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一下躍起騰空,看著漸離漸遠的地面,炎荒羽知道,莫測的未來終於對他打開了機遇之門,在以後的日子里,他將投入到一個完全陌生而嶄新的領域,去為自己,也為思念的人兒奮斗、努力……
由於同柳若蘭不是在一起買到的機票,因此在上機以後,炎荒羽先替若蘭姐姐安頓好行李,然後才隨著“秀水”旅行團一行向後面機尾慢慢過去。
柳若蘭畢竟有些不放心,稍坐了坐,心里一時牽掛不下,便又起身緊隨在後面。
七手八腳地幫一班老人將行李推進頭頂的艙櫃,再合上艙蓋後,炎荒羽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安坐下來。
老人們對他的熱心勤快自是不住口地夸贊。
反是炎荒羽覺得沒有什麼,心里保持著一片平和。
也許是知道將會有一段漫長的旅程,這些老人在客機平穩後便紛紛閉上了眼睛,以薄毯搭在胸前睡了起來。
炎荒羽恰坐在兩位老太太中間。
雖說心境平和,但畢竟少年人心性,又加之平生頭一回飛到這麼高的天上,自然想看看外面是怎麼回事。
隔著一顆花白的腦袋,看著窗外湛藍的天空似乎就在身邊,偏又不方便探頭窺視,半個鍾頭過去後,心中頓感煞是枯燥無聊。
不過看看整個機艙除了那面目姣美的空中小姐,以及那俊秀文雅的空服少爺外,他尚未見到有其他的乘客走動。
因此雖心里想東想西地不停嘀咕,終是不敢起身走動。
就在他一咬牙,索性欲效仿身邊的兩位老太太,閉目養神,修習“混沌訣”時,終於希望出現了——
他看到前排有一名中年男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也未見他打什麼招呼,便徑自起身沿走道向機艙中部走去——更重要的是,居然沒有一個人對他的行為舉止表現關注!
原來可以隨意走動的啊……
炎荒羽不禁心中暗吁了一下,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又露了怯。
他輕輕打開安全帶的金屬扣……便欲站起身來。
不過剛一動身,卻又有些猶豫。
因為身邊正好有一位老太太坐在靠過道的位子,可是她現在正閉著眼睛,發出輕微的鼻息聲。
若是因自己的動作而打擾了她老人家,就不太好了。
正心里矛盾著,突見身邊的老太太居然嘴角微微露出了一抹笑意,隨即眼睛也睜開了,轉而慈祥地看著他道:“怎麼?小伙子是不是想出去啊……來,出去——有事情就說話呀,不要這麼不好意思嘛!”見炎荒羽臉略略一紅,有些靦腆,不禁更覺喜愛:“你是第一次乘飛機的吧?”見炎荒羽點點頭,又笑著道:“沒關系的……呃……出去吧,多走動走動,看看外面的天和雲……”
炎荒羽忙連聲道謝,然後小心地從站起的老人身邊出去了。
走出幾步後,他聽到老太太小聲對身邊的老姐妹說著:“現在象這樣有禮貌的小孩子還真不多了……要是我家小小能碰上他這樣子的就好了……”
“嘻,又在想小小啦?這次不是你不讓小丫頭出來的嗎?要是出來,不就碰到了嗎……”旁邊的老婦人取笑應道。
“你呀你,又來嘔氣我了……”讓坐的老太太嘟噥了一句。
……
舷窗外大朵大朵的白雲立刻將炎荒羽的視线吸引了過去,他不再留意那兩位老姐妹的對話,轉而專注地體會落入視野那壯麗奇妙的景象。
在他們的腳下,一望無際的是一片雲海,這雲海是那麼的純淨,看不到一點其它任何的東西。
而遠方的天空在潔白的映襯下,卻又顯得格外的澄澈、湛藍。
偶爾飛機掠過雲層稀薄的區域時,那下面的大地看上去又是那麼的寂寞、廣闊而神秘……
入神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炎荒羽心中暗自感概造化的神奇。
以自己“混沌天地,浩氣長存”的心法在胸,卻在目睹這一切後,仍自感渺小,可見天地無可撼動的偉大——自己從前在山里的見識、眼界實在是不足為人稱道。
他的心中生出一種悲憫惆悵的感覺,眼前的景象顯得是那麼的莊嚴、聖潔和不可褻瀆侵犯,似乎同他內心深處潛藏的某種東西發生了共鳴一般。
不知不覺中,兩行熱熱的濕潤緩緩淌過了他的鼻翼……
一陣甜美健康的少女體味淡淡地撲入鼻腔,緊跟著一聲清脆如鈴的聲音在身邊輕輕響起:“外面真好看呢……呀,你怎麼哭了?”
