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我坐公交時間一長就直犯困,不知不覺中靠在木然的肩膀上睡著了。
木然坐在一個裝衣服的旅行包上,啃著我昨天洗好的苹果,周圍的人都不約而同的離他遠了一些,縱使周圍很擠,木然身邊也空蕩蕩的。
這個我的男人被排斥了?
我不在意,我只想他知道,有我他就不會孤獨,於是睡夢中我挽著他臂彎的手緊了緊,我要緊緊的靠著他,他給我帶來安全,我要給他帶來溫暖。
木然一只手被我抱在懷里,另只手掏出手機按著鍵鈕,貌似在發短信……“小懶蟲,要下車了……”
木然輕輕抽出手臂,又伸過來攬住我的肩膀穩住我搖晃無依的身形。
我迷茫的睜開眼睛,看了看周圍不斷後退的高樓大廈。
撅起小嘴不滿的說道:“不是還沒到的嗎?”
“呵呵,提起讓你醒一醒,還有兩個站就到了!收拾好東西沒忘記拿了什麼。”
木站起身,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開始整理我們的行李。
“我有那麼笨麼?”
不理他,繼續睡。
剛和木然一下車,周圍就圍上了一大群人!
我突然想起那個中年潑婦下車時放下的狠話,不會是來了吧?
我暈!
我很想裝暈!
旁邊的木然手里大包小包的提著我倆的行李,見到來人就把拖箱的拉杆遞給我,然後迎了上去……“然哥!”
“阿然!”
周圍人熱烘烘的就圍上木然,七手八腳的幫他卸下身上背著提著的包包,然後為首的一人狠狠的給了木然一個大大的熊抱。
“阿然,個把月不見啊!”
那個長相不怒自威身材彪悍如虎的人說道。
“哈哈!是啊好久不見,大家年過的怎麼樣?”
木然笑道,同時也重重的和那男人對了一拳。
“托你的福,老板今年過年又漲紅利了!哈哈……”
彪悍男樂呵呵的說道。“花豹,自家兄弟,別說那些!”
木然沉聲道。“嗯!是是!”
彪悍男點頭笑道,原來他叫花豹。
木然告訴我,周圍的人許多是花豹的小弟,別的幾個雖然不是花豹帶,但也和木然一路,跟著九雞牛仔他爹混的。
我低著頭,卻在人群中尋索著張瀟的身影,我有點怕,我不知道如果在這里看見他我該做出什麼反應。
要是他身邊有著別的女生,我又該怎麼掩飾我的心慌?
“阿然,這是……你……”
花豹用唇語說了“馬子”兩個字,木然呵呵一笑,不承認也不否認,那就是默認!
我羞得在背後掐了他一下。
“我們一起去坐火車,送她上學去!”
木然樂呵呵的說道:“特別是這年頭,出門很不安全呐!再看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花姑娘,大大的好!”
最後木然竟然學著電視里日本人的口音說道。“好你個頭啊!”
我抬手就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說實話一米八的個子讓我打他的頭頂很困難,但木然還是配合著我縮起腦袋眯著眼睛“哎喲”的叫了一聲。
“哈哈哈哈!”
花豹一伙人爽朗的笑了。“叫什麼?又不疼!”
我埋怨的白了木然一眼。
我明明打得很輕的好不?
木然又接過我手中的旅行箱,遞給花豹的小弟讓他照看好,然後囑咐兩個小太妹打扮的女孩讓她們去買的女孩子喜歡吃的食品來,兩個女孩說什麼也不要木然塞過去的錢,手拉手的就跑了。
我發誓她們至少比我小兩歲。
這麼年輕的身軀,窈窕的在眼前跑動消失著,薄薄的衣服下面,是一具如何被多少風塵糟霾得不得已諳然世故的軀體呢?
我正腦海里語無倫次的感慨著,突然傳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老四!就是那個小伙子,還有旁邊那個姑娘也是和他一伙的!”
公交潑婦!
她那沙啞難聽的聲音太刺耳太令人記憶猶新了!
“操他大爺的!過去看看!”
那個被稱作老四的男人,穿著一件黑色緊身背心,黝黑虬結的肌肉蘊含著膨爆之氣,手指粗糙皸裂的褶皺間洗不掉的油黑說明他是一個修車工之類的人物。
而他和後面一群身著染油汗衫的青年估計也就他的學徒或小工什麼的吧,手里拿著不是扳手起子就是小錘改錐什麼的。
要鬧人命啊這是?
