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雨這般下下去,不知何時才能停得下來!唉!”劉老漢抬頭望著門外瓢潑般的大雨,無奈的搖搖頭。
“劉掌櫃的,別假惺惺的了!我們困在這里走不了,多呆一天便多給你一天的房錢,豈不正稱了你的意了?”說話的是濟南“虎威鏢局”的鏢師方紹武,撇著嘴斜眼看著劉老漢。
暴雨已經下了五天了,將這官道衝的到處是坑坑窪窪的水塘,泥濘難行。
鏢局一干人被困在這,除了吃酒聊天外別無他事,都是憋了一肚子的悶勁。
劉老漢笑道:“老漢開這店,雖是要掙些度日的銀錢,也惦念著給客官們行些方便,心里還真是替諸位客官盼著能早日起行。方爺可莫要冤枉老漢!”方紹武“哈”的一笑,道:“誰知你是真是假!再拿一壺燒刀子來。”
那前廳雖有些破爛,倒也寬敞,鏢局的十幾人圍著四張桌子坐著,旁邊停著鏢車,卻只占了客堂的一角。
廳內尚有其它十來個客人,多是南來北往的客商,也被困在這小店動不得身。
這一干客人互相間原都不相識,在這處了一兩日便熟絡了起來,便三三兩兩的在這廳中放聲攀談。
廳中有一對青年男女甚是顯眼。
那男子相貌平平,一襲青衫白巾倒是頗為儒雅,腰里卻懸著一柄長劍。
那女子相貌很是秀麗,透著一股大家閨秀的氣質,惹得眾人頻頻注目不已。
那女子對那年青男子神情間極是溫柔,仿佛小妻子一般。
可是他二人卻是分房而居,看在眾人眼里,很是詫異。
客店房間本就不夠,他二人占了兩間,偏又這般親熱惹眼,有些人便頗有微辭,尤其是那些只能睡在廳里的“虎威鏢局”的趟子手們。
眾人吃酒的吃酒,閒聊的閒聊。
忽聽得一個沙啞的聲音道:“所以說啊,好女子如何能夠在外拋頭露面到處走動,遇上壞人丟了貞節可就死不足惜了。”眾人看去,說話的是“虎威鏢局”的趟子手陳午,一邊和方紹武聊著,一雙眼睛卻向那女子瞟來。
那女子秀眉微蹙,那男子“哼”了一聲,開口說道:“陳兄在說何事?能否說給小弟聽聽?”陳午道:“老弟你放心,俺可不是說你那位。俺剛才和老方在說江湖上的單身女子,可不是跟男人在一起的姑娘家。”
這最後一句話甚是難聽,那男子“騰”的站起身,卻被那女子輕扯袍袖,拉的又坐了下來。
那男子道:“年青女子就不能行走江湖了嗎?峨嵋派的白女俠,江南三奇的”鳳凰“,哪個不是威名赫赫,比那只知道吆喝的好漢們豈不強上百倍?”鏢行走鏢時總是由趟子手們齊聲吆喝鏢行的行號,那男子便狠狠的諷刺了那陳午一下。
鏢局眾人忽然盡皆“哈哈”大笑起來。
那陳午笑道:“老弟看來也是江湖中人,只是孤陋寡聞得緊。峨嵋派的白女俠,江南三奇的”鳳凰“,嘿嘿!”
那男子哼道:“嘿什麼?”陳午道:“白依苓和秦雪鳳都讓人給奸了。我剛才說的就是這個事情。這事早就傳遍江湖了,你居然不知,可笑!可笑!”
那男女二人齊吃了一驚。
那女子接口問道:“真的嗎?我不信。誰有這個本事?”
陳午“嘿嘿”只是不說。
旁邊一人道:“這是真的!那男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殺手絕情刀。他原來是魔教中人,半年前大江幫的展老英雄就死在絕刀手上。白女俠,秦女俠,抱玉莊的任大俠,還有丐幫四長老里的夏、商兩位長老,一齊去追擊絕刀,誰知中了魔教的埋伏。聽說還是魔教十魔中剩下的幾個魔頭一起出的手。任大俠和夏、商兩位長老都死了,白女俠和秦女俠都被絕刀奸汙了。”
那男子“啊”了一聲,不再說話。
那女子問道:“那白女俠和秦女俠後來怎麼樣了?”
陳午道:“白依苓正好在被奸時給丐幫救了出來,秦雪鳳嘛……她被絕刀帶走了,估計是要玩夠了才能放回來。這人艷福可真是不淺。嘿嘿!白依苓被奸得這個慘哪!一直癱在丐幫分舵里,直到峨嵋派掌門雲瑤真人趕到時,都起不了床。”
那女子聽得面紅耳赤。那方紹武道:“陳午,說話收斂點!小心被峨嵋派聽見了,有你好受的!”陳午嘻嘻笑道:“老方你也知道,我就是管不住我這張嘴。
不過江湖上這麼說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峨嵋派一個名門大派,不會找我這小卒麻煩的。“
忽聽得一人道:“那後來呢?白女俠傷好了嗎?”說話的人是個英俊的年青男子,一直獨自一人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飲。
方紹武嘆道:“白女俠不堪忍受這份奇恥大辱,回到峨嵋山後跳崖自盡了。”
那男子一口酒剛吞下,聽得這話,“哇”的一聲又吐了出來,隨即劇烈的咳嗽起來。
眾人見他失態,都是詫異的看著他。
咳聲好半天才平復下來,那男子問道:“你從何處聽說此事?可……可確切嗎?”聲音微微顫抖。
方紹武道:“江湖上都這麼說,想來不假了。她一個姑娘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剝光了衣服,抱著在眾多丐幫和大江幫弟子面前肆意淫辱,便是鐵打的意志也得崩潰,聽說回到峨嵋之後終日淚水洗面、精神恍惚,不數日就乘同門不備,跳下了懸崖。如今各門各派都已派人前去吊唁,只怕峨嵋山上正是群情激憤,同聲討伐絕刀之時。”
那男子嘴角微微牽動。先前那青衫男子問道:“在下楊劍聲,請問兄台貴姓?
