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背叛者-第四章:背叛者 (十五)
新年好,各位讀者。
故事全篇的最後一節,是SOG小組為主角的一場以戰斗內容為主的劇情。
Vector的設定並不只是一個尋愛少女,她也是一件殺人武器,但對於V的作戰描寫卻很少,在第二章快要結束的時候有過一段關於Vector的戰斗描寫,不過只是簡單的幾句話。但可以看出,Vector扮演少女殺手的角色,其實已經輕車熟路。但現在的Vector又今非昔比,她已懂得了愛和人心,不再是個懵懂的少女。這個戰場上的Vector身為隊長帶領著SOG小隊,應該有符合她特有身份的表現。
這一節的內容也很長,本想分段發的,但是想了想,還是一次性發出來吧。一口氣把故事講完,然後沒有心理負擔地過個好年,不是更好嗎。
那就讓故事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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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者:最終章
“保護好自己。”
這是少女從那個老邁的男人口中,得到的最後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命令。從那之後,她聽到的只有“作戰計劃”、“任務目標”之類的東西,再也沒有過直接給她的命令。那個男人似乎希望她能自己做出決定,但少女並不喜歡這樣,她不想自己去做決定。
因為“做出選擇”是一件過於主觀的事情,而她,只不過是一件服從命令的商品。
所以即使在很久之後,少女也時常會懷念他們一起並肩作戰的時光。她清晰地記得那個男人的每一個手勢、每一個眼神,戰斗中每一個微小的細節所發出的信號。他們曾經是相當默契的戰友,那時候少女需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只有服從命令而已。少女曾經認為所謂的“滿足”不過如此——不需要進行思考、只要按部就班地執行,沒有快樂但也沒有痛苦。這樣的滿足持續了一些年頭,直到有一天,那個男人不再把突擊步槍帶在身旁。
少女當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個男人很少參加戰斗了。即使有需要戰斗的情況,他也只是命令其他人,或者少女去執行,很少再親赴戰場。一段時間以後少女才明白,那個男人已經不需要親自去戰斗。他成了一群戰斗人員的領導者,他手下有著許多經驗豐富的戰士,從此他不必再親自出戰,因為對他來說指揮和調度這些人是更加重要的工作。他的價值,現在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個在戰場上隨時可能毀滅的卑微士兵。
從那時起,少女才意識到了自己和那個男人的不同。雖然那個男人非常袒護她,但她明白了像她這樣的東西,只不過是人類作戰用器械的一種:因為人類的生命過於寶貴不能肆意消耗,才有了她們這些代替人類去作戰、去受傷和死亡的替代品。
那是少女的內心深處第一次感到孤單。不是因為她不得不獨自出擊,而是因為她明白了自己存在於世上的意義——
不過是一件服從命令的商品而已。
“這個任務結束後,你就不用回來了。”
當少女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沒有任何感覺。從很久以前她就知道這一天會來臨,而她也曾為這一天的到來而感到過惶恐,但當這一天真的來到時,她卻毫無感受。
因為她已經麻木了。
男人的意思很明白,她已經沒有用了。結束這最後的任務,然後自我毀滅,這就是少女漫長而不斷重復、枯燥不堪的生命的終點。如果少女的內心還有一絲情感的話,她那時應該心懷感激,因為那個男人終於賜予了她解脫。
但少女沒有就此解脫,因為她沒有選擇毀滅、甚至沒能夠完成任務。她把任務搞得一團糟,既沒有消滅預定的目標、也沒有自覺地自我毀滅,而是在任務失敗後不知廉恥地返回了基地。但那個男人還是接受了她。
那個男人不知道少女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她這次所做的事情和他期待的大相徑庭,但那個男人還是很大度地選擇不問原因、也不做處罰。因為少女已經跟隨他多年,在他以戎馬為伴的一生中,為他立下了許多功勞。
而對於少女來說,她卻已經不是那個男人所知道的士兵了。她發現一直以來都被當做武器塑造的自己,能做的不僅僅是戰斗,也可以給人以溫柔的安慰、也可以回應別人的關懷和期待。她不畏懼毀滅,但卻不想毀滅,因為她有了自己所掛念的東西,所以她選擇了活下去。
因為她意識到了生命真正的意義。
少女和那個男人最後一次見面,是在他的辦公室。那時候他已經是個略顯老態的老人了,而少女依然如他們並肩作戰的時光里那樣年輕。那個男人長久地注視著少女,不知心中是在感慨人類的生命短暫、韶華易逝,還是這個評估制造了一系列失敗的改裝民用人形,是否還值得信任。但他最後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對少女交代了任務。
“保護好自己。”在戰術少女領命前去戰場前,那個男人在她背後說道,“如果你出了什麼事,現在將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損失了。”
聽到男人的話,少女停下了腳步。
她和這個男人之間是有感情的,那個男人是第一個讓她確認自己擁有“感情”這種東西的人。但他們之間的感情很奇怪,不是戰友之間的同袍之情、也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戀之情,而像是一種從誕生前就存在的羈絆。少女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因為她並不知道感情該如何分類。不過如果是讓一般人去看,大概都會認為那是有血緣關系的人才會產生的感情。
但即便是生而有之的羈絆,因為兩個人從來都不懂得維護,也終於在分離之後,漸漸稀薄成了秋日清晨漂浮在地表的氤氳。
“我對於其他人來說,也是重要的嗎。”戰術少女說。
“當然。”男人沙啞地說道,“你是公司的財產。你如果損失了,那將會是全公司的損失。”
少女覺得那不是那個男人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他只是想把這個問題敷衍過去。但少女沒再說什麼,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走了出去。她隱約地意識到,這大概就是他們之間最後的對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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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點彈藥、檢查武器。”隊長甩了甩頭驅走了腦海中已然遠去的回憶,低聲說道,“我們得快點,再過一會兒天就要亮了。”
“哈……還要轉移嗎?我想休息一會兒啊……”突擊手一邊整理自己的武器彈藥,一邊抱怨地說道。
旁邊的支援射手雖然背著許多裝備,卻早已准備就緒了。
“別抱怨了。隊長一直在警戒,一分鍾都沒休息。”支援射手說道,“早點動身、早點搞定,這爛地方已經讓我無法忍受了。”
“開什麼玩笑,你以為我們是在郊游?”突擊手嗤之以鼻,“還是說你以為派我們出來的那些人,還會接我們回去?”
“他們當然得接我們回去。”支援射手皺起眉頭說道,“別忘了,我們可都是各戰區選拔出來的精英。我們要是交代在這里,對公司的損失是難以估算的,我們的戰區也不會同意的。”
“精英又如何,不過是質量高一些的炮灰。你不知道我們受總部的直接指揮嗎,誰敢反對總部的命令?別忘了,我們就是為了替人類送命才被制造出來的,如果有必要,他們當然會毫不猶豫地丟下我們。”
“你簡直是滿口胡言、動搖軍心!”支援射手呵斥道。
“你才是掩耳盜鈴,別把你那自欺欺人的幻想強加到我身上!”突擊手毫不猶豫地反唇相譏。
“別吵了,武器裝備沒問題的話就准備動身。”隊長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了兩個人的爭吵。
“至少你該對現在的情況心知肚明才對。”突擊手對著隊長說道,“難道說你也和這個天真的家伙一樣,相信還有人會帶我們撤離這種童話?”
“往好處想想。要是能聯系上總部,我們的希望就大得多,至少可以請求附近友軍的幫助。”隊長說,“我們必須到通訊站去碰碰運氣。”
“我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去通訊站吧?”
“通訊站的位置明明白白地標記在地圖上了。”
“可這地方早就亂套了,廢墟之間到處都是潛伏的敵人。也許為了抵達一公里外的地方,我們不得不繞十公里的路!”
“馬上行動的話,預計三、四個小時後能抵達。”
“真的嗎?”
“當然。”
“你不會是為了安慰我們,故意這麼說的把?”突擊手把臉湊到了隊長跟前,盯著她的眼睛問道。
“我就是為了安慰你們才這麼說的,現在閉嘴,馬上動身。”隊長的語調平靜如故,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地說道。
髒彈爆炸後,爆心附近的電磁干擾極其強烈,單兵使用的通訊器無法直接和總部進行通信,於是格里芬派人部署了一些中繼信號的通訊站。當格里芬在這一區域的兵力全部撤離後,遺留下來的通訊站,成了被困在這個地方的人們的最後救命稻草,只有那里才有功率足夠突破干擾的大型通訊器。
幾個人從廢墟里鑽了出去,小心地移動著。黎明馬上就要到來,但這不意味著生機,反而意味著這座城市將會更加危險——軍方的勢力已經離開,但還有數量可觀的鐵血部隊在游蕩,天亮之後它們的偵察范圍將極大地擴張,而那些不知藏在何處、完全無法偵測的感染者也是巨大的威脅。
“發現感染者,十點鍾方向、120米距離。”支援射手輕聲說道。
“消滅它們。”隊長說。
噗噗、噗噗噗。
突擊手扣下了扳機,但腳一步都沒停。三個感染者應聲而倒。
“安全。”隊長過去檢查了一下說道,“只有三個,沒有武裝。”
這幾個感染者應該只是這里的居民。受到輻射而變異早已失去了意識,游蕩著走出了他們躲藏的地方,來到了街道上。
“我們這是在殺人。”支援射手說。
“哪又如何?可別告訴我,你為此受到了良心的譴責。”突擊手說。
“它們已經不是人類了。”隊長說。
“不管它們現在是什麼東西,它們的識別特征依然是人類。”支援射手說。
“無論識別特征是什麼,它們擋了我們的路,我們就要干掉它們。”突擊手邊說邊往彈匣里塞了幾顆子彈。
“這證明我們都是非法的人形。”支援射手說。
“誰他媽的在乎這個?”突擊手叫了起來。
“我在想,如果我們是違反人形管理法規的存在——”
“集中精神,集結點還有400米距離,前方道路沒有阻礙了。”隊長打斷了支援射手的話,“提高移動速度!”
幾個人奔跑了起來。
所謂“集結點”是隊長在地圖上標記的幾個建築物,它們的共同特征是處於撤離路线上,而且相對隱蔽——因此被隊長“推定為”安全。
也就是說,到底安全不安全,誰也不知道。不過就目前為止的情況而言,它們暫時是安全的。
一陣狂奔之集結點後,突擊手呼吸稍微有點急,而支援射手則已經氣喘吁吁。但隊長的呼吸卻沒有一絲紊亂的樣子。
“就算我們到了通訊站,就能喚來救援嗎?事實上,我覺得通訊站這玩意是否真的存在,都很可疑。”突擊手問道,“你這家伙為什麼如此自信?”
“我不是懷著什麼信心,只是沒有其他的選擇。不這麼做,就只剩下等死了。”隊長說。
“不可能,你肯定知道點什麼內幕吧。你這家伙到底是什麼來頭?”
“一個普通的戰術人形。”
“一個普通的非法戰術人形,”突擊手糾正道,“但肯定不止如此。我們都是各單位的精英,這一點一開始大家就知道。不用謙虛了,稍微自我介紹一下唄?”
“那是違反紀律的。”
“別扯淡了。”
這個小組隊員之間的身份是相互保密的,任何人都不得談論、更不得泄露。但這樣的規定對這幾個人來說,顯然沒什麼約束力。在組隊不久後,小組的成員們就多多少少地向自己的隊友透露了一些個人信息,而對此絕口不提的只有隊長一個人。
因此,隊長的身份也成了隊員們關注的焦點。
“我也覺得這無傷大雅。”緩過氣的支援射手開口說道,“反正這里只有我們三個人,沒人會知道我們說什麼。如果你們願意公開自己的身份的話,我可以公開對等的信息。”
“我對這毫無意義的事情沒興趣。”隊長說。
“去你的吧,逃命路上的聊天話題,還管什麼有沒有意義?”突擊手說,“我們搞不好路上就會死掉,難道把這種秘密帶進棺材里有意義?雖然我們大概死了也不會享受到棺材的待遇。”
“我同意這個小鬼的話。隊長你太過古板了,完全不懂調節隊員之間的關系和氣氛。”支援射手說。
“你要說我是不合格的隊長,我也沒什麼可辯護的。但總部給我這樣的任命,肯定不是為了哄你們開心。”隊長聳聳肩說道。
“那我們自己哄自己開心怎麼樣?”突擊手說。
“好吧,你們要是想公開自己的信息,我權當沒有聽到好了。但請你們別再問我的事情了。”隊長說。
“那還有什麼意思?你不參與的話,不就像是一場只有兩個人的聯誼會了嗎!”
“噓,別出聲!我偵測到了電子信號……是鐵血。”
負責電子偵查的支援射手忽然說道,幾個人立即警覺了起來。
鐵血的部隊雖已是殘兵,但依然同平時一樣組織嚴密,然而它們的行動不像是有人在指揮的樣子。它們有時候會搜索一片區域,搜得很仔細,一旦發現不是鐵血的單位就徹底消滅,因此清理了不少感染者。而又有些時候,它們就完全一動不動地在原地待機,特別是在清理過一片區域之後,總是會待機一段時間,仿佛是在“休息”一樣。
SOG小組則一直在試圖摸清它們行動的規則來躲避它們,因為就算是小股的鐵血部隊,也不是她們能對付的。
“這些家伙在干嘛?”突擊手低聲說道。
“它們在巡邏。它們會清理它們遇到的一切。”支援射手說。
“它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有人對它們下了這樣的指令嗎?”
“不知道。它們的反應遲緩,不像是得到了明確的指令,但行動效率卻相當高。”
“應該是低級自律程序。”隊長說,“在沒有得到指令並且和指揮者失去聯系後,為了確保自身所在區域的安全,它們會間歇性地巡邏。鐵血人形都有這種程序。”
“也就是說它們只是在無差別清場?”
“是的。它們清理得很仔細,並且和一定區域之間的鐵血還有信息共享。所以我們必須藏好,絕對不能被發現。”
三個人一直處於電子靜默狀態,不僅關閉了對講機,還屏蔽了生命體征信號,鐵血應該是偵測不到她們的。但在鐵血經過她們跟前時,緊張的壓迫感還是讓她們屏住了呼吸。
好在片刻之後,鐵血部隊走了過去,沒有察覺她們的存在。
“這種提心吊膽的感覺真糟透了。”突擊手小聲抱怨道。
“是嗎?我還以為你不怕死呢。”支援射手說。
“憑什麼我就不怕死?誰敢說自己不怕死?”
