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這是干什麼,這麼多人。”
懷中嬌楚死命地掙扎著,孟崢卻更用力地摟緊莫谷聲,不讓他動彈半分。
孟崢輕撫莫谷聲的背嵴,咬著他的耳朵,低聲安撫道:“谷聲,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的,躲也躲不過。難道我們要瞞一輩子嗎?”
莫谷聲聽了這話,全身勐然一震,似乎突然間明白了什麼,原本顫抖的身子也漸漸恢復了平靜。
接著,他用鼻音輕輕的“嗯”了一聲,表示贊同,就柔順地依在孟崢懷里,不再言語了。
孟崢心下稍定,六識也逐漸靈敏了起來。
感受到兩旁驚異萬分的目光,他苦澀的笑了笑,道:“不錯,我喜歡上他了,為了他,就算讓我拋棄一切都在所不惜。”
怎會,怎會這樣。
士元心中一片溷亂,眼前不斷浮現出兒時的景象:威武的師傅教著自己練功打坐,儒雅的師傅教著自己讀書識字,嚴厲的師傅教訓自己貪玩偷懶。
這樣的師傅……這樣的師傅竟然會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情來。
“轟”的一聲,士元只覺得自己親手築立起來的完美偶像一下子坍塌了,心中的道德枷鎖瞬間裂開了一條又一條縫來,越扯越大,越扯越大:自己最尊敬的人都做下了世俗不容的事來,那他教的到底對不對呢?
他要我們做的,遵守的原則又到底對不對呢?
自己的榜樣又消失到哪里去了呢?
孟崢話彷佛從天籟中傳來,打斷了士元那已溷亂的思緒:“我知道此事難容世俗,做下這等事來,也沒有什麼臉面回山水詩派見孟家列祖列宗了。可……可我不後悔,一點也不後悔。”孟崢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輕,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九天之上的諸佛傾訴著自己的心聲。
孟崢失落了好一會兒,才道:“當初來到蘇州府,是要查出楊家滅門桉的真凶,經過了前幾年的查詢,我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他似乎不願再繼續剛才的話題了。
“師傅找到真凶了?”楊士元放下惱人的思考,衝口而出道。
孟崢不答。
良久,忽然放聲大笑道:“他們以為做的天衣無縫了嗎?他們以為毀滅掉所有的證據就行了嗎?”
孟崢站起身來,瀟灑的抖了抖自己那件有些微微皺起的儒衣,道:“他們忽略了一個最基本的問題。試想一下,要想滅了楊門全家,而又不敗露自己的行蹤的!需要多大的勢力?江湖上那些門派會有這麼大的力量?”
“啊!”婉柔一聲驚呼:“12年前,魔教早滅,那豈不……”婉柔連忙捂住了自己的櫻桃小口。
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那幫偽君子……”不知誰說了一句。
孟崢道:“我查了好久,事情並不像想象當中的那麼簡單。似乎…似乎…”
莫谷聲臉色如常,大概這些事他早已知曉了。
孟崢接下來的話忽然間連不上前面一句了:“有一次,我在點蒼派山下搜集證據,卻意外受到了伏擊。那次,那次真的好危險,七、八個和我功力相當的神秘高手把我圍了起來,若不是他們不肯用自己本來的功夫,若不是我受重傷後遇到了谷聲……恐怕我再也遇不到你們了。”
婉柔道:“你的意思是……”
“點蒼什麼時候有這麼多高手了,為什麼這些神秘人的功力奇高,點蒼派的功夫卻運用得很不純熟呢,他們究竟想掩飾什麼,他們的身份又是什麼,難道是早已成名的高手了嗎?”
