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徐桓司垂眸想了一會,“下午去醫院。來不及接你了,你自己回家,好不好?”
徐意叢當然說好。她樂得自在,中午就騎著自行車晃晃悠悠地回家,在等紅燈的時候停下車,發消息告訴徐桓司:“寵物店那條街堵車了。”
這個開場白有點沒頭沒腦,何況她今天上午要做項目匯報,這是克魯格的大項目第一次公開亮相,下午應該事情更多。
徐桓司很快地回復她:“這麼早?怎麼了?”
紅燈過了,徐意叢也沒有走,坐在車座上打字,“你吃飯了嗎?”
她不想談,徐桓司也就沒問,只發過來一張照片,是他拍的自己面前的餐桌,淺口盤子里裝著紅紅的東西,放大一看,是番茄魚片,還莫名其妙地配著薯條和炸魚。
徐意叢正在放大縮小地來回看,徐桓司已經發來他的點評了:“不行。”
他向來挑剔,徐意叢對巧克力老友本能地袒護,“缺德,蹭人家的飯還背著人家吐槽。”
徐桓司比她想象得不客氣,“我當面說的。”
其實徐意叢也搞不懂為什麼要這樣折磨番茄魚,但這樣的對話他們從小到大進行了幾萬輪,目前的重點是吵贏,於是堅持,“那你更不對了。而且你手邊那是什麼?你抽煙了吧?”
徐桓司那邊“正在輸入”了半天,最後索性按老規矩打了八千塊錢過來,權當封口費。
徐意叢拿了錢,神清氣爽,騎車繼續走,到了家門口,又問他:“我到家了。你吃完了嗎?”
這下徐桓司一定發現她在找人陪聊了,又打了八千塊錢,“我到醫院了,叫陳昂陪你玩。”
徐意叢就跟陳昂玩了一下午爆頭游戲,兩個人吃光一堆垃圾食品,都覺得自己是大垃圾。
徐意叢拿起手機看消息,陳昂就湊過來,“叫徐桓司帶吃的回來。”
徐意叢給他看手機,對面是徐桓司的消息:“接你出來吃火鍋?”
就剩直接說“接你出來二人世界了”。陳昂閉了嘴,徐意叢問他:“懂了嗎?”
陳昂也不是沒氣性,跳起來換衣服,“我陪太子養生還被嫌棄了是吧?老子這就買機票!”
徐意叢連忙把他拽住,帶著他一起去吃火鍋。
牛油火鍋蒸騰著鮮香的氣味,但是徐桓司能吃的東西不多,還在嫌陳昂礙事,陳昂則在鞭策助理給他買機票,只有徐意叢低頭猛吃,到最後連頭發絲里都是火鍋味了,一回家就一頭扎進浴室,把滿身氣味洗干淨,把頭發擦到一半,終於不想動了,往床上一趴。
有人敲門走進來,她知道是誰,頭也不抬。那人拿起毛巾擦她的頭發,推推她的腰讓她往里靠靠,她就自覺一滾,枕在他腿上。
徐桓司把燈關暗一點,垂頭擦干淨她臉上的水珠,“學校里出什麼事了?”
徐意叢躺在他腿上,他五官的棱角格外鋒利,可是眼睛被柔暖的燈光映出剔透的質地,她又像被浸在琥珀里的小昆蟲,每一個秘密都無可遁形。
半晌,她才有點羞赧地搖搖頭,“只是小事情。”
的確是小事情。
克魯格很重視今天的公開報告,昨天帶著兩個助理把報告書過了最後一遍,然後叫他們今天一早到報告廳調試准備。
克魯格今天狀態不錯,在台上講得熱情澎湃,台下的諸位專家也捧場,掌聲雷動,最後幾個資深專家留下來,跟克魯格握完手,又搖搖頭,貼近耳朵耳語幾句。
不知道老專家們跟克魯格說了什麼,他志得意滿的神情立刻淡了幾分,叫過徐意叢和諾伊斯,把材料再審閱了一遍,發現引文注釋中的一篇是年前惹了大麻煩的文章,在業界臭名昭著,放在這麼顯眼的地方,雖然是小問題,但錯了就是錯了。
克魯格拿紅筆圈出這條注釋,淺棕的眼珠在兩人間逡巡,“這是誰負責的?怎麼回事?”
徐意叢沉默了兩秒,迅速打開自己的電腦,“是我。但是您記得的,昨天核對的時候沒問題,今早也沒有問題,只有剛才——”
克魯格搖搖頭,拒絕她再說下去,“出去。離開我的報告廳,下午的會議你不要參加,我很忙,檢討的事以後再說。懂了嗎?”
這個部分是徐意叢負責,不過報告書一直在她的電腦里,今早調試完畢之後她去打印資料,只在那時候離開過五分鍾,她心里清楚,如果有人要對報告書做手腳,只能挑在這五分鍾里,而那個時候報告廳里只有諾伊斯一個人。
可是這種事又沒有郵件存證,她不能張口就咬定是諾伊斯干的,更不能拿出幾千頁資料來證明自己做過足夠的功課,絕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更何況,克魯格並不是個過程論者,他不認為自己有必要對真相感興趣,他只要做出一點小小的懲罰,這件小事就在他這里到此為止了。
所以,這件事情就是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