“你不是都看開了嗎。”
“可我也不想死!”
“別吵!鐵血還沒走遠。”隊長制止了兩個人的爭吵。
“隊長倒是泰然自若呢。”支援射手說。
“與其說是泰然自若,不如說是與世無爭。”突擊手說。
“唉。在死之前,還有什麼願望嗎?”
“我想飽餐一頓魚子醬。”
“我想聽肖邦的降E大調夜曲……”
“都給我安靜。”
隊長站起了身,走到殘破的窗前望向外面。
“我們依然處在鐵血的偵測范圍內,站在那里,有中等概率會被發現。”支援射手提醒她說。
“你這個傻瓜,沒看出來嗎。隊長才不在乎。”突擊手戲謔地說道。
“怎麼了?”
“隊長顯然不怕死啊。”突擊手說,“因為她在這世間大概沒有什麼殘念。對她來說,把我們帶到絕望的最後就是盡職盡責,對嗎,我親愛的隊長?”
“是啊,我無所謂。”隊長說,“我帶著你們東奔西跑,就是為了讓你們在死的時候,能夠沒有遺憾地閉上眼。”
隊長的聲音稍稍提高了一些,突擊手和支援射手互相望了一眼。
“……她生氣了?”支援射手問。突擊手沒有說話,只是撇了撇嘴。
“鐵血已經離開了,暫時安全。”隊長的聲音恢復了之前的漠然,“該出發了,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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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再次跑了起來。她們穿過一條又一條的殘破街道,有些街道里游蕩著感染者、有些建築里似乎還有哭喊聲,但她們都無暇顧及。她們能做的只有不停地、以最快的速度奔跑。
二十分鍾後,她們終於到達了又一個集結點。
“呼、呼……”
支援射手喘著粗氣,就連隊長也微微有些喘息了。
“這里視野不錯,在這里休息一會兒。”隊長說,“這附近好像沒有鐵血的影子。”
“不,有鐵血……我能偵測到,它們的信號。”支援射手說。
“什麼情況!“突擊手說。
“在西南方向、距離超過一公里,信號微弱但是交流頻繁,大概在和什麼人交火。”
“我去看一看。你們呆在這里。”隊長說。
“我也去。”突擊手說。
“那就一起吧,我們三個還是別分開的好。”支援射手說。
三個人一起走出了集結點,小心翼翼地行進了一陣,已經能隱隱聽到射擊的聲音。於是她們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藏了起來。
“在那邊,沒多遠了。它們是在打誰?軍方的人?”突擊手說。
她們已經能夠隱約看到遠處,鐵血的十來個人形在朝什麼人開火,但它們攻擊的目標看不清。
“不是。如果是軍方的人,它們的信號會很清楚,可我偵測不到任何軍方的電子信號。”支援射手說。
“軍方早已經撤離了,那是我們的人。”隊長說,“那些人和我們一樣,通訊受到了輻射的干擾。”
“不管是誰,我們還是走為上。”突擊手說,“我們自己都顧不上,更幫不了別人。趁著鐵血被吸引,我們趕緊去往下一個集結點吧。”
“你說呢?”隊長問支援射手。
“我也認為和鐵血交火不是明智之舉。不過要是能救回友軍,或許對我們會有所幫助,至少能得到點情報。”支援射手回答道。
“嗯。你從這個距離,能狙殺幾個嗎。”
“最好能再近一點。”
“我從來沒有同意過要和鐵血正面開干!”突擊手抗議地叫道,“蠢貨才在這種時候逞英雄!”
“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會逞英雄,但那邊那些人很值得注意。”隊長說,“最後一批被派到這里的戰術人形,任務是部署通訊裝置。往好處想想,要是她們的通訊器能聯系上外界,我們說不定就不用去通訊站了。”
“這簡直是找死!我絕對不干!”
“那你就呆在這里吧,我去偵察一下。”隊長說,“支援射手,你從最後面開始,按照距離依次消滅目標,削弱它們的火力。我去搞清楚另一邊到底什麼情況。”
不由分說,隊長自己跳出了隱蔽的建築。看著隊長的身影遠去,支援射手架起了槍。
“你幫我警戒四周。”支援射手對著身邊的突擊手說。
“我知道!可惡……”
噗!噗、噗!噗……
因為加裝了消音器,微弱的槍聲在廢墟之間並不明顯。支援射手十幾秒的時間就擊斃了三名鐵血人形,敵人的火力弱了一些。但當支援射手仔細觀察戰場的時候,她發現事情不妙。
鐵血不是人類,它們的信息交換速度很快,發現後背受到攻擊後,迅速做出了反應。五個人形開始分散地向著支援射手這邊移動,很快就發現了正在試圖滲透的隊長,並開始交火。敵眾我寡,隊長陷入了相當不利的境地。
“隊長被壓制了。我掩護,你快去支援她!”支援射手說。
“我操,我就知道會這樣!”突擊手罵了一句,跳出了掩體向隊長衝了過去。
突擊手是個中近距離攻擊的好手,火力相當不俗。她衝了上去,一邊奔跑一邊開火,很快就消滅了壓制隊長的鐵血人形,幫她解了圍。支援射手換了個有利的位置,三個人憑借熟練的配合,殲滅了其余的鐵血人形。
“我救了你的小命!這次你欠我一個了吧?”突擊手得意地對隊長說,但是被心不在焉地敷衍了過去。
“啊。”隊長應了一聲,然後轉向了支援射手,“你怎麼也過來了?”
“我的位置不太順手……而且,你們跑得太遠了,我一個人感覺有點危險。”支援射手說。
這次幾個人可以清楚地看到鐵血正在攻擊的目標,那的確是格里芬的人形。那個小隊有6個成員,其中4個已經徹底被摧毀、一個也嚴重受損,還有一個只受了些輕傷。
“我們是格里芬的SOG小隊。”隊長走過去說道,“你們是干什麼的?”
“通……通訊小組。”傷勢較輕的姑娘帶著哭腔說道,“我們是通訊兵,奉命來建立通訊站,但到了這里卻發現到處都是鐵血和感染者。我們火力微弱,又在戰斗中被衝散了……要不是你們,我一定死在這里了。”
“你有電台吧?還能用嗎?”突擊手急忙問道。
“應該能……”
“帶上電台,馬上跟我們離開這里。”隊長說。
“等等,我……我要帶上她!”
隊長看了一眼另外一個戰術人形。
“她傷得太重,我們救不了她了。”
“別管我。你快走吧……!”那個受傷嚴重的人形氣息微弱地說道。
“不,我不會拋下你!”通訊兵哭了,“我們約好了,回去還要一起釣魚的……”
“這里很危險,鐵血之間的情報是互通的,隨時都可能有更多的敵人出現。”支援射手說。
“沒錯,我們不能呆在這里。必須馬上去安全的地方,然後發信號請求救援。”隊長說。
“至少……至少讓我為她的雲圖留下備份,不然我哪也不去!”
“我們可沒空等著你下載小電影——”
突擊手還沒說完就停了下來,這次不用支援射手提醒,她也感到了情況不對。腳下的大地在微微震顫,似乎有什麼巨大的東西正在地面下活動。
突然,轟的一生地動山搖,冰凍的泥土和石塊被高高掀起,一台足有兩三層樓高的四足機器突然出現在她們的頭頂上——那是一台休眠的鐵血機甲,本來是埋藏在地下,大概是附近發生的戰斗喚醒了它。
“……蠍尾獅!”支援射手低吼了一聲。
“噓、噓……別出聲。”隊長壓低聲音說,“它太高了,掃描不到正下方的目標。我們都關閉了所有電子儀器,它應該還沒發現我們。”
“可我們怎麼辦?”
“它應該也有巡邏路线,我們保持在它腳下面移動,然後找個合適的時機溜掉。”
“去他媽的,開什麼玩笑……”
隊長的話聽起來很輕松,但她們都知道“蠍尾獅”的可怕,它不僅擁有厚度驚人的裝甲,更有著恐怖的火力裝備:四挺重機槍、兩門速射炮、兩具榴彈發射器還有一門電磁主炮,是一部不折不扣的移動堡壘。這部戰爭機器要消滅她們,恐怕連一分鍾都用不了。
幾個人都屏住了呼吸,那個通訊兵明顯是第一次和這恐怖的武器如此近距離接觸,已經嚇得全身發抖、絲毫不敢出聲了。
蠍尾獅伸展了自己的四足,用位於頂端的主探頭掃視了一番戰場,果然,它沒有發現腳下的人形。它微微停了一下,似乎是在計算行進路线,然後邁開四條機械腿開始移動起來。
“走!”隊長輕聲說道,突擊手和支援射手立即跟了上去,那個通訊兵卻沒有動。
“過來啊,該死的!”突擊手低聲喝道,但通訊兵毫無反應。蠍尾獅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通訊兵所在的地方已經不是它的掃描盲區了。
“呆在那里你會被發現的!快過來!!”突擊手終於忍不住喊了一句。
“不要,救命!”通訊兵跳了起來,然後一邊哭一邊向著反方向跑去,“我不想死……救命啊!”
隊長見狀試圖跑過去把她拉回來,但已經來不及了。
蠍尾獅發現了身後的動靜,停了下來。它的主探頭鎖定目標,將上身的輔助火力平台轉向通訊兵,然後開始射擊。
四挺12.7毫米機槍同時開火,子彈像雨點一樣飛去,只用了幾秒鍾通訊兵就中彈倒地了。但蠍尾獅並沒有停火,而是換為榴彈發射器攻擊,向目標射出一連串40毫米榴彈。煙塵散去,SOG小隊的三名成員清楚地看到了一百多米外的殺傷效果——地面上只有幾個爆炸產生的彈坑,通訊兵被徹底抹消了,就連一塊碎片都沒剩下。
蠍尾獅將武器轉向前方,開始繼續移動。幾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是迅速鑽到那部殺戮機器的身下,跟著它後腿的步伐跑了起來。
幾個人跟著那台蠍尾獅跑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終於在它經過一片樓宇的時候鑽進了廢墟之間。隊長觀察了一陣四周,發現她們所在的位置已經偏離了去往通訊站的路线。
“繞了些不必要的遠,我們偏離路线了。”隊長說,“這里不安全,我們得趕緊走。”
“這里不安全、那里不安全,哪有安全的地方?”支援射手低聲說道。
“集結點,相對安全。”隊長說。
“你也看見剛才那個孩子了。那說不定就是我們的下場。”突擊手說。
“也許吧。但在那之前我不會停下的。”隊長說。
“下一個集結點在哪?”
“東南方向,距離大約4公里,路上有一段開闊區域,具體情況未知。”
“我不去了。”突擊手說。
“你想怎樣?”
“我就呆在這里。你們愛去哪去哪吧。”
“想想我們是怎麼來到這里的。”支援射手說,“這里處於鐵血的巡邏线路上,它們絕對還會再來的,呆在這里必然是死路一條。”
“說的好像出去就不會遇到鐵血一樣!”突擊手說,“我要找個地方隱蔽起來、以最低功率待機,說不定能堅持到被什麼人發現。我受夠了這樣提心吊膽地鑽來鑽去了!”
“如果躲在一個地方等著就行,我絕對不會這樣冒險四處奔走。”隊長說,“我們得發出信號,讓總部知道我們還活著,這樣才有可能得到救援。不然的話誰會向這種地方派出搜救小隊?”
“去哪都是一個樣!”突擊手叫道,“到處都是高強度的輻射區、到處都是鐵血和感染者,總部怎麼可能為了我們三個人形派出救援!夾著尾巴東躲西藏到達了通訊站,卻被告知我們早就已經被拋棄了,到時候豈不是更慘!”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反正我們也沒什麼可以失去的東西了。”支援射手說。
“我不去。”突擊手說,“跟著那台該死的蠍尾獅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腦子都快燒掉了。我一直在想要是被它發現了怎麼辦、要是遇到其他鐵血怎麼辦,我們這次還能不能保住小命?我覺得我已經到極限了。說實話,剛才那個孩子逃跑的時候,我差點就要和她一起跑了。下次遇到鐵血,說不定第一個崩潰的就是我。”
“我明白你的感受。雖然你總是滿口大話,但其實是個虛張聲勢的膽小鬼。但我還是希望你能一起來。”隊長說,“如果你不一起走的話,路上出現情況我們就更難對付了。至少你的戰斗力還有點用。”
支援射手驚訝地望著隊長,不知她在說些什麼。隊長的話不像勸慰和鼓勵,她不知道隊長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
“誰他媽的管你們?你們的生死關我逼事!”果然,突擊手被語出驚人的隊長激怒了。
“我是在請求你。”隊長說,“你說我不在乎,你說錯了。我在乎,我不想死,這世間依然有我掛念的事情。所以我請求你們兩個,繼續去往通訊站,就當是在幫我好嗎。”
突擊手的臉上也露出了吃驚的表情。她盯著隊長看了好一陣,然後站起了身。
“好吧。”她說。
三個人又跑了一陣,終於來到了下一個集結點附近,卻發現這個集結點已經被炸成了一片廢墟,外面還有幾十個感染者在游蕩。這些感染者身上都穿著軍方的制服,有些手里還拿著武器。
於是三個人找了個稍微隱蔽一點的角落躲了起來。
“那些家伙難道還會用武器?”突擊手小聲說。
“不好說。根據感染情況不同,有些感染者還保留著一點點意識,會使用武器也有可能。”支援射手一邊觀察一邊說,“無論如何,這群家伙看起來要比以前遇到的那些更危險。”
“感染者都是沒有意識的,不足為患。我們首先要躲避鐵血的巡邏兵。”隊長說,“長時間暴露在外面很危險,必須找個地方藏起來。”
“可集結點已經被感染者包圍了。”支援射手說。
“那就干掉它們?”突擊手說。
“大規模的戰斗說不定會引來什麼東西,我們也沒有那麼多彈藥可浪費。”隊長搖了搖頭。
“那怎麼辦?”
