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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第2章

一個處長和他的女人們 丘平 8543 2024-02-29 23:18

  五月七號那天,粟粟和喬躍都出院了。

  一段時間以來,曾經有兩人同時住院,把個任憑和喬靜弄得心力交瘁。

  現在都他們都回到了家里,雖說還需要在家里調養,畢竟脫離了醫院那個令人窒息的環境。

  喬靜和任憑的心情比在醫院時好多了。

  家里添了喬躍和粟粟的姥姥兩個人,頓時熱鬧起來。

  這天晚上喬靜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大家圍著餐桌熱熱呵呵地吃著。

  喬靜突然提起喬躍的工作,憂心忡忡地說:“這喬躍下一步怎麼辦呢?原來的那個公司肯定不會再要他了,即使要也不行,這一場大病把身體搞垮了。”說著手里吃了一半的饃,慢慢放回了饃筐里。

  這話分明是說給任憑聽的。

  任憑的岳母說:“那還得任憑多操心。”喬躍也說:“姐夫隨便問問,看哪兒有啥活沒有,如果不行,我就回家。”很明顯,這娘仨都在傳達一個信息:讓任憑給喬躍找工作。

  喬躍初中畢業,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技能,說實在的這種人在城市里只能當個苦力,但是現在喬躍的身體狀況肯定不適合再干體力活了。

  而想找個白領的崗位還真難。

  如今下崗職工成群結隊,為讓他們就業政府想了很多辦法,也出台了很多鼓勵政策。

  而向喬躍這樣的打工者,只能去干那些又髒又累而且工資又低的活兒,到哪去找又體面又輕松的活呢?

  八號一上班任憑就在思索著這件事。

  別看那麼多單位圍著自己轉,真正能夠交心的人沒有幾個。

  任憑想到這里覺得很悲哀,他在縣里的時候,人們特別是同事之間的關系非常融洽,大家在一起無話不談。

  到了調研局時大家的關系也可以。

  可是到這里後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呢?

  自己也不知道。

  東方建築公司的郎部長又來了,是辦一個下面的分公司的施工手續。

  這次的手續很齊全,任憑當時就批了。

  走的時候,郎部長習慣地問任憑:“有什麼事兒沒有?有事說啊!”任憑突然想起喬躍的事,就說:“有個小事兒………”

  “說!”郎部長爽快地說。

  “我內弟想找個活干,他原來就在建築公司干……”

  “那就讓他來咱們公司唄!”任憑還沒有說完,老郎就已經聽懂了他的意思。

  “那就給你添麻煩了。”任憑不好意思地說。

  “瞧你說到哪去了!不要外氣。你給我們公司那麼大的支持,這點區區小事算什麼!從一定程度上說,公司就是大家的公司,所以大家有了困難找公司幫忙是應該的。這樣吧,明天就讓他上班吧,這事我就當家了,至於到那里干什麼,等我向經理請示了以後再說,任處長,你看這樣行不行?”老郎客氣地說。

  “行行。謝謝。”任憑覺得最近這個公司對自己的“貢獻”已經不小了,現在又找人家的麻煩,實在有點不好意思。

  就這樣,任憑愁了兩天的事解決了。

  老郎走後,任憑覺得好輕松,心中充滿了一種成就感,好像自己的價值得到了實現,不禁從椅子上站起來踱起步來。

  這時成雁過來了。

  任憑吃驚地發現,十幾天沒見,她好像變了一個人,臉上的笑容沒有了,眼睛浮腫著,頭發也不像原來那樣梳得整齊,神情淡漠,無精打采,就像一只得病的母雞。

  沒等任憑說話,成雁先說:“任處長,我是向你辭行的……”

  任憑驚訝地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要走了。我不想在這干了。”成雁低聲地說。

  “為什麼?這兒工作不好嗎?”任憑不解地問。

  “不是,是這里的廟太大了,要求太高了,咱干不了。”成雁說,口氣里帶著揶揄。

  *“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我對你照顧不周嗎?要是那樣的話你盡管提出來。” 任憑說。

  “別胡亂猜了。你對我挺好的,你是一個好人,好人會長壽的。”成雁不著邊際地說著。

  這時有人進來辦事,她適時地告辭了。

  任憑一上午就感到納悶。

  本來干得好好的,怎麼和裴局長出了一趟差回來,就變成這樣了?

