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來電話的是申昊宇的大學同學,復姓上官,單字名喚一個宇,也就是說和申昊宇重名。
因為這位仁兄名字的諧音,他在大學期間得到了一個“猛男”的綽號,而他在畢業後也算是無愧“猛男”這個名頭,畢業不到半年就先跟大學期間的女朋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並又用不到半年的時間完成了“輩分躍升”也就是當爹的成就,並且中間還夾雜了家庭不和、離婚危機、夫妻和好、模范丈夫/准爸爸等一系列的曲折發展,讓以申昊宇為代表的這些大學同學感嘆不已。
女兒出生以後,這位哥們又搖身一變成了模范爸爸以及曬娃狂魔,他的朋友圈里幾乎都是他女兒的內容,大有把朋友圈變成記錄孩子成長瞬間的成長相冊的意圖。
其實申昊宇和這位同學的聯絡沒那麼頻繁,究其原因還是雙方彼此都太忙,但因為他們倆是唯二的身處同一個城市發展的同學,再加上學生時代兩個人的關系就很不錯(其實在對方沒結婚之前他們還是經常一起喝酒、吹牛的,但結婚後上官宇就徹底告別了交際場還因此被申昊宇“痛罵”是背叛了單身狗階級的叛徒),因此雖然聯絡沒那麼密切但關系還是非常的好。
某種程度上來說,申昊宇還算是上官宇婚前婚後心路歷程的見證者。
是他陪著上官宇在結婚前最後的單身之夜恣意放縱(當然沒做什麼“違法”的事情),也是他陪著上官宇一起喝悶酒聽他倒婚後夫妻矛盾的苦水,甚至就連上官宇要做出離婚這個決定的時候第一時間得知消息的也是申昊宇。
但從相對的角度來看,上官宇的經歷也對申昊宇產生了很大的影響,特別是對方關於婚姻的部分就讓當事已經深陷相親與催婚漩渦的申昊宇對婚姻的態度變得更加謹慎與敏感。
這麼說來……自己是不是能找他要點兒精神損失費?
走在赴約的路上,申昊宇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這個想法給逗樂了,一邊笑著一邊搖了搖頭。
推門走進兩人見面必定會去的那家酒吧,申昊宇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吧台前正對著手機不知道在干什麼的上官宇。
他本想出聲喊他,但臨時改變了主意,放輕了腳步靠近到了上官宇的身後。
他打算先看看對方在等他的時候到底在做什麼。
申昊宇還沒走到上官宇的背後,就聽到一陣“嘿嘿嘿”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笑聲。
此時因為剛剛晚上六點,酒吧里的客流量還遠沒到高峰期,所以這聲音的來源很容易確認,正是申昊宇面前不遠處的上官宇。
而聽到這個笑聲後,申昊宇也明白對方在做什麼了,於是他也放棄了暗中觀察一番的想法,直接大步走到上官宇的身後用手大力一拍。
“嘿!”
“臥槽!”
上官宇被嚇得差點兒從凳子上蹦起來,手中的手機也差點兒飛了出去。
他猛地一回頭,滿臉的不忿在看到申昊宇的一瞬間變成了驚喜,同時大聲道:“你怎麼才來啊?”
“我已經夠快了好嗎,你不是不知道我從公司來這里有多遠,這還是因為我是打車過來的,開車只會更慢。”
申昊宇一邊說著一邊脫下外套,酒吧里的暖氣很足,而他最後這段路是步行過來的,身上也正熱騰騰的甚至出了一些汗。
“行吧,你今天晚上沒開車是吧?那咱們可要好好喝……”
“別!”申昊宇趕忙攔住他,“我今天晚上要早點兒回去,家里還有人在等著我呢。”
申昊宇來赴約前特地跟雲雨晴說明了情況,而對下班後的“驚喜”正雀躍不已的雲雨晴雖然有些失望,卻也善解人意的理解了申昊宇的社交需要,申昊宇也回以“一定會在九點之前回家”的承諾……
畢竟他也不是不期待今天晚上的“驚喜”。
他只是有些……難以處理自己的心情。
想到這里,申昊宇突然發現自己可以找上官宇商量這些事情,雖然他肯定不會對上官宇說出全部的事情,但對方作為已婚人士(並且還是個女兒控)或許能夠給他眼前的狀況提供一些見解。
而另一邊,上官宇也聽出了申昊宇話中暗藏的意思,他露出一個男人都懂的笑容道:“哦呀,沒看出來啊,上次見面的時候你還在跟我說‘單身到底有什麼不好’呢現在就已經連等你回家的人都有了?”
“滾!咱們倆上次見面都是去年了,而且你這家伙也是……最近到底跑哪兒去了?如果不是看你的朋友圈還在不斷更新我都要以為你失蹤了呢。”
“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是外派了一陣子嘛……你是不知道我們外派太辛苦了,每天都是各種現場現場現場,還有保密條例……”
別看上官宇這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他卻是正了八經的國家暴力機關公職人員……
說白了就是條子,雖然他不是刑警也跟真正的犯罪現場沒啥關聯,但該辛苦的時候一樣很辛苦,關於這點上官宇一開始也跟申昊宇吐槽過,但女兒出生之後他的所有牢騷就都變成“我女兒如何如何可愛”了。
“對了,你在外派那你朋友圈里的照片是怎麼發的?你家里人也跟著過去了?”
