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都市 一個處長和他的女人們

第七卷 第6章

一個處長和他的女人們 丘平 5493 2024-02-29 23:18

  由於雲霧鎖黃山,任憑他們只是聽導游講解了一番,看到了幾個較近的景點。

  迎客松看到了,也照了像,李南山鼓動他和黃素麗在迎客松前合影,但黃素麗說什麼也不肯,只好作罷。

  司皇英本來想和李南山合個影,但一看黃素麗不干,她也死活不肯。

  他們到達鰲魚峰的時候,雨下得小了一點,能見度稍高。

  那個像刀劈一般的蓮花峰也見到了,還有那個猴子觀海,只是看到了猴子的模樣,觀海時的那種神情恐怕只有到晴天時才能看到。

  來到光明頂後,導游就宣布住在那里的山頂賓館,並且又發了鑰匙牌。

  住的格局仍然是和山下住的一樣。

  這個賓館是個兩層樓的建築,房間雖然簡陋,但還算干淨。

  下午他們轉了轉,就又開始打牌消磨時間。

  吃過晚飯後,各自回房間休息。

  任憑對黃素麗說:“咱們出去轉轉吧。”黃素麗興奮地說:“好啊,看看這山里的夜是什麼樣。”於是二人下了樓,走出那座山頂賓館。

  雨已經不下了,只是還沒有晴,看不到天上的星星,周圍黑洞洞的一片,那座三層小樓構成的賓館孤零零的,好像是飄在大海上的游船。

  他們沿著一條石子鋪成的甬道摸索著向前走,深一腳淺一腳的。

  黃素麗不自覺地攬住了任憑的胳膊,輕輕說:“別向前走了吧,我好害怕。”任憑伸出胳膊摟住了她的脖子,說:“害怕老虎吃了你嗎?”黃素麗更加緊張,身子直向任憑身上貼,好像有點顫抖地說:“別說了。”

  他們在黑暗中摸索著坐到了一塊巨石上。

  任憑問:“這兩天高興嗎?”

  黃素麗說:“當然高興了,我還從來沒有出過這麼遠的門呢。真是謝謝你了,這次旅行在我的人生道路上肯定是一個路標。”

  任憑說:“也得謝謝你,沒有你,我的生活是寡淡無味的。你給了我無比的歡樂。”

  黃素麗說:“哎,憑哥,我有個問題始終弄不明白,那就是在你的心目中,咱們倆的關系是什麼?是情人的關系嗎?”

  任憑遲疑了一下。

  是啊,他們倆到底是什麼關系?

  任憑還真沒有認真想過。

  他略一思考說:“應該說是朋友關系吧,男女間是可是做朋友的,只是摻雜了性的因素罷了。至於說情人的關系,我想不完全是,有一點吧。情人的概念應該是建立在性的基礎上的男女關系。”

  黃素麗說:“你說的有道理。我覺得男女之間的交往大都摻雜了性的因素,而不是純粹的友誼。從生物間的本能來考察,異性之間總是相互吸引的,只是人這種生物多了一道道德屏障罷了。”

  任憑說:“對,你不是參加了系里的家庭道德研究社嗎?對這個問題應該有獨到的見解了?”

  “我們也只是懂一點皮毛而已。剛才說的道德屏障對整個物種可能是有利的,但是對個體的幸福而言絕對是不利的。家庭是社會的產物,它是為了某種社會的需要而存在的,比如說為了更好地繁衍後代,更好地抵御自然災害等等。但是家庭對個體的束縛,扼殺了生物的天性。動物,特別是雄性動物,是不能有固定的配偶的,有了固定的配偶他就會感到悶悶不樂。雌性動物稍微好一些,因為她總是處於被動等待的位置,所以不會對配偶的多樣性要求那麼強烈。”黃素麗開始她的研究了。

  “那怎麼處理這種關系合適呢?比如說體現在婚姻上,人應該怎樣處理這種社會性和自然性的關系呢?”任憑問,這無疑是他反復考慮的問題,也是支撐他行為的道德評價體系。

  “從人類發展的角度來看,維持婚姻制度是必要的。但是有一個問題解決不了,那就是個體的亂交傾向。所以從古代起就出現了娼妓這種職業,不過這種職業是男權社會的的產物,對婦女極其不平等。納妾制度更是對女人的一種侮辱。像中國歷史上的很多文人如白居易、蘇東坡等都有小妾,不光是有,他們還津津樂道,像白居易有一首詩寫他的兩個妾“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那位蘇東坡更是不像話,還經常“攜妓游山林”。實際上應該有一種對男女都平等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黃素麗說著,眼睛望著浩邈的夜空。

