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荒羽坐在床上,手里把玩著阿瑤還給他的那顆小石子。
這顆小石子的六個面上都刻著精巧細密的线紋,那线紋是那麼的密集,以至於用手摸上去,都只能感覺表面十分的光滑。
可即便是這樣,炎荒羽卻也已經可以在一觸之後,便能十分清楚地指出那一面是什麼樣的线紋,甚至於這顆小石子擲在了桌面上,他都能准確地說出哪一面的线紋朝上。
他不知道九公為什麼要讓他做這些稀奇古怪的訓練,而且他老人家居然也能想得出這些讓人匪夷所思的訓練手段來。
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地按九公說的去做。
因為在實際生活里,他已經感受到了九公對他訓練產生的益處。
他的視线從手中的小石子望向窗外,遠處的曬谷場上正響著伙伴們朗朗的讀書聲。
他的收回了視线,目光轉移到腿上放著的那本柳若蘭給的字典——這已經被換作一本厚厚的大部頭了。
他再次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這本字典上,認認真真地把上面的每一個單詞,每一個注解都默默地記在心里,然後又在心里打散,重新再整理,直至完全地掌握住這些單詞的含義。
他很想到阿玉那里去,可是他知道,這個時候,阿媽正和她在一起。
自從他的體內三處丹田產生真氣漩渦以來,已經過了兩個月了。
這期間,他漸漸發現,自己原來動不動就能感覺得到外界聲響動靜的煩人現象消失了,轉而變為他需要的時候,那些變化才會從他的六知攝入。
昨晚九公告訴他,這說明他的“混沌訣”已經從“粗鈍——明覺——無謂明覺——自控由心”幾個變化的過程中,直接由“明覺”跨入了“自控由心”這一層次,也就是說,他的“混沌訣”的修習已經逐步臻於大成。
可是至於以後還有什麼樣的層次,九公卻也說不上來,只讓他按現在的方式去練,到時候就會知道了。
又背了十來頁紙後,他放下了字典,決定到曬谷場上去轉轉,看看柳若蘭和伙伴們是怎麼上課的。
曬谷場上,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如同往常一樣聚精會神地聽著柳若蘭上課。
對於這個難得的學習機會,周圍山里的阿爸阿媽們沒有一個願意讓自己的孩子放棄。
因此,自柳若蘭到這兒教書以來,竟然鮮有學生請假或曠課,而且這些孩子們的學習勁頭也非常的高昂,這令柳若蘭十分的欣慰——雖然由於基礎不好,他們學習的進度慢了些。
炎荒羽早在遠處看著曬谷場的時候,便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象這里面少了一個他熟悉的人。
待他略略再走近一些後,便知道這里面少了哪一個。
這里面少了韋明秀。
咦?明秀為什麼沒有來上課呢?
他心里不覺納悶,便緊走幾步,覷准了最後一排一個南坡寨的孩子,蹲在了他的身後。
“喂……”他把聲音盡量壓得低低的,輕輕地拍了一下那個男孩。
那個男孩應聲轉過了身子。
他便急忙低聲問道:“你好……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明秀沒有來上課……”
男孩顯然認得他,臉上滿是警惕的表情——炎荒羽不禁心中暗嘆,這一定是韋石虎的傑作了。
不過這男孩雖然警惕他,卻還是比較合作,告訴了他明秀的缺課的原因。
“明秀的阿爸早上被‘烙鐵頭’咬了,村里大人都上地里了,沒有蛇藥,她去‘落風谷’采藥去了……”男孩快速說完後便閉了嘴,轉而聽課去了。
弄得炎荒羽雖然再想問兩句,也不好意思打斷人家的學習。
不過這些資料已經足夠了。
炎荒羽知道,“烙鐵頭”是山里一種毒性不下於扁擔蛇的劇毒蛇,被它咬一口,實在是很危險的事情。
而那個地勢險惡的“落風谷”他也知道,那里有專門治毒蛇咬傷的草藥“半邊蓮”。
可是凡事都有生克。
“半邊蓮”固然是解蛇毒的良藥,可是,毒蛇卻也最喜歡盤踞在“半邊蓮”的周圍。
因此,相對來說,那兒反而最危險。
炎荒羽知道這下麻煩大了。
他簡直不能想象明秀一個身材纖小的女孩子,怎麼能到那種極度危險的地方去!
