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停。”沈教練喊住方天，“你為什麼老是在球門线移來移去。鎮定。守門員在對突破後的單刀球員和點球的時候，最重要的是鎮定。他比你更緊張，對你來說不過是個瞬間，對他則是全場唯一的目的。進也罷不進也罷，守門員賽後承受的指責遠沒有後衛的大，撲出來是你的本事，沒撲出是他們漏人。你只要保持清醒的頭腦，50%就可以撲出去。”

　　“那不還有一半的球要進？”方天問。

　　“如果不是水平懸殊，你以為一場比賽有幾個單刀呀！何況還有30%的球，為閃避你的撲救動作而打飛。”沈教練說。

　　“我要怎麼做？”方天問，在球場上鎮定對他來說並不成問題，在那時候他連自己都忘掉，世界簡單得就象幅抽象畫，移動线條和點點就是一切。

　　問題是他的改變會帶來更大改變。

　　“不動。對方不動，我不動；他一動，我先動。”沈教練覺得方天現在的問題就是太容易把自己的意圖表露出來，對方可以很輕易識破他。

　　方天站著想了陣，一語道破天機呀。

　　當根據對方的原本意圖去站位時，太過早的移動讓對方不得不改變，這時再根據對方的改變去應變，提前的三秒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難道我要等到對方做動作再動嗎？

　　那結果還會改變嗎？

　　“這些，只有你以後在比賽中去體會。”沈教練說。

　　再好的天才也無法立地成佛。

　　頓悟，只存在那些悟了很久沒悟出來的人身上。

　　方天遂再練。

　　天剛蒙蒙亮，方天醒了。生物鍾沒調整好哦，嘆息一聲，起床。

　　找片綠地打拳。

　　練得神清氣爽，渾身舒坦，三花聚頂，眼冒金星之時。

　　聽見一個女聲，脆脆地問：“你在打太極拳嗎？”

　　不會吧，這麼象太極拳嗎？

　　方天回頭，王楠穿著國家隊的運動服站在後面，幾絲劉海上掛著露珠。

　　“我這是少林...少林七十二絕技之金剛...金剛伏虎拳。”方天打死也不會再說易筋經，只好邊說邊捏。

　　“怎麼，結巴成這樣，騙人。”王楠揭穿他。

　　方天嘿嘿笑著，搓兩下手，打岔說：“北京真冷。”

　　“你第一次來北京嗎？”王楠問。

　　“是呀，南方住幾十年，第一次來北方，不習慣。”方天說。

　　“你是足球隊的嗎？怎麼第一次來呢？”王楠不懂，八一隊的基地就在北京呀。

　　“我剛進隊。”方天有點冷，原地跑動著說。

　　“剛進？不是說......”王楠沒說了。

　　“解散，對不對？我知道。”方天說：“咱們跑著說話，這冷，不習慣。”

　　王楠猶豫，還是跟著慢慢跑。

　　“你怎麼沒在國家隊集訓？”方天問。

　　“這段時間沒什麼比賽，就回隊里看看。”王楠說。

　　“其實我小時侯挺喜歡打乒乓球的，還在市小學生比賽得過名次，可惜沒練了。”方天想起在學校校長手里接過獎狀，並代表升旗時的激動，不知道和她拿奧運會冠軍時哪個更激動。

　　“你怎麼喜歡把自己說得好老好老，動不動就想當年？”王楠挺奇怪。

　　“本來就是老頭子了。”還裝模做樣咳嗽，“你猜我多大？”

　　王楠想頂多和我差不多，就拋了點：“二十五、六？”

　　“哈哈，我三十了。”方天笑，偏過頭看她表情。

　　王楠吃一驚，看他笑得古怪更認定了，“你又騙人。”

　　方天一笑，說：“信不信隨你。你什麼時候走？”

　　“什麼時候比賽，你。”王楠問他。

　　“比賽是這個星期六，至於我能不能上場，就不知道了。”方天說。

　　“送我幾張票好嗎？我幾個朋友喜歡看球。”王楠小聲說。

　　“你男朋友嗎？”方天眉頭一挑。

　　“不是。”王楠加快腳步，“我先走了。”

　　等她身影快消失在霧中，“你有男朋友嗎？”方天輕輕說。

　　遠處王楠就象聽到般全身一震，才繼續跑。

　　躍起、接球、趴下；躍起、接球、趴下。

　　方天在沈教練的指導下不停的反復做。

　　“手形，注意接球的手形，怎麼笨得象豬蹄。”沈教練發現他基本動作極差，“這麼接，球速快點就會脫手，窩起，放松點。”沈教練不停地喊。

　　“怎麼樣？”裴恩才教練過來問。

　　沈教練叫過個替補隊員，說：“你來，幫他練下。”