“趁著沒人發現,我們馬上去下一個集結點。”
集結點只是行動路线上的一些節點,作用是用來確認路线和稍事休整。若不需要躲避鐵血,沒有必要一定呆在里面,以最快的速度抵達目的地才是最重要的。但這只是對於隊長而言。她制定這個計劃的時候,忽略了一件事,就是在這種極端條件下隊員的體力問題。
隊長本人是輕巧型的戰術人形,即便不進食和休息,也能夠長時間地行軍,而突擊手是個各方面能力均衡的人形,勉強還能跟得上隊長的步伐。但支援射手則不同。
支援射手是為了偵測和支援而制造出來的戰術人形,因為經常需要攜帶專用的設備,她舍棄了機動性能換取更高的負載能力,消耗的能量也高於普通人形。在一般的行動中,如果保證食物的補給充足,她尚且能和隊長共同行進;但此刻她已經整整一天沒有進食,體力幾乎已經達到了極限,無法再維持長時間高強度行軍。
“不行,我得休息一下。”支援射手說道。
“在這里休息?”突擊手奇怪地說。
“你是不是早就累了?”隊長問。
“是的。我的機動性是弱項,不適合這樣長時間的行軍。”
“原來是個大小姐啊?”難得抓到支援射手的把柄,突擊手譏諷地說道。
“你們的功率有多大?”沒有理會突擊手的嘲笑,支援射手淡淡地問道。
“1.2匹。”隊長說。
“我有1.7匹。”突擊手得意地說。
“我是3.5匹。”支援射手說。
另外兩個人沉默了。3.5馬力的功率,意味著能夠背負最多260公斤的輜重,這比她們兩個人的功率加起來還要高。
“呃……對不起,看來我不該叫你大小姐,該叫你大排量才對。”突擊手撓了撓頭說道。
“這麼說,你的口糧也早經吃完了吧。”隊長問。
“是的。”支援射手點了點頭。
隊長聞言,拿出了自己的口糧遞給支援射手。
“把這些吃了。”
“全給我,你就沒有了。”
“我還能堅持,你的能量消耗大,給你吧。”
“不必了。我吃了也堅持不了多久,還是你自己留著有用。”
“到這種時候就,別再相互謙讓了吧。”突擊手也拿出了自己的口糧,讓人意外的是她的存貨竟然還不少,“不用我說,你們也該知道,要是這次搞不定,恐怕以後也不需要口糧這種東西了。”
“說的沒錯,成敗在此一舉。”隊長把所有人的口糧都收集起來分成了大中小三份,“往好處想想,如果抵達下個集結點,通訊站就近在咫尺了。現在我們吃下所有的口糧,休息10分鍾,然後繼續前進。”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然後點了點頭,一起吃下了最後的口糧。
“我的指揮官最討厭軍用口糧,每次吃這東西他的臉色都很難看。”隊長說,“沒想到,我們也有不得不依賴它的時候。”
“我覺得味道還不錯啊?”突擊手說。
“你的指揮官……是個什麼樣的人?”支援射手說。
隊長沒有說話。支援射手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不受歡迎的問題,隊長是肯定不會回答的。但沉默了一陣後,隊長竟然開口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隊長說,“他應該算是個普通的人,稍微有點沉悶、不太合群,但很有軍事才能,而且非常善於戰斗。”
“你們相處多長時間了?”
“三年多,也許四年。”
“感覺如何?”
“大多數是平常的軍營生活,按部就班,沒什麼特別的事情。”
“我不是說你們共事的感覺。我是說你和他之間,相處得怎麼樣?”
隊長看了支援射手一眼,然後轉過了頭。
“一般吧。”隊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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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休息了片刻,她們開始繼續前進。隊長說下個集結點是最後一個,在一條橫穿這座城市的河流的岸邊。河的對岸是一處高地,高地上有一處雷達站,通訊站就設置在雷達站里。
三個人去往集結的路上點沒有遇到任何敵人,這讓她們感到非常幸運,眺望著已在視野之中的雷達站,士氣也開始高漲起來。但隨後發現的情況卻讓人沮喪——當她們趕到距離最近的大橋時,發現橋已經被炸塌了。無奈之下,幾個人不得不沿著河岸前尋找其他過河的地方。
“我們得向著下游走。”隊長說。
“地圖上最近的橋在上游吧?”支援射手問。
“的確,但上游的橋都是吊橋。下游有一座混凝土結構的橋,被摧毀的可能性比較小。”
幾個人向著下游走去,走了一陣發現了一座橋,但是是吊橋,而且正如隊長所說,已經被炸毀了。她們沒有氣餒,繼續沿著河岸向下,終於來到了一座大橋前面。
那座橋是一座平直的混凝土橋,只有一座橋墩位於河中心的沙洲之上,沒有橋欄。這座橋顯然也經歷了不少炮火,但是由於結構堅固,依然完好而牢靠,這讓突擊手稍稍贊嘆了一下隊長的遠見。
“不錯嘛。雖然你不是個好隊長,但是還挺有預見性。”突擊手說,“在戰區的時候沒少帶兵打仗吧?”
“不,我從來沒有帶過兵,這是第一次。”隊長說,“另外你高興得有點早了。”
“怎麼了?”
“鐵血。”支援射手簡單地說道,“我偵測到大量鐵血的信號。”
“在哪?!”
“橋頭的建築物里。”
“……它們也學會埋伏了?”
“它們數量龐大,但相互之間的信號傳輸並不活躍,應該是處於待機狀態。它們得到的最後一個命令,可能是守衛這座大橋。”
“那我們還能過去嗎?”
“我不知道。不過我想我們一旦接近大橋,就會激活它們。敵我實力懸殊,正面作戰想都不要想。”
“那我們是該繞過去,繼續尋找下一座橋嗎?”
“不,沒有必要了。”隊長再次開口說,“既然鐵血守在這里,那就說明一件事情:是鐵血炸毀了橋梁,然後把守著交通要道。下一座橋,如果沒有鐵血看守,一定也被炸毀了。”
幾個人沉默了。她們走到這里突破了各種艱難險阻,但這些艱難似乎永無止境。
“要不,我們泅渡過去?”突擊手說。她看了一眼遠處的河流,河面上彌散著白色的氤氳,還沒有結冰。
“不行。”隊長說,“在零下十幾度的嚴寒中,這條河面竟然沒有凍結,只能說明一件事情:有蘊含巨大能量的物質流入了河里,加熱了水體。水中的放射性不知道到底有多高,浸在里面也許比進攻鐵血把守的橋梁更加危險。”
“那我們這次是沒轍咯?”
“不一定。”支援射手說,“我這里有些爆炸物,合理使用的話,應該能拖住它們一陣。”
“問題是,我們有時間部署這些爆炸物嗎?”隊長說。
“有的。我來處理這件事,你們只要一直向前跑就是了。”
“嗯,這個主意確實很可靠。”隊長明白了支援射手的意思,“但是我反對。”
“我想到了會這樣,所以我們投票決定吧。”支援射手說著轉向了突擊手,“你呢,小鬼?你該不會也反對吧?先別急著做決定,仔細想一想。這是目前最切合實際的辦法了。”
“你在說什麼蠢話?我當然反對了!還有別叫我小鬼!”突擊手叫到。
“我還以為你們都是現實主義者呢。”支援射手不屑地說道。
“我要的不是僅僅自己活下去,而是所有人一起活下去。所以這個建議我不會接受。”隊長說。
“我也……雖然我不想死,但我……”突擊手說,“我絕對不會靠別人的犧牲,來讓自己活下去。”
“看來我們沒法達成共識了。”支援射手說。
“那你呢。”隊長說,“如果由我去實施自殺性的斷後,你會借機逃跑嗎。”
“我——”
“所以這就是共識了:我們要共同進退。”
“好吧……好吧。”支援射手嘆了口氣,“這樣的話,我還有另一個想法。”
“嗯?”
“據我觀察發現,鐵血從待機狀態激活,需要一小段時間完成准備。丟掉重型裝備,全速衝向河對岸,如果我們夠快,說不定能甩掉它們。”
“你為什麼不先說這個主意?”突擊手說。
“這樣做風險太大了。河對面到雷達站之間有什麼東西,我們完全不知道,丟棄裝備後,我們遇到情況,就無法再以戰斗來應對了。”
“那些東西沒你想的那麼重要。”隊長說,“裝備只是用來以防萬一,事實上,我們一路用到武器的時候並不多。丟掉重型裝備,只帶輕量的武器和彈藥,也足夠應付多數情況。”
“那就這麼決定了?”支援射手說。
“我看你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突擊手說。
“那就著手准備吧。”
為了盡量減輕服裝,幾個人脫下了自己的插板防彈衣,並丟掉了大量不必要的裝備。隊長還好,她的裝備本來就不多,因此丟掉的東西也不多;突擊手丟掉的則主要是彈匣。支援射手卸下了許多的東西,包括手榴彈、塑膠炸藥還有數量可觀的彈藥。然後,她小心地拆解了自己的步槍裝進箱子里,並把箱子藏在了河岸的隱蔽處。
“還想著過幾天再回來拿呢?”突擊手開玩笑地問道。
“是啊,這可是烙印過的武器。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會設法回來取的。”支援射手認真地說道。
“往好處想想,至少不必擔心有人撿走它。”隊長說道,“以後的時間會有很多。我們走吧。”
三個人輕裝上陣,謹慎地朝著橋頭前進,在距離橋頭大約200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從這里開始,我認為我們匍匐前進會好一些。”支援射手說,“前面沒有任何遮蔽物,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過去,恐怕到不了橋頭就會被發現。”
“鐵血的那些家伙,是靠什麼偵測敵人的?”突擊手問。
“和我們一樣,電子信號識別為主,動態圖像監測為輔。為了避免無意義的警報,一般會過濾掉一些圖像,例如移動速度和占據屏幕的比例低於一定數值的。”
“鐵血的單元都是些戰爭機器,它們和人類不同,不會松懈也不會看漏的。”突擊手說。
“的確,這就像是赤手過雷區。”隊長說,“不過,姑且試一試吧。要是運氣好,只靠匕首也能在雷區里犁出一條路來。”
幾個人俯下身朝著橋頭爬過去,慢慢爬到了橋頭。
“這里真的有鐵血嗎?”隊長低聲問。
“有。就在那邊的房子里。”支援射手說,“總數大概有二三十個,信號清晰。”
“靠。”突擊手說,“那為什麼它們一點動靜都沒有?”
“不知道。也許這次真的該我們走運,它們沒有發現我們?”支援射手說。
“無論如何,快點離開這里。”隊長說。
幾個人奮力匍匐著前進,但這種姿態相當消耗體力,而且無論怎樣都很難提高速度。她們爬了一陣,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我看到前面的橋邊上有爬梯,那是不是橋墩的位置?”突擊手說。
“沒錯。我們快走到一半了。”隊長說。
“鐵血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你的偵測是不是有誤啊?”
“不可能。”支援射手說,“我明明……等等,不好!”
“怎麼了?”
“鐵血的信號突然變得活躍了,它們被喚醒了!我們一定是被發現了!”
隊長扭過身,看到後面的建築里的確正在涌出大批鐵血的人形。但奇怪的是,那些人形沒有立即向她們衝過來,而是先組成了有序的隊形,然後一列列地開始向橋上前進。
“我們的確觸發了它們的警報,但它們還沒有發現我們,不然現在已經該開火了。”隊長說,“它們的監視區域不在橋頭,而是在橋中間。”
“我們怎麼辦?”突擊手焦急地問道。
“繼續向前,以最快的速度!”
幾個人又往前爬了一段,來到了大橋的正中,橋面拱起最高的部分。前面的橋面是下坡,對面的情況一覽無余,但幾個人向前方看去的時候,見到的景象卻讓她們幾乎驚呆了——大橋的對面,河岸的另一邊,聚集著大量的感染者,密密麻麻數不清有多少。
“這下完了。”支援射手喃喃地說道。
“我們沿著橋墩上的爬梯爬下去!”突擊手說。
“鐵血就連巡邏路徑上的一只老鼠都不會放過,我們不可能不被發現。”隊長說,“到時候上不去也下不來,我們就真成活靶子了。”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帶上裝備。至少能抵抗一陣……”支援射手咬著牙,懊惱地說。
“你沒看見它們有多少人嗎?”突擊手說,“就算把我們的全部武器都用上也對付不了!”
“別慌。”隊長說,“對於鐵血來說,我們和感染者是沒有區別的。我們也許可以利用這一點。”
“你在說夢話嗎!”
“只能賭一把了。我們繼續向前爬,然後鑽到感染者群里,讓它們幫我們擋住鐵血的火力。當鐵血被它們吸引的時候,我們再趁機衝出去。”
“我才不要!我……那些感染者我在遠處看著,就渾身起雞皮疙瘩……”突擊手說。
“它們會撕碎我們的吧。一定會的。”支援射手也低聲說道,“它們的爪子和牙齒那麼尖。我寧可讓鐵血用離子槍把我燒成灰燼……”
“冷靜點!”隊長喝道,“我們身上的作戰服有二級防穿刺效果,能夠抵擋一定的傷害。你們都做過肉搏訓練吧,不要開槍、保護好自己的要害,盡量擋開它們的攻擊。用不了幾分鍾鐵血就要走過來了,槍聲會吸引這些汙染者,我們就向反方向衝出去。我們能做到的!”
“可是,我感覺……很害怕……”突擊手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就要哭出來了。
“我呢,想要再見我的指揮官一面。”隊長說。
“嗯?”
“比起魚子醬和肖邦,我更想我的指揮官。我們之間還有沒能實現的約定,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想再見他一面。”隊長說,“我要活下去、必須要活下去,這樣我們才有再見的可能。這就是我在這里像蒼蠅一樣鑽來鑽去的理由。你們呢?”
“我也想……”支援射手說,“我出發之前的那天晚上,我的指揮官說要我一定平安回來,因為他不想失去我……但是因為他當時喝醉了,我不喜歡他醉醺醺的樣子,所以沒有搭理他,離開的時候也沒有告別。我現在感覺好後悔,有太多本該說的話,卻沒有說……”
突擊手驚訝地看著兩個人,終於流出了淚水。
“我……我也是啊……”她說,“那個家伙,還欠我……欠我好幾頓飯呢……”
“別哭,我們還沒完。活下去就有機會。”隊長說,“這些感染者的反應速度並不快,集中全部精力躲避的話,它們沒那麼容易傷到我們。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好吧,”突擊手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
“還是害怕嗎?”隊長說。
“……有一點。”
“害怕的話,就想想自己思念的人。我們要為了他們活下去。”隊長說著拔出了戰術匕首,“現在,白刃出鞘。”
突擊手和支援射手也抽出了匕首,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
“去吧!……”
感染者的數量雖然龐大,但訓練有素的鐵血戰斗力更強,那些失去了自我、只知道撕咬的怪物,最終還是被鐵血消滅掉了。這一點讓隊長有些失望,她本希望汙染者能夠占據上風的,因為畢竟這些沒有思想的家伙更好糊弄一點。
但無論如何,幸運的是三個人都趁亂逃了出來。
“你的傷勢,不要緊吧。”隊長說。
戰斗中隊長和突擊手避開了多數感染者的撕咬,只受了輕傷,但支援射手就沒那麼幸運了。由於格斗經驗不足,支援射手全身多處負傷、腿上被撕了一條大口子,這讓本就機動性不佳的她處境更加艱難。
“還能堅持。”支援射手說。
“你的腿不能再亂動了,強行走路會讓傷口撕裂得更厲害。”隊長說,“我來背你。”
“還是我來吧。”突擊手說道,“要論負重能力,我怎麼說也比你強一些。”
“沒必要。”支援射手說,“你們走吧,不要管我了。”
“怎麼到了這時候,反倒開始說這種話了?”突擊手說,“經歷了剛才那場,我可是更加明白活著的可貴了。你不這麼想嗎?”