  女人就是善變。

  下班的時候,有幾個單位的辦事人員蹭著不走,想請他出去吃飯,他一一拒絕了。

  一段時間以來,吃飯對他來說已經成了負擔,在外面大魚大肉地吃上一桌,實在不如在家里喝一碗面條舒服。

  況且出去吃飯就要喝酒,勸酒勸得讓人煩膩。

  那些人還不死心,軟磨硬泡地不走。

  最後他不得不下逐客令,借口中午有急事要辦,才得以脫身。

  他和徐風下了樓,正准備上車,他的傳呼突然響了,一看上面打的竟是:成雁女士請你回電話,有急事。

  任憑自從到城建局配了手機以後,傳呼就很少用了,人們喜歡直截了當,有什麼事打手機方便快捷。

  今天成雁卻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傳呼,況且有急事,他敏感地感覺到成雁要有什麼心里話要說,就借口說手機沒電了,走向幾十米外的一個公用電話亭,掏出一張在兜里揣了幾個月的電話卡,插了進去。

  這張卡還是在調研局時買的。

  “我……我想請你吃飯……”成雁結巴著說。

  “你?還是我請你吧。”任憑隨口答道。

  “我請……我覺得……”成雁說話時有點激動,半天也沒表達出來什麼。

  “你在哪里?我現在就過去,見了面再說吧。”任憑直截了當地說。

  說心里話,他很樂意接受她的邀請,上次在酒吧他們談得很投機,自己朦朦朧朧地對她有那個意思,過後他也經常想起她。

  這個女人不像一般女人那麼淺薄,有點秀外惠中的味道。

  “那好吧,我在櫻花飯店的門口等你。”成雁說完掛了電話。

  任憑又讓徐風先走了,自己打了輛出租車。

  現在自己已經有執照了,得抓緊時間學車,不然自己單獨行動多不方便。

  他的單位離櫻花飯店不遠,幾分鍾就到了。

  他遠遠地看到成雁在那家飯店門口站著,風吹動著她的長裙,兩條腿在長裙下顯出美麗的輪廓。

  她右手中捧著一株雞冠花,花盆是那種膠皮做的簡易玩意兒。

  任憑突然覺得她好像是一幅畫,可惜自己不會畫速寫,如果現在將她畫下來,肯定是一幅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的少女的形象。

  任憑在離飯店門口四五十米的地方下了車,在吵吵嚷嚷的人行道上走。

  天空中飄著雨絲,落到他的臉上涼涼的。

  這里好像一個多月沒下過雨了,人們都快要被干燥折磨得受不了了,有幾個少年在雨中追逐著,像是非洲一個古老民族舉行的狂歡儀式。

  成雁繼續在飯店門口站著向馬路上張望,好像沒有發現任憑從人行道包抄過來。

  等他突然出現她面前的時候,她吃了一驚,用沒有端花的右手向任任憑指了指,右肩上跨著的女式小包向肘彎處滑落下來,任憑趕忙上去幫她扶了一下包。

  他們倆向飯店的縱深走過去,原來她已經定下了一個小小的包間,菜也點好了。

  這個包間的中間是一張圓桌,大概能坐六個人,六把椅子已經圍著圓桌擺好了。

  女侍者問還有幾位?

  顯然不認為只有他們兩個客人。

  任憑說,沒有了,拿菜單,點菜。

  成雁說菜已經點好了,上吧。

  只是不知道你喝什麼酒。

  任憑說,還來啤酒吧。

  女侍者稍稍有點失望的表情,馬上意識到這間房的利潤今天要大打折扣了。

  任憑和成雁相對而坐,看起來很滑稽,就像是兩個人在談判。

  桌子的中間放著那盆小小的雞冠花。

  那花只有一只,孤獨地、冷冷地開放著。

  花的下面是幾株小草,它們很茂盛,像是與主人在爭寵。

  “本來要找一個更好的飯店的,可是那些飯店生意太好了,早就沒有包間了。只好委屈你了。”成雁說。

  這家飯店的檔次算是中等,是面向大眾消費的那一種。

  “不就是吃飯嗎?實際上一碗燴面就解決問題了,窮人家的孩子,講究什麼呢?”任憑總是稱自己是窮人家的孩子,以示自己的平民形象。

  “那也不能太委屈大處長了。”她堅持說。

  說話間菜已經端上來了。

  先上來的是四個涼菜,兩葷兩素。

  酒也倒上了,兩大玻璃杯,那種喝水的杯子。

  任憑說,你怎麼點那麼多菜呢?