莫非認識白女俠。“那男子宛若不聞,又是仰頭吞了一大口酒。青衫男子討了個沒趣,便也不再問。其余眾人也各自談笑起來。
那男子正是絕刀。
當日離開白依苓後,因為沒了生意的牽线人,便四處游蕩。
這日游到這淮河邊上的苦水集,為雨所阻,卻聽到了白依苓的死訊。
絕刀心弦激湯,火熱的烈酒進入腹中,臉上閃過一陣紅潮。
“我怎麼了?不就是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女子嗎?與我有何干?死了也好!心中無念,我的絕滅刀法更可已進入萬物寂滅之境。”
眼里突然有了濕潤之意,漸漸迷漫開來。
絕刀閉上眼睛,任那一絲濕涼在眼里滾動著。
過了一會睜開眼睛,手里的酒杯泛著灰蒙蒙的暗光,酒水在杯中一蕩一蕩,好半天才平靜下來。
外面的雨下得越發的密實起來,雨點打在檐間瓦上,如密集的鼓點一般。
雨聲之中隱隱傳來馬鈴之聲,漸漸聽得真切了,是向這客店行來。
好一會工夫,那馬行到門前,小二忙迎了出去。
只聽得一個清亮的男子聲音道:“麻煩小二哥多備些草料與我這馬兒,我這馬兒食量甚是驚人。”接著一個青年男子掀廉走了進來。
眾人見那男子氣宇軒昂,都不禁打量了幾眼。
那男子眼睛里四下一掃,見只絕刀獨坐一桌,便走近前去,抱拳道:“這位兄台請了,不知小弟能否借坐在兄台這一桌?”
絕刀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說了聲“請便”,便又提起酒壺往杯里斟酒。
那青年男子道:“兄台一人飲酒,未免無趣,不若小弟陪你同飲如何?”回頭吩咐小二端酒送菜。
絕刀也不理他。那男子搭話道:“我看兄台腰佩長刀,莫非也是江湖中人。
不敢請教尊姓大名?“
絕刀冷冷道:“我叫快刀龍玉,只是江湖中的一個無名小卒,練了些莊稼把式而已。”那男子笑笑道:“倒是不曾聽說過龍兄的名號,不過龍兄英氣勃勃,日後定非平凡之人。在下周懷志。今日與龍兄相逢,也是有緣,便交個朋友如何?”
他這一自報家門,旁邊鏢局眾人與那對年青男女都是輕咦一聲。
那方紹武一臉堆笑道:“原來是名列”武林四少“的江南”玉笛公子“,在下虎威鏢局的方紹武,久仰公子的大名,不想能在這里遇見公子,真是三生有幸啊!”
周懷志欠身施禮道:“方鏢頭太客氣了!武林中的少年英俠所在多有。”四少“啊什麼的在下愧不敢當。”
那方紹武道:“武林中誰不知周少俠”千里追四盜,一曲平三山“的故事。
周少俠名列“武林四少”實是名至實歸。當得起,當得起的!“
周懷志道:“貴局這趟鏢可是要向南去嗎?如今道路泥濘,異常難行,這鏢車只怕是行走不動。”方紹武愁眉苦臉道:“周少俠所言極是。如此下去便耽誤了日程,可怎生是好?”
周懷志道:“陸路不行,走水陸便是了。此處往西數里,便是大運河旁的黃家集。”方紹武猛的一拍腦袋,道:“對啊!周少俠不僅武比關公,智謀也是賽過孔明。老方佩服的五體投地,五體投地!”
周懷志聽他臾詞比喻不倫不類,心中頗為好笑,見此時小二已將酒食端了上來,便告了個罪,自用了起來。
突然又一陣急亂的馬蹄聲,踏著瀝瀝雨聲而來。
聽那馬蹄聲響,總有十余騎。
馬蹄聲奔到門口,倏忽止住。
一個男子聲音道:“這里有一間客棧,大伙先進去歇歇吧!”
那楊劍聲聽得這聲音,突然面色變得慘白,身體微微顫抖。
那女子也是神色不安,擔心的看了楊劍聲一眼,伸出手去握住了楊劍聲的手。
門廉掀開,陸陸續續的走進幾個人來。
當先一人解下身上的雨笠蓑衣,抬眼掃了店里眾人一眼,目光忽然落在楊劍聲和那女子身上,驚呼一聲。
楊劍聲站起身,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盧師兄,你好!”進來的其他人此時也紛紛驚呼出聲。
那姓盧的男子忽然轉頭大聲叫道:“師傅,楊師弟正在這里。”
一個矮胖的老者突然出現在門口。
楊劍聲怯聲道:“師傅!”低下頭去。
那老者雙目厲芒一閃,冷哼道:“我不是你的師傅。我沒你這樣的徒弟。”目光在那女子臉上轉了一轉,又回到楊劍聲身上,道“你和那個妖女是自裁呢還是要逼我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