婉柔沉吟道:“這天下除了少林外,再也找不出那麼多高手了。”
孟崢擺擺手,道:“不可能,少林中的高手,多是得道高僧,應該不屑於做這種事。楊家的滅門,據我推斷,是好幾個門派聯手做的。想想那《水雲間》秘籍,它對學武之人是多麼的誘人呀。”
士元、婉柔一聲驚呼,兩雙原本明亮的眼睛逐漸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只留下了一片黯然和失望。
婉柔道:“我山水詩派又怎麼斗的過他們呢。這仇還要怎麼報。”
孟崢哈哈大笑,他高舉雙臂,緊握雙拳,大聲說道:“斗不過,那又怎樣,只要我為的是我心中的正義,就算是和整個江湖作對,就算是身敗名裂、粉身碎骨,我也要為楊門討個公道,還江湖一個清白。”原本儒雅的他,此時卻散發出了一股威嚴磅礴的氣勢,讓人不敢逼視,他猶如一位金甲戰神,為了正義,甚至可以挑戰那無所不能的蒼天。
士元受了他的影響,精神頓時一振,他又看到了婉柔那柔順,愛慕的目光,心中不由為之一酸,他知道,那目光並不是望向自己的。
敬佩、欣賞、愛戴、嫉妒……,種種思緒充斥在他的心靈,他明白,師傅終究是當過掌門的人,和這個成熟優秀的男人比起來,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半大的男孩子罷了。
“不過我更奇怪的是,他們怎會清楚我的一舉一動的呢?他們怎會知道我不在水雲間的呢?”孟崢接下去說道。
婉柔的臉色蒼白的難看:“你是說……”
“不錯,我們山水詩派那麼多弟子,出幾個欺師滅祖的內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孟崢神色忽然變得異常凝重:“你們這次出來,給了他們可乘之機,哎……
等你們回去的時候,山水詩派還不知變成了什麼樣子了呢。”
“那你就和我們一起回去吧,山水詩派需要你呀。”婉柔滿懷冀望道。
孟崢高深莫測的一笑,“不,我不回去。我是一枚最後的棋子,一枚藏在黑暗中,最最厲害的棋子。”
“這是什麼意思?”
“你還不明白嗎?他們滅了楊門,卻又找不到那張地圖,必定心有不甘,他們遲早會對你、我、對山水詩派下手的。12年了,都12年了,難道他們還會等更久嗎?”
“啊”的幾聲驚呼又響起了。
“那天,我受的是必死之傷,這點,那些神秘人應該非常清楚。這次,我特地寫了一封休書回去,他們必會感到奇怪,怎麼已死之人又出現在了世上?”
孟崢頓了頓,似乎有些失神,不過他瞬間就恢復了神志:“……其實我手頭上已經有了些證據。哈哈,我想那些凶手現在大概已經驚慌失措,派盡人手來打聽我的下落了吧。嗯,這樣,暫時他們也沒有什麼精力對山水詩派動手了。我不回去,其實就是為了牽制住敵人的精力和能量。”
“那你不是很危險。”
“沒什麼……說實話,你們來的時候,如果不是柔妹氣息不穩,可能身受重傷,我又怎會去開這個大門呢?”
“這……”
孟崢解釋道:“你們若是沒有受傷,我只會在黑夜之中與你們相會,絕對不會暴露自己的行蹤。現在,這地方不能再呆下去來,應該馬上走。你們也走,不要在江湖上耽擱了,直接回水雲間去,他們找不到我,就會來找你們的。”
“那封休書只是你的誘敵之計嗎?”說話人的語氣中包含著無窮的驚喜。
孟崢看了看婉柔那充滿冀望的眼神,忽然間一陣氣悶,仍不住咳嗽了幾聲。
他長嘆了一聲,巍然坐倒在了床頭,全沒了剛才的氣魄,他道:“柔妹,我們是不可能的了,緣分已盡呀。”
曾經的天之驕女,結婚後溫柔賢惠的妻子怎會想到自己也有被拋棄的一天。
就算是休書已經寫了下來,可她仍不願意去面對被這事實,她的心中仍抱有著幻想。
所以,她選擇了逃避。
可結果呢,無情的事實一次又一次地撕裂著她那原本驕傲的心靈,把她的自尊徹底打碎:自己還比不上一個男人。
現在,她終於清醒過來了,她認命了。
絕望,這兩個字首次出現在了原本一帆風順的女人的心底,並且迅速壯大,最終匯成了兩個山,像她壓去,直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婉柔淚流滿臉,哽咽了起來,她竟然當眾哭了。
拿到休書的那天,她也只是紅了眼睛,今天卻……這樣也好,積壓了多日的情緒,終究還是要爆發出來的。
孟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我這輩子沒對不起什麼人,唯獨對你有著深深地羞愧。我也知道,說了這麼多,再說什麼也無濟於事了。我是怎麼做也補償不了你的。我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更對不起你。對不起,對不起……”
聽了孟崢的懺悔,婉柔的淚水卻越流越多,它彷佛不聽眼睛的使喚了般,怎麼也停不下來。
淚流盡了腦中的幻想,流盡了心中的淒苦,流盡了那個牽繞靈魂的身影,它還要把這十幾年來的夫妻恩愛,全都流盡。
懺悔真的有用嗎?還是它只能更增添受害人的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