他不再猶疑,立起身來,轉身便向家里跑去。
從柴房里取出繩索和柴刀後,他便一路飛速奔到坳子口,看看“落風谷”的大致方向,一頭扎進了山里……
炎荒羽象靈貓一般在森林中飛快地穿行,九公所教的所有的技能在這一刻被他發揮到了極致。
他集中了全身所有的感知器官,每一根毛孔都在感應著周圍環境的變化,在前方的道路阻礙還沒有形成之前,便作出了精確的判斷,及時騰挪閃轉避了開來。
他那兩只腳尖僅僅在所觸及的地面、樹枝上輕輕一點,便電閃脫離,同時手腳並用,不停地在林間上下攀飛……
他清楚地知道,在他飛速穿梭的過程中,曾經有過三條“竹葉青”,兩條“烙鐵頭”試圖從陰暗的角落里彈起襲擊他,但卻被他如鬼影般游竄的身形避了開去;他還清楚地知道有多少鳥兒因他的到來被驚起,多少野物被他嚇得四處奔逃……
他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落風谷”。
他保持著飛速的穿行,體內的“混沌真氣”源源不絕地恢復、補充著他損耗的體力……
兩個鍾頭的穿行後,林間的樹木漸漸地稀疏起來,眼前的地帶也隨著他的穿行逐步地在眼前變得開闊……
陡地,炎荒羽的眼前一片豁然開朗。
一條斜刺里伸出的蜿蜒峽谷出現在他的眼前。
“落風谷……”
他揮袖擦拭著臉上的汗水,心里來回念著這個名字,略喘了兩口氣後,忽地一聲長嘯,合身竄了進去,那嘯聲在狹長的山谷里不停地回蕩……
他不停地在“落風谷”里四處飛奔。
他現在只能寄希望於韋明秀能夠聽到他剛才的那聲長嘯,並且做出回應。
因為他有信心,只要她喊出來,憑著自己那精妙絕倫的耳力,一定能夠察覺出她的位置。
他漫無目的地在山谷里亂竄,逐尺逐寸地搜索著韋明秀的足跡。
可是這“落風谷”實在太大了,而且地理環境又十分的曲折復雜——他已經有好幾次險些被隱藏在草叢、石縫里的毒蛇咬到了……
汗水早已經將他里外衣衫俱皆濕透,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從臉上滾落。
從坳子出發到現在,他始終保持的高強度的運動,沒有休息片刻,體力早已到了透支的邊緣,如若不是有深厚的“混沌真氣”在體內撐著,恐怕他已經累倒在地上了……
“明秀,你在哪里啊……”他心里暗暗絕望地叫道。
其實,要說起感情來,明秀遠不如阿瑤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甚至都不如已經委身於他的阿玉和玉版。
但是,每每他的眼前閃過她那安心將自己交付給他時的那種平靜、信任的神情,他便有一種說不出的愧疚,覺得自己有責任照顧她——至少這一次不能讓她出現意外……
陡地,他猛地立住——
因為他隱約聽到了明秀的聲音!
“阿羽哥……阿羽哥……”
那聲音雖然極其細小,但終究是她的聲音!
他慢慢地將耳朵側向那順風的方向仔細辨聽……
不錯!是明秀的聲音!
他頓時精神起來,立刻進一步將全部的注意力轉移到雙耳,仔細地確定方位。
在刻意為之之下,明秀的方位終於被他牢牢地鎖住!
他不再遲疑,立刻拔腳飛奔,朝著明秀的方向竄去。
隨著山勢的起伏,他漸漸地越來越靠近韋明秀的所在……
半個鍾頭之後,他終於遙遙看到了韋明秀。
她正在一個坡崖上,一只手緊緊地拽著一根蔓藤,背上背著背簍。
令他心驚的是,她的身邊竟然團團繞繞地盤游著大群的毒蛇!
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氣,知道她無意中闖入了蛇穴。
看著韋明秀處於極度危險的境地,炎荒羽猛地一提氣,身子一矮,“倏!”地如離弦之箭竄了出去!
“明秀!你不要害怕——我來救你了!”他狂吼一聲,努力提起殘存的一點真氣,撲到了韋明秀攀爬的坡崖下。
“阿羽哥!——真的是你……啊——”韋明秀先是驚喜,但隨之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竟整個人直直地從坡崖上跌落下來!
炎荒羽登時心膽俱裂!
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量,他竟順著那坡崖竄了上去!
並在半空中准確地接住了韋明秀!