將激蕩的心神收攝回來,炎荒羽頭也不回地淡淡笑道:“是啊,那是因為從這里看去,一切的一切都顯得太渺小了。”
“你是不是想家了?”象是沒聽到他說話一樣,那少女的聲音柔和地道。
炎荒羽不禁一震,不由自主地轉過身了,正視眼前的少女——“豬妹”。
從一開始見面直到上飛機,他都還未認真地看過她。
這是因為一來若蘭姐姐在身邊,她的艷色足以令周圍的女人失去光芒,二來對於相識不深的女孩子,一見面就盯著人家看,也未免過於沒有禮貌。
但現在卻因為一句重重敲擊心坎的話語,引起了炎荒羽對她的注意。
如此近距離望去,炎荒羽發現,這個圓臉大眼睛的女孩子其實很可愛的。
由於比較豐滿,她的肌膚看上去十分的細膩柔潤,那白嫩的臉蛋上自然地透出些許的紅暈,更增添了她幾分嬌媚。
似乎被炎荒羽明亮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臉上紅暈更甚了,但卻沒有表現出尋常女孩的不悅,只略垂了眼簾——炎荒羽發現,她的兩扇睫毛真的好長,跟著低低地羞道:“你不用這麼看啊?我長得不漂亮的……”
炎荒羽一笑,不正面回答她,反柔聲問道:“很奇怪,他們為什麼要叫你‘豬妹’呢?難道你沒有名字嗎?”
少女登時臉色大變,顯然是沒有想到炎荒羽居然會問出這句話來。
“你!”那臉上動人的暈紅刹時間盡數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煞白!
只見她狠狠盯了炎荒羽一眼,潔白的貝齒緊緊咬著下唇,臉上流露出生氣和傷心的神情,一跺腳,便扭身欲走。
炎荒羽迅疾一伸手,拉住了她的一只小手,一面急道:“對不起呵……我沒有別的意思啊……”
突然被炎荒羽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豬妹”不禁陡地渾身一震!
似有一股異樣的電流在兩人肌膚緊觸的瞬間傳遍全身,那愉悅的麻栗令她幾乎軟倒!
在一陣頭暈目眩中,她停下了腳步,只是胸口沒來由地急劇上下起伏。
她的心情突然間緊張起來,竟變得不敢去看面前這個男孩。
她極力地克制自己著自己的身子不要顫栗……
炎荒羽溫暖有力的大手沉穩地握著她那柔軟豐腴的小手,目光溫和地看著她,歉聲道:“對不起,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若是你不願聽,我就不說好啦!”說著,又將她另一只小手也抓了起來,將她拉回舷窗邊,然後連同先前的小手一並緊緊合攏在自己的雙掌心里握著。
兩只手被他的大掌緊緊握著,少女不禁又是一陣眩暈,一顆心兒更是止不住地“呯呯”亂跳,那圓圓的臉兒早緋紅一片了。
“我……還不是因為我長得胖……不夠苗條……”她不禁聲音發顫地低低說道。
炎荒羽看到,在她說完這話後羞慚地低頭的瞬間,眼睛里竟似乎隱隱有些濕亮。
“呀……我還以為是什麼哩!那,你叫什麼名字呢?”炎荒羽不禁覺得好笑起來,連連輕輕搖頭。
這時他才有心比較了一下,發現她確實要比一般女孩子稍胖一些,但這並不妨礙她的可愛呀?
何況象她這樣豐腴珠圓的樣子,正別有一番少女嬌憨的風情哩!
