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黑下來了,但許蔚程一直都沒走。
時鍾指向了十一點,報告終於准備得差不多了,同學們一一離開,黑頭發的意大利男生最後一個走,臨走前戀戀不舍地抱著大聖揉搓了好一會,最後才出門。
許蔚程終於放下劇本,問她:“餓了嗎?吃什麼?”
徐意叢腰酸背痛的,一邊整理一邊說:“你今天怎麼沒走?沒有事要忙嗎?”
他說:“有啊,推掉了。”
許蔚程是個工作狂,頭一次聽說他推行程。徐意叢回過頭去,“推掉了?”
許蔚程理直氣壯地在沙發里翹著二郎腿,“徐同學,不是我說,你旁邊那個男的,咱們且不說他是個意大利人吧,但他噴了至少半瓶香水在身上,這是做作業還是逛夜店呢?這絕對是心懷不軌,我得看著他。”
徐意叢坐在那里,回頭看著他,真實地被他的醋勁震撼了。
不得不說,親自演過天雷狗血劇的人就是不一樣,雷得像偶像劇男主角似的,她真的有爽到。
許蔚程滿足了她的偶像劇情結和自己的戲癮,然後站起來,換上鞋,“太晚了,隨便吃點吧,我去買。你吃什麼?”
徐意叢說:“隨便。”
徐意叢比他想象得固執戀舊得多,喜歡吃的東西只有那麼幾樣,要猜她的心思很簡單。
他下樓抽了一支煙,在中餐館打包了她常吃的幾個菜回去,放在桌上,叫窩在單人小沙發里打盹的徐意叢起來,“徐同學,起來吃飯。”
她每天在為作業和課題頭疼,他就喜歡叫她“徐同學”,好像他們是同齡人。
徐同學已經熬夜好幾天了,這一下睡過去就不想睜眼,閉著眼睛找耳塞,“不吃了,明天還得整理材料呢。”
許蔚程拿膝蓋蹬了一下沙發,“多少吃一點,不然胃受不了。”
徐意叢一困就開始耍賴,戴上耳塞,“我聽不到了,你不要說話。”
許蔚程頓了頓,冷不丁地說:“再不起來,我就要親你了。”
徐意叢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一旁方桌上的小台燈開著,昏黃地罩住半個房間,中午的披薩盒子還沒收,空氣里有檸檬片的香氣,還有那個意大利男生留下的香水尾調,煙草,皮革,還有松木和海浪。
許蔚程下了飛機還沒有換衣服,穿著白襯衫,打著領帶。
除了正式活動的時候,他很少這樣穿,西裝革履的許蔚程總讓人出戲,因為許蔚程應該是閒適青春的。
可是在這樣的氣味里,連他也顯得肅穆端凝,黑鑽袖扣在手腕邊閃爍,像一汪湖水凝固的顏色。
徐意叢的眼睛很亮,窗外初春風吹樹椏的陰影一下下掃過她的臉龐,葉尖的影子停在嘴唇上,像金魚的尾巴掃起漣漪。
他彎下腰,撐住沙發的扶手,低頭看著她,“我可以嗎?”
徐意叢閉上眼睛。
他形狀柔軟的嘴唇吻上來,輕輕地啜過她的唇角和唇珠,向上吻過鼻尖和眼睛,下巴被她輕顫的睫毛搔動,細微的知覺像觸角,傳遞向更敏感的神經。
是個很好的吻。直到他吻向她的眉心,指尖撥了一下她的碎發,似乎要在她的發頂印下一吻,她突然本能地轉開了頭。
許蔚程的動作停在那里,徐意叢睜開眼睛,他也在探究地看著她。
好在他沒有說什麼。
她爬起來吃了飯,收拾了桌子,許蔚程打了個呵欠,看看手表,說:“明早七點要去片場,可是回酒店就快一點半了。我能睡沙發嗎?”
徐意叢在洗碗筷,纖細的背影安靜了一會,大概有幾秒鍾的時間。
然後,她頭也不回地說:“能啊。被子在衣櫃里,你自己拿。”
許蔚程蹦起來找被子,又雙手捧上一個空啤酒瓶,恭恭敬敬地說:“徐同學,我知道您擔心什麼,我真的不急,保證慢慢來。您鎖好門,把這個倒立放在門口,要是有采花賊推您的門,這個東西一定會咣當倒下,您聽到聲音就報警。”
徐意叢拿著那個啤酒瓶,越看越好笑,她在干什麼啊?
在提防自己的男朋友,而這個男朋友是許蔚程。
許蔚程和她在一起,難道不是許蔚程比較危險嗎?
追星女孩真的是葉公好龍的一群人。
可她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把啤酒瓶倒著放在門口了。
有那只啤酒瓶鎮著,她睡得很踏實,只是夢到了《閃靈》里經典的砍門情節,嚇出了一身冷汗。
傑克尼克爾森用斧頭砍開木門、猙獰地衝進衛生間的時候,她聽到清脆的一聲玻璃瓶子落地聲,“噌”地坐起來了。
她滿臉驚魂未定,金蘇蘇站在臥室門口,一只手還搭在門把手上,表情比她還驚悚,連大行李包都沒來得及放下,就指著外面的沙發手抖,壓低聲音問:“那個是……?徐意叢,那個是啥?你定做了個許蔚程款的充氣娃娃嗎?”
金聞斐跟金蘇蘇把西伯利亞平原玩了一圈,最後把金蘇蘇放在家門口,戀戀不舍地一個人回國了。
金蘇蘇玩得日子都忘了,下了飛機才跟徐意叢發短信:“寶貝!我要回來啦!”
她的寶貝正在夢中跟傑克尼克爾森斗智斗勇,當然沒看到短信。
於是金蘇蘇背著一書包俄羅斯特產,一進家門就看到了沙發上睡得正香的睡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