二人同時重重地跌了下來……
……
一聲輕響後,一陣針刺一般劇烈的疼痛從左腳骨骼內傳出,炎荒羽渾身一顫,知道自己左腳已然骨折。
他們實在很不走運,掉下來的位置正好是一塊巨石。
由於沒有得到適當的緩衝,炎荒羽的左腳還是跌斷了……
不過好在韋明秀倒在他的身上,倒沒有跌著哪兒——其實也正因為她跌在了炎荒羽的身上,才令得炎荒羽失去了對身體的准確控制,進而跌折了左腳。
雖然左腳的一陣陣地傳來鑽心的疼痛,但是炎荒羽卻沒有功夫去察看自己的傷勢。
因為他知道,韋明秀最後那聲慘叫,一定是被毒蛇咬了。
果然,韋明秀在經過因恐懼而造成的短暫的暈厥後,很快便在他的懷里醒了過來。
“阿羽哥……嗚……”她情緒失去控制地緊緊抱住了炎荒羽,大聲地哭了起來。
“明秀,好明秀……不要哭……”炎荒羽忙拍著她的肩頭安慰她,臉上卻因為腳上的劇痛時不時地抽搐一下。
“明秀……秀……不要哭了……快告訴我你哪里被蛇咬了?”炎荒羽焦急地將她推開,盯著她的臉連連追問,他知道,如果不能在初期就處理好毒蛇咬出的傷口的話,後面再搶救就很麻煩了!
“我……我……噢——是大腿上……”韋明秀這才略略從開始的驚懼,到後來的驚喜中回復一些,告訴了炎荒羽她的傷處。
炎荒羽二話不說,立刻將她放倒,“嘶啦”一下,不容分說地便將她的褲子從腰際撕扯了下來。
登時韋明秀那圓潤豐膩的粉臀雪股一大半皆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韋明秀頓時羞得臉兒通紅,忍不住嬌聲呼道:“阿羽哥……你……”一只手兒象抓救命稻草似的緊緊地拉住了炎荒羽的衣服下擺。
“不要亂動!”炎荒羽此刻卻沒有心情和她調笑,他眉峰緊鎖,目光緊緊地盯在韋明秀大腿偏內側部位一個高高鼓起的紅腫上,那處正滲出一絲的黑血,而紅腫部位卻正在迅速發紫、變黑……
炎荒羽知道此刻再不動手救治就晚了,他毫不遲疑地抽出腰間的柴刀,向那腫脹處一揮,然後急將臉一偏——
一股黑色的濃血立刻隨著他割開的傷口飛濺了出來!
緊接著,他又將嘴湊了上去,大口大口地將那紅腫內的毒血用力往外吸吮,一邊吸,一邊吐到岩石下的草叢中……
“啊喲~~”韋明秀突地叫了一聲:“好痛啊……”她那已經麻木的大腿終於有了痛感。
炎荒羽“啪!”地再次將口中的血吐掉,此時那傷口里面已經流出了鮮紅的血液了——那旁邊清晰的留著四個深深的蛇牙洞。
他知道,明秀終於脫離了危險。
不過他仍不敢就此怠慢,而是迅速抓起一把從明秀背簍里跌散在岩石上的“半邊蓮”,放進嘴里使勁地嚼爛,然後將嚼爛的藥靡塗地傷口上。
一切做完後,極度的疲勞終於將炎荒羽徹底擊倒,他只覺頭一陣眩暈,竟“啪”地軟倒在韋明秀的身邊,渾身直冒著虛汗。
“阿羽哥……你……你不要緊吧……”韋明秀覺察到炎荒羽的不妥,忙掙扎著支起身子察看他。
見他滿臉都是汗水,忙心疼地掏出懷里的絹帕輕輕地替他抹去汗水。
“沒……沒事……”炎荒羽勉強地朝她笑笑,使勁略略抬起頭。
他現在只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可以借力,那種極度的虛弱是他自練習了“混沌訣”以來就從沒有過的。
“真的嗎?”韋明秀半信半疑地看著他,忙將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臂彎里,一面繼續溫柔地替他揩汗——但是令她恐慌的是,炎荒羽臉上仍不停地滲出汗水,好象總了擦不干似的。
“不要緊……不過我的腿……好象斷了……”話音剛落,一股巨大的黑暗一下從他的腦海中襲卷而來,他猛地一掙,便“啪!”地重重跌落在韋明秀的臂彎,頭一歪,便不省人事了……
“啊……阿羽哥……阿羽哥你不要嚇我——阿羽哥!”韋明秀驚得渾身的毛孔都炸了開來!
她簡直不敢相依炎荒羽會死在自己的懷里!
“阿羽哥你醒醒啊……醒醒啊……”她終於“哇”地哭了出來,拼命使勁地搖晃著炎荒羽的身子,但他卻仍是一動不動。
“難道……”情急之中,韋明秀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來是不是阿羽哥也被毒蛇咬了呢?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登時渾身冰涼,象掉進了冰窖中一般,竟自呆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不行!我也要救阿羽哥……我也要救阿羽哥……”她嘴里神經質地不停念叨著這一句,一面開始將炎荒羽的衣物都除去,翻來覆去地察看他身上是否有傷口……
炎荒羽完全是因為脫力了才暈厥過去的,又不曾被毒蛇咬到,又怎會有傷口呢?
