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旗完畢之後,我們又在江邊那個小小的營地渡過了一個狂飲亂舞之夜。
桑吉告訴我們,他已經和總部聯系過了,恩珠司令他們已在山南的竹古塘正式祭旗起事。
給我們的番號是衛教軍左翼第十五馬吉。
拉旺為首領,我為副首領,桑吉為參謀副官。
傳達完總部的命令,桑吉收起了那個能夠收到遠方消息的電報機,和我們一起收拾好行裝。
第二天一早,我們一百二十多個弟兄挎槍騎馬,離開了這個讓我們起死回生的營地,踏上了向山南進發的漫長路程。
盡管我們所有的弟兄都是騎馬行軍,有的弟兄還不止一匹馬,但畢竟都沒有經過正規訓練,多數人甚至沒有集體行動的經驗。
所以一百多人行動起來隊伍拉的很長、很散。
雖然每個弟兄跑起來都很快,但大隊實際上一天跑不了多少路。
為避免把隊伍跑散,我們不得不經常停下來等候一兩天,甚至要派人出去尋找跑散或掉隊的弟兄。
加上昌都總管對我們很不友善,所以我們還經常要繞開他們布防的地方。
就這樣,一直走了差不多一個月,我們才越過了嘉黎,到達了工布江達附近。
由於漢人修的通往拉薩的公路經過這里,沿途有魔教軍守衛和巡邏,所以我們格外小心,避免與裝備精良的魔教軍遭遇。
畢竟我們的弟兄一多半連槍都沒有,手里只有長刀。
況且,一路上我們發現,河西的藏人似乎並沒有我們這樣對漢人的切齒之恨,相反,由於漢人的刻意拉攏,倒是經常看到他們與漢人和平相處、相安無事的場面。
我們一旦和漢人衝突起來,真不知道他們會幫誰。
過路前的一天,拉旺下令在一個小村莊停下來休息一天,一來收攏隊伍,同時派出兩個熟悉這一帶的弟兄到前面去探路。
天快黑的時候,探路的弟兄回來了。
出人意料的是,他們還帶來了一個陌生人。
我剛要開口盤問陌生人,桑吉從後面跑了出來,一把抱住他,兩人親熱地寒暄起來。
寒暄過後,桑吉忙給我們介紹。
原來這個陌生人是恩珠司令特意派來找我們的聯絡官,名字叫帕拉。
帕拉說,他到工布好幾天了,一直在打聽我們的消息。
他給我們帶來了恩珠司令的最新命令:暫不繼續南下,沿漢人進藏的公路進行騷擾活動,牽制魔教軍的兵力。
原來,恩珠司令祭旗起事之後面臨的情況和我們差不多:手下的弟兄不少,但武器非常缺乏,多數人只有刀矛。
為此恩珠司令非常著急,想了很多辦法,四處籌措。
早在起事前,他就通過眼线從大法王身邊的侍從官那里得到情報,噶廈曾從英國進口一批軍火。
幾年前剛從天竺國運進藏地,漢人就進了藏。
昌都戰後,噶廈眼見無法阻止漢人進拉薩,就沒把這批武器運回拉薩,而是就近儲藏在日喀則附近的甘登青柯寺。
前些日子,經過恩珠司令的疏通,大法王默許把這批槍彈轉給我們衛教軍使用。但他和漢人還沒有正式決裂,不便公開移交。所以,恩珠司令在得到大法王和噶廈的默許之後,決定帶衛教軍主力前往甘登去"搶"這批軍火。
但漢人似乎也聞到了什麼味道,最近有在那一帶加強活動的跡象。
為了保證這次行動成功,恩珠司令命令我們暫不前往山南,留在漢人公路沿线進行騷擾,盡量牽制漢人的兵力。
帕拉告訴我們,根據大施主給我們提供的情報,由於補給困難,漢人駐藏的軍隊比幾年前進藏時已經大大減少。
除了駐守拉薩外,能夠機動作戰的部隊其實只有幾千人。
而且漢人的生活和作戰物資補給極度依賴這條康藏公路。
如果我們能在公路沿线給漢人制造麻煩,必會吸引他們大量的兵力,會使他們首尾不能相顧。
這樣一來,恩珠司令在山南的行動就會容易很多。
帕拉傳達的命令讓我們大為興奮。
這次行軍,離家越來越遠,弟兄們的情緒也越來越煩躁。
早想找個對象發泄發泄,可惜河西並沒有漢人的官家機構,一直沒有機會下手。
現在恩珠司令的命令來的是時候,我們可以放開手大干一場了。
