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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7章

雪域往事 曾九 3526 2024-02-29 19:34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剛剛發白,青柯寺幾進大殿靜悄悄的了無聲息,大部分的僧人還在睡夢中。

  幾個輪值的小喇嘛迷迷糊糊地踱出僧房,懶洋洋地開始做晨掃,為當天的早課作准備。

  一個小喇嘛手持拂塵,開始清掃主殿的佛座。

  他認真地拂去燃燒了一夜的香爐邊上散落的香灰。

  當他掃到大殿供奉的主佛的時候,佛像須彌座下一個白花花的小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這里是寺里最重要的殿宇里最要緊的所在,住持一向非常在意,從來都收拾的干干淨淨,除了香爐和跪墊之外沒有任何與拜佛無關的東西。

  小喇嘛彎腰撿起那個白色的東西,臉上立刻就變了色。

  那是一條奇怪的白色布帶子,帶子有一寸多寬,尺把長。

  布帶柔軟厚實,是雙層,用軟布縫制的一面散布著殷紅的斑點,看起來像是血跡。

  小喇嘛從來沒見過這個東西,但這來歷不明的東西出現在寺里,而且是在佛祖的面前,讓他立刻產生了不祥的感覺。

  他不敢怠慢,趕忙報告了寺里的主管。

  主管只看了一眼,就急急忙忙去敲住持的房門,把這一大清早就不知從何而來的奇怪的東西交給了堪布傑欣活佛。

  活佛接過這軟綿綿的布帶子只看了一眼,立刻神色大變,急忙把帶子扔在地上,就像是見了毒蛇。

  他急忙把戰戰兢兢等在房門外的小喇嘛叫進房來,厲聲逼問小喇嘛這不祥的東西是從哪里來的。

  當小喇嘛哆哆嗦嗦地把事情的由來敘述了一遍之後,傑欣活佛已經氣的臉色刷白,嘴唇哆嗦著命人傳來了葛朗。

  葛朗急急來見活佛,當看到活佛鐵青的臉色和死蛇一樣躺在地上的斑駁的布帶後,臉上也立刻變了顏色。

  沒容他開口,傑欣活佛就指著地上的布帶子陰沉沉地問他:"這是不是你的人帶進來的東西?"葛朗聞言愣了一下,馬上堅決地搖搖頭說:"絕對不會!"說著他似乎極不情願地彎腰撿起地上那死蛇般的帶子,仔細看了看,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道:"這是女人來紅時貼身用的騎馬帶子,不過我們藏地的女人不用這東西。"說完他轉向站在一邊的管事問:"這東西哪里來的?"管事瞟了一眼仍戰戰兢兢立在一邊的小喇嘛,把早上的事情簡單敘述了一遍。

  葛朗一邊聽,一邊翻來覆去地仔細查看手里的布帶子。忽然他眼睛一亮,非常肯定的說:"這是有人做局,有意褻瀆佛祖,想要挑起寺僧和客僧的不和!"閉目端坐的傑欣活佛聞言眼皮微微一動,似有似無地"嗯"了一聲。

  葛朗看看傑欣活佛的臉色,指著手里的布帶子小心翼翼地說:"這是漢地女人用的東西,這上面有字!"傑欣活佛身子一震,馬上睜開了眼睛問:"你說什麼?"葛朗把布條翻過來,指著布帶的一端給活佛看。

  活佛不情願地仔細掃視著葛朗手里那條不祥的小布帶,管事也湊了過來。四目圓睜,仔細一看,帶子上果然有個漢字,用紅线縫在白布上,是個"周"字。

  傑欣活佛的臉頓時變的鐵青,呼呼地出著粗氣。

  葛朗顯然已經放松了下來,他眼珠一轉,臉漲的通紅狠狠地叫道:"肯定有人搗鬼,這是對佛祖的大不敬!"傑欣活佛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給我嚴查,哪兒來的如此放肆的漢人女人!"葛朗答應了一聲,喊上管事一起到後面去了。

  寺院的後院立刻熱鬧了起來,葛朗帶著管事挨個查問剛剛起床的白帽僧,並檢查他們的僧房。

  一直鬧了一個多時辰,二十幾個白帽僧跟著葛朗和管事吵吵嚷嚷地轉到了前院。

  葛朗指揮他的人散開來在幾進大院的所有殿宇里四處查看,一時間鬧的沸沸揚揚。

  大批已經開始作早課念經的寺僧被他們鬧的莫名其妙,紛紛交頭接耳,好奇地互相打聽消息。

  佛座前發現不祥之物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不脛而走,很快就在全寺傳遍了。

  一群群的寺僧顧不上吃早飯,這一群那一伙的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人們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寺院里的氣氛開始緊張了起來。

  日上三竿,足足折騰了兩個多時辰的葛朗和管事滿臉冒汗地回到了傑欣活佛的僧房。

  面對活佛詢問的目光,兩人都沮喪地搖搖頭。

  管事猶猶豫豫地對傑欣活佛說:"里里外外都查遍了,沒有發現漢人的任何蛛絲馬跡。"葛朗這時搶著插話道:"我看這事沒那麼簡單。你看這帶子上的血跡,還沒干透,是新鮮的。這是有人故意的!"活佛疑惑地看著葛朗,葛朗忙解釋說:"還用查嗎?人早跑了!我們藏地女人不用這個東西,這甘登鎮里的漢人不就是工作隊那伙人?"他頓了一下接著說:"我早就看他們來者不善……他們賴在這里不走肯定居心不良,肯定是他們搗的鬼!"傑欣活佛聞言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走!跟我去工作隊!"傑欣活佛氣衝衝地出了寺院,後面跟著葛朗和他手下二十多個白帽喇嘛,再後面是一大群黃帽喇嘛。一行人浩浩蕩蕩奔鎮子里的工作隊駐地而去。