“我叫——諸烏玫……”見炎荒羽的神態言語中似乎並沒有不友好的意思,少女惴惴的心里這才稍稍好過些。
見炎荒羽問她姓名,便忙說了出來,一邊說著,還一邊將雙手從炎荒羽的手中抽出來,一根白嫩的手指在另一手的掌心上,將姓名的每個字一筆一劃地寫給炎荒羽看。
“呀!很好聽的名字啊,”炎荒羽看著那只柔膩如脂玉的小手掌,口中輕聲念著“諸烏玫”三個字,來回三四遍後才將目光從那諸烏玫的小手上抬起,看著她緋紅的臉蛋笑道:“還有,你這樣也很好看的啊?其實人太瘦了並不好,看上去很沒有生氣哩!”
諸烏玫自從情竇初開以來,就一直為自己比同齡女孩略胖的身材所困擾煩惱,這已隱然成了她的一塊心病。
但同學們卻似乎以之取笑為樂,還替她取了個諧音的綽號——“豬妹”。
雖說心里不怎麼情願,但一來她秉性隨和,再則叫的時間長了,兼且大家也都沒有什麼惡意,便也逐漸地習慣了起來。
只是今天在見到炎荒羽那迥異於身邊男生的別樣氣質時,竟不知怎的,就格外在意起自己的形象來,以至於自小就一向玩得極要好的伙伴阿光,在嬉鬧中無心的一句話也激起了她極大的反感。
對炎荒羽來說,由於長期修習“混沌訣”,加之艱苦生活的磨練,心態較之同齡人自然要沉穩細膩得多,尤其小小年紀便經歷了數個紅顏,看異性的眼光早跳出了尋常的以貌取人,而更多的時候是不由自主地便會用心眼去體會兩性間的愉悅美好。
雖說這種情愫也未必就算得上成熟,但那種動人的感覺卻令他分外地愛護、珍惜與自己相識相悅的女性。
“你說的是真的?”諸烏玫的大眼睛里登時閃出喜悅光芒,顯然是沒有想到炎荒羽會這麼評價一直令自己頗為心煩的身材。
看到她羞容未盡的臉上透出止不住的欣喜,炎荒羽不禁心里也一片欣然:“當然是真的啦!你的身子看上去圓潤豐滿,很好看呢!”說著他一雙眼睛含笑從上至下打量了諸烏玫一遍,眼里滿是贊美之色。
見炎荒羽毫不掩飾地打量自己,諸烏玫先是大窘,本能地將隆起的胸部收含了一下;繼而見他的目光中並無一絲的情色,只有發自內心的真誠,這才放松下來,反而重新將渾圓的胸乳更驕傲地突挺了起來。
炎荒羽將她的這些小動作看在眼里,心中也自覺著十分的溫馨。
不經意間,兩個出身反差極大的少年人的心悄悄地靠攏在了一起。
交談中,炎荒羽了解到,諸烏玫她們這個旅行團到達的目的地是署安市,緊鄰著他和若蘭姐姐要去的署平市,兩座城市是姊妹城市,中間有一座歿情峰將兩座城市阻隔開來。
“其實出來游玩也沒什麼啦,看看哪里都差不多。”畢竟是少年人,又是都市里長大的,撒放得開。
諸烏玫很快便同炎荒羽熱乎起來,沒有了先前的拘謹之態,說說笑笑的。
圓圓細嫩的小臉上充滿了舷窗外的陽光,那笑容甚是燦爛明朗,看得炎荒羽那一直郁郁然然的心情也被感染得明亮了起來。
“喔?總有地方不同的吧?”他笑說著,視线向舷窗外瞥了一眼,又收回來看著諸烏玫。
“當然啦,每個地方肯定都不一樣的啦!只不過我的意思是說,玩一個地方忘一個地方,時間這麼短,又哪里能細細地分辨每個旅游地的特色呢?”諸烏玫忙搖搖手解釋,“象我們這一次,攏共就五天時間,倒有兩天花在路上了……”
炎荒羽因從未出過遠門,自然對她的這番話不便給予置評,故此只能笑著附和:“那倒也是,時間太短了,一定玩不好的……”這樣說著,心里卻不禁悠然回到了坳子里,面前仿佛出現了同伴們打鬧嘻戲時歡樂的模樣……
阿瑤……
他的心里陡地又是一痛,忙緊了下眉頭,臉轉向舷窗外,平靜一下起伏的心湖……
諸烏玫說得正高興,並沒有注意到炎荒羽的異樣。
只是見他目光又向飛機舷窗外望去,便不自覺受他影響,也向外面看了看——自然見不到有什麼特別的。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未待兩人轉過來,一個柔甜的聲音緊跟著響起:“你們倆個在看什麼好看的啊?”