韋明秀自然找不到被毒蛇咬過的痕跡了。
一切該做的都做了,炎荒羽仍然一副人事不省的樣子。
韋明秀的心徹底涼透了……
她不再折騰什麼,而是把炎荒羽的身體緊緊地摟在懷里,用自己的臉緊緊地貼著他的頭發,就這麼靜靜地坐在岩石上,仿佛決心就這麼抱著自己心愛的男人一直坐下去……
……
……
無極生太極,靜極生動,無中生有……
似乎經過了一個漫長的睡眠,三絲細微弱小的先天元氣分別從炎荒羽上、中、下三個丹田漩渦的中心緩緩地生長出來……
漸漸地……
漸漸地……
漸漸地,那三絲細微的先天元氣似乎有了生命的推動一般,自發地在三個漩渦中旋轉了起來……
隨著旋轉,那原本細微的先天元氣竟逐步地開始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地衍生擴散,並隨著倍數的增加,迅速地膨脹起來!
及至最後,竟如同萬鈞雷霆撲天蓋地向身體的各個角落洶涌爆發起來!
幾乎就在一瞬間,炎荒羽體內的“混沌真氣”便爆炸性地增長到以前從未有過的強度!
他的身體也差點就要由於這猛烈的衝擊而震顫起來!
幾乎在這同時,他的所有感覺如潮水一般重新涌了回來,身邊外界的一切立刻明晰如鏡地一一攝入他的心鏡……
“阿羽哥,你放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走的……我會陪你一起走的……”他聽到身邊的明秀正柔柔地在他耳邊說著。
“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阿媽供養好的……雖然我還沒有嫁到你家……但是你放心……明秀決不會嫁給其他的男人……明秀永遠都是你的女人……你放心……我死了以後……就埋在你的旁邊……”那聲音說著漸漸地低泣了起來,那摟抱著他的柔臂也更緊了。
他感覺到一滴涼涼的液體滴在了自己的額上……
“……好悶……我要起來……”一聲悶悶的聲音從懷中傳出。
韋明秀登時渾身劇震!
什麼?自己沒有聽錯吧?她感覺自己的全身正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阿羽哥——”她突然一把將懷中的炎荒羽抱起,將他的臉對著自己——
她看到了一張溫暖的臉容正展現著世界上最動人的笑容,那雙深邃的目光令她相信自己將永遠不會忘記這一瞬間……
“阿羽哥……你……你沒死……”她仍沒有從震憾中醒過來,忍不住脫口而出這句冒著傻氣的話。
“呀……”炎荒羽忽然眉頭一皺,呻吟了一聲。
韋明秀立即被這聲呻吟喚醒,忙一把將他抱著,焦急地問道:“怎麼啦?阿羽哥?有哪里不舒服嗎?”
“你這個小傻瓜……還不是那個跌斷的腳……”炎荒羽苦笑道,一邊支撐著想坐起來。
“對不起……我差點忘了——來,我來扶你……——哎喲~~”韋明秀突地一聲顫呼。
炎荒羽在這聲顫呼之後,竟也似僵住了一般,一動不動了!
原來,就在他以手臂撐起身子的時候,那手卻往下一滑,竟無巧不巧地滑到了韋明秀赤裸的小腹下……
他緩緩地轉過身來,手卻沒有離開那個支撐的部位。
韋明秀紅霞遍布的俏臉滿是春意,那水汪汪的雙眸更是大膽地表露著內心無限的情意,那微微張開的鮮紅小嘴分明在向他散發著愛的渴求……
感受著手下毛絨絨的柔軟觸感,他不但沒有將這只不規矩的手拿起來,反而更加不規矩地向下伸了進去……
“嗯……”隨著一聲嬌呼,炎荒羽一把將韋明秀撲倒在岩石上……
天地間洋溢著無限的青春風情……
“呃……呀~~”一陣刺痛襲來,炎荒羽忍不住呻吟一聲。
“阿羽哥……是不是腳……一定很疼吧……不要緊吧……”韋明秀急忙起身替情郎察看。
“不……不要緊的……來,你扶我起來……”炎荒羽皺著眉,忍著陣陣的刺痛,在韋明秀的攙扶下坐起身子。
由於自韋明秀脫去他的衣服替他查找傷口,他一直就不曾穿好衣服,此刻倒為查看折腿帶來了方便。
看著那微微腫起的左腳小腿,他眯起眼睛,默默地將“混沌真氣”在傷處流轉……
原來是斷裂的骨骼尖刺插到了肌肉里,難怪會這麼疼痛!