“正因為如此,我才讓你們走。你們都有活下去的理由,而現在的我不僅不能戰斗,還會拖你們的後腿……我不想因為我,而毀掉大家逃生的希望。”
“我知道你現在的感受。失去了烙印武器的確是件痛苦的事情,我也體驗過。”隊長說,“對我們來說,那東西就像是生命的一部分。一旦失去,心中那種空落的感覺,讓人開始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只要過一陣子就好了。如果你感到不安,拿著這個或許會好些。”
說著,隊長從腿上取下了防身的手槍,遞到了支援射手的手里。
“……你有過這樣的經歷?”支援射手接過手槍,驚訝地問。
“有過一次。”
“我想象不出什麼情況下,我會丟掉自己的武器。就算是我死了它也該緊握在我的手里。”突擊手說,“你這家伙的過去,絕對不只是什麼‘按部就班的軍營生活’吧?”
“多數時間都是,但也有點其他的。”
“除了戰區,你還在其他地方生活過?”支援射手問道。
“是的。我做過私人護衛和特勤人員,也曾在民間……和分公司呆過。”
“民間和分公司?在那些地方做什麼?”支援射手吃驚地說。
“餐廳的服務員,和一些文職工作。”
“快給我講講!”突擊手叫到。
隊長難得地微微笑了笑。
“好吧。”她說,“如果你們能打起精神來繼續前進的話,我可以給你們說點故事,打發路上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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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支援射手執意不肯接受讓隊友來背負,於是她們不得不換了一種折衷方案——找了一根粗壯的樹枝做拐杖,然後由兩個人輪流攙扶著支援射手行走,將她因傷而對行軍速度的影響降到了最低。這是經過仔細權衡的做法。
雷達站坐落於距離河岸大約不到3公里的山林中,由於位於高處,因此需要盤山而上,實際上走的距離遠不止3公里。一個人背著另一個人的話,速度會慢許多,而第三個人為了統一步調又不得不跟著放慢速度,這樣整體的速度至少會慢一倍。而三個人共同前進的話,雖然慢了一些,但不會慢太多。
幾個人逃出那場混戰的時候,鐵血還在清理汙染者,雖然它們不太可能追上來,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因為三個人手里的彈藥就連保護自己都捉襟見肘。
“就年齡而言他早已經是成年人了,而且經歷過許多戰斗,軍事素養極高。但有時候,也會做出讓人難以理解的行為。在一次戰斗中,由於鐵血使用了病毒武器,他手下的精銳小隊遭遇了嚴重傷亡。他為此意志消沉,於是就一聲不吭地,獨自離開了戰區……”
隊長講的,自然是她那位沉悶而不合群的指揮官的事跡。那些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牢牢抓住了她兩個隊友的心。
“那不是擅離職守嗎?”突擊手問。
“所以才說難以理解。”隊長點了點頭說。
“總部一定大為震怒吧。”支援射手說。
“倒是說不上大為震怒,但也下了命令,讓我去把他追回來。“
“然後呢?”
“然後,我追上了他……跟著他去到了一個陌生的鎮子,在那里呆了大約三、四個月。”
“你沒有把他帶回戰區?”
“沒有。”
“你這……不也是抗命嗎!為什麼?”
隊長沉默了片刻。她的臉上露出了復雜的表情,嘴角微微翹了翹似乎是想要微笑,但皺起的眉宇卻流露出一絲寂寞的無奈。
“他作戰的風格一直都很驍勇,在那次之前,我一直認為他是個鐵腕的戰士。”隊長說,“但那時候,他的樣子失落極了。他一個人走在不知通往何處的路上,背影充滿孤獨和迷茫,讓人忍不住想要同情。所以我就……沒有執行總部的命令。”
“就因為這個?”支援射手搖了搖頭說,“就這樣,你就違抗了總部的命令?那可是差不多最高等級的指令啊,我想不明白。”
“想不到,隊長其實是個溫柔的人呢。”突擊手小聲咕噥道,“而且很浪漫。為了一個人的背影,可以就連最高指示都棄之不顧……真是太浪漫了。好羨慕啊……”
“我說,你雖然一直張牙舞爪的樣子,該不會其實是個……充滿少女情懷的小鬼吧?”支援射手滿臉的不可思議,她感到她對自己隊友的印象正在發生顛覆。
“少女……少女情懷怎麼了,我也是有個人喜好的!這叫做性情,性情你懂嗎!”突擊手漲紅了臉說道,“隊長不也一樣嗎,看似高冷,其實是個純情種!反差也是一種萌點!”
“好,好。我感覺今天可學到了不少東西。”支援射手似乎陷入了思考。
“別打岔,聽隊長繼續講。然後怎樣了?”
“然後我們就在鎮上生活了一段時間。因為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我們謊稱是……伙伴,他在碼頭上找了份工作,算是隱居了一陣。”隊長說著臉色有些發紅,因為他們那時候的身份並不是她說的“伙伴”,而是更為親密的關系。
“聽起來就像是,私奔一樣啊!”突擊手叫了起來。
“也許……差不多吧。我們在那里呆了大概兩三個月。直到有一天,總部派人來了,向他指派了新的工作,我卻沒有得到下一步命令,就留在鎮上做服務生。之後又過了一陣,我也被召回了總部。”
“然後呢?”突擊手問。
“然後,就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你們就分開了?”
“是的。因為被安排了不同的工作,我們都沒有再回原來的戰區。”
“再就沒有再見嗎。”
“有再見。大約半年後,我們都被派往同一個分公司,在那里從事了一段文職人員的工作,之後我就被召入了SOG小隊。”
“我聽得有點糊塗了。”支援射手說,“你是說,你那位指揮官現在還留在分公司?”
“不,他也來這邊的戰場了。你們和他見過面。”
“哦!你是說,就是那天晚上的那個——”突擊手一拍巴掌。
“和某個身份不明的人形在一起的男人。”支援射手補充說道。
“是的。”隊長點了點頭。
“叫什麼來著?”突擊手皺起了眉,“我對他的印象已經不深了,那是個不起眼的人。他說自己是格里芬的軍官吧,來這里是在干什麼?”
“我也不知道。”隊長說,“他的任務和我們一樣,涉及一些保密事情,所以我沒有問。”
“……嘖,你可真是個死板的家伙。”突擊手不滿地說道。
“我們已經不是同一個戰斗序列里的成員了。”
“這麼說來,那天晚上我們是被故意支開了吧。那你們有沒有做……就是,那個……?”支援射手小聲問道。
“這算是什麼問題啊,太露骨了!”突擊手叫道,“還說我少女心,你這不是愛八卦的大嬸才會打聽的事情嗎?”
“沒有。”隊長淡淡地說道,“只是交換了一些關於戰場的信息。”
“那以前呢。以前有過沒有?”
“隊長這種家伙,怎麼可能會……!不過既然她懂,那麼說不定也有可能?到底有沒有?”
隊長沒有回答過度關注自己的隊友。她沒有說話,而是微微昂首看向遠處,一路上漸漸放松的表情忽然再次凝重了起來。
她們為之不斷輾轉的地方已經進入視野,但同時進入視野的還有那些建築物上痕跡。遠處雷達站的外牆上滿是瘡痍,那些殘破的牆壁和窗戶,顯然是武器造成的破壞。
“我們馬上就要到了,做好准備。”隊長沉聲說,“做好戰斗的准備……或許,還有白來一趟的准備。”
畢竟是訓練有素的士兵,聽到隊長的話,兩人立即離開了主路、進入了警戒狀態。幾個人端起各自的武器,挑選了合適的掩護物,開始小心地朝著雷達站前進。
“你的腿怎麼樣,走路能行嗎?”隊長走在最前,一邊走一邊說道。
“感覺好多了,不礙大事。”支援射手說道。
“偵測到什麼信號了嗎?”
“沒有。也許是太遠了,至少附近沒有任何電子信號。”
“小心點,密切留意四周。”
“明白。”
十幾分鍾後,她們來到了雷達站的外圍。圍牆殘破不堪,許多地方已經倒塌了,在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建築也滿是破損,這里明顯是發生了激烈的戰斗。
“偵測到什麼了嗎?”幾個人躲在圍牆下,隊長壓低聲音說。
“沒有,什麼都沒有。這個地方簡直一片死寂。”支援射手小聲說。
“它們會不會是藏起來了?我是說鐵血。”突擊手說。
“可能性不大,我們還沒有見過刻意隱匿自己信號的鐵血。”隊長說,“但不能掉以輕心。我們得進去看看。”
“總覺得這里陰森森的,我不想進去啊。”突擊手說。
“我也不想,但我們就是為了這個地方才費勁周折,不可能不進去。”支援射手說。
“別說話了。我先上,你們聽我命令行動。”
隊長說完,縱身越過圍牆進入了庭院。眼前的場景讓她驚呆了:通往雷達站主建築的路不過三四十米,但卻布滿了彈坑和燒焦的灰燼,還散落著許多殘缺的報廢人形——
全都是格里芬的戰術人形。
“怎麼沒動靜了,隊長?什麼情況?”
直到聽到突擊手的呼喚,隊長才回過神。
“嗯……安全。你們過來吧。”
“好,我來了……我操,這是什麼?!”突擊手從圍牆的破洞里鑽了進來,然後驚恐地說道。
“戰術人形。或者說戰術人形的碎片。”支援射手倒是很冷靜,“不過這些燒焦的灰燼都已經冷了,戰斗至少過去好幾個個小時了吧。”
“至少過去一兩天了。”隊長說,“這些彈坑里有積雪,但這兩天沒有下雪。如果是風吹進去的,那麼至少得一兩天的時間,雪才能積這麼厚。”
“她們為什麼會在這里?”突擊手說。
“不知道。我只希望不要成為她們的一員。”支援射手說。
“別想那些了,我們來這里是為了我們的事情。去屋里看看。”隊長說。
其實她們幾個都很明白,這些戰術人形很很可能是在戰斗中被衝散的各部人形,她們集結在一起卻遭到了鐵血的猛烈攻擊,退守到了這里,但最終還是沒有逃過被消滅的命運。庭院里被擊毀的全都是格里芬的人形,已經說明了一切——只有失敗者,才會把屍體留在戰場上。
幾個人小心翼翼地從破碎的窗戶鑽進了雷達站,正如所料,屋子里也有許多被摧毀的格里芬人形,多數聚集在牆壁的破口和窗戶前,手里還拿著各各色武器。她們顯然是邊戰邊退,然後被全部殲滅在房間里。
隊長走到房間的主控電腦前,看到電腦上還趴著一個人形。這個人形的後背被激光燒穿了一個大洞,臨死之前一定是在試圖用雷達發出信號。可惜,在她發出的信號得到回應前,她就在這里和主控電腦一起被摧毀了。
“好消息是:這里的戰斗已經結束很久了,敵人早已離開,我們暫時安全。”隊長說。
“壞消息呢?”突擊手問。
“主控電腦被摧毀了,雷達也沒有能源供應。格里芬顯然沒能成功在這里建立通訊站。”
“也就是說我們果然白跑了一趟?”
“也不算白跑。往好處想想,這里還有不少能用的彈藥和裝備,找一找的話,說不定還能找到一些食物。我們可以在這里休息一下,順便想想離開這里的其他辦法。”
“其他辦法,呵呵!”突擊手氣得冷笑了一聲,然後狠狠地踢了一腳腳下的報廢人形,發出一聲悶響,“要是有其他辦法,我們何必來這種地方!!”
“這些人形也算是我們的同伴,你不要她們撒氣!”支援射手生氣地說。
“至少我們還活著。冷靜下來,總能找到辦法的。”隊長說。
“我去他媽的冷靜!我現在只想打人!”
“支援射手在這里休息,順便警戒。我去搜搜這些‘伙伴’有沒有留下有用的物資。”隊長對突擊手說,“你要是不開心,可以在附近散散心,不過別走太遠。”
“我去他媽的散心!!”
隊長沒有理會突擊手,獨自向著雷達站二樓走去。
雷達站的二樓有一個尖頂,三角形房檐正中央是一顆水泥抹成的五星,上面曾刷著紅色的油漆,但是早已經褪色。這種建築風格現在已經十分少見,很可能是上個世紀建造的。這里曾經是軍事重地,但是在和平的歲月里漸漸變成了民防設施,直到戰爭爆發才又一次被人們想起。
被遺忘也未必不是一種幸運,隊長心想,她想起了自己和指揮官在海邊小鎮度過的那段被“遺忘”的時光。雖然明知沒有未來,但那須臾的寧靜和安詳,依然讓她感到留戀。
她從殘破的窗戶朝外面看去,雷達站的另一邊是起伏的山脊和樹林。背向燃燒的城市廢墟,硝煙的氣息也隨之遠去了,仿佛這場地獄般的戰爭只是一場讓人不愉快的夢。
可惜,只要是夢,那就一定有醒來的時候。
“隊長!”
隊長聽到一聲驚呼,是支援射手發出的。
“怎麼了?”
“偵測到鐵血的信號!就在我們四周……到處都是!!”
“隊長看了看外面,她什麼都沒看到。但當她把目光集中到樹林里時,她看到森林里有動靜——
地面之下,有一些小型機械單位在破土而出。它們有著箱形的身體和四條機械足,身體前方是偵測探頭和激光武器,身體上裝飾了樹枝草葉做偽裝,靜止的時候很難被發現。這些小東西的數量相當驚人,正在快速向著門前方向集結。
“那是什麼,兵蟻嗎?!”突擊手驚恐地說道。
“是行軍蟻。”隊長說,“兵蟻的加強版,裝甲更厚、火力更強,卻同樣跑得飛快以及射程很近。它們的作戰方式是集結到一定規模,然後集體衝鋒。把重型武器收集起來,面向正門方向建立防御!”