  咱們兩個能吃完嗎?

  簡直是浪費。

  成雁說,我能請你幾回呢?

  恐怕是最後一回了吧。

  “談談你辭職的事吧,為啥要走?”任憑問。

  “喝酒吧,來,干了!”成雁很爽快,一口氣將那一大杯酒喝了個底朝天。

  然後重重地將杯子摔在桌子上,桌子上的酒瓶晃了幾下,像是發生了一次小小的地震。

  任憑沒有喝完,他令侍者把成雁的酒添滿。

  然後讓她先出去,並且告訴她沒有事不要再進來了。

  成雁愣愣地看著桌上的菜,面無表情。

  接著她突然咬牙切齒地說:“姓裴的這個老不死的……”

  任憑頓時明白了,裴局長可能在出差期間非禮了她。

  這種事原來自己只是在報紙上看過,真正遇到還是第一次。

  “他都四五十了,況且是有身份的人,不會這樣吧?況且他看起來並不是那種人啊。”任憑說。

  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安慰她。

  “看著平時很正經,那是偽裝的,是一匹披著羊皮的狼。”成雁咬著牙關說。

  “不是三個人一起出差的嗎?他怎麼有機會呢?”任憑問。

  “那個人根本就是幌子,去的時候他就沒安好心。開會也是那種閒會,什麼研討,純粹是游山玩水。”成雁帶著極端的情緒說。

  “他怎麼著你了?”任憑很關心姓裴的對她做了什麼,他害怕成雁受到性的攻擊而受傷。

  “他想非禮我,但是沒有得逞。後來的幾天別扭死了,他也別扭。”成雁說。

  “你做得好。對付這種人,就得強硬起來,你越軟弱,他越欺負你。”任憑松了一口氣。

  “我不從,他灰溜溜地提前回來了。”成雁說著,突然一掃萎靡,振作起來。

  “就為這辭職?也太不值了吧!現在找個工作不容易啊。”任憑說。

  “我不能再干下去了,我也不想再這里呆下去了。”成雁突然傷感地說,垂下了眼簾。

  “為什麼?”任憑不解地問。

  “我已經傷痕累累,再也經不起一星半點的傷害了。”成雁輕輕地說。

  “傷痕累累,什麼意思?”任憑問道,他本來還以為她是單純的。

  “一言難盡哪。我現在的處境就像這只雞冠花,孤立無援,風雨飄搖。”成雁痴痴地看著那花說。

  “此話怎講?你不是有一個不錯的家庭嗎?丈夫的工作也不錯。干麼這樣說呢?”任憑不解。

  “不錯,不錯,一切都不錯……”她喃喃地說著,右手又伸向了那個高高的酒杯,突然飛快地把那杯酒喝下,由於她的嘴不能那麼快接納那些酒,所以有一部分灑在前胸上,她下咽啤酒時的“咕咕”聲,聽起來很有節奏。

  她喝完了酒,將酒杯重重地砸在桌面上,這一次形成了一次大地震,桌上的酒瓶、筷子跳了起來,雞冠花也搖晃了好幾下。

  她的左臂彎曲著放到桌面上,頭伏了上去。

  右手仍在緊緊地握著那個帶著啤酒沫的酒杯,好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

  接著一聲尖利的、像歌唱家用假嗓子唱歌那樣的哭聲發了出來。

  她一邊哭,一邊用右手緊握著的酒杯敲打著桌面,嘴里不停地數落著:“不公平啊,不公平啊!怎麼就單單給我過不去呢?老天爺!”

