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世驍側身駐足,捉住她一只手腕,輕輕一拉,將她仰在橋墩外邊的半個身兒拉了回來。
他松了手,她軟腿軟腳似受了驚嚇,踉蹌了兩步,似要往他身上撲。
他又扶了一把。
看她未再東倒西歪,便轉身而去。
她驚魂未定。
方才祁世驤從她身邊擦肩而過,她一味防備他,後仰著身兒,發間珠玉上流蘇一齊往後垂,珠玉發飾失了重,忽地一松,自發間滑落,墜入水中。
她全身心在眼前人身上,不防自己發間出了紕漏,不待自己想明白已是伸手去抓。
身子再仰,已欲要落水。
一瞬間,她又要生病得風寒的念頭一閃而過,她便被他拉了回去。
她還未從方才墜池的危險中緩過神來,他便已到幾步之外。
她扶著橋墩,看那身著青黛色遍地錦鶴鹿同春絲絨氅衣的身影行在殘荷枯木間,濃郁青黛渲染著草黃,仿似枯木逢了春,偏還是帶些料峭寒意的早春。
她不知為何對著他背影出聲道:祁世驤!
那人頓了頓,未理睬她,便下了橋。
如鶯偏還又添上幾句:不要以為你今日救了我,就可以抵消那日對我的耍弄!
因著你那一晚害我吹了冷風,我病了好些日子!
雖則這次她想說雖則這次讓她免受再度感染風寒之苦,但先前她發燒吃的藥、受得苦那都是實實在在!
別以為可以相互抵消!
但她話還沒說完,見那人不但未接茬,腳步頓都未頓一下,已穿過光禿禿樹林,進了疊翠樓,好似他真個不識她。
她已看不見他身影。
她低頭撿起地上兩冊書卷,拂一拂書上浮塵,一時納悶、一時迷惑,想到頭上發飾已進了這水池,又心痛起來。
這是母親親自畫的樣式,拿去了州府請工匠制的,珍珠與玉石品相都是好的,她也很是喜歡。
她回了客院,有幾分不得勁。
晚間躺在床上,難免又想起黃昏時分祁世驤救她那一茬,心底那種不得勁與不自在又涌了上來。
兩人一貫劍拔弩張,他今日並未要捉弄她,是她草木皆兵,把自己嚇得差點掉進水中,她後來衝著他說話也沒有激怒他,教她一拳打在棉花上。
好似無理取鬧的自始至終只有她一人。
他從來沒做過那些欺負她的事。
她對他而言,真的是他在安源的一個消遣。
現下她便甚麼也不是。
這般想著,難免又有幾分氣悶。
又想,若真當她是陌生人,再好不過,從前之事她也只當被惡犬咬了。
翌日起來,去找祁思珍玩。
如鶯尚還有些不放心,撒個小謊,不禁試探道:思珍姐姐,我恐是得罪了府中之人。
祁思珍好些好奇,道:妹妹一日日地在自己院中看閒書做消遣,除了我這,連四妹妹那都很少走動,得罪了誰?
好似你哥哥,我聽下仆稱他是三公子
啊?這你怎地會惹上他?是他惹你的吧?
如鶯心道姐姐慧眼如炬,就是他惹我的,嘴上只好道:不是他惹我。
昨日我從疊翠樓出來,走得匆忙,在虹影橋上不慎撞見他,他似是很生氣,倒也沒對我做甚麼,就匆匆走了。
咦?
你怎的會在虹影橋碰見三哥哥?
三哥是絕不會出現在疊翠樓的,他可不愛看書!
祁思珍有些納悶,腦中念頭一閃而過,道,你確實聽下仆稱他三公子?
如鶯十分肯定地點道:是,我聽得很是清楚,確是三公子。
如鶯當然不會忘祁世驤當著眾人面說的那句,我在府中行三,你便叫我祁三表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