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h,lift me as a wave,a leaf,a cloud!
I fall upon the thorns of life!
I bleed!
—— P.S.Shelley呵!
卷走我吧,像卷落葉,波浪,流雲!
我跌在人生的刺樹上,我血流遍體!
若說日子是一首歌,有高昂激蕩,有低回繚繞,有歡笑悲傷,也有旋律的重復。
我寧願就此劃下休止符,在我自覺最美的旋律處;無奈卻是,無論你願不願意,日子依舊PASS,甚至以悲傷不已的回旋曲在進行著。
徘徊在兩個女人,情愛與欲望之間,我逐漸知道了我應該選些什麼,割舍什麼,至少在當時,自淡水之行回來後。
我決定按捺下對表姐的那份情愫,或說是畸戀吧!!
,讓它隨風而逝。
打開心扉,讓小潔的愛塞滿它。
只是,說時依舊,生命中的苦痛與挫折,多挑你不小心時悄悄逼近你的,你認為理所當然的,或理應如是的,在現實生活磨難下,已經不是那一回事了。
世上難見白馬王子跟白雪公主的神話,要找,就到童話中吧!!
時光飛逝,大學四年生活在春去秋來的時序變換中,很快的結束了。
跟小潔的感情,有悲有喜,也算平順的在發展;對表姐的情愫,隨著她畢業,到外頭做事,搬離我家,似乎遠揚了。
只是,未為現實生活相鏈的愛情童話,就像你聽過的許許多多故事一樣,在時空的隔閡,現實生活的壓力下,縱有山盟海誓,它還是脆弱的崩解了,留下的只是,另一個悲傷的回憶……
我拾到你遺失的筆記 後面記滿:你對一個女人的懷念我和著浪潮 襯著晚霞 用顫抖的聲音輕輕讀出你的故事……
—— 杜十三。
傳說隨著畢業,不很用功的我自然不會再升學。
於是我在預期中入伍當兵,而小潔,也踏出了校園,當個社會新鮮人。
在新訓中心被操,使從小到大養尊處優的我,算是初步見識到了社會真實而黑暗的一面。
利用抽簽下部隊前的那段探親假,我迫不及待去找小潔,一慰相思之苦。
小潔穿了一身紅豆色的合身洋裝,笑盈盈地自家中出來;而我,理了一個小平頭,平常的自信與傲氣似乎被磨的消失殆盡。
望望小潔,看看自己拙樣,我有點自相形穢起來。
倒是小潔主動來挽著我的手,就像念大學時,自自然然的,兩個人踱步來到河堤附近。
時已近黃昏,夕陽照著新店溪河水,波光遴遴,映得河邊蘆花閃閃發亮。
我倆坐在河堤上,一訴別來近況。
小潔快樂地談著她的新工作,老板的糗事,以及逗弄那些色色的老男人的趣事;而我,彷佛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整部生活似乎只有幾條文法規則:“had been 操ed,be 操ing,及 will be 操ed”……跟她的多彩多姿比起來,我的生活似乎空洞而無趣的多。
因此我只能做個靜靜的聽眾,分享小潔興奮的心情與格格的笑聲。
夕陽映在她的容顏,笑顏依舊,只是我心中卻漸漸有股失落感,也不知道為何,大概是不復能再與她攜手走過生活的遺憾吧!!
“你看,夕陽好美啊!”我指著天邊殘霞,火紅如花。
“嗯!……”小潔笑笑。
“小潔,我想,……要是我退伍了,就結婚好不好?”“嗯……再說吧! 我們還年輕啊!”她有點猶豫的低下了頭。
“嗯,也要看看我找工作的情形哩!”我打著圓場,有點後悔把她逼進這麼敏感的話題。
“小潔! 還記不記得有一次我帶你到淡水,”“你說要在海邊住下來,我打魚你煮飯的事……”我轉移著話題。
“嗯!……當時我們想法好單純啊!!”她應著,有點心不在焉。
“不過我覺得單純的想法也不錯啊!!”我笑著。
“是啊!不過現實生活沒這麼容易啊!”她也笑著。
我突然感到一陣錯愕,那個當年愛幻想的少女,何時在不經意間已經經歷了,並跟我談起了現實?
我錯過了些什麼嗎?
