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跟在隊伍的最後走進球場,渾身發顫無法控制住自己,咬住下嘴唇爭取讓臉上的肌肉抖動幅度不太大。
這種感覺他以前體驗過,那是出現在初中時考試舞弊被抓以後,刻骨銘心。
站在場地中央唱國歌時,頭腦才稍微適應過來。
轉動僵硬的脖子,四周看台稀稀拉拉的坐著不到一萬人,對於有八萬座位的工人體育館來說實在太空蕩。
他向人多點的主席台望去,距離太遠無法分辨她們,更不知道是否會來。
場上隊長趙家林推了把他,指指球門示意他去檢查下,他僵硬地跑著。
兩方球員們都輕蔑地笑著。
這是我的第一場正式比賽,方天想。
他再看教練席,沈教練在努力地喊著什麼,他一個字也聽不見,看口型應該是要他鎮定,可他怎麼也鎮定不下來。
也許他們已經在後悔了吧。
隨著主裁判一聲哨響,方天迎來了他第一場職業比賽。
北京隊斷下隋東亮的球,大腳開到前場,雙方掙搶中,落在北京隊9號隊員的腳下,他腳法不錯,斜拉兩步,再個假射就晃開兩名八一隊後衛,方天不象其他守門員一樣見空擋就撲上去堵住,擺好姿勢盯住9號,果然,他象方天腦海里一樣,用後腳跟一敲,球送給後面迎上來的10號,方天一移步到了球門中央,10號沒任何猶豫,一腳勁射。
對,球就是這個位置,方天雙拳還沒合攏,球重重地砸在他臉上。
醒來時,他躺在醫院病場上,沈教練坐在旁邊。
“球賽怎麼樣?”方天著急問。
“1:1,踢平了。”沈教練說,“不過,由於主場我們是1:3輸給了他們,所以我們隊被淘汰了。”
“我真沒用。”方天懊悔,居然剛上場就被球打暈,真是可以載入足球史冊。
“沒事,那個球沒有進,被你用頭頂出去了。丟的那個球是我上場後丟的。”沈教練安慰他。
門被悄悄地推開,先進來的是一束康乃馨,再是張嬌俏的臉。
“莎莎!”方天驚呼。
“進來呀!”莎莎把藏在後面的王楠拖了進來,端莊地臉上掛著一絲擔心。
“你沒事吧?”
“真丟臉呀!”
兩人同時說。
“就學會關心人了。”莎莎挖苦她,王楠耳根都紅了。
“沒事,沒事了。醫生說腦部受了點震蕩,只要臥床休息幾天就好。”沈教練邊說邊把病歷遞過去,“照了個CT,沒問題,等車子一來,就可以出院了。”起身讓出屋里唯一一把椅子。
“你坐,你坐。”兩女孩慌忙推。
沈教練忙說:“坐半天了,有點乏。正好出去看看車來了沒。”他要給他們制造機會,有他在場多少有些不好說話,出門時別有深意的說:“方天就交給你照顧了。”
莎莎在門關的瞬間,往椅子上一坐,奸笑著說:“走這麼路,累了。你坐床上就是。”
王楠站著,有些矜持。
莎莎自顧自的剝香蕉吃,她沒辦法,遠遠地坐在床尾。
“讓你們看笑話了。”方天傻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是讓某人著急了。筆直地倒下,就象被子彈打中一樣,我還以為你光榮了。”莎莎埋怨地說:“要是真光榮了也好,偏生還生龍活虎地,讓人空操心。要她下去打聽哪個醫院,還臉皮薄得緊,繞了個大圈才找到,要是慢上一丁點,人家就出院了。”王楠低著頭不說話。
我哪里生龍活虎了,方天現在頭還暈。
你以為好玩呀,臉上被個足球以百來公里的時速砸上去,他想。
嘴里卻不住道歉:“我也不是故意的,看見球來了,腦袋一下發蒙,沒躲開......”要是躲開了,那球不就進了?