“秀……你幫我扶著……在背後頂著我……我要弄一下腿……”他忍著痛,吩咐韋明秀道。
韋明秀連忙照他的話去做,轉到炎荒羽的身後以自己的身子抵著他。
炎荒羽深吸一口氣,緩緩地俯下腰,動作柔軟地將雙手伸至腿部斷處,然後雙掌輕輕地合攏,將斷處包容在兩掌心里,接著發動“混沌真氣”,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將那斷骨從刺著的肌肉里以內勁移出,並把斷處仔細地接好……
這些初步的處理工作足足花了他好半天的功夫才做好。
不過這次他倒不覺得有多勞累——畢竟現在體內的“混沌真氣”正處在十分豐沛的狀態,這大大減輕了他的痛苦。
“秀……你有沒有帶跌打的藥……”他輕輕對身後的韋明秀道。
韋明秀一直都緊張地看著他行動,眼睛一瞬都不瞬的,聽他問起,急忙便要在散落一旁的背簍里尋找。
剛松開炎荒羽的背,想想不妥,忙重又抵住了,只費勁地勾了好幾下才把背簍勾過來。
“有……”她輕喘著從背簍里翻出一把草藥,遞到炎荒羽的面前道:“我采蛇藥的時候順便挖的……”
炎荒羽一笑,忍不住打趣道:“看來你倒是有先見之明啊——知道我會跌斷腿,所以就采了這藥來!”
韋明秀一聽,連忙“啐啐啐”不停地吐了他幾口,嬌嗔道:“你都瞎說什麼呀——人家可不想你這樣子的……”說著說著,眼圈便紅了,聲音也變得有些哽咽。
“好了好了,是我不對……我不說了好不好……”炎荒羽聽她在身後的聲音不對,慌忙改口認錯。
“好啦……阿羽哥,你快些治你的腿吧……我沒有事情的……”韋明秀從背後抱住他,幽幽地在他耳邊說道。
炎荒羽心里一暖,嘴里忙應了一聲,便將草藥放進嘴里嚼爛,包成一圈覆在傷痛處,專心地醫治那條斷腿。
不知該說是否是好運,他們固然因為這塊岩石跌斷了腿,卻因為這塊岩石的緣故,竟然在這個群蛇出沒的地方沒有受到一點的侵擾。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
天色已經漸漸地接近黃昏了……
在天色越來越暗的時候,炎荒羽終於成功地接合了折斷了的左腿。
感受著‘混沌真氣”在左腿暢行無阻地流轉運行,他的心里只覺有一股說不出的輕松暢快!他猛地站了起來,在韋明秀的驚呼聲中仰天長嘯,渲泄著原本郁悶的胸臆。
見炎荒羽竟然一副沒事人的樣子,韋明秀驚訝得嘴都合不攏了!
要知道,老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若不是經過一段長時間的休養,斷掉的骨頭根本不可能好的!
可是現在炎荒羽居然在這麼短短的時間里就完全得到了康復,她簡直不知道用什麼來形容這一奇跡!