  任憑看著眼前的情景感到手足無措。

  他沒想到這個女人的心里有一股山洪,被自己掘開了一個小口,從而衝決了整個大堤。

  她痛痛地哭著,平平的背一起一浮。

  腰部與臀部的接口處,有兩處突出的圓潤。

  任憑突然產生一種欲望,一種想擁抱她的強烈願望。

  況且他想,既然她在我面前傾訴,想必是對我有意吧。

  他站起來走過去,右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撫慰她說:“有什麼過不去的事呢?不能給我說說嗎?兩個人分擔就可以減少一半痛苦。”

  她顯然感覺到了他的撫慰,伏在桌上的臉抬起來,抓著酒杯的右手也松開了,轉過身來抓住了任憑的西服衣襟。

  任憑右手撫摸著她的長發,覺出了這個美麗的女人的溫柔。

  她輕輕地將臉埋在他的小腹處,繼續著她的哭泣。

  她的淚像泉水一樣向外涌,以至於將眼圈泡紅了,眼睛變小了。

  也許那哭泣的淚就是箝在她心里多年的的毒刺,必須將他全部擠出而後快。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狂風暴雨終於過去了,但是天還沒有馬上放晴,而是淅淅瀝瀝地落下一些雨星。

  她默默地離開了任憑,掏出手絹來拭淚。

  任憑端正地坐了坐,輕輕地問:“你看起來怎麼這樣孤獨呢?”

  “我的心一直在飄泊,沒有一個港灣讓它休息。”她終於止住了哭,開始說話了。

  “你平時看起來還是很幸福的。怎麼這樣說呢?”任憑說。

  “那是表象。一個不幸的人總是將自己埋藏得很深,像一個人總是想辦法遮蓋自己的傷疤一樣。本來就很疼了,如果是再揭開讓人看,那就等於是雪上加霜。”成雁將椅子向前挪了挪,用桌子將自己的身體支起來。

  “我把你看得太簡單了。”任憑說。

  “我本來就不復雜。女人什麼時候都沒有男人復雜。”成雁判斷說。

  “那可不一定,我就不是那麼復雜。”

  “你?你不是復雜,而是深刻。現在的社會,誰還考慮出世入世的問題呢?只需悶頭掙錢就行了。”成雁說。

  “別說這個了,我自己都覺得慚愧。現在的我已經不考慮那些問題了,我現在的生活是一種墮落。”任憑嘆息著說。

  “別自尋煩惱了,你現在要什麼有什麼,當著處長,坐著轎車,吃香的喝辣的。還有什麼不滿足呢?生活總是給你笑臉。哪像我啊,我覺得生活就像一個負心漢。”成雁說前一句的時候,語調激昂,後一句話突然變得暗淡起來。

  “生活是個負心漢不要緊,只要丈夫不是負心漢就行。”任憑隨口說。

  “丈夫?我已經沒有丈夫了。”成雁傷感地說。

  “怎麼回事?”任憑張著眼問。

  “離了。”成雁說著,閉上了眼睛。

  “喔……”任憑突然覺得不自在起來,離了就意味著是獨身女人、自由女人。

  那麼她邀請自己吃飯就意味著……

  “很吃驚嗎?我剛開始也很吃驚,在發現他有外遇的時候。我是一個很相信生活的人,相信只要自己真誠,生活就會給以真誠的回報。但是我錯了,我的熱臉卻碰上個冷屁股。我們結婚的以後,有過一段美好的時光,但兩年後有了孩子情況就變了。平時我對他是非常相信的,什麼事全是他當家,每月我發了工資後全部交給他,由他來掌管,他說怎麼花就怎麼花。誰知道我太傻了,傻到拿自己掙的血汗錢讓他去養女人!”成雁說著憤憤地將拳頭砸在桌面上,桌子上的東西又是一陣震動。

  “後來怎麼樣呢?”任憑忍不住問。

  “後來,後來我就提出了離婚,因為我受不了這種打擊。當然這樣一來正中他的下懷,很快我們就辦理了離婚手續。孩子我要,孩子是我的命根子,沒有了她我就沒辦法活下去了。房子按評估價一人一半,我住了我就找他一半錢。我沒有積蓄,離婚前的錢基本上被他混干了。我東挪西借湊夠了幾萬塊錢一把手交給他,父母、親戚朋友都讓我借遍了,至今還欠一身債。很多人都說我傻,是他傷害了我,干嗎對他那麼客氣,還給他錢,不讓他賠償就不錯了。我這人就是這樣,總是對自己很苛刻,對別人很寬容,對自己的負心人也是這樣。”成雁說著停了停,呷了一口酒。

