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一彪從房間這頭走到那頭，快碰牆了又折回來，不停反復。

　　眼珠呆滯，對人事都視而不見，表情不時扭曲，忽喜忽怒。

　　房間內其他人都眼光追隨著他，等他決定，惟獨史志懶洋洋的坐在真皮轉椅上，一臉譏諷神情，但畢竟不敢做聲。

　　“再放2%出去。”半天終於開口發出一個指示。

　　下面立刻照做，投資部在整體挨批並扣除季度獎金後，現在明白史大柱才是公司唯一老板，在他沒掛以前，萬事待定。

　　史志張張口，想說什麼，最後還是硬吞下去。

　　史一彪在房間中央停住，問：“情況怎麼樣？”

　　負責操作的忙接道：“被吞了。”

　　“今天他們吃掉多少籌碼了？”史一彪問。

　　旁邊一個年輕女孩忙回答說：“帶剛才的，對方今天吃進了1.1億了。根據分析，柳龍公司到現在為止已經投入4.5億資金以上了，其他流傳的秘密操盤情況不詳，所以沒有計算在內。”

　　史一彪咬咬牙，反正只有這樣了，沒有其他路可以走，再發指令說：“再拋個5%下去。”

　　等操作人員完成後，史志終於忍不住問：“史一彪，現在公司里的籌碼基本被你扔完了，你到底要達到一個什麼樣的目的？”

　　“沒什麼意思，我想看看對方准備的資金足不？”史一彪說話間還看著電腦屏幕，不出他意料籌碼一拋出去立刻被掃掉。

　　史一彪苦笑著找個椅子坐下，再舉手招呼個女孩過來，低聲說：“幫我倒杯茶，好嗎？”

　　女孩驚訝地望著他，從剛到上海第一次接觸到咖啡後，史一彪就被迷住了，基本飲料除了白開水就是咖啡了，還是不加糖的那種，一度令所有人為之矚目，甚至還有好奇人士偷偷嘗過他喝到一半的，想嘗嘗是不是到他杯子里就變甜了，結果可想而知。

　　女孩還曾經問過他，為什麼要吃這麼苦的咖啡，結果他的回答更讓人跌眼鏡，苦？

　　什麼是苦，我怎麼不知道。

　　雖然滿腦子胡思亂想，女孩還是迅速衝了杯茶給他。

　　史一彪慢慢吹著，喝了一小口，閉上眼睛半天，睜開眼睛後，問：“這茶葉多少錢一斤的？”

　　女孩慌亂的看著傍邊的人，結果個個突然有重大發現一樣，或趴或側過身子，避開她詢問的眼神，只好遲疑著回答說：“辦公室買的，具體價格我不知道，起碼要百多元一斤吧。”

　　“哦，”史一彪應聲，“我嘗不出來，在家買的8元一斤茶葉和這個茶葉有什麼區別。”

　　女孩見自己的答復沒被質疑，松了一大口氣，憤恨的望著那幾個一眼，她可不想因為這樣而被扣掉年度獎金，陪笑說：“是呀，我也嘗不出，還是汽水好、橙汁也不錯。”

　　史一彪點頭，說：“算了，今天散工吧，明天早點到。”

　　幾個詫異的看著時間，現在才兩點呀，連收市還有一個小時，不過也沒多猶豫，馬上收拾東西，走人，瞟也沒瞟還在對他們勞動紀律質疑的史志。

　　第二天，快九點了，史一彪才睡眼惺忪地進來，不理會史志的嘲諷，問：“情況怎麼樣了？”

　　“柳龍公司又舉牌，收購價格調到13元每股，市場上交投活躍，估計是不少散戶開始出貨了，我們是不是也跟著湊點熱鬧？”一個男員工問。

　　史志連忙搶著發令，說：“拋個5%出去。”

　　所有人沒動，都盯著史一彪，等他發令。

　　史一彪走到男員工面前問：“你叫什麼名字？”

　　“王懷春。”他大聲回答，挺起胸膛，個子起碼有一米九，非常之魁梧，絕對是上海人中異類。

　　旁邊員工都用羨慕的眼神看著他。

　　“你可以下去了。到辦公室去報到，看需要人掃廁所、看大門嗎。”冷冷一句話，把王懷春打得冰冷，搭拉著腦袋往外走。

　　“開玩笑的哪。”還是冷冷地語調，卻讓王懷春從北國回來，“以後不要說這種沒大腦的話了，要是別的沒大腦的領導聽了，還真會被你害死。”

　　王懷春連聲道歉。

　　“准備舉牌，”史一彪猶豫著，狠狠下決心似的，說：“15元每股收購湘中藥。”

　　王懷春大聲應著，別的員工都譏笑著望著他，史志的眼神卻是有幾分仇恨了。

　　“等等，”史一彪阻止他，說：“我先去洗個臉。”居然還敢舉13元的牌，方天你難道真以為吃定我了，不要太狠呀，憋急了我就和你拼命。

　　匆匆走進洗手間，對著鏡子洗了個臉，再用玻璃杯接了點水漱了漱口，走回來打開自己的筆記本接上端口，在全體投資部驚詫地目光下，進了中國游戲中心打起橋牌來。

　　王懷春和那女孩圍了上去。

　　“兩棲動物，好土的名字哦，”女孩挖苦說，“這種名字怎麼泡得到美眉哦，人家女孩子最怕這東西，冷冷、潮潮還滑溜溜的。”

