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家的人,除了還年幼的莊桐,全都在公司,包括本該被莊亦晴派人送去國外的莊茹雲。
而當這些人得知消息後,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也是毫無懸念的。
拉上休息室的門,屏蔽掉里面爭吵的聲音,身心俱疲的莊震回到會議室,無力地看了眼趙虞:“趙小姐,我可以和你單獨談談嗎?”
“不可以。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莊震沒想到她會拒絕得這麼干脆,一時倒也不知該如何接口。
趙虞笑笑:“知道嗎?看電影的時候,我最不喜歡洗白反派的劇情,作了一堆惡,到頭來又告訴我她有多可憐,有多少苦衷?不好意思,我不想聽,我只知道,她欠我三條人命。而且,你最沒資格為她求情,因為這一切的源頭就是你,莊家所有人的悲劇,都是你的不負責任造成的,你不配當父親,現在,更沒資格為她求情。”
第一次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人如此言辭犀利地指責,莊震愣了愣,卻又忽地低笑了聲,喃喃道:“我的確……不配……”
一直安靜坐在角落的莊曄聽了這一句,抬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眼趙虞,最終還是收回目光,繼續默默盯著地面。
趙虞察覺得出來他的狀態不對勁,事實上從他們重逢開始,他的狀態就沒正常過,本就是在接受心理治療的人,又突然遭了這麼大打擊,不用細想都知道他會有多痛苦。
可是,她又能如何?
商陸握了握她的手,抬腕看了眼時間,慢條斯理地道:“莊董考慮得如何了?如果您想清楚了,那我們下一步就可以准備股東會的事了。”
莊震看了眼臉色蒼白的莊亦晴,沒出聲。
趙虞也將視线移向莊亦晴:“不想離開斕璽離開莊家?好啊,那我再給你一個選擇。”
她伸出手,指了指電梯方向:“從那邊的樓梯跳下去,如果你死了,我們的恩怨就此結束,如果你還活著,那順便去醫院做個切除子宮的手術,然後,讓我拘禁三年,隨我差遣,如何?”
莊亦晴冷冷地看著她,不發一語。
趙虞嗤笑:“這樣都受不了麼?你對我做的,比這個惡毒百倍,我是不是也應該讓你體驗一下,親生父母死在自己眼前是什麼感覺?”
緊繃的雙肩顫了顫,莊曄閉上眼,垂下頭,繼續沉默著。
商陸的手機震動,他低頭看了看消息,對莊震笑笑:“禕程收購了斕璽4%的股權,加上華璨、藝源、曠世紀,還有紀隨和……”
看了眼角落的莊曄,他沒明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莊董事長要不要盡快做選擇?”
莊震躊躇良久,道:“給我一天的時間考慮。”
這話一出,面無血色的莊亦晴突然笑了笑,角落里的莊曄同樣笑了笑,就連趙虞也都有些想笑。
其實這對莊家而言,算什麼絕境?
哪怕最後真的被逼離開斕璽管理層,他們一家人手里也還有股權,連窮困潦倒都不可能,可即便這樣,他也不願干脆利落地答一句“我們一家人同甘共苦”。
多年前趙虞就已從莊曄口中了解到了他這位父親的涼薄,如今他會這般猶豫,她一點也不意外,但她也知道,這對莊亦晴幾乎算是致命一擊。
因為這差不多已經表示,她的親生父親很可能會為了公司拋棄她,就和當年這個男人冷落家里的妻子,到處沾花惹草,搞出一堆私生子女來是一樣的。
自私又無情。
看著莊亦晴臉上的自嘲,趙虞點點頭:“好啊,給你一天的時間,是你們全家都離開斕璽,還是讓莊亦晴滾蛋,全由莊董事長做主。”
商陸起身,牽著趙虞頭也不回地往電梯走,直到去到地下停車場,趙虞才腿一軟,又被他及時拉進懷里。
報仇這件事早已成了她的執念,可當一切真的開始時,她卻突然感覺迷茫又無力,甚至總是恍惚地覺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以為我會很開心……”
“我明白。”商陸緊緊摟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肩,“什麼都別想,休息一下吧。”
他們都是經過浴火重生才走到了今天,又怎麼可能會真的開心?
疲憊地在他懷里靠了許久,趙虞直起身才發現,莊曄不知何時跟了下來,就靜靜地站在電梯口看著他們。
沿著她的目光瞧見莊曄,商陸問:“要和他談談嗎?”
趙虞沉默片刻,搖搖頭:“走吧。”
默默看著商陸摟著她走到車邊,為她打開車門,再小心翼翼地護著她坐進副駕……
直到車子揚長而去,莊曄才又轉身打開電梯往回走。
整個人猶如一具行屍走肉。
趙虞的傷還沒完全好,所以又重新回了醫院,只是這一夜,她睡得極不安穩。
不像是平日那般夢到四年前的事,反而總在夢境里看到莊曄和紀隨,一會兒是莊曄滿身是血地跟她道別,一會兒又是紀隨渾身帶傷地盯著她,那種身處黑暗的恐懼,總是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沒事了,別怕。”見她又一次從夢中驚醒,商陸只能摟緊她連聲安慰,“有我在,別怕。”
趙虞總覺得心神不寧,拿過手機一看,才半夜兩點多,可她實在不想再睡了,只能道:“陪我坐一會兒吧。”
“好。”
商陸起身給她倒水,她劃開手機隨意瞥了眼新聞,入目卻是刺眼的“斕璽董事長家庭矛盾引發槍擊案”這句話。
握手機的手不自覺地顫了顫,趙虞努力睜大眼睛盯著新聞標題,確實是國內的槍擊案,確實是斕璽,她沒看錯。
她是要借莊家的人對付莊亦晴,要一步一步慢慢折磨那個女人,但她沒想過莊家會發生這種事。
和莊曄有關嗎?
點開新聞急急地往下看去,她又看到詳細的幾行字,私生女私藏槍支,情緒失控欲殺生父,多年養子情深義重,關鍵時刻奮不顧身替父擋槍,醫院,搶救,沒脫離危險……
趙虞只覺腦袋嗡嗡作響,怎麼會是紀隨?紀隨不是辭了職離開莊家了嗎?為什麼這種場合又會出現?
“你要我手中斕璽的股份,是嗎?”
“好。”
那天他的話慢慢在腦海中重現,趙虞這才猛然反應過來,那一個“好”字,已經包含後面這一切了。
莊家對他有恩,而他卻把莊家給他的股份給了她這個敵人用來對付莊家,所以,他選擇用命來償還嗎?
他那天就已經做出決定了?
他早知道莊茹雲私藏了槍支?但他故意沒拆穿,就為了等這一天?
是這樣嗎?
他那樣的人,居然也會這樣極端而決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