那老太沒有一同來。
老四和潑婦氣勢洶洶的朝我和木然壓來,兩人眼睛死死的盯著我們,嘴角邊咧出一絲獰惡的笑容,我心理面“咯噔”了一下,對面來人的那些火辣辣的侵略眼神讓我壓抑得快喘不過氣來了,於是我急忙縮回木然身後不敢去看他們的樣貌。
木然眉頭一皺,和花豹說笑的表情凝結了起來。
花豹何許人也,當然發現場面不對,來人人數和穿著以及行動方向都表明了不是一般的路人或是等火車的旅人,而且他們的隊伍已經踏到我們這堆人的范圍里了,踩過界了是會引起地主的警惕的。
原先花豹被對著來人和木然說話,這時轉頭過來一看,也眉頭微皺。
起先花豹帶來的小弟和其他木然他們幫的人除了上來和木然親近的一圈外,其他的也是三五成群的在周圍或蹲或站吸煙閒聊的,現在大家都掐滅煙頭收起話匣不約而同的從四面八方轉向老四和潑婦那伙人。
花豹眉毛一挑,周圍人都三兩步踏出把那伙人圍在中央,木然也被自己人中幾個壯漢拉到身後擋了起來。
“操你媽的什麼情況這是?”
花豹壓低聲音叨了一句,腮幫子下面有跟筋抽動了一下。
周圍人立馬又逼近了一步,把那伙人死死圍住了。
這時好像有幾個治安協防員開著小電瓶車駛了過來,花豹身邊一人見狀隨即從人群中擠了出去,過去和那幾個協防員客套了一下,他們好像認識吧,坐在小車副駕駛位上的那個協防員立即掏出煙來抖出兩支,發給花豹小弟一根,夾著另一支向人堆里的花豹努努嘴。
那小弟推掉了自己的那根,只是接下花豹的煙然後說了幾句就回來了,待他又擠進人堆里吧煙遞給花豹耳語幾句的時候,協防員們已經拿著對講哇哇哇的說了幾聲然後開著小車走了。
“靠你媽!一根煙換老子一頓飯!”
花豹嘴上罵著,臉上卻笑著,而且笑意更甚的看著對方被圍住的老四和潑婦他們一群人。
戲謔,玩弄,漠視。
老四眼神也不差,眼皮跳了兩條,眼角側瞟身邊的潑婦,狠狠地瞪給她一眼,嘴角抽動了兩下,想是什麼話想說有竭力忍住了吧。
隨後一臉笑容的掏出包里揉皺了的軟珍拍出一根,湊上來躬身雙手遞上給花豹,滿臉誠懇的笑意像是老相識一般的說道:“哈哈!豹哥您在這啊!老遠我就看見您了!這不,趕忙帶著大伙兒來看您給您打個招呼啊!”
“操!”
花豹一巴掌拍掉老四遞上來的香煙,一口口水吐在了老四髒兮兮的皮鞋上。
看了這口口水,我知道現在的場面已經沒有任何懸念了,已經一邊倒了,已經不用過多的解釋了……起初我還怕老四那伙人和花豹認識!
到時候為難起來擔心花豹罩不了木然,畢竟木然和我只是兩根人,人家卻是一伙的,而且木然和老太的衝突任對方口中說出來怎麼都是木然的不對,但是我明顯低估了木然他們在省城混打的勢力了!
老四還認識花豹!
那更好說了!
連花豹在我面前不也收斂著習性的麼?
不見他剛才和木然提起我是不是木然的“馬子”那時候都怕我聽得粗言俗語不高興所以憋成唇語說出來的麼?
那對方老四還算什麼東西?
現在我的腰是可是挺的筆直筆直,從木然身後站了出來,貼身站在他的身邊,木然也輕輕的牽起我的手,拇指抵在我掌心內揉捏著。
哈哈,現在我一點壓力都沒有了,呼吸順暢多了,心跳也平緩多了……呃,不對,我的心又猛烈的跳起來了,我有種衝動,想要站出去擠開面前的那幾位壯漢來到最前面,讓潑婦老四他們都看看,別小看我一個弱女子,就算我吐你一口水你怎樣?