  “對對對,你說到這里讓我想起來了日本歷史上的平安時代。現在很多日本文人還很懷念那個男女關系比較自由的時代。那個時代結了婚的男人可以找情人,女人也可以找情夫。大家心照不宣,互不干涉,卻不會影響到家庭的存在。”任憑說。

  “這種方法很好,”黃素麗突然興奮起來,“我就沒想到這一點,回去我的論文有題材了。這種辦法體現了男女平等,同時又滿足了人的自然習性。”

  “你們搞研究,你說說,怎麼能獲得美滿的婚姻呢?現在的婚姻又有多少是美滿的呢?”任憑問道。

  “你問這個問題太復雜了,十個人就有五對答案,況且這種問題對我這樣的學生來說也太殘酷。我真後悔參加這個研究小組,它可能毀掉了我終生的夢幻。”黃素麗的情緒一下子又低落下來,嘆息著說。

  “怎麼了?看破紅塵了?”任憑奇怪地問。

  “看破紅塵倒不至於。但是看到那麼多名家對婚姻灰暗的描述,讓人感到恐懼。也許我這輩子不會結婚了。”黃素麗傷感地說。

  “看看你,中毒太深了吧?但是我提醒你,千萬不要相信那些人的鬼話。起碼不能全信。如果你被他們的大話嚇倒了,那麼你這輩子就是殘缺的。要是像叔本華的悲觀主義哲學描述的人生就是痛苦,還有佛教所說的人生苦海無邊,那麼人就都去死吧,干麼還在這受苦呢?但是連叔本華本人也沒有去死,而是活得有滋有味的,終了天年。這是為什麼?我想,即使像他們所說,人生就是苦難,但這種苦難也是有一種特別的魅力的,就象是有些人喜歡吃苦瓜、辣椒一樣,它刺激、別致。要知道大苦即大樂啊。”任憑在黑暗中說著,一只手放到黃素麗的肩上,黃素麗的外罩涼涼的,像冰冷的蛇。

  “你這個意思我懂,我看過賈平凹的《丑石》,知道丑到極處就是美到極處。但是可能是我的理解力不太夠,總是體驗不到那種意境。”黃素麗說。

  “人生中有些東西是必須體驗後才能理解。比如說婚姻,你不結婚怎麼能知道婚姻的滋味呢?怎麼能對此妄加評論呢?我有個朋友,兩口都是大學畢業,男的瀟灑,女的漂亮,真是郎才女貌型的,況且又是同鄉、同學,兩人的工作也都很好,在別人看來真是天造的一對,地配的一雙,但是男的見了我怎麼說?你不要說我粗魯啊,他就是那樣說的。說他的婚姻就象是屙屎沒擦包一樣,惡心死了。誰能說得了呢?就像人家說的,婚姻就象是鞋子,舒服不舒服,只有腳知道。還有些看起來經常打打鬧鬧的夫妻,卻認為自己過得很幸福,那是一種心靈上的感覺,必須體驗後才知道。”任憑說起來婚姻總是有一肚子話。

  黃素麗哈哈地笑了,笑聲像一串冰糖葫蘆,又甜又酸。

  她笑畢說:“你那位朋友說話真有意思,什麼比喻啊,簡直有辱斯文。”

  這時候刮來一陣山風,涼颼颼的,任憑身上打了個冷顫,黃素麗可能也感覺到了山風的清冷,輕輕說:“咱們回房間吧。”

  任憑站起身,脫掉自己的西裝外罩,輕輕披在黃素麗身上。

  黃素麗也站起來,像不勝風吹一樣斜靠在任憑身上,二人摸索著向那座三層小樓走去,將濃濃的夜色拋在了身後。

  他們走進房間,任憑看了一眼桌子上正在充電的手機,准備將它關掉,卻看見上面已經有了三個未接電話,一查才知道,三個一樣的號碼都是中州市打來的。

  這東西在山腰間的時候沒有一點信號,就像是個廢物一樣,到了山頂信號卻是滿格。

  他感覺到可能會有什麼事,趕忙將電話回過去,電話的另一端是喬靜的聲音,任憑趕忙向黃素麗示意不要說話。

  黃素麗識趣地躡手躡腳走到床邊坐下,拿起《旅客須知》看著,耳朵卻沒有閒著。

  妻子在電話里焦急地說:“你現在在哪里,能馬上趕回來嗎?”