我心中一片悵然。
夕陽西下,映得她的容顏嬌艷如花,我忍不住親了她的頰,要有進一步行動時,她卻撥開了我的手。
“走吧!天晚了!!”她笑著邊走邊跳地在前頭。
望著她逐漸拉長的身影,我感受到一個鴻溝在我們之間滋生,加寬著;另一方面卻感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一只昏鴉呀呀叫著,在夕陽的映射下,與堤邊蘆花交織成一幅美麗而有點傷感的景象,我想起了梵谷的那幅畫,烏鴉飛過麥田,驀然地,一股不祥的預兆無聲無息地襲上心頭。
舊衫一領過了期 崎嶇世路佗位去飛來飛去你撿起 穿佇身軀不再拆分離—— 路寒袖。
花開毋對時抽簽,下部隊。
命運之神把我送到了外島。
剛到這里,冷冽的季風吹的我全身要散了。
縮在滴水的坑道中,一股濕氣及霉味飄蕩在空氣中,第二天晚上棉被竟可擰出水來。
在忙碌與無聊的構工及操練下,我展開了數饅頭的日子。
隨著人事及環境的日熟,我開始習慣這個屬於男性的世界,陽剛,魯鈍……學著運用他們的術語去罵人,罵天,罵地,罵自己……人在面對共同敵人時很容易發展起同仇敵愾的情緒,跟他人的友情,似乎在這共同的受難經驗與干聲中滋長了起來。
每當夜幕低垂,在沒有站衛兵的日子里,灌下半鋼杯烈酒後,我會縮在棉被中,努力回想她的容顏,回想過去種種,借此入夢。
過去的往事依稀歷歷,只是她的容顏卻日漸模糊了起來,而我,似乎也離過去的日子越行越遠,愛人在遠方……
最高興的時刻,要算收到信的時刻。
小潔依舊在信中興高采烈地向我訴說她生活的種種多彩多姿。
一個快樂的社會新鮮人,有的是可以咨意揮霍的青春;而我,只是一個抱著槍杆,數著饅頭的菜鳥。
臨睡前,就著手電筒暗淡的燈光,她的笑顏依稀浮現在信紙上;站衛兵的日子,我把信揣在懷中,望著天上的繁星,猶如她正倚偎在側,共訴那牛郎織女的傳奇;在潮濕的棉被中,回想著與她的種種,一心一意以她為遐想的對象,對弟弟做最溫柔的撫慰……在暖流激射的刹那,我彷佛仍能感受到她的體溫與觸感……
所有的花事,紅塵 雜亂和纏綿 都收處在書中由线裝加上糊封端整的擺在鋁制書架上—— 杜十三。
花落第45顆饅頭:小雄吾愛:今夜又夢到你了,醒來時月色皎潔,彎月如鈎,想起了那首老歌——MoonRiver,想著想著,就把枕頭淚濕了!!
一年十個月好久好久oh!!
要是你躺在身邊就好了!!
睡不著的潔第106顆饅頭:雄:你已經下部隊一陣子了,不知適應了否?
想我嗎?
前些日子經過中山北路,楓葉已全然變紅。
整條馬路像火燒一樣……我慢慢踱到了美術館,看到好多鴿子在地上吃東西,感到很快樂。
正想回頭跟你說,才發覺你不在身邊……
金門可冷?
善自珍重!
想你的潔第202顆饅頭:雄:展信愉快!
年關將近了,今天跟媽媽到迪化街去了一趟,人擠人的,倒有點過年的味道。
以前過年你都能陪我玩,今年大概不行了。
我一定會覺得好無聊的oh!!
同事中有一個叫陳致中的,大我三歲,我剛進公司時就老來纏我,有點討厭。
後來我跟他說我早已有男朋友了,他還笑嘻嘻的說,像我這樣的女孩子,應該不止一個男朋友,說得我好生氣,給了他一個白眼,真是討厭的人。
我幫你數了,今天是第202顆饅頭。
愛你的小潔第320顆饅頭:雄:今天上班被老板罵了,回到座位,又把茶打翻了一桌子,望著一桌的雜亂淋漓,又想起了你,心中一悲,眼淚竟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倒是那個陳致中,急忙跑了過來,幫我整理桌子,又遞了手巾給我,安慰著我,後來還教我應付老板的招式……他今天看起來較沒有那麼討厭了,大概是我發現他的眼神很像你呢!!
眼睛紅紅的潔第351顆饅頭:雄:你好!
今天下班跟張文英,蔡貞觀,還有那個陳致中一起去看了場電影,是那部第六感生死戀,張跟蔡都哭了,致中看我目眶紅紅,遞了手巾過來,還示意我不要給他們看見,真是好玩。
片子蠻romantic的,只是我想,真的有這樣的感情嗎??
晚上睡覺時想起了你,急忙爬起來給你寫信,只是覺得好像你已經消失了,真的,都快想不起你長什麼樣子了?
想你的小潔我慌忙的回著信,一日三封的,想要抓住或挽回什麼,心中卻隱約感覺一股失落感。
只是我不大相信,四年來的感情,是如此脆弱而易傷……
第一次放假返台,寫了信跟小潔講,卻遲遲不見回信。
回到台灣,才知道她跟同事到意大利去玩,心中一陣悵然,她為什麼沒跟我說??
