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平曲著腿側躺在他身旁,見他狹長雙目中瞳仁烏黑,如同這間暗廂一般黑得靜寂,里邊已不見先時她拖曳他時的厲色,變得平靜無波。
當她聽到昨晚華嚴殿東南角水亭的黑衣人與斗篷少女之時,眼神一厲,忽得將他腰間匕首自鞘中拔出,透過白紗布,一下下往燭火光亮中的岑雲舟與如鶯二人那處做著投擲狀。
祁世驤不曾錯過她眼中的殺意,不難猜出,岑雲舟口中的那斗篷少女便是她了。
她虛虛投擲幾下,似是沒了興致。
只拿著匕首亂轉,對祁世驤道:我真想不到,阿驤為了討她歡心,竟入宮找貴妃討要一支頭花來相贈。
可惜人家似是誤會了。
她一回回遇見的人皆是你大哥,不是你。
怪道我看你大哥對她也很是照顧。
不過事已至此,你再想也無用。
如今她已失貞,是別人的人。
他們二人郎情妾意,雲雨相歡,已是做成了夫妻。
你也聽到了,那岑公子翻了年便要娶她。
你還想她做甚麼?
祁世驤閉上眼睛。
她道:奇怪,他們二人舌尖麻藥已解,為何你還是口不能言。
你雖說話不中聽,但你不說,只我自說自話,也沒甚意思。
我說岑公子要娶她,你閉了眼是不想聽之意麼?
他手握了握,朝自己自己腿側點了點,重新睜開眼睛看她。
她道:罷了,她一個失了身子的不潔之人,你日後若要弄進後院便弄進來好了。
這岑公子我看著也不像是長壽之人,一副短命之相。
她恐是等不到嫁過去那一天便成了失貞的望門寡。
不知是你太不講究,還是她太過狐媚。
不過方才看她放浪形骸的模樣,聽她叫的聲兒,的確也能勾得爺們軟了腿。
待你多用她幾回,嘗了滋味,便沒甚麼新鮮的。
這般貨色,西北多的是,你要多她低頭一看,那把在她手中翻玩的匕首已是刺進她胸膛,他的手正握住她的手,將那割破漁網的鋒刃送入她心口。
那匕首刃上渡了藥性,藥由劃破的肌膚、血脈滲進體內,她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手心一翻,指間數支銀針朝他拍去。
他伸手擋住,將她指間銀針盡數擊落。
他湊她耳邊道:莫要侮辱她。
我忘了說了,當一個女子成了劊子手,她便也沒了走出華嚴殿的資格。
她眼中蓄滿恨意,恨不能將他挫骨揚灰,嘴張張合合,吐出一股鮮血,不甘地睜著眼。
祁世驤看她眼神漸漸渙散,外頭卻響起嘈雜之聲,似有刀光劍影。
他拔出那匕首,擦干淨上面血跡。
挪了挪腿,兩腿僵直,藥性並未散盡。
他晃著起身,在黑洞洞的榻前撐著榻沿走上兩步。
他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連行路都難。
他朝那白紗布走去,揮手掀開布簾。
祁三公子!
岑雲舟見是祁世驤,道,三公子為何會來此處,這是甚麼地方?
如鶯驚疑不定,一瞬間幾乎要懷疑是祁世驤出手將她二人擄來至此。
但她立時便知不是他。
他無需做這般事。
這樣的手段,與安如芸給她下五石散相似,像是出自女人之手,但又比安如芸可惡千百倍。
電光石火間,她似是想到了甚麼,道:是、是德平縣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