  “這種人也太不像話了。”任憑插話說。

  “婚姻對一個女人來說就是生活的全部,婚姻的失敗就標志著生活的失敗。我這輩子是個失敗者。”成雁感嘆說。

  “這不對吧?婚姻之外,還有工作,還有事業。”任憑不以為然。

  “你不了解女人,一個女人總是把家庭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我相信大多數女人和我的看法是一致的。女人是母性的,母性的動物總是喜歡守巢,生物界很多這樣的例子,像雞抱窩、牛舔犢等等都是。雖然有時候我們也提倡女權主義,但是總擺脫不了這樣的一種情結。我想這是固有的天性。即使有工作,那種工作也是為了家庭的。”成雁判斷說。

  “記得你曾經強烈地反對過男人中心論。”任憑說想起了第一天上班去買手機的時候,成雁在汽車上慷慨激昂的議論。

  “也許那是一個女人的自尊心在作怪吧。”成雁說,“弱者總是在強大的對手面前盡量表現自己的剛強的一面,除非在她被徹底擊敗以後。”

  “你已經被徹底擊敗了嗎?恐怕沒那麼悲觀吧?”任憑鼓勵她說。

  “哎,徹底被擊敗了,我也不想再抗爭了。在這個男權社會里,受傷的總是女人。”成雁嘆息說。

  “你不就是遇到一些騷擾嗎?勇敢地面對不就行了嗎?我告訴你,男人其實很虛弱,特別是心理。你在他有肮髒的行動的時候,大聲地斥責他,他反而害怕了。要知道,榮譽對一個當官的來說比什麼都重要。”任憑勸她說。

  “這個我知道。我的錯誤在於第一次太軟弱,采取了逃避的辦法。後來就不得不一直退卻,以至於發展到現在的潰不成軍的狀況。”

  “第一次?他姓裴的已經對你好多次了嗎?”任憑激憤地說。

  “他姓裴的沒有沾到什麼便宜,他也是有所顧忌的。我不是指現在,我是說我參加工作的時候。實際上我已經換了四個工作單位了,全是因為這些惡心事。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太單純了,總經理讓我晚上到他辦公室加班,我沒多想就留下了,這個人平時很正統,道貌岸然的,他老婆也是那麼個單位的,誰知道……他將門一關,就像狼一樣撲了過來……我真是說不出口,這事我跟誰都沒說過,包括跟我父母。”成雁說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結果呢?他把你強暴了?”任憑迫不及待地問。

  “後來……算了吧。”成雁欲言又止。

  “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我是不會給任何人講的。”成雁越是不說,任憑越是覺得好奇,好像男人都有對女人的窺視癖。

  “結果……說就說吧,反正我也無所謂了。結果他就將我按到了床上,他用手扯我的褲子,我拼命反抗,我的褲子都扯爛了。他看實在不能得逞,就死死地壓在我身上。嘴胡亂在我臉上噌,沒多久他就不行了,像死豬一樣,我翻過身來給他兩耳光,推開門跑了。”成雁講述著,臉上並沒有多少表情,好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你也沒有告發他嗎?”任憑追問道。

  “沒有。那時候剛參加工作,年齡也小,臉皮太薄了,總想到丟人。後來覺得一天也不想在那單位干了,就不辭而別了。那時候我的想法很單純,想著憑著大專畢業的文憑,到哪兒不能找個工作,星期天就到人才交流市場去轉,誰知找工作太難了,有人說比找婆家都難,我是信了。一連轉了四五個星期,總算找到了一個公司,是做房地產的,需要一個辦公室秘書,我是學中文的,寫個小東西還是得心應手的,人際關系、各種應酬也不在話下。所以他們就錄用了我。在那里干了三年,總經理是個慈眉善目的老頭,對我很不錯。我正感到幸運,老頭突然去世了。又換了一位三十多歲的總經理是個色魔,很快就發現我是個好獵物。我不從,他就開除了我,私營公司說讓誰走誰就得走。後來我見了原來的同事,他們都說我走得對,說總算跳出火坑了,後來有幾個姐妹都讓那個惡魔糟踏了。但是好在是那幾個姐妹聯名將哪惡魔告到公安局,那家伙在公安局蹲了七八天,總算受到了一點懲罰。但不知怎麼後來又出來了。”成雁不平地說。