“我操他媽的!”
突擊手四下張望,在牆壁的破洞旁看到一挺機槍。她跑過去提起機槍和彈藥箱跑到門口,卻發現支援射手已經在那里了。
“讓開!”突擊手喊到。
“該讓開的是你。”支援射手拿過突擊手手里的機槍,泰然說道,“操作重型火力是的我工作。”
“這里連掩護物都沒有,你腿又受傷,呆在這里找死嗎!”
“你幫我搭個掩體不就好了?”
“哪來材料搭掩體?!”
“這不滿地都是嗎。”
支援射手用下巴一指,突擊手楞了一下,因為支援射手所指的方向,她並沒有看到木板和沙袋。但旋即,她明白了支援射手的意思,支援射手是讓她用戰術人形的殘骸做掩體。
“她們不是我們的伙伴了嗎?”突擊手說。
“當然是。我們這不是馬上就要加入她們了嗎。”支援射手笑了笑。
“為什麼我總是要遇到這種倒霉事啊?”
“隊長不是經常說嗎,往好處想想。至少你想打人的願望實現了,現在你可以大打出手了。”
“哈,那家伙。去他媽的往好處想……”
隊長找到了一部榴彈發射器,當她把那東西以及剩余的彈藥搬過來的時候,看到了讓她驚奇的一幕:雷達站的房門前,堆起了一列由人形殘骸和牆體碎塊組成的掩體。支援射手駕著機槍穩坐其中,突擊手則將備用槍管和一條條彈帶整齊地羅列在一旁,兩個人臉上都帶著笑意氣氛融洽,不像是兩個大敵臨陣的士兵,而像是兩個結伴出游、捧著便當談笑正歡的伙伴。
“怎麼,終於找到共同的話題了嗎。”隊長把榴彈發射器裝在支架上說道。
“是啊,我們在討論你。”支援射手望著敵人聚集的方向說道,“我一直覺得你這個人不太討人喜歡,生硬冷漠、沒有生氣,甚至好像沒有感情一樣。現在想想其實你挺負責任的,你許下的承諾都實現了。雖然我們無法活著離開這里,但至少我們已經竭盡全力了。就像你說的,現在我死也瞑目了。”
“我……確實是個虛張聲勢的膽小鬼,怕死、怕疼,一想到要上戰場我就緊張得不得了。我的‘精英’的頭銜全是在演習和模擬戰斗中獲得的,說實話,這是我第一次實地作戰。”突擊手說,“但這些天的經歷,讓我感覺這些事也不是那麼可怕了。我想如果生命不是如此脆弱和短暫,也就不會這麼的可貴吧。我忽然感覺有很多遺憾的事情……比如說,我們沒法再更多地相互了解了。”
“看來你們心里已經對我們的結局有了構想了。但我和你們想的不一樣。”隊長說,“我呢,確實,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家伙。因為這個世界讓我感到厭煩透頂。不過,人活著並不是為了這個世界,而是為了自己心中在意的事情和人。或許在他人看來,那是很普通的事情或者很平凡的人,但有了他們,這個世界的存在才有了意義。這就是我這些年學到的東西。所以,我不會放棄的,因為這個世界有我願意為之奮力活下去的人。子彈打完就用匕首、匕首折斷就用雙手,哪怕有一萬分之一活下去的可能,我也會戰斗到最後一刻。”
“……好一番豪言壯語。”支援射手笑了笑說。不遠處的敵人已經開始躁動,於是她拉了一下槍栓,把手指放在了扳機上。
“那個讓你為之奮力的人,如果能聽到這些,一定會非常感動。”突擊手托起了彈帶。
“它們來了。”隊長調整好榴彈發射器的射角,將榴彈鏈塞進了發射管,“自由開火吧,祝我們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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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敵人衝鋒之前,支援射手搶先扣下了扳機。遭到攻擊,敵人立即炸了窩,成群地撲了過來。
機槍噴吐著火舌,衝在最前的敵人立即被放倒了一片。但它們的衝鋒沒有減慢一拍,因為它們沒有知覺和恐懼,只有預設的消滅目標的程序。敵人迫近,隊長發射了一串榴彈。火焰在敵群中爆開,第一波衝上來的敵人被消滅了大半,但還是有幾只漏網。突擊手端起自動步槍,在它們衝到面前之前消滅了它們。
一波進攻之後,又是一波。第三波敵人被消滅之後,它們的進攻停了下來。它們在庭院之外再次聚集,但比上次遠了不少,這次機槍不能直接命中它們了。
“它們為什麼停下了?”突擊手說。
“它們似乎是在試探我們的火力。”支援射手說。
“是的,根據對方的反應,再采用針對性的進攻戰術。”隊長說,“雖然是自律作戰,但這種策略顯然是經過了巧妙的設計的。”
“這麼說我們想要擊敗它們,必須要技高一籌了?”
“再高明的計策,也需要一定規模的部隊才能實施。我們三個人組織不起來復雜的戰術,它們恐怕也不會給我們這種時間。”
“注意,它們又來了!”
敵人再次向正門發起了衝鋒,但這次它們派出了兩股部隊,一股衝擊正門,另外一股從牆壁破損的地方分散地鑽了進來。三個人奮力作戰,雖然再次擊退了敵人的進攻,但這次有好幾只行軍蟻已經衝到了她們的面前,隊長和突擊手都受了輕傷。
“這次敵人的數量增加了一倍,榴彈發射器散熱不及,無法維持這麼快速發射了。”隊長說。
“它們馬上就會發現,只要派兵足夠多,我們的火力就會應對不暇。”突擊手說。
“我們不能讓它們試探到我們的火力極限。”隊長說,“我們需要一些更有力的武器。”
“那邊有一些裝了遙控引信的炸藥。”突擊手說,“做個陷阱怎麼樣?”
“姑且一試吧。我們把它放在院子大門口外面一點的地方,快!”
隊長抓起炸藥,把遙控器塞到支援射手手里,然後和突擊手一起跳了出去。當她們跑到院子門口的時候,敵人也開始行動了,因此她們只能慌忙把炸藥仍在了門口兩側,然後立即轉身往回跑。
“快引爆!”隊長說道。但支援射手默默地看著前方,沒有動手。
“操,還等什麼!!快他媽的按那個按鈕啊!!!”突擊手轉過身,顧不上瞄准胡亂地掃射了一通,成群的行軍蟻幾乎已經衝到了她的面前。
轟!!
突擊手被灼熱的氣浪包圍,感覺就像掉進了鍋爐,天旋地轉、並且全身都在燃燒。然後,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你還好嗎。……能站起來嗎?”
“嗚……”
突擊手呻吟了一聲。她聽到有人在和自己說話,但因為意識渙散,一時想不起這個聲音是誰。然後,她感覺自己被拎了起來。
“我能走……放開我……”突擊手咕噥著說。
“你不像是能走的樣子。”
“我沒事……!”突擊手叫道。她因為受到震蕩而眩暈的腦袋,慢慢恢復了意識。
她睜開眼,看到對她說話的是隊長。她想要扭頭,卻感到一陣頭疼欲裂。
“別動。你最好休息一下。”隊長說。
“我昏過去了嗎。昏了多久?”
“也就兩三分鍾。氣浪把你擊暈了。”
“怎麼樣了?”突擊手大口喘著氣說。
“還好,沒缺胳膊少腿。”
“我是說敵人。”
“被爆炸消滅了一大部分,暫時停止進攻了。”
“……你怎麼沒事?”
“托你的福,在那家伙引爆炸藥前,我躲進了一個彈坑。”
“哈哈……咳、咳……”
突擊手掙扎著爬了起來,但剛一抬腿,就摔倒在地。血從她的嘴角滲了出來,雖然沒缺胳膊少腿,但她還是被氣浪震傷了,而且傷勢不輕。
“你得休息一會兒。”隊長說。
“敵人……會休息嗎。”突擊手說。
“要不你去和它們談談,一起休息一會兒?”
“我去他媽的……談談……”
“隊長。”一直沉默的支援射手忽然說話了。
“嗯?”
“我想你得看看這個。”
隊長向著遠處看去,看到行軍蟻沒有再次集結,而是分散地守在庭院邊緣。它們的數量,似乎沒有之前那麼多了。
“它們沒有再次集群。它們的數量,好像比之前少了一些。”支援射手說。
“但就算是現在的數量,也不是我們能夠對付的。”
“我推斷,它們的數量是有限的,現在已經無法達到集群衝鋒的規模了。”支援射手說,“我們只要繼續削減它們的數量,就有突圍的可能。”
“它們對我們的情況沒有主觀上的認識,但是通過這幾次進攻,至少掌握了一些數據。”隊長說,“你看,它們現在的位置,正處於我們的射程之外。這說明它們已經試探出了我們的火力范圍。能夠設計出這種策略的人,不會想不到單一兵種的弊端。也許它們的數量並非減少,而是分散了。”
“你是說它們想要圍困我們?”
“也許不止如此。面對僅憑手中的火力無法攻克的堡壘,你會怎麼做?”
“難道說……它們在請求支援?!”
隊長仰頭望向樹林深處,雖然看不到那邊有什麼,但是可以隱約看到高處的樹枝正在顫動,顯然是有大型物體正在朝這邊移動。
“大概就是這樣。”隊長點了點頭。
“聽你們的話,我們是不是有點不妙了……”突擊手嘟囔著說道。
“是的,和一直以來一樣的不妙。”支援射手說。
“那就是說不是什麼大事。”突擊手說。
“嗯,最多也就是馬上就要完蛋了。”
噗嗤,突擊手笑了起來。
“唉呀,掙扎到最後還是這樣。可真慘啊。”她說。
“是啊,哈哈。”支援射手也笑了。
“還沒到最後。”隊長說,“槍還能用、彈藥也還有一些,我們還能戰斗。”
“別鬧了。如果你的冷靜不是假裝的,那你就該知道現在怎麼做才對。”突擊手說。
“該怎麼做?”
突擊手努力地坐了起來,看了身邊的支援射手一眼。
“我已經沒法再跑了,而這家伙想跑也跑不動。我們的逃亡就到這里了。”突擊手說,“你自己突圍吧,隊長,趁著它們的重火力單位還沒來。你是我們三個中速度最快的,你還有希望。我們去吸引一陣火力,你趁亂逃出去,應該不成問題。”
隊長看了她們兩個人一眼,沒有說話。她默默拿出自己的通訊器,打開了開關。為了保持電子靜默,她們都把通訊器關掉了,但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
隊長凝視著手里的通訊器,總部的波段已經失效,但里面還保存著另一個波段。她當然知道不可能接通,沒有中繼站,通訊器發出的信號最多只能傳到幾百米的范圍,況且還有坍縮液炸彈帶來的輻射的干擾。通訊器這東西,其實早已經沒用了。
但她還是選擇了那個波段,然後按下了呼叫按鈕。
傳來的是一陣雜亂無章的沙沙聲,那是電離輻射產生的噪音。
隊長無奈地笑了笑,扔掉了通訊器。
“賭注有多少了?”隊長開口說道。
“什麼賭注?”支援射手說。
“你們不是一直在拿我打賭嗎?”隊長說,“賭我到底是何方神聖。突擊小鬼猜我是個偏僻的小地方來的村姑、而你則認為我是從總部來的欽差,不是嗎?”
“……你這家伙,已經知道了啊。”突擊手說。
“從一開始就知道了。賭注有多少了?”
“六十塊,或者八十塊吧。來到這地方以後就沒再計算了。”
“都要歸我了。”
“哈?!”
隊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她看向外面,敵人的支援已經隱約可見——雖然茂密的樹林遮擋了它上方的輪廓,但從那爬行的四條機械足來看,顯然是一部“蠍尾獅”重型機甲。
“我的身份,對我自己來說也是一個謎,出身也好、原型也好,我從來沒有去探尋過。我本是一件只懂服從命令的商品,多年里更換過許多素體、變更過許多所有者,每一次改變,都意味著不同的經歷和記憶,我現在甚至不能確定那些記憶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雖然那不是我的名字,但大多數時間里的大多數人,都叫我‘Vector’。”隊長說,“我來自北部戰區的17號區域,的確是個偏僻的小地方,但我是奉克魯格元帥本人的命令去那里的。所以你們的猜測,只能說各自猜對了一部分。我的指揮官的名字,是‘陸久’——N17戰區的前任指揮官、北部軍團的現任總指揮官。而我,是陸久的戰友、副官、以及用生命許下過承諾的愛人。你們聽明白了嗎?”
突擊手和支援射手呆呆地看了隊長一陣,然後互相對視了一眼。
“還有,你們想象過的那些事情,我們全都做過,而且做過許多次。”隊長又補充說道。
“哈,真是想象不到啊。”支援射手說。
“絕對想象不到。特別是你和指揮官歡愛的情景。”突擊手也說道。
“我不會獨自逃離的。”隊長說,“絕不拋棄一同踏上戰場的戰友,這是陸久身為指揮官時的信條,我也同樣會這樣做。現在,我命令你們准備戰斗。”
“妙啊。我竟然遇到了個不怕死的家伙,還滿口大義凜然。你是在鼓舞我們的士氣?你真把自己當成指揮官了?”突擊手譏諷地說。
“沒用的。”支援射手搖了搖頭,“無論人數還是火力,我們都無法和它們抗衡,這一點顯而易見。就算戰斗也是同樣的結果。”
“至少戰斗能夠把生存下去的可能性提高一點。”隊長說。
“從萬分之一提高到千分之一嗎。沒有意義。就算你決定搭上自己,還是沒有意義。”突擊手說,“如果你決定一起死在這里,我不反對。但不要再號召我戰斗了,我累了。等到確認了敵人的支援火力,我就在這里了結自己。就是這樣。”
“我也是,不想再做徒勞的抵抗了。”支援射手說,“如果必死無疑,我希望能安靜地死去。謝謝你的手槍。”
“你們已經徹底絕望了嗎。”隊長說,“回到重要的人的身邊,已經不值得期待了嗎。”
“別再自我欺騙了!”突擊手叫到,“我們早已被拋棄了,不然的話,就算是失去聯系,也該有人來找找我們。我們心里一直一來所抱的希望,就是向什麼人求救,但事實上是,就算我們成功聯系到了總部,他們也不可能會救我們!我們不是人類,我們是出於經濟性考慮才被制造出來的代用品,不可能得到超出成本預算的救援,這一點我們心里都明白,這就是戰術人形注定的命運!我們只是自己心有不甘,才一直掙扎到現在。不信你問旁邊這個家伙,她真的相信會有人來救我們嗎?!”
