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鶯回去提筆,塗塗改改,寫寫劃劃,給虞氏的信終未寫成。
她想不好措辭,該如何同自己母親說這種事。
是將祁世驍那套說辭細細寫一遍,還是將祁世驤與她之事原原本本道出。
無論哪一種,讓她下筆再寫一遍都難如登天。
若是當面,雖羞恥無顏,無論何種,好歹快刀亂麻,說完便了。
她挨上幾日,身子已是好全,她父親安慶林那頭遣人來讓她回二房一趟。
安慶林自來京城,日日躊躇滿志,春風得意,今日面色灰敗,神情很是不好。
如鶯給他行禮,道:父親尋我何事?
安慶林不忘問她老太君情況,道:府中老太君可好,待你可好?
如鶯道:老太君很好,待我也好。
安慶林道:你做得很好,我知你是懂事孩子,萬事不用我操心。
你要好好討了老太君歡心,在公府謹言慎行。
為父要立即啟程回安源。
安源恐是不太好,官道亦是不太平。
為父只一人動身,你們且住在公府,待朝廷平了亂,安撫了流民,外面太平了,你與芸姐兒他們再回來。
如鶯想起虞氏的信,這下心里惶恐起來,道:父親!
安源如何不好!
難不成安源也有流民?
那、那母親她?
安慶林不想同自己女兒細說那有如野火燎原般的難民之事,只安撫道:山西大同起的難民潮,我們安源地方富庶,自然阻擋不住,也流進了一些難民。
你不必驚恐,朝廷已派人下去。
你母親愛靜,在縣衙居家不出,衙門又有衙差小吏守著,會沒事的。
為父明日便要啟辰。
你若有事,便尋鄭氏。
不必急著回二房這來,只在老太君的福安堂好生待著,能待多久是多久安慶林後頭說的些甚麼話,便同耳旁風一般,自如鶯兩耳邊吹過。
如鶯一把揪住安慶林衣袖,道:父親,我求求你,你帶上我吧!
我想同你一道回安源!
胡鬧!
鶯鶯!
你還是小孩子不成!
為父剛才的話是白說了嗎?
便是你母親在,她也不會同意你這般任性行事!
安慶林話一出口,便如點穴般,點准了如鶯的穴道。
她知自己跟父親回安源是痴心妄想,訥訥道:我父親我。
安慶林道:你有甚麼話讓我帶給你母親,你便說吧,或要寫信,有物件轉交也行。
莫要再耍小孩子脾氣。
我回了安源,便讓你母親給你回信。
如鶯恨自己沒多繡幾個抹額給母親,臨時也拿不出來給母親的物件,道:我要回去寫信,勞煩父親幫我帶給母親。
安慶林應下,如鶯回了福安堂開始伏案。
她並未寫她與祁世驍之事,只拉拉雜雜寫著公府日常。
疊翠樓如何收藏萬卷書,福安堂的地龍如何溫暖如春,公府又有個大花房,冬日里竟開著好些花,思珍姐姐很好,老太君人很好。
又道從前做了一個夢,夢見母親著華裳、簪翠鈿,同她道別,留給她一匣子珠寶。
為何這回母親竟真的給了她一匣子珠寶。
那日夢醒,又聽府中丫鬟道大災大荒,天象有異雲雲,怎地近日真的不太平起來。
最後附上一句盼回安源當作結句。
她央了思珍陪她去公府花房,采摘了花瓣,烘至半干,添了香料,連夜繡了兩只香囊,綴了流蘇,打了絡子,翌日清早將它們與信一同交給了安慶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