　　“哇，你居然有四萬分了，高手呀。”王懷春奉承說。

　　一男一女觀眾因性別不同，關注的重點也明顯不同。

　　在史志殺人的視线下，其他人不敢再靠近去。

　　“現在是上班時間，請你注意一下。”史志大聲說。

　　史一彪回頭，冷冷說：“這是我的習慣，請不要在這打擾我思考。”

　　史志怒衝衝出去，走時用力一關門，發出巨大響聲，驚得女孩一個哆嗦，史一彪卻沒事一般。

　　連贏了幾把後，史一彪終於做出決定，發指令：“立刻舉牌，收購價格為14元。”

　　大家等了幾分鍾，見他繼續打牌，於是照辦。

　　柳市大亨證券營業部。

　　昨天下午巨人集團連續幾波的拋售，把方天手頭資金洗了個精光，當5%籌碼拋出來時，他才露出微笑。

　　“透支4000萬了，”劉秋君擔心地說聲。

　　方天一攤手，再聳聳肩，說：“完了。”

　　劉秋君臉色蒼白。

　　方天再笑說：“我們贏了。”

　　劉秋君不解問：“為什麼？對方連續拋幾波2%，現在又拋個5%，一定是要加強力度衝擊了，是不是會要整體出貨呀？”

　　方天搖頭，說：“他們手上沒有多少籌碼了，要真是獲利走人，不要到現在，早就會走了，何況他在第一次出貨時就露了狐狸尾巴，等著他明天舉牌就是。”

　　早上八點半，還剛進入預備市，方天就要求舉牌13元，雖然劉秋君不理解，但是事到如今也只有照他的指示辦了。

　　方天笑著對她說：“我和你打個賭，保證巨人集團立刻舉牌14元收購湘中藥。”

　　劉秋君切一聲，問：“賭什麼呀？”

　　方天淫笑著對著她耳朵邊吹氣邊說：“你如果輸了，就陪我下去做一場。如果巨人沒舉牌或不是舉牌14元，我們就把他們趕下去在這里做一次。”

　　劉秋君對著他轉椅狠狠踢一腳，對著飛轉的他說：“去死吧。”

　　方天呵呵笑著。

　　笑聲未落，就聽見大家驚呼：“巨人集團舉牌14元收購湘中藥。”

　　方天更是放聲大笑，發出命令：“再舉牌16元，收購湘中藥。”

　　滿場皆驚。

　　要是柳龍公司想控股湘中藥，早就突破50%，再舉牌有什麼含義，難道非要收購到湘中藥100%的股份才滿意嗎？

　　不理解。

　　方天見大家如此神情，奇道：“怎麼了？巨人集團這麼有錢，多賺幾個不好嗎？難道大家不喜歡？”

　　劉秋君勸說：“錢多大家當然喜歡，問題是如果逼太狠了，巨人集團承受不住，不接怎麼辦？”

　　方天笑說：“怎麼會不接呀，他們是被逼上絕路了，不要不行。”

　　劉秋君遲疑問：“你怎麼這麼有把握？”

　　方天不得不解釋說：“如果他嫌價格不合適不想接的話，就會早舉牌，以比我們舉牌價格高2元的價格舉牌，現在他們舉14元的牌，擺明了是問我們放手湘中藥的最低價了。”

　　聽完解釋，大家雖然不理解還是工作起來。

　　突然，中間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起，大家一看居然是從沒響過的紅色電話。

　　方天一見，忙舉手示意大家停止工作，接過話筒。

　　令方天奇怪的，居然是胡文打過來的。

　　寒暄兩句後，胡文直落正題，說：“張揚對我說，該准備的已經准備好了，李家的事隨時可以收官了。”

　　方天答應句後，再問：“就這些。”

　　胡文回答：“是呀。你又沒手機，找王傑軍問又不肯說，我只好找英姐問你下落，英姐告訴我的這個號碼，沒什麼問題吧。”

　　方天忙笑說：“沒問題，沒問題。”

　　掛下電話，方天心緒不寧，信步走到窗邊。

　　外面已是秋風蕭瑟，排排綠化樹被卷起無數黃葉，凌空紛飛，以千萬姿態落下地，隨之翻滾直到落入死角。

　　抬頭上看，灰蒙蒙的天不見太陽，雲低低地壓著,極遠處的天邊有一隊黑影，不知是候鳥抑或是喂養的鴿群，太遠實在看不太清。

　　心中一動。他嘆口氣，低聲自語：“天意嗎？”

　　轉過頭來，啞聲問：“你們還沒舉牌吧？”

　　劉秋君見他接過電話後神情如此古怪，不敢多說，點頭。

　　方天拿起電話，撥給雷開，沒有多說，兩個字：“出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