隊長看了支援射手一眼,沒有說話。不必去問,從那黯淡的眼神里就已經看出,支援射手也放棄希望了。
“我明白你們的想法,我曾經也是這麼想的。我曾經對這個世界厭倦至極,我漠視生命、漠視自己,漠視一切。但和指揮官相遇後,我經歷了很多、也改變了很多。”隊長說,“我不喜歡‘命中注定’這句話。人形是人類的造物,就注定是人類的附庸嗎。就注定是任人擺布、可以隨意丟棄玩偶嗎。就注定是必須默默無言地代替人類去戰斗和受傷、失去使用價值後就安靜地自我毀滅的工具嗎?不。不管你們怎麼想、不管他人怎麼想,我不這麼想。你們說得沒錯,救援大概是不會來了。但就算是這樣,我們的生命,就不值得自己為之戰斗了嗎。”
突擊手和支援射手沒有出聲,她們甚至沒有去看隊長。隊長的話,她們仿佛沒有聽到一樣。
“這個世界正並不是我們被告知的那樣。在人類之中,也有許多會把我們當成伙伴和同類對待,前提是我們得自己珍惜自己。一個人並不是因為受到別人的認可才成了一個‘人’,而是因為他認為自己是人、他希望得到像人一樣的尊重和對待,因為他,生 而 為 人 。但如果你們自己還把自己當做物品的話,那就永遠無法改變了。”
隊長說著朝外看了一眼,她看到一台龐大的戰斗機器已經從樹林里鑽了出來。
“蠍尾獅來了——我們的攻擊對它是沒有作用的,但在這復雜的地形當中,它的威脅沒有在開闊地那麼大。我的策略是最大限度地消滅那些速度極快的行軍蟻,然後利用建築物牽制住蠍尾獅,然後逃命——如果那時候我們還有命的話。這大概就是最後的戰斗了,要是你們不願意干,我一個人干。就這樣吧。”
“你叫什麼名字?”支援射手問,“你說Vector不是你的名字,那麼,你也是有名字的吧。”
“陸薇,‘陸’是陸久的陸,‘薇’是一種花的名字。你呢。”
“我叫卡尼婭。”支援射手說,“Kal\u0027nya,是星星的女兒的意思。”
“我……我叫泰洛絲,名字來自一種葡萄酒。”突擊手說。
“很高興和你們一起戰斗,卡尼婭、泰洛絲。”隊長伸出了手。
“很高興和你一起赴死,陸薇隊長。”支援射手也伸出手,和隊長握了握。
“你們這些討厭的家伙,我不高興、也不想死。我要拼了命的活著!”突擊手在兩個人的手上拍了一下。
最後的戰斗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因為三個人根本無法抵抗蠍尾獅的強大火力。僅僅過了不到10分鍾,她們的防线就崩潰了。突破防线的行軍蟻接連不斷地鑽進了房間,支援射手端起機槍邊打邊退、隊長和突擊手在她的周圍只能勉強掩護。
“撤!上二樓!”隊長喊道。
“敵人如果占領一樓,我們的退路就斷了!”支援射手說。
“顧不上那麼多了,一樓已經沒有多少掩護,外面還有很多行軍蟻!無論是出去還是留在一樓,都會被燒成灰的!”隊長說。
“那台蠍尾獅火力太它媽的猛了!得想辦法干掉它!”突擊手說。
“不可能的!上樓梯,我來斷後,快!!”
幾個人匆忙撤向二樓,順便在樓梯上消滅了幾只行軍蟻,蠍尾獅的轟擊也暫時停止了。
“它似乎不會在沒有引導的情況下進行攻擊。”支援射手說,“可以暫時喘口氣了。”
“那就抓緊整理一下武器裝備。行軍蟻遲早會再次找到我們的。”隊長說。
“你們有沒有聽到,像是飛機的聲音?”突擊手說。
“沒有。”隊長說。
“我也沒有,鐵血沒有能在高空飛行的單位吧?”支援射手說。
“奇怪了,我明明聽到一陣轟鳴從上面過去了。難道不是鐵血?”突擊說。
“專注戰斗。別想那些沒用——”
轟!!
一聲巨響,幾個人隱蔽的地方牆壁被炸出了一個大洞,是蠍尾獅在用電磁炮轟擊。
“咳、咳……你們沒事吧?”隊長說,“有人中彈了嗎?”
“我沒事……這混蛋怎麼突然就開火了?”突擊手說。
“樓下的角落里有一只行軍蟻在引導攻擊!”支援射手說道,“我們必須消滅它!”
“小心,散開、散開!”隊長喊道,“它又要射擊了!”
轟!!
又是一炮,把二樓朝外牆壁炸掉了一大半,三個人完全暴露在蠍尾獅的視野中。緊接著,幾枚榴彈飛了進來,三人急忙躲在雷達的電動機後面才沒有被炸成碎片。
“這下完了!”支援射手絕望地說道,“我們完全暴露在它的火力范圍之下了!”
“繼續開火!”隊長說,“行軍蟻已經不多了!只要消滅這些家伙,我們就有機會……”
“你們有沒有聽到那個聲音?飛機,這次更近了!”突擊手說。
“誰還顧得上那些?!”支援射手叫道。
“不,我好像也聽到了。”隊長說著向蠍尾獅的方向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那是什麼……?不好!離開這里,快走,快!!”
轟!!!
隨著一陣巨大的爆炸聲,熱浪和煙塵籠罩了整個庭院。雷達站的二樓被炸塌了,雷達倒了下來,幾個人也落到了外面。
要不是隊長在最後時刻奮力將兩個人拉了起來,她們現在也許已經被埋在雷達站的廢墟之下了。
“那是……什麼玩意?哎喲……”突擊手躺在地上呻吟著說道,“那個四爪怪,不該有這麼大威力的武器……”
“我看見有什麼從天而降,擊中了那只蠍尾獅。”支援射手說,“像是巡航導彈之類的東西?”
“是飛機。”隊長說,“我看到了。擊中它的是飛機……的確是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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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向著蠍尾獅所在的位置看去,只見原本矗立在那里的機械怪獸已經無力地癱倒在地上,機械爪上面的主體部分被全部削掉了。再往後面,是雷達站的廢墟,廢墟上有一部噴氣引擎正在燃燒、還有一部引擎落到了遠處的地方。
“這是哪來的飛機?”突擊手吃驚地說道。
“不知道。不過,我們好像得救了。”支援射手說。
隊長則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環顧著四周,像是在找什麼東西。片刻後,一個穿著黑色防護服的人影走出濃煙,出現在雷達站的廢墟上面。
“看來我來得還不算晚。”那個人說道。
雖然看不清那個人的容貌,但支援射手和突擊手驚訝地發現,說話的竟然是個男人的聲音。
“不晚。”隊長回答道,似乎是認識那個人,“應該說正是時候。”
“那就好。我一直擔心能不能及時找到你們。”男人跳下廢墟,走到了隊長面前。
“是你的飛機撞毀了那部機甲吧。”隊長問。
“確切地說,是准將先生的飛機。”
“這下你的打火機再也要不回來了。”
“要是能把你撈出來,打火機就留給他好了。反正飛機我也賠不起。”男人聳了聳肩,“我收到一個無线電信號才定位了這里,你是不是呼叫我了?”
“……是的。”
“呵,是嗎。”男人輕輕地笑了一聲。
“你……請問,您是誰?”支援射手終於忍不住問道。
“我叫陸久。”男人回答道,“我們之前見過面。”
“你就是那個,北部軍團的總指揮官!”突擊手說。
“前任指揮官。現在已經是通緝犯了。”
“呃……這個。”
兩個人面面相覷,只有隊長面色平靜,因為她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隊長說。
“是的,一言難盡。”男人回答,“簡單地說,在得知你們被困輻射區後,克魯格拒絕派出救援,我和他談崩了。加上之前的種種原因,我和他走向了決裂。”
“原來是這樣。難怪我接到命令,讓我一見到你就立即殺死你。”
“那你好像沒有認真執行命令。”
“我拒絕了。那種事情對我來說是不可能的。”
男人無奈地搖了搖頭。
“外面發生了很多事情,也許整個世界的秩序都將瓦解,甚至陷入混亂之中。”男人說。“從今以後,我大概得亡命天涯了。”
“不論發生什麼、不管去哪,我會都和你在一起。”隊長輕聲說。
“我不想事情變成這樣,讓你受這種流亡之苦。”男人說著,用手指愛憐地摸了摸隊長的頭發,“可是,種種機緣……唉。”
“沒關系。我們不是約好了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那又算什麼呢。”隊長微微頷首,小聲說道。
聽著兩個人互訴衷腸的話,支援射手和突擊手驚訝地發現,一路上姿態凜然的隊長,此時竟然像個小姑娘一樣羞澀忸怩。
“……我們去看一看附近,還有沒有沒肅清的敵人。”感到自己在這里有些礙事,突擊手拽了拽支援射手說。
“感謝你們的體貼,不過,別去了。”男人說,“我從這里飛過的時候,看到附近鐵血的部隊正在聚集。我不確定它們是否是往這里來,但我們絕對對付不了它們。我們得趕緊走。”
“往哪走?”
“我拜托了一些認識的人,她們會派一架直升飛機來接我們。出於安全考慮,她們將在我發出信號後行動,並且只在這里停留5分鍾。我已經發出信號了,她們會在35分鍾後抵達預定地點。匯合點在河邊,我們馬上行動的話,時間應該還算寬松。”
“我們在河邊遇到了大量的感染者和鐵血,沿河兩岸都不安全。那里不是那麼容易去的。”支援射手提醒道。
“我知道。”男人說,“我們可以利用地下的排水管道去那里,沒有輻射也沒有敵人,很安全。我已經看過了這一帶的排水網絡圖,雷達站後面就有一個下水道入口。”
“不愧是總指揮官,真可靠啊。”突擊手贊嘆地說。
“哪里,都是別人提供的情報。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動身。”
幾個人打開下水道的井蓋,依次鑽了進去。上下的通道雖然只能容下一個人,但進去之後發現,里面的管道其實相當寬敞,三四個人並排走也不擁擠。男人帶頭在前,隊長在最後,突擊手攙扶著支援射手走在中間,用了二十分鍾就接近了排水口的出口。
“我已經能感到明顯的空氣流動了,出口應該就在附近。”男人說著停了下來,“我們在這里休息幾分鍾吧,提前出去在外面等著,反而不安全。”
“我們真的就這樣逃出來了嗎,感覺像是做夢一樣啊。”突擊手說。
“是啊,我也是。”支援射手說,“就在半個小時前,我們還被鐵血的機甲堵在一塊巴掌大的掩體後面,那時候我覺得這次絕對要死了。可轉瞬之間,我們就到了安全的地方,還有直升機接應……感覺真的就像是做夢。”
“哈哈,說實話,這一路上我都覺得背後有追兵呢。”突擊手說,“就好像還有行軍蟻跟在背後一樣,總是感覺不安。”
“等等,我也一直隱約感覺背後有動靜。”隊長忽然說道,“卡尼婭,你偵測到什麼了嗎?”
“我確實偵測到附近有鐵血信號,但我一直以為是在地面上,所以沒怎麼在意……”
支援射手驚恐地說道,幾個人猛地朝後面一轉身,同時打開了戰術手電。
明亮的白光把下水道照得一覽無余,身後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什麼啊,根本沒人。疑神疑鬼的,緊張得發神經了吧。”突擊手笑著說道。
“如果是行軍蟻的話,最好不要掉以輕心。”一直沉默的男人忽然說道,“這東西經常成群結隊地出現,給人一種靠數量取勝的印象,但其實擁有相當龐大的策略庫,是一種非常狡猾的敵人。數量越少,它們采取的策略會越謹慎,我甚至見過它們鑽到地下偽裝起來,等我們的人形經過時自毀,就像地雷一樣。它們可以讓自己的電池在幾秒鍾里短路過熱,引起強烈的爆炸,能量相當於幾公斤的黃色炸藥……”
男人小心翼翼地往回走去,他仔細地檢查了來時路上陰暗的角落,但那些角落里確實什麼都沒有。
“是我多心了嗎。”男人自言自語地說著,轉身准備往回走。就當他轉身的一瞬,他的余光在高處看到了一個暗紅色的光點,那是紅外射燈發出的微光。
他猛然一抬頭。
“在上面!”男人高呼一聲,“開火,擊毀它……不好,它已經開始自毀了!散開、散開!!”
那是隊長一生中感到最為後悔的事情,她本該跑向自己的指揮官的,但因為條件反射,她選擇了和隊友一樣跑向相反的方向。接著,是一陣劇烈的爆炸。
隊長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惡心得想要嘔吐,只是胃里沒有東西能吐出來。
在密閉空間里衝擊波的威力會成倍提升,造成更大的傷害。所幸一只行軍蟻的爆炸能量有限,如果是兩只甚至更多,她們的內髒現在一定都被震碎了。
“陸久……”隊長掙扎著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地朝著爆炸的方向奔去,但爆炸造成的塌方堵死了他們的來路。
“陸久……!!”隊長用力喊道,但卻覺得嗓子里仿佛塞了棉花,怎麼也喊不出。於是她用力拍打著地面,希望能夠傳達出信號。
“我聽到了。”隊長聽到一個聲音從塌方的另一邊傳來。
“你怎麼樣?你受傷了嗎?”隊長意識到,自己因為聲帶過於緊張而失音了。但她無論如何也放松不下來,只能發出了一陣嗚咽般的聲音。
“我沒事,別急。”對面的聲音說,“我被震得有點暈,但沒什麼大事,休息一會兒就好。”
“你別動,我這就想辦法打通通道!”隊長感覺自己的嗓子好了一些,終於能夠順暢地說話了。
“沒時間了,來接人的飛機只會等5分鍾。你先走,我自己想辦法離開!”
“絕不!!”隊長叫了出來,這次她是真的哭了,“如果你不走,我也會不走!如果你死在這里的話,我也要和你一起死在這里!”
“給我住口!說什麼任性的胡話!!”
