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很喜歡看我。
——《飼寶日記》
白思邈的意思她懂,想嚇唬住她,讓她不要枉顧生命。
不過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從爛泥里爬起來,從來都不是奔著死去的。
她為了活付出過那麼多代價,怎麼會想倉促潦草地過一生呢?
這邊尤嘉遲遲不歸,那邊陸斯年在家坐不住,准備去小區門口迎一迎,姐弟兩個正巧在樓道口碰上。
“今天怎麼這麼晚?”陸斯年接過她的包拎在手里,心里松了口氣,嘴上卻忍不住撒嬌抱怨,“回家都見不到你。”
電梯“叮”地一聲抵達十六樓,尤嘉踢掉高跟鞋,毫無形象地癱在沙發上,不知道怎麼回事,心里雖然輕松不少,但總覺得特別累,跟打了硬仗似的。
她在莊城時就開始失眠,除了尋醫問藥,陸斯年也沒閒著從其他角度入手,企圖幫她減緩病症。
洗過澡癱在沙發上,由著人替自己吹頭發,尤嘉剛從診療室里醒過來,竟然又有了幾分昏昏欲睡的衝動。
香柏木盆端到面前,水汽蒸騰,帶著點薰衣草的氣息,她試探性地把腳趾伸進去撩水,忍住不“嘶嘶”的直嘆氣,過了一會兒才敢一點點把整只腳伸進去。
陸斯年坐在小板凳上,手指與腳面兩相觸碰的那一刻,尤嘉下意識地踢了他一下。
“……我自己來吧。”
“沒事。”
她的腳其實並不好看,跟白嫩柔軟並不搭邊,腳面很瘦,腳底有繭,腳後跟有疤,是穿細跟鞋不合腳留下的傷痕。
陸斯年貪戀與她的觸碰,腳面之上就是腳踝,還有小腿,然後蜿蜒向上……但是不行。
尤嘉一直把她當親弟弟,他離她最近,但也注定最遠。
大T恤做睡衣,越舊越舒服,寬敞的領口露出很深的一道溝壑,而從下面又隱約能看到白色蕾絲材質的底褲,陰阜鼓鼓的,因為微微濡濕,隱隱約約露出花唇的形狀,看得人口干舌燥。
“洗完睡覺嘍!——”尤嘉近來瘦了不少,陸斯年輕輕松松就能把人抱起來,引得她驚呼出聲。
“快放我下來!”
房子小,恨不得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躺在了臥室的大床上。
柔軟的被子把她包裹起來,渾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顧盼姐說想讓咱們跟她回家過年,姐你考慮得怎麼樣?”
年關將至,總在這邊也不是事,顧盼剛放寒假就跑過來,這幾天被不停催促,終於准備買票回家,不過她也不是拍拍屁股就沒影,打定了主意要把這兩個給一起打包帶走。
尤嘉知道顧盼是好心,但到底跟顧家人陌生,過年不想應酬人,覺得累。
她搖了搖頭,翻身往被子里鑽,“還是在家吧。”
陸斯年去不去都行,巴不得天天和姐姐黏在一起,准備自己去和顧盼說,省得尤嘉為難。
顧盼今天出去見朋友,玩到凌晨才遲遲歸來,抖落掉一團冷氣往她身邊湊的時候,尤嘉已經睡醒一覺了。
“嘉嘉,跟我回家吧——”
她左拱右拱,哼哼唧唧吵的人不安生,也不跟人講道理,翻來覆去就是一句“跟我回家”。
尤嘉晚上想的好好的,最後還是耐不住,輕輕說了聲“好”。
怎麼就抵不過別人的溫柔呢?
或許太久過年都是冷清清,她其實也想見點人氣吧?
時間倒回幾小時前,兩個男人眼見著尤嘉上了那輛車,想攔,最終還是沒有伸手,遠遠看著那輛雷克薩斯匯入車流,消失在京城的夜色中。
“剛者易折,”周慧文聽了尤嘉的遭遇,對眼前的兩人沒什麼好氣,“她現在狀況才有起色,再受刺激無異於把人往火坑里推。也不知好好一個小姑娘,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做了什麼孽,平白要受這麼大的罪。”
周慧文是心理學方面的權威,她的話兩個人不敢不聽,自然不敢越雷池半步。
“二少,我從未求過您什麼。”阿Joe嘆了口氣,“就衝我當年把您從南定救出來,放過她吧。”
賀仲辛嘀咕了一句,“我是喜歡她的。”
“可是您的喜歡只會讓她去死。”無論是那雙縛在她頸上的手,還是由此引發的連鎖反應,一系列不計後果的行為,把她推向了一個又一個的深淵。
但造成這個深淵的人太多,甚至連自己都不能算干淨。
他知道賀伯勤的過去,可受傷害從來都不是加害的理由和借口,如果是真的喜歡,那就不如放她一條生路。
小區里,阿Joe站在樓道口抽煙,顧盼下車的時候正對上那張略有些滄桑疲憊的臉。
“周先生。”
“嘉嘉她……”
“抱歉,我要先回家了。”顧盼不知道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但至少知道尤嘉再也不提起這個人,可見是受了什麼傷害。
對於阿Joe,她有比尤嘉更高的警惕心。
阿Joe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又點燃了一根煙。
小狼崽子巴不得把他撕開扯碎吞吃入腹,但尤嘉卻未見得那麼狠心,日日站著,倘若被見到,難保她不會心軟。
會心軟嗎?
究竟是為了讓她心軟站在這里,還是只想離她更近一些?
犯了錯要受罰吃教訓,可是現在他連吃教訓的機會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