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世驤到安府門口之時,正見那呆頭呆腦的小子立在馬車旁,朝那奸滑丫頭伸出一只手。
那丫頭頓了頓,側過小臉兒朝呆子嫣然一笑,便把手放在他手腕衣袖上,借了他力,踏著板凳兒上了馬車。
單人獨騎挨著馬車,緩緩前行,車簾晃動,二人隔著車簾隱約在說著甚麼。
祁世驤轉頭見身後隨從,朝他踹了一腳道:讓你去拿馬鞭,怎麼還沒給我拿來?
隨從受了他一腳,使個巧勁一骨碌爬起來道:小的該死,公子再等等,小的這便去拿。
祁世駱也跟著出了來,道:三弟這是想去哪騎馬?
祁世驤拇指指腹在指側繭子上磨了磨,手中沒了馬鞭,一時不得勁,道:隨便騎騎。
祁世駱道:我方才所說那同窗岑雲舟,是安源人氏,想必對安源極熟,改日邀了他,一起尋個好地再去騎馬如何?
祁世驤點頭道:也好。
二人折回府中,祁世驤的小廝已是拿著馬鞭,牽了他的愛駒過來。
祁世駱見他面上神情淡淡,不欲多言的樣子,便辭過往回走。
祁世驤牽著馬兒,站在安府門口,一時不知該往哪里去,便選個與如鶯馬車相反的方向,躍身上馬,牽起韁繩,雙腿一夾馬腹,揮了馬鞭,縱馬而去。
沿著安源縣城主道,他御馬飛快,引得兩旁行人小販紛紛避讓,鮮瓜香果滾了一地。
到了城門口,亦未得片刻停留。
守城門小卒前兩日便遇著這樣一人,那日未曾攔下,今日更是不敢。
闊大城門,旁的車馬騾子慢行,只他一騎絕塵,穿過拱起的城門洞,馳向城外官道。
祁世驤依著當年記憶,沿官道往千佛山方向跑了個回來。
待得霞光漫天,出了一身薄汗,才盡興而歸。
馬蹄兒得得,放緩了步子,他坐在馬上,沿著安源縣城商鋪林立處的街面兒往前走。
酒肆食鋪林立,幌子隨風招招。
祁世驤忽得聽到叮鈴一聲脆響,他轉過臉,見是一家點心鋪子出了兩個少年人,一男一女。
少年身量略高,碰著鋪子門上懸著的幌子,幌子上墜了銀鈴,碰一碰,便是一聲脆響。
那少女的身量嬌小纖柔,立在少年旁邊。
少年手中托著的點心盒子尚未蓋上,他將盒子朝她面前推了推,少女低頭仔細挑了一個,放進嘴里,抿著小嘴兒細細嚼咽。
許是合她口味,她朝那少年露出一個笑來,笑靨甚是醉人。
春風拂動她齊胸襦裙上長長絲帶,兩指寬櫻粉緞面蝶戲百花絲帶貼著那少年翠色衫袍,一陣亂舞,不時撩動。
岑雲舟耳廓紅的如天邊雲霞。
他知再磨蹭下去,恐誤了晚膳。
只是腳卻生了根,無論如何不願同她分開。
表妹。該回去用晚膳了。
岑雲舟一擡頭,見一匹高頭大馬上坐著個神情倨傲的華服少年。
他忙朝如鶯望去。
如鶯已驚得忘了嚼咽口中點心。
這人如何會在這?表妹?
她左右四顧,又回頭往點心鋪子看了一眼。恐他喊的是旁人。
祁世驤不耐,對著她道:
如鶯表妹,虞夫人教我順道來接你回去。
她讓我轉告你,莫要誤了晚膳。
如鶯一時疑惑,看著祁世驤,但她很快明白過來,定是這人拿了雞毛當令箭,她母親如何會跟小鄭氏的親戚攀扯上甚麼關系。
她剛想撕下他面皮,教他沒臉,誰是你表妹,認你的安如芸表妹去吧!
卻聽那人又道:虞夫人說後園寶瓶門暗角處撿來的那只野貓兒,慣會抓傷人,等著你回去修剪貓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