  我混在大群的喇嘛里,來到工作隊小樓的院門口。

  發現今天這里氣氛大變,已沒有了昨天的安詳恬靜。

  院門口增加了兩個持槍的士兵,槍刺閃著寒光。

  門外工作隊的人一個也見不到,隱約透出一絲緊張的氣氛。

  活佛走到哨兵跟前,直言要見工作隊劉隊長。

  哨兵剛要答言,一個穿黃軍裝黑瘦的漢人已經從小樓里迎了出來。

  他就是工作隊姓劉的隊長。

  劉隊長把傑欣活佛讓到屋里。兩人剛一落座,葛朗抬手將那帶著血跡的布帶子就扔在了劉隊長面前的桌子上,大聲喝問:"這是怎麼回事?"那個劉隊長顯然也吃了一驚。他拿過布帶子看了看,原先就繃的緊緊的臉變的非常難看。他強作鎮定地朝後面喊了一聲:"小謝!"一個穿黃軍裝留短發的年輕女軍人應聲而出。這女人好像剛受過什麼驚嚇,臉色煞白,一幅心神不定的樣子。

  劉隊長看看傑欣活佛,將手里的布帶子交給了這個姓謝的女軍醫。

  那女人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啊"地失聲驚叫,馬上就用手捂住了嘴,眼淚卻忍不住撲簌簌地滾了下來。

  她紅著眼看著劉隊長,哽咽著說:"是小周的……"只說了這幾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只是把那帶子翻來覆去的端詳,並把背面那個周字指給她的長官看。

  劉隊長長長地緩了口氣,好像在拼命壓抑著心中的什麼東西,用盡量平和的口氣對傑欣活佛說:"請問你們是在哪里撿到的?這是我們工作隊小周同志用的月經帶……她人在哪里?"管事突然打斷他的話說:"你還問我們?我就知道是你們!把這晦氣東西弄到佛祖面前,你們到底要干什麼?"葛朗這時眼睛下意識地瞟了一眼姓謝的女軍醫劇烈起伏的胸脯,陰陽怪氣地插進來說:"既然承認是你們的人干的,就趕緊把人交出來!"那個劉隊長顯然是在強壓著怒火,鐵青著臉說:"小周同志昨晚突然失蹤了。

  我們正在……"葛朗粗暴地打斷他,一把從女軍醫手中搶過布帶揮舞著厲聲道:"失蹤?今天早上把這髒東西弄到佛祖面前,現在就失蹤了?你騙誰?"劉隊長臉一繃,毫不示弱地回敬道"這是陰謀!有人要挑撥工作隊和寺里的關系。我們的小周同志現在生死不明,我們一定要查出真相!如果是我們的同志冒犯了貴寺,我們一定會真誠道歉的……"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葛朗就再次打斷了他,聲嘶力竭地大叫:"你這是賊喊捉賊……快把人交出來!"傑欣活佛這時已經氣的兩眼發直、頓足捶胸,不停地念叨:"我要到拉薩告你們褻瀆佛祖……我要到拉薩告你們……"這時外面已經亂成了一片。成群結隊的喇嘛齊聲高叫:"把人交出來……把人交出來!"小院里的氣氛立刻緊張到了極點,那個劉隊長還在嘶啞著嗓子解釋著什麼,但憤怒的喇嘛們根本不聽。

  工作隊的人也都紛紛從屋里奔出來,集中到院子里,我看到他們中有人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我心中暗喜,悄悄地退到了院外,遠遠地看著工作隊的小院亂成了一鍋粥。

  看樣子,這場亂子是難以善了了。

  我找了個地方坐下,一邊欣賞遠處的混亂場面,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

  工作隊那邊越吵越凶,顯然誰也不肯讓步。

  不知不覺日頭到了頭頂,鎮子外面迤迤然來了幾匹馬。

  看到這邊亂哄哄的場面,騎馬的人遠遠地就下了馬,牽馬走了過來。

  走到近前,卻是貢布帶著帕拉、拉旺和兩個隨從。他們朝工作隊小樓那邊努努嘴,帕拉問我:"怎麼回事?喇嘛和工作隊鬧起來了?"我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對他們神秘的笑了笑。大家會意的都笑了。貢布拉起我說:"日頭當頭,該吃飯了。"說著,拉著我在附近找了個小飯館。

  我們一行幾個人要了一桌飯菜,遠遠看著小樓那邊的一片混亂,悠哉游哉地吃了起來。

  吃喝間,帕拉忽然問我:"然巴兄弟消息靈通啊,比我們來的還快。"我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說:"別著急,還有好戲在後面呢!"貢布正要問什麼,一個麻臉弟兄悄悄走了進來。貢布招呼他過來,麻臉繪聲繪色地把工作隊那邊漢人和喇嘛吵鬧爭執的過程渲染了一番。

  原來,貢布早派了不少弟兄監視工作隊,鎮子里發生的情況他們已經知道了,他們也是聞訊來看熱鬧的。

  拉旺顯然也聽出我剛才話中有話,悄悄用眼神詢問我。

  我對他眨眨眼,暗示他不要聲張,等會兒跟我走。

  吃過飯,我示意貢布把幾個隨從的弟兄留下繼續監視鎮里的情況,然後帶著他們三個人奔了青柯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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