“阿羽哥……你真的好了嗎?”她仍小心地扶著炎荒羽問他。
“我已經沒事啦——對了,快幫我穿好衣服,我要趕緊把你送回家去,不然你阿爸阿媽要著急了!”炎荒羽心情輕松歡快地吻吻韋明秀的小嘴道。
“哎!”韋明秀見他果然沒有事情了,心里自然開心得要命,哪里還顧得上去追究他是用什麼方法才能恢復這麼快的了。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一路之上親熱無比。
由於有了最直接的肉體關系,兩人一下子便顯得十分的貼心。
韋明秀也學著藍星瑤那樣,一路上都讓炎荒羽背著,有說有笑地朝她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看到滿屋子的人後,炎荒羽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屋子時,除了掩面抽泣的阿媽以外,還有村長、九公等長輩,以及阿瑤、盤哥、阿虎、玉版等一班伙伴,甚至連柳若蘭和阿玉嫂都到了。
看到他的出現,屋子里頓時一片歡騰,但隨即便又靜了下來——因為炎女正一臉怒容地走向炎荒羽。
“啪!”一聲重重的耳光落在了炎荒羽的臉上。
“你!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炎女一聲喝斥後,便淚如雨下,突地一把將兒子緊緊地抱住,失聲痛哭起來……
屋子里眾人見此場面,無不為她唏噓。
人人都明白炎女對炎荒羽濃烈的感情,要知道,炎荒羽可是她相依為命的命根子啊……
炎荒羽知道自己不告而別闖了大禍,忙本能地向九公望去,眼中露出求救的神情。
“還不快向你阿媽認錯!”九公眼睛一瞪,對他斥道。
炎荒羽渾身一顫,醒覺了過來,連忙“撲通”一下跪在了炎女的面前,連連磕頭哀告道:“阿媽是我錯了……阿羽以後再也不這樣了……阿媽……求求您不要再哭了……”說著,他想起了阿媽從小含辛茹苦地撫養自己的情景,心中的愧意登時如潮水般涌出,竟越想越感覺對不起阿媽,也失聲哭了起來……
炎女見兒子認錯,又哭得這樣傷心,更是觸動了心事,竟也跪了下去,緊緊抱著兒子的頭大哭起來……
屋子里的人無不為母子二人抱頭痛哭的場面感到心酸,感情脆弱的幾個女人已經忍不住背轉了過去,直抹眼淚……
“咳!咳!”九公使勁眨了眨澀澀的眼睛,克制住心中的傷感,站出來勸道:“好啦好啦!你們娘兒倆都不要哭啦!”見二人仍在哭個不停,不禁提高了嗓門道:“你們兩個聽到我的話了沒有啊!——我說停下來!不要再哭啦!”
他這突然間一記大嗓門,倒把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不過炎荒羽和炎女當真也停止了哭泣。
看著母子二人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抬頭看著自己,九公忍不住笑道:“好啦!阿羽也平安回來啦!大妹子你也可以放心啦——我就說嘛,阿羽絕對不會有事情的嘛!看,這不好好兒的回來了嗎?”
眾人這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紛紛點頭應是。
見屋內的氣氛輕松活躍起來,九公趁熱打鐵道:“對啦,好象阿羽應該還沒有吃飯的吧?”一邊說著,一邊向炎荒羽使了個眼色。
炎荒羽雖不知九公為何要使這個眼色,但他卻也實在沒有吃過晚飯——其實他連中午飯都沒顧得上吃就去尋找韋明秀了。
他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回答道:“嗯,我還沒有吃過飯……”
炎女一聽兒子這麼說,登時又心疼得流出了眼淚,難過地拉著炎荒羽的手道:“那阿媽這就給你熱飯去——阿媽給你打個蛋……”說著便站起了身子,炎荒羽也趕忙跟著站了起來。
“不用啦大妹子!”九公笑著攔住了她道:“我本來今天晚上就要找阿羽有事情的,正好,他到我那兒去,和我一塊兒吃吧!”
“這……這怎麼行呢?”炎女不安地在衣襟上搓搓手道。
“這有什麼不行的?阿羽就跟我的親孫子一樣——爺爺和孫子吃頓飯,這有什麼不可以的呢?——阿羽還是到我那兒去吧!我們一邊吃飯一邊談,這樣節省時間!”九公說著不由分說拽住了炎荒羽的一只手。
屋子里的眾人見已經沒有事情了,便一一告辭離去了。
玉版雖也想留下來,但想想不太方便,便在臨走時向炎荒羽丟了個眼色,道:“阿羽,明天不要忘了一起進山呀!”炎荒羽明白她目光里的含義,忙答應了她。
藍星瑤卻因為阿爸阿媽要回去,便也只好跟著回去了,臨走時兀自還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回望她的情哥哥……
不消一刻,屋子里的人便走了個干干淨淨,只剩下柳若蘭和九公還在。
“柳老師……謝謝你……真是讓你操心了……”炎女歉聲對柳若蘭道。
經此一事,她對柳若蘭的介蒂早一掃而光,有的只是歉意了。
“沒什麼的,這是我應該做的——阿羽是我最喜歡的學生,我當然要關心他啦!”柳若蘭絲毫不掩飾對炎荒羽的好感,只不過她的表白聽在九公和炎女的耳朵里只不過是平常的客套話罷了。
“那好啦!我要把阿羽帶走啦!”九公笑著對炎女道,同時向柳若蘭點頭示意。
“那……阿羽你就跟九公去吧!”炎女雖有些不舍,但終究還是答應了。
“大嬸那我也回去啦!”柳若蘭笑著對炎女打了個招呼,轉身又對炎荒羽道:“你明天可要記著不能再拉下課程了喔——你再這樣,明天的獎勵可就沒有嘍!”說著朝炎荒羽擠了擠眼睛,那異樣的媚態直看得炎荒羽的心陡地一跳……
九公長長地吁出一口氣,放下炎荒羽的褲腿,直起身子。
“真是沒有想到,居然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來!”他的臉上頭一次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看到他出現這種神情,炎荒羽不禁感到一陣得意。
九公當然有理由感到驚奇,因為“混沌訣”固然有養生的奇效,也具備損傷恢復的功用,卻從未有過象炎荒羽遇到的這種情況——將折斷的骨骼在極短的時間里完全地收縮愈合!