對面傳來一陣憤怒的吼聲,然後是片刻的沉默。
“薇,我歷盡千辛萬苦來到這里,不是為了死在一起這種蠢事。我們要活下去,都要都活下去。”男人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在一起的嗎。遠處還有我們未曾看過的風景、還有我們未曾觸碰到的幸福,我絕不甘心死在這種地方。這不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絕對不是。”
“可是,我要如何把你丟下自己離開?我做不到。我不能一個人……”
“你做得到,必須做到,無論如何也要做到!”男人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索性一起留在這里吧——這種想法的誘惑對我來說也難以法抗拒的,你不知道我有多思念你、不知道我為了見你這一面做了些什麼……但我們不能這麼做。我們經歷了許多的磨難,這不是第一次,也許也不是最後一次,而我們必須要超越它。只要想到你還活著,我也會設法活下去,無論有多少艱難險阻。但如果你放棄的話,我也就沒有活下去的力量了。你必須離開,必須活下去,我也會想辦法離開這里,這樣我們才能有機會再次相聚,你明白嗎?”
“我……”
“明白了嗎!!”
“我……我明白了。”
“你向我保證,無論如何都要安全地離開。”
“我保證。”
“我也向你保證,絕對不會死在這里,好嗎?”
“好的。”
“那就走吧。快!”
“陸久。”
“嗯?”
“你一定……一定要活著。”
“我以男人的名義保證。快走!”
“……陸久。”
“還有什麼事?!”
“我愛你。”
“……該死的,再說下去我就會忍不住不讓你走了!我也愛你!走吧,我也要去尋找其他的出口了!馬上走!”
隊長咬了咬牙,站了起來。她的兩個隊友已經在她身後等著她了。
“我們走。”隊長低聲說道。支援射手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說道:
“……好。”
於是她們一起,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著風吹來的方向奔去。
五分鍾後。
當隊長走出排水口的時候,她幾乎睜不開眼睛——一半是因為未能馬上適應外面的光线、另一半是因為直升機的旋翼吹起的風太大了。在稍稍適應了光线後,隊長吃驚地發現,天空竟然開始下起了大雪。
三個人登上等待她們的直升機,看到機艙里只有兩個人——一個駕駛飛機的飛行員,似乎是個戰術人形;另一個則是坐在機艙里的女人,深色長發隨意地在腦後編了個結、臉上有幾道疤痕、目光凌厲,還裝著一只機械手臂。
“陸久呢?”那女人開口問道。
“下水道發生了塌方,陸久被困在遠離出口的一端,去尋找其他出路了。”隊長淡淡地說道。
“我們是冒著極大的風險來這里的,我們可沒空等他從其他水管里冒出來。”女人說。
“我知道。不必等他了,我們走吧。”
女人揚了揚眉毛,似乎對這個回答有些吃驚。
“你就是Vector吧?”女人說。
“是的。”
“我聽說你和陸久……交情不淺吧。你就這樣把他丟在這里?”
“如果把你們全都殺了、然後奪取飛機能讓我救出陸久,我會毫不猶豫地這麼做。但是,不行。”隊長冷冷地說道,“我必須安全地離開,並活下去。所以你們最好在我改變主意之前趕緊升空。”
女人更吃驚了。她仔細端詳了隊長片刻,然後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難道說,是陸久讓你這麼做的?”
“沒錯。”
“難怪陸久會看上你,就連這種話都言聽計從,真是個好姑娘。”女人說著對飛行員打了個響指,“9,起飛了。”
“指揮官怎麼辦?”飛行員說。
“嘿,管他呢?你沒聽到這姑娘的話嗎,飛得慢了,我們就要小命不保啦。快爬升!”
“嘻嘻,遵命~”
飛行員輕聲一笑,拉下升降杆,直升機迅速離開了地面。機械臂女人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拿出了一部電話。
“喂,是我。”她對著電話說道,“戰術少女們已收回,但指揮官下落不明。……他自己倒霉,被困在下水道里了,關我什麼事?……不行,一分鍾都不能等,我來這里就已經引起了軍方的注意,別忘了,他們的駐地離這里可不遠。快給我准備去東亞的飛機。……不行?那就先降落在西部邊境。……我知道。……好吧,我的人還在這里,我可以派她們去。但是下面的事情我可確定不了,就算找到人,可能也沒那麼容易撤離。……嗯,從長計議吧,那只能如此了。這世道,能活著就不錯了,耐心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明白。那就這樣。”
掛斷了電話,女人扭頭看了看身後的三個人形,然後輕聲嘆了口氣。
“你們的運氣真好,有人肯為你們出生入死地搭橋營救,但多數人形就沒這麼幸運了。”女人說道,“這次戰斗,格里芬損失了70%的戰術人形,並且絕大多數雲圖都一同損毀了。這就是命。正是因為人類的生命太過脆弱,所以才制造出了人形,來替代他們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情,但這種歷史,也即將走向終結了。未來可能是個人類不得不和人形,在一定意義上平等共存的時代,而你們則是掀開這一時代序章的人。是的,我想從此我們可以用‘人’來稱呼你們了,雖然你們大概還不知道,‘人’這個身份,意味著許多煩惱……不過,那些事到時候再說吧。反正無論是哪個時代,對咱們這些家伙來說,都不會太平。”
“我已經派人去搜救陸久了。他目前還活著。”過了一陣,她再次轉向了Vector說道,“別想太多,至少你們都還活著……活著,比什麼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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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下了史無前例的牛皮呢,躺在陰暗潮濕的下水道里,陸久心想。
聽著Vector遠去的腳步,他的心里放下了一些,但還沒有完全放松。“設法離開這里”,可沒他說的那麼簡單。
陸久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左臂,感到一陣劇痛。他的左臂被壓在了一塊混凝土板下面而且抽不出來,掌心傳來的痛感告訴他,左手的手掌大概被鋼筋刺穿了。
此時如果有人幫忙,能把他的手臂刨出來的幾率有多大?陸久雖然估算不出來,但他知道肯定比現在要大。可他沒有留下Vector,因為他更知道救援的飛機不僅會引來鐵血,還會引起軍方的注意。錯過這趟航班,在這地方幸存下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果被困在這一邊的是Vector,陸久絕對不會自己離去,原因說來可笑,陸久的想法和Vector一模一樣——要是不能一起離開,那還不如一起死在這里。但心思簡單的Vector沒有想那麼多,陸久三言兩語就把她騙走了。
“我愛你”嗎,陸久心想。
多麼多麼溫柔的詛咒、多麼甜蜜的勸誘,無論聽多少次都聽不夠。但溫柔和甜蜜是解決不了眼下的絕境的。未知的敵人正在迫近,他必須要做出一個重要的決定——
吃子彈,還是斷骨頭。
來吧,陸久心想,毒蛇嚙指,壯士斷腕。骨頭斷了還能長上,讓心愛的女人等不到的男人,可不是好男人。
於是陸久解下捆扎帶勒緊左臂的臂彎,然後抽出了腰間的戰術匕首。
……
“陸久……。”
有什麼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說起來,自己到底是不是叫陸久?
陸久感覺迷迷糊糊的。
“陸久……?”
是誰?是誰在叫那個名字?
“陸久……!”
“薇?”陸久張了張嘴,答應了一句,但很快發現不對。
說話的不是Vector,而是自己的通訊器。陸久按了一下對講鍵。
“喂……”
“你終於回話了,急死我了!你在哪,還好嗎?”
陸久感覺清醒了一些,他能聽出和他說話的人是誰了。
他看了一下自己的左臂,手臂上的肌肉被切開、骨頭也鋸切斷,但縫了一半的傷口發干,血跡已經凝固。他給自己做了截肢手術,但在手術臨近尾聲的時候,他昏了過去。
幸虧扎好了臂彎,不然,現在已經失血過多而死了,陸久悻悻地想著。
自己又活下來了。
又一次,從死神手里撿回了小命。
“我還好。”陸久虛弱地說道,“我受了點傷,但是還活著。”
“我已經定位到你,安潔也派人去找你了。你最好是呆在原地等著,這樣找起來能省點事。”
說話的人是帕斯卡。帕斯卡莉婭,人形研究領域首席的科學家,一個智商情商都超高、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風情萬種,並且和陸久有過一段故事的女人。
也是給陸久帶來了他用一輩子也解決不完的麻煩的女人。
“我不能呆在這里。”陸久說,“這地方離撤離的位置很近,一定會招來鐵血,說不定還有軍方。我必須轉移,我已經沒有力量和它們周旋了。”
“那你還能動嗎?”
“還行,唔……”
陸久掙扎著想站起來,卻摔了一跤,通訊器里發出一陣雜音。他感覺自己血壓很低,光是直起身就兩眼發黑。
“陸久?!”帕斯卡急切地說道。
“沒事,有點頭暈。”
“你是不是失血過多了?”
“也不太多。”
“你必須保持清醒!千萬不能失去意識!”
帕斯卡說得很對,他絕對不能失去意識。如此寒冷的地方,如果失去意識,大概就永遠不會醒來了。事實上,剛才如果不是帕斯卡一直呼喚他,他很可能就要從此一睡不醒了。
但在極度疲勞困頓又失血過多的情況下,保持清醒沒那麼容易。
“帕斯卡……我這次,有可能真的搞不定了。”陸久說。
“你振作一點!”
“抱歉。我知道你為了救我費了不少心,但我大概堅持不到了。”
“哼,你這家伙。”帕斯卡忽然冷笑了一聲,“就為了救一個民用人形,不僅把全世界都攪了個天翻地覆,就連自己的命都要搭上了,值得嗎?”
“啊,很難說。至少我自己還挺滿意的。”
“我和Vector比起來,到底哪一點不如她?”
“你哪都比她好。”
“你簡直就是個無藥可救的蠢貨。”
“是的,我是蠢貨。我也發現這一點了。”
“不過我還是得稱贊你眼光不錯。雖然你恐怕不知道,Vector和克魯格的關系絕不止上下級那麼簡單。”
“……什麼?”
“當然,這件事你肯定不知道。從血緣關系來說, Vector和克魯格是有血緣關系的,至少基因絕對一脈相承。克魯格給你看過他家人的照片吧。你難道不覺得,她和克魯格的某位家人長得很像嗎。”
“……什麼?”
陸久仔細回憶著克魯格曾經給他看過的家庭照,感覺自己的血壓快速上升,頭腦也清醒了許多。關於克魯格和戰術人形,UMP45也和他說過,但他從來沒有想過那些事和Vector也有關系。現在聽帕斯卡這麼一說,他猛然意識到,照片里克魯格女兒的面容,和Vector十分相似……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難道說,Vector就是,克魯格女兒的……?”陸久說。
“你終於明白了。那個項目由我一手操刀,Vector就是那次實驗的最終產物。她不僅是第一個二代民用人形,而且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戰術人形。Vector是克魯格女兒的復制品,實驗結束後我把她留給了克魯格,算是紀念品。”帕斯卡說,“克魯格的女兒叫維多利亞,在15歲的時候得了血癌,夭折了。克魯格就把她的基因和意識貢獻出來用於研發制造‘民用人形’——替代人類從事危險工作的擬人生物體的實驗。克魯格是抱著背負世人之罪的決心獻出女兒的基因的,據說這也是他那位虔誠的還俗修女夫人的意願,是不是很像《聖經》里彌賽亞的故事啊?順便一提,雖然從未謀面,但維多利亞是你的小粉絲呢,直到臨終都想和你見一面。因為克魯格經常給她講老虎叔叔的故事,‘老虎叔叔’的原型,毫無疑問就是你吧?”
陸久聽完呆住了。這件事情的衝擊性,猶如一顆炸彈落在他的頭頂上。
克魯格。修女。維多利亞。帕斯卡。老虎叔叔。這些名字在陸久的腦海里不停翻騰,化成一個個咧著嘴的臉譜,放肆地嘲笑著他的迂腐和無知。
……還有Vector。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孽緣。
“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陸久說。
“為了拯救你的血壓。另外我認為你也該知道這些了。”帕斯卡說,“你現在回話的速度快多了,思維已經能跟上現實了吧?”
確實能跟上了,陸久甚至開始揣測帕斯卡的意圖。但無論怎麼想,帕斯卡說的都是些許多年前的陳年舊事。維多利亞要是還活著,現在該比自己的年齡還大幾歲了,這些事情不可能是編造的。不知道這些,也只能證明自己的愚蠢。
“好吧,我確實感覺體力恢復了不少。我要向著其他出口移動了。”陸久站前身來說。
“我覺得你的體力走不了多遠,不過要是換個地方能讓你感覺安全一點,那就朝北走吧。為了防止你再次昏過去,我希望你能和我說說話。”
“你想說什麼?”陸久采納了帕斯卡的意見,向通往北邊的下水道走去。
“說什麼呢?要說關於你的事情,我知道得比你本人詳細多了。你對我有沒有什麼想問的呢?”
“問什麼都可以嗎。”
“可以啊。不過要說私密的事情,你其實對我已經了解得不少了吧,嘻嘻。”帕斯卡笑了一聲。
“我不會問你想的那些事情。”
“不問嗎?說實話我還挺期待的。越是讓人心跳加速的話題,越是對你的血壓有好處啊。”
“不必了。那麼我想問問……你為什麼會想要做,民用人形這一方面的研究?”