　　“對球的感覺很好，特別是對球的线路判斷極好，幾場訓練賽下來，你也看到了，防遠射基本上沒失誤，就是路子野，沒正規訓練過，接球手形都要從頭教，好在接受能力強，一點就通，倒象是個新手。”沈教練對方天相當滿意。

　　“明天能上場嗎？”裴恩才教練問。

　　“沒大問題，再怎麼也比那樣好。”沈教練撇撇嘴，“多給他機會，也許還真有前途。”

　　“好，就這麼定。”沈教練的話讓裴恩才下定決心。

　　“休息。”沈教練走過來對方天說。

　　“腰都快斷了。”方天做幾個扭腰搖屁股動作。

　　“沈教練。”方天喊住要走的他。

　　“什麼事？”沈教練問。

　　“星期六的比賽......”

　　“你想明天就上場？”方天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好好練就是，不要想這麼多。”

　　“不是，不是，”方天連連搖頭，“我有幾個朋友想搞點票去看比賽。”

　　“朋友？是王楠嗎？”沈教練問。

　　方天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他怎麼知道的。

　　“你們每天早上約會的事，早有人反映到隊里來了。”沈教練說：“我們幾個教練一研究，你們都這麼大了，自己好好把握分寸就是。”

　　“不，不，不是這樣的。”方天頭都大了，說話也結巴了，只早上偶遇那麼一次就成什麼事了呀。

　　“不要解釋，等下到我房間來拿票。”沈教練笑咪咪地走了，臨走還囑咐：“王楠是個好女孩，你要好好把握。”

　　慘，方天沒有其他感覺。

　　怎麼糧草未動，兵馬未行，就傳得滿城風雨，這里到底埋伏多少特工，還是不小心被哪個監視衛星給拍了。

　　剛回房，李蕾蕾就指著桌子上票說：“沈教練剛給你送票了，你沒在就放這了。”

　　“哦，謝謝。”方天拿衣服准備洗澡。

　　“他說叫王楠多帶幾個姐妹去，好掩人耳目。”李蕾蕾奸笑著說。

　　方天一腳踏空，險些摔倒。

　　“手腳好麻利，你什麼時候教教兄弟？”李蕾蕾用手臂在他脖子上一勒，讓他眼白只翻。

　　“難怪每天起這麼早，原來是佳人有約。還說什麼剛來不習慣，狗屁，明明是見色忘友。”

　　方天連連點頭，不希望一個不慎就進高壓氧艙去搶救。

　　好後悔，自己貪什麼便宜，去外面買幾張多劃算，現在鬧成這樣，自己都不好意思去送票了。

　　左思右想,決定還是放平常心。

　　走到樓下，又遲疑起來，剛准備逃回去，就聽見人喊。

　　“姐夫來了。”又是上次那挖苦他的女孩。

　　笑鬧聲後，王楠和那女孩出現在樓口。

　　“這是球票。”方天象來表白的小男孩一樣，雙手遞過去。

　　王楠手伸在半空又停頓了，女孩一把搶過，說：“反正沒事就去睽一眼，要是你沒上場，哼。”威脅地望著方天，他冷汗直冒。

　　“上次不是你守的門吧，”方天連連搖頭，“太不象話了。要是那樣，你最好別讓我看見。”方天連連點頭。

　　“莎莎，你又欺負人了，”王楠看不下了，方天就象個受驚的小貓，“別理她，她就這樣。對不起，有件事給你添麻煩了。”

　　“什麼事？”方天滿頭霧水。

　　“有人說要給介紹個男朋友，我推了。後來他老煩我，我就說有朋友了，他一直追著問是誰，我不肯說。那天早上我們聊天的時候剛巧被他遇見了，問我是的嗎？我不肯說。不知道怎麼的他打聽到你是足球隊的，就去找了你們教練組。你沒挨訓吧？”王楠關切地問。

　　我說怎麼傳得這麼凶，原來我在做擋箭牌。

　　方天聽著這話有點不盡不實，怕不是要介紹這麼簡單吧，又不好說破。

　　“沒麻煩，沒麻煩。”心說：倒是大力鼓勵哦，非要我把你這個世界冠軍挖到手，好為他們掙口氣，嘿嘿。

　　想到要開飯了，想請她們出去吃，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只說句，到時幫我加油，匆匆道別。

　　王楠忙說：一定，一定。

　　莎莎沒看到刺激鏡頭，大大不滿，嘀咕說：怎麼象兩個接頭特務，這麼匆忙。

　　到食堂打飯，發現飯菜比前幾日多了很多，望著大師傅古怪地眼神，不敢多問。

　　“加油呀！”明顯不象為明天比賽說的話。

　　各種復雜視线，讓方天哀嘆：還有沒有一片寧靜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