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陸一直都知道,他和趙虞不可能有未來。
無關情愛,只是他比誰都清楚自己在商家的處境,能留下半條命已經不錯了,別的事,他根本做不了主。
趙虞出身普通,還不能生育,商家是不可能讓她進門的。
何況,那樣苟延殘喘的他,也不可能去考慮男女情愛這種東西。
他也明白,趙虞同樣如此。
所以在去美國之前,他對兩人之間的關系就有很明確的定位…
在地獄里互相報團取暖。
甚至哪怕是答應了她提出的包養一說,他也沒准備真的與她發生點什麼。
可是後來,趙虞主動了。
他們第一次發生關系那天,他正在書房處理公事,她洗了澡,裹著條浴巾進去,平靜地跟他說:“我們做愛吧。”
她本就身材很好,經過那一陣子的休養,又從原先的瘦弱變得逐漸豐潤起來,氣色也好了很多,襯得五官極美。
他也不過是個普通的男人,面對那樣誘人的畫面,不可能半點反應沒有。
但他還是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轉身離開書房。他必須和她保持距離。
她追了出來,問:“你包養了我,這不是我應該做的麼?”
她的眸中依舊毫無波瀾,不帶半點情欲,商陸明白,不是她在渴望他的身體,而是她不願意欠他的。他為她做的一切,她用身體來還。
但又何嘗不是他欠了她的呢?他這條命,都算是她救回來的。
可她願意這樣,那便這樣吧。
顧慮到她的身體狀況,那一晚他很小心,極盡溫柔。
她在他身下嬌喘、顫栗、呻吟,看著她面色潮紅、雙眸含淚的模樣,他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唇,將她緊緊摟在懷里與她一次次纏綿。
但也直到那時他才意識到,有些界限一旦打破,很多東西就會開始不受控制。
而他沒資格失控。
他一無所有,前路迷茫,可能這條命也會隨時保不住,又有什麼資格去享受那些不該屬於他的奢侈品?
那一晚,是他們之間唯一一次充滿了柔情蜜意的性愛,他想,那一晚的一切,應該是配得上她說的“做愛”兩個字的。
至於後來,他們做的事,大概就只能用性交來形容了。
畢竟他們都是極度清醒的人,都很清楚自己要什麼。
所以,他成了名副其實的金主,與她之間除了金錢和肉體的交易,再無其它。
她為他做飯、洗衣,甚至特意學習性愛技巧,想變著法地討他歡心,想讓自己成為一個盡職盡責的情婦,想要半點兒也不欠他的。
但那個火熱性感又嫵媚的她,他不喜歡,他只喜歡她在他身下楚楚可憐的模樣。
因為那樣楚楚可憐的她,像極了他們初識那天的樣子;
那樣的她,會讓他想起那天大雨中的狼狽,讓他時刻提醒自己,被人踩在腳下是何滋味。
只有面對那樣的她,他才能在一次次進入她身體時,拋開一切雜念。
他們在一起三年,經常同吃同住甚至同床,他們無比了解彼此的身體,了解彼此的生活習慣,很多時候只要對方一個眼神,他們便能清楚地知道對方想做什麼。
可他們的關系,一直都是金主和情婦,是金錢與肉體的交易。
直到,他接到通知,父親讓他回國聯姻,說那位大小姐指定要嫁他。
這一切,自然也是他算計在內的。
在美國三年,他不可能真的甘心就這麼混吃等死,他一直在籌謀回國、回商家,奪回原本屬於他的東西,也包括那些原本不屬於他的東西。
只是在終於收到消息那一晚,他才發現,他並沒有預料中的興奮與激動。
那一晚,趙虞沒在。他是個開明的金主,並不要求她時刻陪在他身邊。
看著空蕩蕩的屋子,他突然在想,回去以後,便也是這樣了嗎?一個人面對一切,一個人吃飯睡覺,哪怕真的結了婚,也依舊是一個人。
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公寓,回憶著三年來的點點滴滴,有那麼一瞬間,他竟然覺得,其實就一直這樣下去,也挺好的。
不過這樣瘋狂的念頭,也只是轉瞬即逝,他很清楚回國後會面臨著什麼,那是你死我活的斗爭,他必須把身家性命都賭上。
所以,他提出了和她解約,只是哪怕已經下定決心不能帶她回去,可在開口那一刻,心里竟還是隱隱有些期待,期待她說一個“不”字。
但她沒有,她只微笑著說:“好”。
就如當初在一起時一樣,分開時,他們也很平靜…
除了分別那天,那場對他而言太過激烈太過反常的性愛。
但他想,已經在一起三年,就算不習慣分開也很正常,他允許自己這樣失控一次。
只是他沒料到,她也回了國,他們又一次次遇上,而且她身邊,還有別的男人。
他更沒料到,他的失控,有了第一次,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一直都知道,她和他一樣,經歷過太多痛苦,也藏著太多仇恨,但他以為,她的痛苦與仇恨,只和失去的那個子宮,和那個傷害了她的男人有關。
如果,他能再多失控幾次,能早點查清她身上發生的所有事,對她能再多一點心疼與憐惜,那麼他們之間,又會是如何?
看著病床上已經連續抽了好幾根煙的趙虞,商陸突然道:“要是在美國的時候,我跟你說,我們這輩子,就那樣互相陪伴著過下去了,國內的一切我都不想爭不想管了,你會願意嗎?”
趙虞看著他,搖搖頭。
一時之間,商陸倒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失落,還是該開心。
失落於他在她心里,並沒多重要,哪怕他願意為她放下仇恨,她也不願拋開一切與他過平靜的生活。
開心於這個假設不成立,那麼,他便也不會有永生的遺憾了,不管他那時做什麼決定,他們終究還是會走到現在這一步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他朝她笑笑:“沒事,還不算晚,我們可以繼續像之前那三年一樣。”
像那三年一樣,風雨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