他來回地踱著步子,低著頭沉吟了好一會後,才站定下來,像是下定決心似的抬頭對炎荒羽道:“阿羽,從今天起,九公正式告訴你,你已經全部掌握了所學的東西——九公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教你的啦!”
說完這番話,像是得到了解脫,又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擔似的,九公整個人在頃刻之間變得松弛下來,而他的相貌似乎也在這一瞬間,老態畢現……
“九公……”炎荒羽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呢?
自從九公不停地翻新著花樣來訓練他,而他每次達到訓練目標的過程卻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越來越短,他便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九公……”他又輕輕地喚了一聲……
九公欣慰地看著炎荒羽這個他從小一手調教出來的孩子,一個從普通逐步上升至出類拔萃的孩子,心中忽然有了一種人生至此已無缺憾的感覺……
“阿羽,你知道九公為什麼要這樣苦苦地訓練你嗎?”他指了指旁邊的一只石凳,示意炎荒羽坐下聽他說話。
“不知道……”炎荒羽的神情關注起來,因為他有一種預感:九公就要說出令他長久以來感到不解的問題的答案了!
“其實答案很簡單,”九公看著炎荒羽聚精會神的表情,不禁展顏一笑道:“就是為了讓你更好地生存。”
炎荒羽一愕!這算哪門子的答案呢?
看著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更加困惑的神情,九公笑了。
他知道這個答案對於長期以來做過無數種猜測的炎荒羽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了,簡單得都不用去想!
“不錯,就是為了這個!”九公頓了下,繼續解釋道:“九公不希望你永遠地留在山里,但是,就憑目前山里人這些粗人的本領,是不可能在山外的世界里生存下去的——或者說很好地生存下去的!”
“為什麼呢?”炎荒羽忍不住問道,他漸漸開始被九公這一番從未提過的新奇話題吸引住了。
“因為山外的世界里每個人都很狡猾、狠毒、自私!”九公的目光投向黑暗中的某個地方,一字一句地咬著牙說道。
炎荒羽看著他這副從來沒有過的陰狠表情,竟不禁心中一寒!
難道九公曾經親身感受過嗎?炎荒羽的心里冒出一個疑問。
像是聽到了他心里想的問題似的,九公收回了目光,注視著他,臉上現出傷感的神情道:“因為九公就是吃了山外人的虧才躲到這里來的……”
“九公……那你……”炎荒羽欲言又止。
九公緩緩點點頭道:“我原本姓梁,祖上世代都是醫生,本來我在家鄉生活得很好,有兒有女,可是卻被一伙小人……唉,這些對你說了也沒什麼用處,你斗不過那些人的,他們都一個個有權有勢……”九公說著嘆了口氣,不再說下去,目光也呆滯了許多。
“說實話,我在這里也生活了也快有二十年了,也不知道山外面變成什麼樣子了……”頓了下,他呼地抬起目光,一把抓住炎荒羽的手,看著他道:“不過阿羽你一定要到山外去——這里實在太苦了,也實在不適合你留在這里!”
炎荒羽不禁奇怪道:“苦我倒無所謂,可是……為什麼說我適合留在這里呢?”
九公放開他的手喟然道:“因為你畢竟不是山里的人啊!”
炎荒羽一愣,他知道自己不是阿媽生的,是她從荒野中抱回來的,但這也不能就說他不是山里的人呀?
再說了,這種深山老林里面實在是罕有山外人進來的啊……
九公看出他的疑問,便又道:“當年你阿媽把你抱回來的時候,你身上還包有一件衣服,那衣服的織料顯然不是山里人穿的——更主要的是,那件衣服的領口還有一串外文字母,至於是什麼意思,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卻知道,你的生身父母肯定在山外面——說不定他們正在等著你……”
炎荒羽一聽便生出一腔的怒氣,他忿然道:“哼!他們既然將我能狠心把我扔掉,就不可能再好心等著我!——再說了,就是遇到他們又怎麼樣?我是絕對不會認他們作我的阿爸阿媽的!”