原來是身材高挑苗條的“玲玲”。
炎荒羽從諸烏玫那里知道,她的本名叫林凌。
想不到一天內竟有兩個人的名字帶著相近的諧音。
炎荒羽腦中念頭一閃而過,頗覺有趣,不禁微笑了起來。
見林凌甫一出現,炎荒羽馬上就對她笑臉相迎,諸烏玫登時有些掛不住。
她原本就對自己信心不足,況且相形之下,林凌也確實比自己清秀婀娜得多。
因此,對炎荒羽著意之下,竟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
“沒……沒看什麼……沒什麼呀……”諸烏玫回答時的聲音頗為遲疑和不自然。
見她神情古怪,林凌反而懷疑起來:“沒什麼?沒什麼你怎麼這麼緊張——不行,我也要看看……”說著竟自從炎荒羽和諸烏玫中間插了進去,探頭至舷窗前,向外張望。
一股幽幽的少女體香從林凌的身上傳來,炎荒羽不禁一窒,那味道和諸烏玫的甜美頗有不同,而是帶著些清新的氣息。
忽然間,他咧開了大嘴無聲地笑了起來——原來,越過隔著的林凌,他正好看到諸烏玫緊張局促的樣子,尤其那雙烏溜溜的眸子,看著他流露出的竟是十分不安的神情!
他登時醒悟小丫頭的心里在緊張什麼。
看炎荒羽對著自己開懷的樣子,諸烏玫不禁又羞、又氣、又惱,偏嘴上又不好得說出來,只能朝他使勁瞪眼嘟嘴。
這樣一來,炎荒羽愈發覺著她的可愛,那笑容自然也更加肆意了。
“真的沒什麼嘛……”見外面天空里確實沒有什麼新奇有趣的東西,林凌嘴里嘟囔著直起了身子,轉了過來。
“咦?豬妹你眼睛瞪這麼大干什麼?”說著似乎意識到諸烏玫瞪的對象是炎荒羽,便急轉過來,卻見炎荒羽剛好收攏笑著的嘴巴,那臉上兀自還帶著濃濃的笑意,不禁越覺奇怪,脫口問道:“你們兩個到底在搞什麼古怪啊?扮出一副怪怪的樣子!”
見諸烏玫窘迫難抑的樣子,炎荒羽感覺再這樣下去,說不定這個小姑娘會跳腳,便斂容正色起來:“沒什麼,我們剛才在說話呢——我跟她說我們那兒有的地方‘偷新娘’的故事哩!”他輕描淡寫地尋了個托辭,同時向諸烏玫歉意地微點了下頭。
“哦!原來是這個呀——我也聽說過的!有些少數民族是有這個風俗,很有意思呢!”林凌恍然大悟地也笑了。
隨即想起什麼,忙又道:“呀,這樣說來,炎荒羽你還是少數民族呢!”
“呃……這個麼……算是吧!對了,我要回座位上了,你們接著說吧!”炎荒羽不欲接這個話題,且覺得自己也應該回座位上去了,便含糊著口氣打了個馬虎眼兒混過去了。
“哎……怎麼‘算是’呢——你……這人真怪……”林凌一面看著炎荒羽離去的背影自語,一面對旁邊的諸烏玫議論道。
諸烏玫好不容易擺脫適才的尷尬,當然不會再對炎荒羽說什麼,聽林凌這麼說他,嘴上雖是含混唯唯,心中卻反而覺得她來的不是時候,打斷了自己同炎荒羽的聊天。
不知不覺中,一向情同姐妹的閨中好友在她眼里竟變得頗有些惹人厭憎……
出於對炎荒羽的關心,柳若蘭接連過來看了他好幾次。
見他每次見到自己都微笑示意,顯得十分的安穩,神情也閒適自在,這才放下心來。
炎荒羽一直看著柳若蘭那曼妙綽約的身姿消失在前面的座位時,才戀戀不舍地收回了視线。
若蘭姐姐已經是第四次來看自己了……
他心里默念著閉上了眼睛,回味著若蘭姐姐對他的每一线溫柔和關愛,心里涌動著陣陣暖流。
在經歷了這麼多劫難後,他覺得自己的運氣開始好轉起來了……
至少到上前為止,一切都還很順利。
外面的天真的很藍……
還有,太陽也真的很好……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阿玉……
等著我回來……
……
正在他遐想綿綿的時候,卻忽然覺得有人正靠近自己。
“混沌六知”所造就的本能警覺使他在一只陌生的手即將碰到肩頭的瞬間,身形突地向下一挫,再一扭,恰到好處地避開了那只手的接觸。
與此同時雙目也倏地睜了開來,一時間精芒迸射,直視那向自己伸手之人!