申昊宇想起了自己刷朋友圈的時候必定會看到的上官宇的“每日曬娃”動態,因為實在是太頻繁,所以他現在都是自動過濾掉去看別的內容了。
“嗯?那不是我發的啊。”
“那是誰發的?”
“我老婆。”
“你老婆?你老婆用你的微信號發朋友圈?”
“是啊,我老婆一直都能上我的微信的啊,她自己的號也發不過號里都是親戚,所以我才讓她上我的號發出來給你們這些朋友看啊。”
“額……”申昊宇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該慶幸自己從來都沒有在微信上給這家伙發什麼敏感或者少兒不宜的話題嗎?
“你那是什麼表情?這事讓你很奇怪嗎?”
“算了,喝酒喝酒。”申昊宇轉身招呼老板:“李哥,給我們上酒!”
“哈!一會兒你喝醉了我可不會負責把你搬回去啊!”
“得了吧,你的酒量有多少我還不清楚……”
有時候男人之間的友誼就是這麼直接,不需要過多的語言,只要酒到胃就自然而然的有氣氛,也自然而然的就有了話題。
幾杯啤酒下肚(考慮到申昊宇還要早點兒回家所以兩人默契的只要了啤酒),兩個人的話匣子也完全打開了。
申昊宇看著還沒把杯子放下的上官宇,開口道:“話說……你最近怎麼樣啊?”
“噗哈!”上官宇把空杯子砸在桌子上,然後抹著嘴上殘留的泡沫反問道,“什麼怎麼樣?”
“你,跟你家里那位,最近還好吧?”
“好著呢,怎麼不好了。”
“那你為什麼會突然找我出來喝酒?”
以往上官宇每次主動約申昊宇出來喝酒,特別是只有兩個人喝酒的時候,都意味著他在家庭上又遇到了什麼煩心事需要發泄,所以申昊宇才會一上來就這麼直白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但這一次上官宇的回答卻讓申昊宇有些意外:“我最近跟她沒什麼矛盾啊,哦,就是我出差的時間太久了她可能會有點兒小埋怨,但女人嘛,哄一哄就好了,大不了在床上……”
“得得!打住,我明白了!”
眼看上官宇就要開黃腔,申昊宇趕忙替他踩刹車。
現在酒吧里沒什麼人,所以他們這邊的熱鬧就顯得有些顯眼,申昊宇可不想因為這家伙的黃腔而引來不必要的矚目。
兩人又扯了一通,酒也下去了幾輪,申昊宇才把話給套出來。
其實就是上官宇外派太久剛剛回來,饞酒實在是饞的厲害,可是一個人喝酒實在太悶,臨時起意也找不到太多人,最重要的是——他家里那位反對他在家里喝酒,並且不只是他老婆,他女兒也明確反對,所以上官宇只能找到方便的工具人——申昊宇來開一場只有兩個人的酒局了。
這時,因為灌酒灌得太快而導致舌頭都有點兒大了的上官宇突然開口了:“那你呢,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啊?”
申昊宇正要舉起的酒杯停在半空中,他下意識地反問:“我。”
“對啊,以前想要喊你出來喝酒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嘛,而且你也不會主動問我關於家里的事情,都是我拉著你說的。”
申昊宇搖頭苦笑,道:“看來你還挺有自知之明啊。”
“嘛,不管這個,我以前是麻煩你不少……你到底遇到什麼問題了,看你的表情貌似不太好辦啊。”
申昊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他臉上的表情已經明顯到了這種程度了嗎?
他放下空掉的酒杯,嘆了口氣,開始講述自己的困境。
當然,申昊宇的講述還是有所保留的,他自然不會提及有關血緣關系的部分,而是先隱晦地拋出來“如何與年齡差距很大的女友相處”的問題。
“啊,就這啊。”上官宇聽完,一邊嚼著老板免費送的下酒菜一邊道,“這也不算是啥問題吧,等下……我先問一句,多大了?”
“啥?”
“我問你對方多大了?”
“額……我記得她的生日快到了,23歲的生日。”
“那不就沒事了嘛,我剛剛還以為要親手送你進局子呢,哈哈!”
“你丫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啊?你給我說清楚!”
一番鬧騰之後兩人再次重歸話題,申昊宇考慮了一下,還是說出了更多的細節:“其實問題不在她身上,我們倆的感情其實挺好的,只不過……我最近才發現,她的媽媽貌似是我以前認識。”
“噗!”上官宇把嘴里的酒都噴了出來,“熟人?她媽是你熟人?好家伙,你不會算計好了吧?得不到你我就當你女婿之類的……”
“放屁!你說什麼呢?”
申昊宇怒斥上官宇的荒腔走板,“我跟她媽媽認識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她媽媽前幾年去世了,我是去她家里祭拜的時候才知道的。”
聽到這個消息,上官宇的態度才總算是端正了起來,他放開了酒杯,抱著胳膊思考了好一陣,然後用一本正經的眼光看著申昊宇道:“得,我差不多明白了,你這事情也真的是夠扯的……讓我猜猜,是不是她那邊其實沒什麼,問題主要在你這邊?”
“她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我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她。”申昊宇如實回答著。
“那就是你自己心里過不了這一關嘍?”
申昊宇握緊了酒杯,他看著面前的老友,表情糾結了片刻。
最終,他松開了手,無奈地嘆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