你又能怎樣?
腦海中突然想起了《泰坦尼克號》里傑克教女主角羅斯吐口水的情景,現在想來他們還真浪漫啊!
原來,浪漫還有這麼多不同的解意!
木然給我帶來的浪漫,原來如此舒心,別看周圍眾多路人都膽戰心驚的看向我們這邊,甚至連多看兩眼都不敢就扭頭走開了,可想我在人群中間卻表示毫無壓力,哈哈,至少在這人堆中我可以隨意的進出,隨意的說鬧,隨意的牽著我身旁男人的手,而另外那些人卻只能戰戰兢兢的等待花豹發話,該說話的站在前面躬身賠笑,不該說話的嘴閉的一個比一個緊。
花豹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們胡侃著,木然擔心我,輕聲和花豹說了簡單幾句就拍了拍花豹的肩膀放平聲音說道:“你處理就是。”
老四聞言也抬眼看了過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額頭上青筋暴露,豆大的汗珠像斷了线一般不停的滾落著。
哈哈,踢到鐵板了吧?
活該!
這伙人平時也不知囂張禍害了多少人家,木然說要是今天我和他兩個人遇到他們的話,那最輕也得見紅,住院倒是小事,沒落下個終生殘留的創傷就阿彌陀佛了。
花豹的小妹們提著木然要她們帶的零食回來了,木然叫著她們一起來花台邊坐下打開東西分給她兩和我吃著,她兩顯是更關心圍在這一堆人群的事,頻頻的往那邊探望,木然跟她們解釋了幾句,花豹就回來了。
“沒事吧?”
木然問到。
“哼!翻不起浪的。協防那邊的飯錢也落實了,哈哈哈……”
花豹笑得很開心,那時候,一道陽光正好打在他的身上,結實強壯的身軀,加上如此陽光燦爛的開懷大笑,令我突然覺得,這些江湖上的漢子也挺單純可愛的,詐了別人一頓飯錢就開心成這樣,想想那些寫字樓辦公室的人群,整體忙早累晚愁眉不展的,那樣的人活著有什麼勁頭?
或許為了生活,什麼人都要勞苦奔波,只是奔波的路不一樣,得失也就不一樣吧……突然覺得江湖男兒有什麼不好的呢?
張瀟,木然他們,他們不也是很容易得到滿足的嗎?
還有什麼比自己帶給自己男人滿足快樂更美妙的事嗎?
至少我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幸福小女人而不是女王女強女博士的話是覺得沒有了。
之後花豹和小弟們熱情的邀請木然和我去附近一個名氣很大的酒店大吃了一頓。
在大堂結賬時候酒店經理一看是花豹來了連錢都不要我們付,就說記在賬上就行了。
其實我們也沒吃多少嘛!
白啦啦的賣個人情給人家。
辭別花豹一伙人後上了火車,我把我的想法告訴木然,木然笑嘻嘻的摸著我的頭說道:“傻丫頭,帳不是這麼算的!有時候要故意欠別人點什麼,這樣才有還的機會。這一欠一還的過程中,情感就深厚了……”
不要聽那些煩死人的大道理,我要木然撕開盒龜苓膏喂我吃,木然總是會用小塑料勺把龜苓膏削成薄溜溜的一小條喂進我嘴里,我輕輕一吸就只覺滿口清涼香潤,稍微含一下就咽下去了。
吃完之後逼著他給我講了幾個故事之後就躺上床上睡覺了。
木然的故事很幼稚,但幼稚不是弱智,大概是那些少兒啟蒙故事之類的童話寓言吧……睡夢里,我仿佛來到了一片童話的海洋中,各種可愛的小動物,各色各國的小朋友,憨態可掬的外星人,善目慈祥的老爺爺,還有玩也玩不盡的玩具、毛絨熊……然後我又來到了一個花朵的海洋,茉莉、百合、月季……最中心的地方,是數也數不清的玫瑰,我一下子就倒在了玫瑰的海洋里,玫瑰只有花朵,沒有刺枝,我肆意的在玫瑰中翻滾,身邊都有一片深紅色的世界……深紅,深紅。
卻突然變黑了!
