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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30章

春鶯囀 蜜姜 1208 2024-02-29 22:47

  他覺出她有心事,她沒說,他便也沒問。

  二人同往常一般說些閒話。

  晚間臨窗落子之時,她忽道:表哥遇著不可排遣之事,如何做的?

  他道:舞劍。

  她道:若表哥雙目一直不能視物,表哥該當如何?

  他道:大夫從未說過能有恢復的一日。

  她道:原有之物,從有到無,我以為我能心靜如水,不想自己竟還未全然放下。

  表哥如何做到安之若素。

  他道:戰場之上,刀劍無眼,公府世子與旁人無甚兩樣。

  我的同袍只剩下一把屍骨。

  我用雙目換回一條命,同他們相比,已是萬幸之人。

  原有之物、從前之人,從有到無、從親到疏,實是恒常。

  次日她回寺中,與思珍回信,同她賀喜之時,又托她將她給雲舟的信一並放進去。

  她道離亂之世,安好為上,只她知道他無恙順遂,便已心安,再勸惜取眼前之人。

  亦教他勿再寫信托思珍轉交,許懷純是思珍嫡親表妹,勿教思珍為難。

  寫完信,她似放下一樁心事。

  法妙寺中供著她母親牌位,她常在牌位前跪拜。

  雲舟是母親親眼見過的,這樁親事是母親首肯。

  如今母親與親事俱不再了。

  她燒了一炷香,又朝牌位磕了頭。

  過幾日,她將書信送去公府。

  公府出來,又將做好的衣裳給祁世驍送去。

  她立他跟前,為他脫下外裳,將她新制的衣裳給他穿上。

  她踮起腳尖為他扣上頜下最後一粒扣子。

  衣裳不松不緊、不長不短,一切都剛剛好。

  她知了他的尺寸,為他制過秋裳,又制了冬袍。

  冬日初雪來時,她為他換上新制的冬袍。

  她見他從前衣裳都是玄青、黛色等深暗之色。

  她想到他在疊翠樓曾送過傘給她。

  她記得那傘中翠竹孤傲之姿,便特意為他制翠色冬袍,依著記憶仿他畫在傘上的孤竹,繡在他袍角、袖口、衣領處。

  他頎長身段襯著翠青地修竹襴邊錦袍,有遠山孤松之姿,荼白中衣領緣齊整地貼他頸間,有山嶺白雪之潔。

  她看了他好一會,再不懼被他發現。

  他瞳仁墨黑一片,她忍不住在他眼前揮了揮手,他將她手一把捉住。

  他道:日後不必再為我制衣裳。

  說罷,他松了手。

  她愣了愣,道:我能為表哥所做的事不多,制這幾件衣裳並不費事。

  他道:你不必為我做這些。

  若覺欠我,你已陪我這許多時日,亦是足夠。

  她道:那怎能一樣呢?

  他對她的恩情,她便是一輩子給他制衣,照看他、陪伴他,亦是不足以還清。

  他道:你不必為人情所縛,三天兩頭往我這跑。

  去過你想過的日子吧。

  她低聲道:我沒有想過的日子。

  我願意陪表哥下棋、為表哥念書、制衣。

  他道:我不願日後你成為我從前之人。

  她想到數月前,他道原有之物、從前之人,從有到無、從親到疏,實是恒常。

  她無旁處去,如今法妙寺便是她棲身之所。

  遠在安源的安宅是她心心念念之所,但沒了虞氏的安宅,對她而言,遠不如她想的那般重要。

  且不知戰亂時有沒有付諸一炬。

  他若是不嫌棄,她是願意一直就這般陪著他下棋,為他念書誦文的。

  但他之意,他是不願意的。他只給她兩條路,走或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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