腐爛的世界繼續歌舞升平,或者,在烈火中熊熊燃燒吧。”
“呵。”陸久笑了一聲,“NT77,你來一下。我有幾句話要和你說。”
NT77走到陸久面前,陸久看了45一眼。45笑了笑,識趣地走開了。
“我請求和您一同去總部。”45走開後,NT77開口說道。
“不,我還有件事情要交給你。”陸久說著從貼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那是某個姓名不詳、代號“46號實驗體”的人形在離開N17戰區時留給他的禮物。
“這里面有帕斯卡過去一些實驗的數據,還有你給我的那些資料。”陸久壓低聲音說道,“如果6小時後我沒有和你聯系,你就去找這個人,把東西交給他。你就說是‘阿虎’讓你找他的。”
說著,陸久在NT77手心里寫了一串數字。
“可是,您一個人實在是……”
“這件事情非常重要,NT77。”陸久嚴肅地說道,“我不知道這片區域哪里有能夠和外界進行通信的地方,這件事無疑十分艱險,但你必須把它完成,因為它不僅關乎於我,還關乎許多人和人形的生死、甚至這個世界的未來。我只能把它交給你,因為你是這里我唯一信任的人。我能夠信任你嗎?”
“……明白了。”NT77終於說道,“交給我吧。”
“很好。”陸久點了點頭,“完成這個任務後,你就想去哪就去哪吧,我希望你能好好活著。那些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不……!我不想……”NT77睜大了眼睛說道,”我只願為您服務。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會有的。只要你按照我說的把那些資料送出去,一定會有的。我保證。”陸久說,“現在,我想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你知道我要問什麼。”
“……我的身份嗎。”
“沒錯。”
“我是鐵血工造制造的智慧單元,代號‘播音員’。”NT77說道,“如您所知,我不是第一個‘播音員’,播音員本身是一系列用完即棄消耗型人形,用於執行滲透和擴散病毒武器的自殺性任務。每次任務結束,在鐵血的記憶庫里都會抹除任務的相關細節,因此我的記憶支離破碎,我不知道自己是第幾個播音員了。但是我想我很可能是最後一個,因為我的叛逃,鐵血認識到這一系列人形的可靠性存在著嚴重隱患。
“在最後一次執行任務時,我俘獲了一個格里芬的人形,並獲取了她的全部記憶。我一直將她的記憶保存在我的記憶體中。她的記憶信息量很大,雖然時間跨度不長,卻充滿了豐富的思想和感情色彩。和她的記憶相比,我所經歷的人生顯得枯燥灰暗,簡直毫無意義。我一遍又一遍地沉浸在她的記憶中,無法自拔。我一開始還抱著觀看電影的心態去瀏覽那些記憶,但漸漸地,我將那些記憶當做了自己的經歷。當我發覺的時候,那個格里芬人形的人格已經和我的人格融匯在了一起——如果准確地說,應該是她的人格同化了我原本的人格,因為我原本的人格實在是太單薄了。那個人形的身份您一定知道吧——沒錯,就是突擊隊長95。”
原來是這樣,陸久沉默了,難怪他總覺得NT77某些時候有種讓他熟悉的感覺。陸久還記得在南寧保護帕斯卡和格里芬的士兵戰斗時,NT77表演的那一手匕首跳躍刺喉,那一招正是他親自教給95的。
如果擁有一個人的全部記憶,那麼是不是也可以說,她就是那個人了呢。陸久的臉上表情復雜。原以為她是自己的敵人,卻沒想到,她其實是也自己最好的戰友。何其的諷刺,這是不是和克魯格正相反?
“這麼說,其實你,就是95?”
“……不。”NT77說道,“雖然我現在的一大部分人格來自格里芬,但也有一小部分人格、還有這具身體,來自鐵血工造。我不是95、也不是播音員,我是一個忘記了名字的非法人形。如果您願意,就叫我77好了。”
“77。“陸久輕聲念了一句這個字眼,然後笑了笑,”是個不錯的名字呢。像是一個安靜,但卻有很多故事的姑娘。”
“是嗎。”NT77微微露出了笑容,那是陸久第一次看到她的笑——羞澀而收斂,但卻明顯是非常開心的笑容。
“很高興再次認識你,77。”陸久伸出手,NT77愣了一下,然後也伸出了手,和陸久輕輕地握了一下。
“要說的都說完了,我得去做我該做的事情了。”陸久說,“那麼,就此別過吧。”
“好。”NT77注視著陸久,微微點了點頭,“無論還能否再見……我希望您能平安。”
“我會竭盡全力確保自己平安的。”陸久頓了頓說道,“有緣再見,我相信……我們還會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