  “那不稀罕。有錢,買出來了唄。那第三個單位呢?是咋回事?”任憑又問。

  “從那家房地產公司出來後,我又開始找工作了。我成了勞務市場、人才市場中的常客,筆試、面試、試用,也不知折騰了多少次,總算又找到了一個工作,做打字員。這是一家做通訊器材的公司,生意可以,效益也不錯,所以我的收入也可以。但這時候我的婚姻破裂了,從經濟上和感情上都陷入了困境。總經理知道了我的情況,很同情我,給了我很多幫助。當時這位總經理有三十多歲,比我大不了幾歲,人長得也很瀟灑,說實在的我對他印象不錯。有一天晚上他請我吃飯,他喝醉了,竟然說:“你做我的情人吧,我很喜歡你。’我氣得臉都青了,這簡直是對我的侮辱。我二話沒說轉身就走,以後再也沒去那個單位。”任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為什麼一個女人,特別是一個有姿色的的女人在這個社會中總是男人追逐的對象?

  她如果不去忍讓,不去就范就面臨著生存危機?

  男人太可怕了,也太可惡了。

  他想起了家鄉的狗,一條母狗在發情的時候後面總是跟著一群公狗,有時那些公狗為了爭奪性伙伴互相咬得頭破血流。

  難道雄性都是那麼不顧廉恥地去追逐雌性嗎?

  作為高級動物的人也擺脫不了這種劣根性嗎?

  或許人較之動物更加強烈,只是人這種動物有思想,從而將這種行為變得更加隱諱了吧?

  “我覺得我被這個社會拋棄了,這個社會沒有我的生存空間,真不如一死了之。”成雁茫然地說。

  “你太悲觀了。你為什麼不主動去出擊呢?至於在男女關系的觀念上也應該放開一點,不能太拘謹了。”任憑沒話找話地說,他說出的話他自己都不相信。

  “你是說讓我就范,做他們的性奴隸?我做不來。那樣我寧願死。”成雁的聲音不大,卻透著堅定。

  “那你還可以再婚,重新組建一個家庭。”任憑繼續說。

  “再婚?哈哈哈!”她冷笑道,“對婚姻我已經絕望了。離異以後親戚朋友給我介紹的對象不下一打,談的也有四五個。但是又怎麼樣呢?不是赤裸裸地直奔主體,就是給你講一大堆條件,讓你服從。更有甚者還向我提出婚後不能干涉他的性生活,真讓人惡心!婚姻純粹是為男人的服務的工具。”

  “難道男人都這樣壞嗎?”任憑故意問。

  “也許有好的吧。但是好的都已經結婚了。”成雁意味深長地看著任憑,她的眼里分明有一種期待。

  任憑忽然發現這個女人有一種冷艷、淒婉的美。

  他站起來走向她,去擁抱她,邊擁抱邊說:“我能給你帶來一點安慰嗎?”她沒有說話,淚水順著雙頰流淌,弄濕了他的白色的襯衫。

  桌子上的熱菜已經涼了,有一道叫羊肉堡的的菜上面還強了一層皮。

  成雁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把將任憑推開,叫服務員進來結賬。

  任憑自然不讓她來付錢,兩個人的錢都遞過去的時候,服務員接了任憑的。

  外面的雨下得大了,地上已經有了積水,雨點落在積水中,激起一圈圈的漣漪。

  樹上的水滴下來,落在水中發出一聲聲清脆的響聲,形成一個個大大的水泡。

  街上的汽車好像故意逞強,飛快地在水中駛過,所過之處,兩邊濺起扇形的水花,嚇得騎自行車的人遠遠地躲避。

  他們二人站在門口,成雁手中的雞冠花在風雨中搖曳著,雨滴打到它的葉子上,形成水珠後又滑落到花下的土壤里。

  一種惆悵的思緒突然像蜘蛛一樣爬上了任憑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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