無盡的黑暗,我看不到邊,也看不到自己,只感覺到一股猛然失重的感覺,心髒一下子就懸了起來。
我懷疑我是不是要墜落在地上摔成血肉模糊的了,使盡全力蜷縮著身體,雙手死死環抱在胸前,眉目也皺得緊緊的,等待著砸到地上的一刹那。
當心中感應到那個刹那即將到來的時候,我甚至生出幾分解脫輕松的喜感,失重的感覺實在太折磨人了,我還是喜歡腳踏實地的切實感,給人一種強烈的安全感。
睡夢中的我緊閉雙眼,卻突然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有力的大手穩穩的接住了我,然後周圍傳來潮濕溫熱的感覺,四周似乎有水響,我貌似在那個的臂彎中,而我們都在一個溫泉池子中。
睜開眼,我迷蒙的看清了他的臉孔……“嘿?你咋啦姐們?”
木然幫我蓋好被子,一臉關切的看著我。“哦?”
我好想沒死,也沒在男人臂彎里,搖蕩震動的車廂告訴我——我在火車上,立即反擊了一句:“誰是你姐們!”
“喂,剛才我拿著手機看書,聽見你哼了一聲,還以為你舒服著呢,但是過了一會兒就發現你睡著就掙扎起來……你說你是不是總做噩夢哪?咋睡覺這麼不老實!”
“我……沒有吧,這次也是不知道怎麼了……”
“那昨晚呢?”
好意思提昨晚的事!
還不是你給我折騰的!
我恨恨的說了句:“誰叫你昨晚你那麼賣力干嘛!”
“喲,小兩口打情罵俏的呢……還不快來幫幫我忙!”
一個女聲傳了過來。
我和木然轉頭看去,原來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婦女,可能剛才那個站停車時上來的吧,正在把一個很大的看似很重的行李箱往火車上面那貨架上搬,木然趕緊過去接手幫她擱置好行李。
女人是我的上上床,也就是三樓床位,可能是現在覺得尚早不想睡覺,就坐在我的床沿和我們閒聊起來。
木然坐回對面他的床鋪上,伸手在我們裝食物的提包里掏了個苹果遞給女人,她不要,然後木然遞給我,我剛睡醒發覺先前那夢讓我很是虛脫,也就接過苹果來啃著。
女人自我介紹說是保險公司的,然後就叨叨不休的向我們介紹各種險種,我原本剛睡了一覺覺得精神飽滿今晚可能要失眠的,竟被她這麼喋來喋去的弄迷糊了,木然看我一臉的苦相就叫她不要再說了,媳婦兒要休息了。
我和女人都驚措的看著他,他倒一臉坦然的對我笑。
女人疑惑的問到:“你們……結婚啦?”
“嗯,不久前剛辦的。”
木然最喜歡編故事了。“啊?可是……可是……”
女人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似的說話打結。“可是什麼?”
木然很坦誠的表情看不出一絲破綻,一副要和你交心談論的樣子。
“可是現在……呃,這年頭早早結婚的很沒有啊!特別是你們不穩定……變動因素很多的啊!”
女人眉目微凝著聞到,又仿佛像是在訴說著。
“呵呵,沒關系啦!我……我很愛我妻子的……”
木然竟然害羞了!他不安的瞟了我一眼,我無聲的做了個“哼!”
的表情,真是要給你氣死了,但是,他說的,是真的嗎?
要是我們真的結婚了,會這麼和諧嗎?
他還會這麼羞澀的向別人說道我們的感情嗎?
接下來的聊天終於走出保險的話題了。
女人是個懼婚族,亦或是拒婚族,今年三十多,她笑著說不告訴我們她的真實年齡,至今未婚。
慢慢的他倆聊了很多,我倒是多數時候都在充當觀眾。
因為同隔間的其他都是老年人,也早早的就睡著了,於是木然和她的話題就越來越開放,聊到她是否婚前有過性經歷什麼的,女人也絲毫不避諱,和木然講述著她的往事,說她的第一次是剛工作的時候被男同事兼男友的一個老鄉奪去的,然後那男的被單位調走了也就漸漸斷了關系,然後又是她的新任上司……往後我就沒心情聽他們的聊容了,而是想回了我,想到了我的婚姻,我要嫁的那個人,他,會有多愛我呢?
他會愛到什麼時候呢?
他到底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