目光一觸即收。
眼前竟是一位發白顏衰的老爺子!
炎荒羽不禁暗罵自己神經過敏、行動過於猛浪。
老人顯然被炎荒羽爆盛的駭人目光給嚇了一跳!
一時間愣愣地看著炎荒羽,那落下的手竟自忘記收回來了!
“您……您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嗎……”炎荒羽尷尬地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詢問老人。
“哦……哦!是這樣,”老人似乎回過神來,忙擺擺手,比劃著方向示意道:“我那小孫子說要我跟你換個座位……想請你坐到他們那兒去……”
原來是這樣!
炎荒羽不禁慚愧自己的小人之心——實在也是在山路上的那趟遭遇讓他害怕了,以至於時時保持著警惕。
“沒,沒什麼,那我就過去好啦!”炎荒羽忙不迭地答應下來。
此時身邊的老太太早已笑著站起來讓他了。
“就是說嘛,年輕人總喜歡和年輕人在一起的……還是我們老頭老太在一塊兒合適啊!呵呵……”那老太太邊讓邊笑邊念叨著。
“這孩子真懂事啊……”見炎荒羽又是再三致意後才走去,老太太忍不住又不住口地向剛剛坐下的老伙伴夸了起來。
老人一面點頭同意,一面卻久久不離炎荒羽的身影。
剛才炎荒羽突然回眸時,那懾人心魄的精亮眸子里瞬間迸出的不羈野性,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里。
“這孩子不簡單呐……很奇怪啊……”老人一面點頭,心里一面沉吟著。
見炎荒羽過來,那四個少年人立刻作出了熱情的響應。
一時間引得周圍的乘客都把注意的視线紛紛投向了他們的方向。
在這種情形下,反倒是剛才同炎荒羽談得十分開心投機的諸烏玫顯得有些拘謹,沒有其他三個伙伴的表現來得過於夸張。
“喂,我說炎荒羽呀,你一個人坐在那里,悶不悶啊?”剛一落坐,林凌便越過阿光向炎荒羽打趣。
炎荒羽發現自己坐的這個座位安排得很有講究。
五人一排的座位,恰恰讓他坐在中間。
武勇(即小勇)和呂晨光(也就是阿光)一左一右,正好將他夾著,而諸烏玫和林凌則自然地坐在了最外邊的兩個座位,被兩個大男孩分隔開來。
“還好,”炎荒羽笑著輕吁了一口氣。
不論怎麼鬧,他心里都只有歡喜。
因為他們和陳虎、根旺等伙伴們一樣,是年齡相仿的熱血少年。
不管他們想出怎樣的花招來玩耍,他都樂於奉陪。
“要是悶的話,我會出來走走的。”他接著笑道。
顯然沒有想到炎荒羽居然會有這麼好的涵養,主動挑起話頭的林凌自己先窒了一下。
“林凌的意思是說,你為什麼不主動到我們這兒來坐呢?只要你說一下,我爺爺肯定會跟你換的!”阿光似乎看出一點炎荒羽出自山野的底子,知道他謙恭的背後極有可能是自卑,便有意挑他。
炎荒羽笑笑,卻未正面回答他,而是反問道:“怎麼,難道你們幾個人玩得不開心嗎?”