一股越來越大的失落感,伴隨著一絲忌妒感,正啃噬著我的心。
後來跑去找表姐,多日未見,她似乎變得更成熟俏麗了。
以前那種淡淡的淺笑仍掛在臉上,我向她吐露著對小潔的種種思慕與眷戀,她也只是淡淡笑著,安慰著我。
談著談著,心情平靜不少。
突然覺得她的臉龐有幾分聖潔,就像那救苦救難的觀世音一般。
又想起以前對她的種種情事,雙頰竟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
懷著忐忑的心情收假返金門,收到了小潔的來信:雄:收信愉快!
很抱歉你回來時我不在,因為是跟同事一起去的,行程老早排好,不好意思為了個人因素變更,只有對你說抱歉了!
這次意大利之行很愉快,看到了許多你以前常跟我說的文藝復興時代,米開朗基羅,拉菲爾等人的作品,還去了羅馬。
那個陳致中好好玩,雖然他不懂,但很愛瞎掰搞笑,大概到了異地,大家把身段都放下了吧!?
有機會可以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玩瘋的小潔我好似報復似的,故意不寫回信給她。
她亦沒回信。
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我有點焦慮起來。
晚飯後,就著昏黃的燈光,匆匆地修書給她。
對她說著抱歉,因為公務忙啦,郵件誤點啦!
我感到一股即將失去所愛,卻又無能為力的強烈失落感……
又過了兩個禮拜,我終於接到了她的回信:雄:真不知道要如何對你開口,連我自己也弄不清楚是怎麼,何時開始的。
我跟那個陳致中,你應該知道他吧!?
對他的感覺好像不再只是普通朋友,同事了。
一天沒看到他,心竟為他牽掛起來,就好像我以前對你一樣。
他長的並不帥(沒有你帥),個子也不高,有點胖。
他也不懂許多有的沒有的,但他對我很好,真的對我很好。
很寵我,若說他身上有什麼你沒有的特質的話,我想是一份寬容,擔待,與溫柔吧!!
跟他的感情發展,是自然而逐漸的。
他很關心我,對我噓寒問暖,不知不覺中竟把一顆心交給了他。
等到我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
對你,我只能說,我很抱歉,忘了我好嗎??
畢竟我們一同走過一段不算短的日子,我很感激你對我的一切,所有的過錯與指責,我願承擔,相信你會找到比我好一百倍的女孩的……祝福你!
可能的話,讓我們還是好朋友,好嗎?
小潔我的手發抖著,一千一萬個不可能涌上心頭,卻強自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場可怕的噩夢,醒來就一切如舊。
多年以前的那場惡夢,小潔含著淚掉頭而去,表情戚然似仍在目……我只能無助的呼喊著。
只是今夜的我,面對著這紙絕情信,感覺卻是一個命運與我開的大玩笑。
也可能是小潔誤寄的信吧!!
無助的,自憐的,我卻連哭泣,甚至干出來的力氣都沒有,我只想就此沉沉睡去……
輔導長知道我的事,約了幾個人擺桌安慰我。
我豪氣的大口喝酒,拍胸脯保證,我雄某是錚錚漢子,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最後,我喝的爛醉,吐的滿地都是,但我沒有哭。
有幾個兄弟老跟著我,似乎怕我作出什麼。
我依舊日日數饅頭,出操,構工,嘻笑怒罵,一如從前。
連長怕我想不開,不敢叫我站衛兵。
我索性天天睡覺,不然就是發呆。
整個人渾渾噩噩,像行屍走肉一般。
有兵變經驗的兄弟安慰我,勸我大哭一場就好了,但我只覺心中干干澀澀,就是哭不出來……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
—— 溫庭筠。
夢江南過了一個月,我覺得自己已經恢復過來,遂取出了小潔的信與照片,在後院燒了起來。
突然領會到林黛玉燒書的心情。
我覺得跟小潔前緣已盡,也沒啥好說的。
況且我一開始不是不很喜歡她嗎?!
我告訴自己,像她的女子,再找一個就有了,不要太死心眼了,做只快樂的狼吧!!
排長見我已恢復正常,就排了我上衛兵。
是晚,我站衛兵,海風冷冽,一輪新月如鈎,海上漁火點點,映著天上繁星,天蒼海闊,一片蕭然。
在漁火閃耀下,我迷離的眼彷佛見到了故鄉壯麗的中央山脈的輪廓,在海天盡頭浮現著,又幻化成觀音山,大屯山,淡水河,母親的臉……小潔的臉!!
在如夢似幻當下,海上飄來一陣漁唱,斷斷續續的,依稀相識……是劉文正的“諾言”!!
……
我的淚終於不爭氣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