九公目射奇光,注視著炎荒羽好一會兒才贊許地點點頭道:“不錯!阿羽果然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孩子!”停了一下,他將話鋒一轉,又道:“不過九公卻不敢苟同你的想法。”
炎荒羽一怔,不知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阿羽,你生活在山里,好多復雜的事情都沒有遇到過。你看你和你的小伙伴們,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十分規律的生活。可是在山外面的生活可不是這樣的,那里的生活充滿了變化和刺激,也充滿了險惡和陷井——在那里生活,有很多人,很多事情都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去發展的。而且邪惡常常都披著正義合法的外衣四處橫行,很多時候,很多人,為了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往往會做出違背良心的事情——但其實在他們的內心,又何嘗不是很痛苦呢?”
炎荒羽漸漸聽明白了九公話里的含義,他知道,九公在暗示自己要學會寬恕,寬恕自己那從未謀面的父母。
“九公……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實在沒有辦法想通這種事情……”他老老實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九公笑了笑,輕輕地拍拍他的手,和藹地道:“你當然沒有辦法想通這些要大人才能想明白的事情。不過你一定要記住九公給你說過的這些話,自己到了山外以後,慢慢地體會,知道了麼?”
炎荒羽對他的教誨自是連連點頭。
“其實你現在不就有一個情非得己的麻煩嗎?”九公洞察一切的目光笑吟吟地直視著炎荒羽的眼睛。
炎荒羽一顆心不禁猛地一跳,臉色也變了。
“九公……你……”他想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本來和阿瑤就情投意合,可是,現在很明顯的,那個你巴巴地專門趕去救援的女孩子明秀也同你關系非比尋常……”九公似是不經意地輕輕點了出來。
“九公……你……我……”炎荒羽登時結舌當場,不知所措起來,人也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來來,坐下!九公又不會訓你的,來,坐下聽九公說話。”九公笑著擺擺手,先給炎荒羽一顆定心丸。
炎荒羽這才略略放心一點,重又坐了下來。
“其實我看出來,還有玉版那個丫頭,分明也對你很有好感……”九公不露聲色地又拋出一顆重磅炸彈。
炎荒羽這下子可真的是驚得頭皮都麻了!
若不是有九公以目光按住自己,恐怕他這回真的要跳起來了!
他簡直無話可說,只知道呆呆地看著九公,心里充滿了對這個老家伙的恐懼……
“其實我也是從剛才玉版在你家同你道別時的神情看出來的——玉版這丫頭向來話就不多,而且一般都是阿虎跟你說得來一點。可是她剛才不但主動同你打招呼,那看你的眼神更是不同尋常——我這個老頭子活了這麼一大把歲數,你們小孩子間的那點事情又怎麼瞞得過我呢!呵呵……”九公慢條斯理地給炎荒羽分析著。
炎荒羽終於放棄了一切掩飾的努力,在九公豐富的人生經驗下,他不知道自己的那點小秘密還可以保留多長時間。
他決定把自己的事情統統“交待”給九公。
聽著炎荒羽的敘說,九公雖然年近八旬,卻不禁有些眼熱。
他萬沒有想到,除了阿瑤、明秀和玉版,居然連那個一個人帶著孩子的阿玉也同阿羽有著親密的關系!
不過他滿是皺紋的絲瓜臉上卻沒有露出半點兒的驚訝——開玩笑,先前自己關於阿羽斷腿復原表現出的驚訝失態已經大失面子了,這回可絕對不能在這種事情上再露怯嘍!
炎荒羽老老實實地說完自己和幾個女人之間的瓜葛後(他還是隱瞞了若即若離的柳若蘭),心情惴惴不安地看著九公,不知道他會怎麼看待這件事情。
看著炎荒羽惶恐的眼神,九公終究還是不忍心讓他提心吊膽,便笑笑道:“看不出來,我們阿羽還挺招女孩子喜歡的喔?”
炎荒羽被他這一打趣,臉“唰”地紅了起來,不過心情卻也因這句玩笑話而輕松了不少。
“可是阿羽,你知道為什麼她們都會喜歡上你嗎?”九公接著反問了炎荒羽一句,只是還不等他張口回答,便自己說了出來:“就是因為你長期以來不懈努力訓練的結果啊!”看著炎荒羽點點頭,他又道:“其實山里人最注重實際的了,如果一個男人沒有足夠的力量,不能夠保護自己的女人,也不能養活自己的女人,那麼,這種男人是不可能有女人愛的——山里的女人都喜歡勤勞、勇敢、聰明而有責任心的男人做為自己一輩子的依靠。而你,阿羽,現在就具備這里面的所有條件。”
炎荒羽一面聽,一面頭點個不停。
九公果然太厲害了!
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得那麼的清楚透徹。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呢——我該怎麼安排她們呢?”他終於說出了自己心里最擔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