幾個人登時面面相覷,均沒有想到炎荒羽會這麼說,不禁同時感到他的可惡。
因為炎荒羽說這話,無非是告訴他們幾個:我是你們請來的,不是我自己想來的。
你們之所以要我來跟你們在一起,那一定是你們幾個玩得不怎麼開心——更絕的是,炎荒羽這麼理解竟也無可厚非。
皆因在機場的時候,他們四個伙伴之間確實表現得不怎麼友好,甚至還爭吵打鬧了一番。
“你!你……你把別從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了你!”林凌終於按捺不住嬌斥了起來。
雖然聲音不大,卻也引起了前排座位的老人回了回頭。
“就是……我們好心請你來一起開心一下,想不到你會這樣說……”武勇也不悅地低聲道。
炎荒羽總算摸著一些這幾個同齡少年的性格脾性了。
阿光和林凌等幾人雖說性格飛揚生動、聰明且精力充沛,對一切充滿了好奇以及探索的欲望,也擁有相當的勇氣和願意付出努力,但實際上在這光耀的表面下,卻隱藏著未經風雨錘煉過、極度脆弱的本質。
他們可以奢侈地享受美好的生活,但卻絕對無法承受挫折帶來的失敗。
“沒有呀,其實我也很高興和你們在一起的——坐在兩顆白花花的腦袋中間,你們不知道我已經打了多少個呵欠了……”炎荒羽笑著轉變了話語,如實說出了自己的感受。
受其影響,不知不覺中,他說話的語氣逐漸在向他們接近。
“真的?哈!我就說嘛!應該早點把你喊過來的啦!”一聽炎荒羽這麼說,阿光等立即又高興起來,似乎將炎荒羽及時請過來,真的幫了他一個大忙似的,心里自然地就十分的滿足和開心了。
炎荒羽更證實了自己的判斷。
同時也知道他們確實跟坳子里的伙伴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都是那麼的善良和純真。
“喂,你們不要吵了好不好?快點拿出來,開始玩吧!”一旁的諸烏玫這時開口催促道。
剛才她一直在旁邊看他們幾人說話,自己卻未出一聲,現在見三個好朋友同炎荒羽逐漸融洽起來,便說出了邀炎荒羽來的目的。
“對對對!開始吧,不要浪費時間了……”一下被諸烏玫提醒,阿光、武勇和林凌忙連聲點頭答應,接著便手忙腳亂地將原本擱置在各自膝頭的精巧匣子打開——炎荒羽一見那熟悉的畫面,便知道這就是若蘭姐姐曾經教他擺弄過的“電腦”,也叫“計算機”的。
不過他們用的看來要更加精致小巧——足足比若蘭姐姐的小了一半還要多!
不過他在這方面的“造詣”實在是有限得緊。
由於沒有足夠的電力支持,除了一些基本的東西外,柳若蘭根本不可能讓他在上面涉及更多的操作和學習。
炎荒羽見四人的機子上均插上了一根线,四根线的另一端一齊匯聚到了又一只乳白色的小匣子上——那上面有幾個閃著綠色亮光的槽口。
緊跟著幾下輕脆的滴聲,只聽阿光嘴里嘰哩咕嚕地低聲說了一段什麼話,然後便把自己手中的機子往炎荒羽面前一放,笑道:“好啦,調試好啦!這機子給你用了。”說著自己又從腳下座位拖出一個包來,從中取出了又一台機子。
炎荒羽不再看他如何擺弄,學其他人模樣,將一副耳麥戴在了耳上,目光盯回了自己面前那泛著幽幽光线的屏幕上。
說實話,他感覺自己真的無從下手。
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段極為華麗炫目的動畫,然後便是紛繁復雜的設定。
那看上去沒有任何聯系的一個個方框都填著英文——對!
正是若蘭姐姐教過他的英文!
大致掃了一眼,再結合之前看到的一些似乎是介紹的大段文字,他大概弄明白了這里面說的是個什麼東西。
這里面說的應該是個關於未來虛幻故事。
說的是在未來的某一天,有一個小孩子從網絡上獲得了制造一種可怕武器的方法,並最終導致了世界的毀滅。
最後,整個世界的陸地因為這場毀滅性的災難而被重新撞擊、結合,從而形成了三大區域。
其中的兩大區域是適合人類居住的,還有一個則充滿了死亡和危險。
而故事的主人公則很有意思,是一個來自東方、擁有轉世記憶的神奇人物。
故事的設定是:要求玩家做一個游戲,即——主人公帶著他的幾名所說是由神挑選出來的隨從,一起去追尋那個最終極的夢……對,應該就是夢,理解成“理想”或者“目標”等等都好象不太確切……
由於從未接觸過這種奇妙的東西,炎荒羽很自然地就被這個故事深深地吸引了。
但是他還是困惑。
因為他不知道應該從哪里下手,去怎麼帶領那些“神挑選出來的隨從”追尋那個“最終極的夢”。
他不知道如何去操縱整個游戲。
不過他的“混沌六知”很快便幫了他的大忙。
不會是麼?