“想知道這種事情啊。哼。”帕斯卡的熱情似乎一瞬間消退了,“你這個人,倒很會戳別人的痛處呢。”
“要是不能說的事情就算了。”
“倒沒什麼不能說的,反正也是陳年往事了。只不過,這有損我多年來苦心經營的科學婊子的形象——”
“不要用那種詞形容自己。”陸久不快地打斷了帕斯卡。
“怎麼了,前女友自輕自賤,讓你感到難受了嗎?還真是個好懂的人,呵呵。”帕斯卡笑了,“你呀,就是這樣割扯不清、對誰都溫柔,才總是命犯桃花。”
“……說你的事。”
“我呢,從小就患有一種病,非常難治的病。我媽媽帶我去了許多醫院,都治不好,也診斷不出原因,一直到我們去了一家全國有名的 醫院。在那家醫院,我們遇到了一個非常冷漠的專家。他說,不用確診了,是基因里的病,治不好的,最多能活到十三四歲。他說按照政策,這種病是可以再要一個孩子的,勸我媽媽再生一個。我老媽嚇壞了,那真感覺是天都塌了啊。但她還是不死心,又去了另一家醫院。這家醫院坐診的是個老醫生,我媽連號都沒拿,去了直接就給他跪下了。老醫生嚇了一跳,問明原因後,讓我媽別著急,他說只要治就有治好的希望。從那天起,那位老醫生成了我的專屬醫師,因為我每天早上七點半要上學,老醫生就七點就去醫院專門給我看病,一直看了四年,直到我小學畢業,我不僅沒死,病還漸漸好起來了。後來我考上了全國第一流的初中,高興壞了。我拿著入學通知書去找爺爺……就是那位老醫生,那時候我和他關系已經融洽,都是喊爺爺了。可是你猜怎麼著?我被醫院告知,爺爺心梗去世了。他走得很急,家里人也沒能見到他最後一面。我這個難過啊。明明實現了和爺爺的約定,成了一個好孩子,但卻沒能讓爺爺看到。我該怎麼做呢?於是我就想,我也做個醫生吧。像爺爺一樣救人,也算寬慰他的在天之靈了。所以後來就學了醫學了。”
“這樣嗎……可是這和民用人形有什麼關系?”這個故事讓陸久有些觸動,但他很快意識到,帕斯卡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
“呵,你說呢?”帕斯卡笑了一聲,反問道。
陸久思考了一下,隱約猜出了原因。為救人而學醫的人,很少有半途而廢的,能讓他們放棄這一行的原因通常只有一個,那就是發現學醫救不了人。
“後來覺得學醫救不了人?”
“沒錯,但只是一部分原因。”帕斯卡說,“醫生確實能治愈一些人身體的痛苦,但人的痛苦往往不是來自肉體而是來自精神。如果能有什麼人來給他們慰藉、代替他們去承受那些不能承受的事情,那不是能救更多人嗎?一開始構思‘人形’這一概念的時,候我是這麼想的,這種想法也和克魯格一拍即合。但是後來就不一樣了,我在研究過程中,又有了新的發現。”
“什麼新的發現?”
“你應該早就意識到了。人形少女們無私又純潔,比人類可愛多了不是嗎?呵呵。”
“你是想……?”
陸久發現,帕斯卡永遠能讓自己感到吃驚。
“人類這種肮髒的物種,就是世界的毒瘤——雖然這想法不能公開說,但我不介意讓你知道。你說要是人形取代了人類,這個世界會不會干淨很多?”
“……我不知道。人類雖然不是什麼善於建設的生物,但至少目前還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物種。一旦消失會怎樣,我不認為這個世界會更好。”
“不管更好還是更壞,都一點也關不到你的事,哈哈。”帕斯卡狎昵地笑了一聲,然後用耳語般的聲音說道,“趁著沒有別人,我們來討論一個只有我們兩個知道小秘密吧。你說,我們兩個尋愛求歡那麼多次,一點防護措施都沒,為什麼我肚子里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陸久沉默了。
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但他一直都以為是帕斯卡做了防護。但他今天才知道並非如此。
“沒有防護嗎。”陸久說,“沒想到,你竟然是一個在追求刺激方面也如此極端的人。”
“你不要以為我和誰都是這樣,其他男人可是絕對不行的哦。只不過你呢……我也是個女人,心愛男人的優秀基因,誰不想得到呢。可惜,我到最後得到的,都只有失望。”
“這麼說,是我已經失去生育能力了嗎。”
“是的。我化驗了你的精液,里面幾乎已經不存在活躍的因子了。四十年的時間囹圄,並非沒有對你造成一點傷害,你雖然身體沒有什麼大礙,但已經沒有延續自己基因的能力了。”
“也就是說,我本來就是行將滅絕之人了?”
“你自己知道就好。不過對你來說,這根本無所謂吧?”
“呵,是啊。朝生暮死之人,何必在乎自己是否有後?”
“我說啊,陸久?”
“嗯?”
“別去管那個人形了,和我在一起吧。”
“謝謝,血壓過高也是對身體有害的。”
“我是認真的。給她找個平靜安寧的地方度過余生,這樣對她也是好事,不必再奔波受苦。適當地運用生物技術,只需要一段基因,我也能為你繁育子嗣。”
“你說得越來越離譜了。”
“你如果討厭我在做的這些事情,我也可以不做了。我會盡快結束,然後就此收手。處心積慮地謀劃這麼多年,現在想想,那些東西也沒那麼重要。”
“那些和我完全沒有關系。”
“你要是實在割舍不下,讓Vector跟著你也可以。反正她只是個人形……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別胡說了好嗎?”
“我是在向你求偶啊,你這該死的蠢貨!”帕斯卡聲音顫抖地說道,“我這麼優秀的女人,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什麼都不要了、什麼都能接受,還不行嗎?我雖然上過不少男人的床,但都是在遇到你之前的事情,認識你以後我已經痛改前非了啊!就算退一萬步,至少我的子宮里還是干淨的,主動為你這要絕種的混蛋生傳宗接代你還不肯,你是不是瞎了眼了?!”
“優秀”這個詞用在自己身上,對於他人來說叫自夸,對於帕斯卡來說只能說是自謙。帕斯卡這樣的女人,應該是用“傑出”、“卓越”這一類的詞來形容才恰當。但就是這樣一個超越了優秀的女人,陸久依然無法接受。
“帕斯卡,不要再菲薄自己了。我不接受,不是因為你不夠好,我想你不會不明白。”陸久低聲說。
“呵呵,我明白。我怎能不明白?”帕斯卡輕笑了一聲,“男人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喜歡的人上房揭瓦也行、不喜歡的人掏心掏肺也沒用,我當然明白。我還以為自己和那個人形之間的區別,只在於她肯倒貼、而我不肯;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就算是倒貼,我也貼不上。”
陸久停下了腳步。有那麼一瞬間,他仿佛忽然忘記了自己正去向何方,也忘記了自己正身在何處。他感覺臉上冰涼,伸手一摸,發現臉頰竟已被淚水浸濕,而淚水是何時流下的,他卻毫無知覺。
是誰愛上誰、是誰離開誰,又是誰在想著誰,他們早已說不清。但陸久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女人的好、永遠不會忘記她曾給過自己的溫柔和安慰。
“我一直欠你一句坦白,帕斯卡,我不會說什麼‘就算不說你也懂’,只是因為‘我愛你’這句話用過去式說出來時,總會有人受傷。”陸久說,“你如果想用說傷害自己的話來讓我感到刺痛,是很容易的。但我請你不要那麼做,因為過去的事情終究無法改變,我們能夠維持一種普通的關系,已經很奢侈了。”
“是啊。但說出去之後,我心里也不那麼難受了,呵。”帕斯卡再次笑了一聲,“我只是不掙個魚死網破,就心有不甘。罷了,我們之間的事情就到此為止吧,安潔的人差不多該到了。別擔心,我挺好……你該知道,我只是為了維持住你的血壓,才故意這麼說的吧?”
“我知道你說這些是為了讓我保持清醒。”陸久說,“你總能看透我的心思,真讓我羞愧。”
“沒什麼,畢竟比我更優秀的人太少了。你很有自知之明,這點也很好,要繼續保持哦。”
“謹遵囑咐。不過安潔的人在哪?”
“繼續往前走然後左轉,再走30米有個向上的井蓋,接你的人就在上面。去吧。”
“知道了。”
帕斯卡沒再說話,陸久明白,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可再說的——能夠繼續保持聯系,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幾分鍾後,陸久來到了那個下水道的出口。他用一只手艱難地向上爬去,推開井蓋,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拉了上去。
陸久閉上眼睛稍微緩了緩,好讓自己適應外面的光线。然後,他睜開眼,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好,又見面了。比想象中更快呢。”陸久面前的少女說道。銀色長發、藍花發卡,以及背後的HK416突擊步槍。是她,不會錯。
“我聽說你受傷了,不過看起來你的狀態還不錯,不知道是哪里受傷——”
少女的話沒說完,忽然微微睜大了杏眼,因為她終於看到了陸久袖子用捆扎帶綁著起的左臂,那手臂子明顯比右邊短了一截。
“你的左手……?!”
“卡在塌方的地方拿不出來,只好丟在下水道里了。”陸久強裝鎮定地微微一笑,卻感到眼前的光线越來越昏暗。體力透支的效應,在意志放松之後,正在開始全面顯現出來。
終於,陸久膝蓋一軟,倒了下去。
“安潔,我找到陸久了,他受了很重的傷!他的左臂斷了……不是骨折,是截肢!在肘下兩寸的位置截斷……傷口進行了縫合處理,但肯定流了很多血,而且有凍傷痕跡。准備最近的醫療站,要保暖被、血漿和高熱量食物……還有葡萄糖,他可能無法進食。還有強心劑……什麼,沒有飛機?!我駕駛的是摩托車!該死的,知道了……趕快,用最快的速度!他已經開始休克,很可能挺不到那里……”
416在對著通訊器大聲呼喊,但陸久已經聽不到。他印象中最後的畫面,是銀發少女急切的面孔,和鋪天蓋地的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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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空軍基地里秩序井然,所有飛機都停在機庫,但皮爾斯准將卻失蹤了——和他的副官一起。沒人知道他是怎麼離開的,也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在離開前很仔細地銷毀了所有關於行動的資料,以及關於他的任何一絲一縷的痕跡。這讓他的母公司和格里芬公司之間的勞務費結算變成了難題,因為雖然賬單還在,但提供的勞務明細已經無處可尋。當然,鑒於格里芬公司目前的財物狀況,即便是有完整的“供銷明細”,恐怕也難以在短時間內支付費用。而且和格里芬的實際控制人克魯格的處境相比,這筆勞務費也顯得微不足道。
對於兒子的出走,老皮爾斯將軍並沒有感到特別意外,反而感到有些寬慰,因為永遠逆來順受的孩子,是變不成大人的——人總是會經過青春期的叛逆才會慢慢長大,雖然兒子的叛逆期來得稍微晚了一些,但這終歸是個好的開始。老皮爾斯將軍眼下最關注的還是克魯格,勞務費的索要並非要事,因為他和克魯格之間的合作遠不止於此。他只是暫時轉移了自己的焦點,並不意味著他會任由自己的兒子為所欲為,因為這世界上還不存在敢於忤逆他的下級。
郝麗安帶著佩瑞特等北部軍團的剩余指揮官和人形離開了,在損失了整個南部軍團和大量指戰人員之後,這殘余的部隊已經是格里芬最後的火種。她必須度過不知道將有多長的韜光養晦的時光,因為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以戰術人形為主力的私人軍事服務供應公司,將會面臨產業的寒冬。但她相信自己一定會讓這個公司東山再起,然後交還到它原本的主人手里,即便屆時已經不再使用“格里芬”這個名字。
在格里芬全部撤離、404小隊也離開後,NT77依然在格里芬的臨時撤離點獨自等待著陸久,但她最終等來的卻是帕斯卡。如果不是是UMP9對安潔隨口提到了她,她幾乎已經被人遺忘了。安潔把NT77的情況告訴了帕斯卡,她本打算將NT77作為戰斗力收留,而帕斯卡卻提議將NT77帶到16LAB。最終,她們決定讓NT77自己來做出選擇——加入安潔的隊伍,還是充當帕斯卡技術方面的助手,或者是遵從陸久的意願從此“走向自由”。經過考慮,NT77決定跟隨帕斯卡,因為所謂的“自由”對她來說沒有什麼價值,她認為在帕斯卡這里能夠更早地得到陸久的消息。對於這一決定安潔沒有什麼異議,因為她們三個人都明白,這個決定不會是長期的。
帕斯卡將研究工作交給了研究所的其他人,向她的贊助人請假去了中亞,理由是這一階段的工作過於勞累、她需要休息和放松一段時間。她也許的確需要稍微放松一下,但每個人都知道,中亞可不是什麼度假勝地,特別是在動蕩暗暗涌動、治安形勢急轉直下的現在。在“助手”NT77的陪伴下,帕斯卡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心情,她決定要走出上一次失敗戀情的陰霾。她在中亞落地後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拜訪一位久違的朋友……順便重新找回一點內心曾經的美好,雖然她知道“美好”這個詞對自己來說,可能太過遙遠。
Vector被安置在了中亞北部的某個小鎮,這里有一個收容所,是一個專門收留和保護遭到迫害、遺棄,或者無家可歸的人形的權益組織。Vector知道這只是個幌子,這個組織和將她安置在這里的人,有著千絲萬縷不能明言的聯系。在見識過一些人類難以理解的復雜行為後,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輕易就會聽信別人的姑娘了。不過她對此並不關切,因為那對她來說無關緊要,她只是在這個地方短暫地停留。
在撤離戰場一周後,Vector收到了一段語音留言,來自一個稱“HK416”的人形。她告訴Vector陸久在營救中受了傷,但性命無恙,傷情已經穩定。他們此刻正在為了安頓而四處奔走,所處的地區經常沒有能夠保持穩定通訊的條件,讓Vector不必為陸久擔心,如果事情順利,或許一個月後他們就能見面。但一個月過去後,Vector沒有見到陸久,也沒有再收到進一步的通訊——從那之後,他們就完全失去了聯系。
冬季過去的一個晴天,冰雪融化、樹枝上冒出新綠,四野里正散發著春天的氣息。Vector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收容所,正如陸久離開N17戰區一般,沒人知道她去了哪。但她的離去沒有引起過多的關注,畢竟這個世界上一個人形的存在和消失,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
世界的規則已悄然變換,但有些事總是大同小異,例如為了名利的勾斗和為了苟活的奔波。在日復一日不斷重復的生活中,人們總能找到讓他們適應的生存方式,人類就是這樣堅韌的生物。一旦形成了習慣,痛苦也不會再覺得痛苦,而痛苦中一瞬間的不痛苦,則轉變成為了快樂;為了生存,他們可以舍棄那些相對不重要的東西,接受本以為無法承受的現實,說服自己平靜,相信這是理所當然。於是,曾經的誓約相守的人們終於各自天涯,而那些從情感衝動中說出的話,也在不經意間被遺忘在了身後的遠方。這世上萬古不變的,唯有太陽每日升起和落下……
以及,時光的流逝。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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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這故事,到這里就結束了……
雖然結束了,但又沒完全結束。我們還有點事情沒說完。
這個故事讓我耿耿於懷的,並不是它有一百萬字、並且是免費的,而是很多路過的朋友連個贊都舍不得點。
所以我決定把故事的結局發給真正關注故事、並尊重作者的人。對結局感興趣的讀者請留下郵箱,在這里留言也可以,私信發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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