方天越解釋越糟,腦袋里熬起糨糊。
“沒事就好,下次記得要躲遠點。”天呀,我在說什麼,王楠被他也攪糊塗了。
莎莎無力地翻著白眼,這兩個人在干什麼哦。
“咦!”莎莎驚呼。
怎麼了。兩人詫異地看著她。
莎莎指著病歷,說:“1974年生,你真的30歲了。”
“是呀。”方天點頭,“這有什麼奇怪的,我說過我30歲了。”要是你看了我檔案,可怕的還多著呢。
方天這麼想著,望眼王楠。
“這也大驚小怪。”王楠還以為發現大問題,原來是他的年齡,她不覺得有什麼值得如此驚訝。
“這麼老了,看不太出呀。”莎莎仔細看著方天的臉,“皮膚也不錯呀!怎麼保養的。”
“冷水洗臉。”方天把他在《聰明的一休》里看來的那個托詞用上。
“冬天也要堅持嗎?”莎莎關切地問操作細節。
“笨呀,他是南方長大的,你怎麼能學。”王楠不得不打擊莎莎的學習興趣,怕她要是凍掉個鼻子、耳朵的可就麻煩大了。
哦。
莎莎有些失望,好不容易來個標本,還肯解囊相授,居然還有地理差異,管他的,一定要試試。
才二十出頭的人,自己的手摸到臉上都覺得不如人家三、四十的皮膚。
伸出手就要去摸方天的臉,是不是摸起來就象看起來好。
方天大窘。總算王楠攔住她。
“怎麼這麼老了,才練進八一隊。”沒得逞的莎莎滿肚火氣,說話也嗆人多了。
“一年前開始。”方天決定拋遠點說:“後來發現自己蠻喜歡這運動的,就......”
“才練一年,就代表八一隊打球。我可練了十幾年。”莎莎發現不能去人比人了,這是給自己找氣受。
隊里幾個姐妹,平時打球都差不多,隊內比賽相互都有輸贏,可是拉到外面一打,區別就大了,這個拿世界冠軍,那個拿奧運會金牌,最不濟的也拿過某某錦標賽大獎,她打了十幾年還是一場空,教練說是什麼比賽心里素質不過關。
現在總算看見個,比她更丟臉的,三十歲在球場上被球打暈的守門員,可是一問居然剛練球一年。
要是她知道方天才練過一、兩個月,這是他第一次在正式球場打比賽,肯怕只有吐血的份了。
“這好象不是我造成的,我該去感謝隊里全體同仁嗎?”方天說這話時,教練組的應該比較郁悶吧。
莎莎無話可說。
“你將來怎麼辦呢?”王楠試探問。
“你是說球隊解散以後嗎?”方天回答,兩人猛點頭。
“我會努力到最後一刻的。”方天話很堅毅,表情更是剛強,惹來兩人崇拜地目光,可他的內心真的沒有底,更象是種無奈的抉擇吧。
“車來了。”沈教練進來,帶來一群白衣天使。
“我的病情很嚴重嗎?”方天看著聚然堆了一房間地白衣天使,臉色蒼白。
“簽名。”
“給我簽一個。”她們揮舞著病歷本,病情記錄,甚至是白大褂遞上前去。
“對不起,剛才我去辦出院手續時,透個口風,結果......”沈教練呐呐地解釋。
與我無關就好,方天想。
“簽個名。”方天驚喜地看到有個美麗的小護士遞個本本給他,他微笑地大筆一揮,寫下龍飛鳳舞‘方天’二字。
“錯了,要簽到病人一欄。”小護士不滿地說,“本子都被你畫得一塌糊塗。”
方天定睛一看,出院記錄。
為防止影象擴大到其他病室,四人匆忙收拾完就溜,臨走方天聽見個小護士納悶的問:“韓莎莎是誰呀。”
方天嘿嘿一笑,腦袋上就又被狠狠的砸了一拳。
“是要對他進行點,抗打擊訓練了。”沈教練一本正經說。
翌日。
實在沒法繼續窩床的方天溜達到球場邊,大家都練得熱火朝天。
在一邊當助手的沈教練見他來了,丟個球給他,說:“好了?”
方天狠狠地甩甩頭,沒暈眩感,沒惡心,點點頭。
“走,去練練。”沈教練指著球門區。
“怎麼今天不象個木乃伊了?”練幾個球後,沈教練說。
“一個星期都白教了,鎮定、放松,說多少次了,怎麼一上場就跟個僵屍一樣。”沈教練邊練邊狂批,“遲鈍得連個小學生都不如,關節松點點,球就是被你雙拳擊出,而不是是你的腦袋。要不先去少林寺學學鐵頭功,再來。”
這句話提醒了他,怎麼沒用老頭心法試試,也許可以起到放松的作用,方天信心倍增。
方天站球門前,閉目幾秒針,感覺到那團暖暖的氣後,再一邊運行一邊動作,艱難無比。
多次失敗後,心想:也許該是郭靖那笨人才能練成吧。
遂放棄,一門心思練球。
回去後,洗完澡,找來《射雕》《神雕》細細研度。
決定還是采用老頑童真傳,左圓右方大法,刻苦練習,一晚終於大成,苦笑,俺果然是郭靖、小龍女一流笨人哦。
晨起,練球,神氣清爽,成效顯巨,左右撲擋,無球能入,大有天下之大誰我敵手之感。
腦中唯一念頭:我要雪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