沒關系,不是可以看嗎?
不消一會兒,炎荒羽便亦步亦趨地從一旁的武勇那兒掌握了大部份的操作技巧。
“混沌訣”練就的極佳協調能力也令他很快便熟練了起來。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五個坐成一排的少年人全神貫注地盯著各自的屏幕,疾速地劃動觸摸的手指,嘴里不時發出一聲輕叫,或驚喜、或緊張、失望,完全沉浸到了游戲展現的虛幻世界中去……
……
“哎呀!……阿光你真遜斃了!讓你帶著,我又死了……”隨著一聲輕聲尖叫,林凌氣鼓鼓地將耳麥一把推向腦後,任它滑下掛在了自己的頸上,同時雙手“噼哩啪啦”地一陣重擊鍵面,以發泄自己的不滿。
炎荒羽此時也陷入了困境中。
由於阿光所操縱的主人公沒有及時將他們聚在一起排成陣形,導致敵方一擁而上,采取逐個擊破的戰略,很快便首先將林凌操控的人物給做掉了。
緊跟著便對上了炎荒羽。
炎荒羽雖然極力突圍,想跟剩余的伙伴靠攏,但終究因實力相差太遠而被敵方的幾個“抽吸”,耗光了他所有的精氣,然後便聽到自己所屬的人物發出一聲哀鳴,便在一陣沉重而晦暗的背景聲音中倒在地上,化作虛無……
結果是可以預料的,武勇、諸烏玫幾乎在炎荒羽掛掉的同時,也分別以各自不同的“死亡”方法退出了游戲。
而阿光則因為自己的失誤而陷入了一番苦戰,僅在幾顆伙伴們伸長過來觀戰的腦袋中堅持了沒幾分鍾,便飲恨收場。
“太可惡了!每次都不能多過幾關……”阿光氣哼哼地拍上了機子,使勁搓了搓臉,一臉痛恨地罵道。
“切!我看是你的戰略安排有問題……不然怎麼我們會死這麼快呢——今天可是多了一個幫手了,可結果和以前一樣,還不是全都死翹翹!”心中對他尤有記恨的諸烏玫立即不客氣地反駁一句。
阿光眼一瞪,正要說話,不料旁邊的武勇也埋怨起來:“就是啊,前幾次你都說這游戲得多幾個幫手才能玩過去,可是從一個加到了三個,今天又多了一個,結果還是不行。我看的確是戰略有問題!”
見三個好朋友都一齊來反對自己,阿光雖極不服氣,卻也只能悻悻然地關上了機子,嘴里小聲嘀咕著:“真倒霉……我就不相信下一次過不了……”
炎荒羽戀戀不舍地看著阿光收回機子,腦子里尤在回閃著游戲中精美誘人的場景畫面。
他從未想到過,居然這個世界上還會有如此形象而精美傳神的游戲方式,那種人物、故事的代入感實在太強烈了!
以至令他不由自主地便沉浸其中,並且情緒也隨情節而跟著起伏跌宕。
尤其那最後人物死亡的瞬間,隨著那聲沉重頹喪的背景音樂重重響起,錯非他心智穩定異常,只怕當時便會從坐位上跳起來了!
饒是如此,他的心情在游戲結束好一陣子後,仍低沉難過而不能自拔……
“炎荒羽,你怎麼啦?怎麼呆呆的……”一直偷偷關注著他的諸烏玫發覺情形有些不對,因為炎荒羽的目光不似平常那般的明亮淨澈,竟有些黯淡而晦澀,那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僵化。
諸烏玫的這句話立時將心情處於莫名暗晦中的炎荒羽給驚醒了。
隨著心神轉移到現實中來,看到滿機艙的明媚,炎荒羽不禁心中暗驚!
想不到區區一個兒戲的東西,居然會給自己的心靈造成如此巨大的影響,自己的見識確實在太淺薄了!