和恩珠司令接上了頭,又有了明確的任務,弟兄們的情緒都高漲了起來。我們和帕拉商量,先在工布附近找個地方落腳,讓大家歇歇氣,然後再把弟兄們撒出去。帕拉胸有成竹地點點頭對我們說:"地方我已經選好了,現在我就帶你們去。"當天夜里,帕拉帶著我們這一百多人馬,悄悄地越過公路。我們靜靜地行進了半夜,天亮前進入了一個小山坳,山坳的深處有一片黑壓壓的房舍,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座規模很大的寺院。帕拉把我們帶到寺院的後面,那里早有人在等候。他們打開後門,把我們領進了院里。
這里顯然是寺院的客舍,院子很寬大,我們一百多人馬進來並不顯得擁擠。
弟兄們安頓下來,先是飽餐一頓,然後倒頭便睡,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紛紛起來。
拉旺把大家召集起來,把隊伍分成了二三十人一隊的小隊,每隊指定了隊長,分配了任務。
當天天黑之後,我們就陸續從山坳里出動,沿公路散開去了。
我帶了三十多個弟兄在工布以西的公路沿线活動。
按帕拉的布置,我們的主要任務是襲擊向西往拉薩方向去的漢人車隊。
因為往東的大多是空車,油水不大,而往西的都是給拉薩的魔教軍運送給養的滿載車隊。
我們按事先商量好的辦法,選擇了一段險要的地段埋伏了下來。
這里一面是懸崖,一面是陡坡,公路在這里有個急轉彎,車到這里必須要放慢速度才能過去,而且車上的人在拐過彎來之前是看不到我們的。
我把大部分人安排在坡上埋伏起來,派了幾個伶俐的弟兄到東面來車的方向去探聽消息,准備只等一有漢人的汽車經過,我們就下手截車。
誰知我們埋伏了三天,藏人的馬幫過去了幾撥,漢人東來運給養的汽車卻連影也沒見著。
倒是從拉薩方向來過幾輛汽車。
但一來我們的注意力都在東面,待發現西面來的汽車時已經都到了眼前,根本來不及下手。
二來那幾輛車上差不多都是空空如也,截下來也確實沒什麼油水。
連著幾天撲空,弄的大家都垂頭喪氣、沒精打采。
第三天的晚上天快黑的時候,到東面望風的弟兄帶來了一小隊人馬。
領頭的是旺堆,除了他和兩個弟兄之外,還有十幾匹馱馬。
旺堆讓他的弟兄把馱馬馱的東西卸下來,竟全是裝的滿滿的糧袋。
旺堆興奮地告訴我們,拉旺帶領的小隊在漢人的工布兵站以東的公路上已經伏擊了兩個運輸隊,搶到了不少的物資,燒掉了好幾輛漢人的汽車,還打死了十幾個漢人。
他還告訴我們,東面的另一個小隊也大有收獲。
旺堆帶來的消息讓我的弟兄們更加沮喪起來,別人都滿載而歸了,只有我們還兩手空空。
有的弟兄開始埋怨起來:漢人的糧車從東面來,他們都截了幾道了,哪還有我們的份?
不少弟兄鼓噪著要把隊伍拉到東面去,痛痛快快干一場。
有的弟兄主張干脆到工布去打漢人的兵站,為此大家吵成一團。
我想來想去,無論去東面還是打兵站都不是好主意,於是費盡口舌說服弟兄們留在目前的位置上。
不過,我們一致決定,這回不管哪里來的車,只要是漢人的汽車,哪怕是空車,也要打上一票,讓弟兄們也活動活動筋骨,出出胸中這口惡氣。
第二天一早,我把隊伍又埋伏在了那個急轉彎處的山坡上,不過這次向兩面都派出了警戒哨。
等到日上三杆的時候,東面仍然沒有動靜,西面望風的弟兄卻急急地跑來報告,遠處發現有汽車向這邊開來。
埋伏的弟兄們一下都興奮了起來,紛紛把刀槍抓在了手里,進入了西面的伏擊陣地。
不大會兒,遠處果然傳來了嗡嗡的汽車聲,只見一股黃色的塵煙快速地由遠而近疾駛而來。
汽車駛近了,看到急轉彎放慢了速度。
我們在高處清楚地看到那果然是一輛漢人的軍車,駕駛室兩邊的門上各畫著一個白底紅十字,里面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坐了兩個人。
車箱前面遮了半截篷子,敞開的後半截看不大真切,隱隱約約看到車廂里好像平放著一副擔架,蓋的嚴嚴實實的。
還有幾個穿黃軍裝的人守在擔架旁邊。
我心中大喜,看來我們也要開張了。
看看旁邊的弟兄們,也都一個個緊張地瞪大了眼睛,緊握著刀槍。
轉眼間車子已經到了狹窄的急轉彎處,汽車嗡嗡地響著,緊貼著岩壁小心翼翼地向前行駛。
我們早已按奈不住,我一揮手,二十幾個弟兄呼嘯一聲,高舉刀槍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