以此推彼,若是今後再有更多都市的誘惑,自己豈非遲早會沉溺其中,不能自拔麼?
頭一回,他對自己長期以來引以自豪的堅韌意志產生了動搖。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這樣!
“修習‘混沌訣’者,必首煉其心。
心非和韌,浩蕩不能;
心若無痕,混沌天成。
心出九重,終墮小乘;
心落垢塵,必得大成……”
九公在教習“混沌訣”時,所念的幾句關於“混沌訣”中論“心”的偈語不期然地從他腦中緩緩流過。
心中不禁劇震!
一個模糊的概念在他腦海中隱隱形成,雖不怎麼清晰,但卻使他感覺到,這幾句論“心”的偈語,對自己修習“混沌訣”必有突破性的幫助,盡管到底是什麼樣的幫助,現在還未可知……
“炎……炎荒羽,你不要緊吧?”見他臉色幾度轉變,目光也是游移不定的,林凌和武勇也注意到了,忙關心地問他。
“哦……沒什麼,只是覺得剛才游戲里的聲音大了一些……”炎荒羽忙笑笑掩飾道,同時作勢以手指在耳窩里鑽了幾下。
他這說的倒也是實話。
剛剛戴上耳麥的瞬間,那里面發出的巨大聲音著實嚇了他一跳。
好在“聞音知機”的“混沌六知”靈覺本能地及時關閉了絕大部份的耳力收攝,這才未使他的耳內神經受到更大的傷害。
不過這也令他更進一步地了解了“混沌六知”為何會有“粗鈍——明覺——無謂明覺——自控由心”這幾個階段。
皆因只有達到“自控由心”的階段,才真正使“混沌六知”得以隨心而動,甚至“心未動而知先行”,從而達到“混沌訣”在護養身心方面的至高境界。
“哦……”三個人明白了炎荒羽的意思。
豈料諸烏玫因心里十分在意,凝神看了炎荒羽片刻,竟忽伸手至阿光面前,將他剛剛繞了一半,尚未收起的耳麥一把拽了過來。
阿光頓時一愣,正要出言相斥時,卻見諸烏玫在那线上、耳廓旁的幾個旋鈕上來回撥弄了幾下,緊跟著便狠狠地扔還給了他,眼睛卻怒視著他,口中氣道:“原來你給人家的是壞的啊!難怪炎荒羽要說聲音大——根本調節不起來嘛!”
阿光臉上露出一副“不可能有這回事”的神情,將諸烏玫擲給他的耳麥重又拿起,然後也象她一般地調試了一下,見果如她所言,旋鈕已經沒有撥弄擰動時的阻滯感,已然失去了調節的功能,頓時漲紅了臉尷尬不已:“對不起啦……我也不知道會是這樣……我一直都用它的,哪里知道它是壞的呢……”說著眼睛抱歉地看看炎荒羽。
似是懇求他的諒解。
炎荒羽自是不會將這種小事放在心上,相反,他倒還暗呼僥幸哩!
想不到自己歪打正著,說聲音大,就正好碰到耳麥故障。
“不要緊的……反正我耳朵也不是太好,感覺沒什麼特別不好的。”他笑笑以反話調侃自己,同時也給了阿光一個台階下。
“算啦!阿光也不是有意這樣的……”見諸烏玫仍是一副不依不饒、又欲開口相譏的樣子,武勇忙出來打圓場。
“是呀豬妹,大家都是好朋友,不要為一點小事老爭個不休麼……”林凌也前傾身子向諸烏玫勸道。
“哼,那在候機廳的時候他干嘛那麼厲害……”諸烏玫總算被勸回去了,但嘴里卻咕噥了一句——顯然還念叨著先前的“仇恨”。
“好啦——是我不對,豬妹,我正式向你道歉,總行了吧……”看來終究敵不過女人對“仇恨”的優秀記憶力以及持久的韌性,阿光主動搖起了白旗。
“哼!”只見諸烏玫一副“這還差不多,饒了你吧”的驕矜神情,頭昂昂地放過了一臉苦相的阿光。
炎荒羽不禁莞爾。
想不到城里的孩子間鬧別扭時也是這樣,最後總是男孩子倒霉,主動投降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