  任憑知道家里有事,也趕忙問:“出什麼事了?快說!”

  “粟粟被摩托車撞了,現在骨科醫院,這是病房的電話。你快點回來吧,我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都不接,也不知是咋回事。”喬靜焦急地說,一肚子怨氣。

  “什麼什麼?被摩托撞了?撞到什麼程度?現在怎麼樣?”任憑急得站了起來,對著手機的話筒彎著腰大聲問道。

  “現在已經住院了,醫生也采取了相應的措施,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左胳膊骨折了,臉上稍微蹭了點皮。”喬靜幾乎是哭著說。

  “報事故科了沒有?騎摩托的人呢?”任憑又問。

  “騎摩托的人跑了,因為當時剛剛天黑,我又沒在現場,所以也說不清楚。”

  “跑了?怎麼能讓他跑了呢?記住摩托車號了嗎?”

  “沒有。”

  “這樣吧,我這里的會還有兩天才能開完,我還是提前回去吧。”任憑又問了其他的一些情況後說。

  粟粟是二號下午到學校補習功課回來的路上被摩托車撞的。

  被撞的地點離家里很近,正好被出去買菜的喬靜看到,當時路邊圍了一圈人,她好奇地走向前去看熱鬧,發現粟粟靜靜地躺在地上,只是見了喬靜後才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不一會兒,120的救護車就到了,將粟粟拉到就近的骨科醫院救治。

  任憑找到導游,問她下一步的安排,胡導說明天下山,上午再看一個景點,好像是一個什麼廟宇,下午購物,晚上坐火車返回。

  就是說,如果跟著團走,需到後天早上。

  任憑當即決定提前回去,可是再提前也得等到明天下山,現在黑更半夜地下山肯定不行,自己沒來過這里,地形不熟,不能貿然下山。

  但是他實在是心神不寧,坐臥不安。

  這孩子是他心頭的一塊肉,從一生下來就和自己有一種割不斷的聯系。

  弗羅伊德的戀父情結的理論說得太嚴重了,但女孩子有一種明顯的戀父傾向是真的。

  粟粟從滿月起見了自己就有明顯的友好表示,小腿、和小胳膊舞動得厲害,將身下的小床折騰得亂晃,而見了喬靜一點反應也沒有,把喬靜嫉妒得只罵她沒良心。

  長大一點則更明顯地對任憑產生依賴,見了他親得左一個爸爸、右一個爸爸地喊,見了喬靜則連看也不看一眼。

  平時她有什麼心里話,比如說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了,有什麼疑惑了等等都喜歡給任憑交流,所以雖說任憑和她在一起的時間不多,女兒卻時常掛在他的心里。

  現在女兒有了災難,他不能不在身邊。

  他如果在女兒身邊,女兒會減輕好多痛苦。

  這時他的手機又響起來,還是醫院的那個電話號碼。

  任憑趕忙摁下了接收鍵,電話里響起了女兒的聲音:“爸爸,你在哪里啊?我想你,我媽也想你。”

  女兒說著就哭起來,也許是委屈,也許是痛苦,也許是思念。

  現在城市里的小孩成熟很早,感情也較敏感,粟粟看電視常常看得淚流滿面就是明證。

  任憑趕忙說:“粟粟,你別哭,堅強一點,像你們學過的董存瑞、黃繼光、劉胡蘭一樣。

  爸爸馬上就回去了啊。”

  粟粟繼續啜泣著說:“爸爸,你說話可要算數,算數才算是好爸爸,不能再像天天打電話說的那樣,說是八點回家,結果到我都瞌睡了還是不回家。我天天都很想你呢。”

  任憑的鼻子也酸酸的,繼續安慰她說:“爸爸現在說話算數,但是我在外地出差呢,回家還得坐大火車,還得一天才能到家,你要好好地在醫院待著,聽媽媽的話,讓媽媽給你買玩具,書,還有好吃的。”

  粟粟擔心地說:“媽媽要是不給我買呢?平時我和她要這些,她都不給我買。”

  任憑在電話里聽見喬靜說:“又在賣我的賴不是?我在這照顧著你,你還告我的狀,疼你真是白疼了。”

  任憑說:“媽媽會給你買的,你只要乖一點她就給你買。待會兒我給她說說。”

  粟粟不哭了,撒嬌地說:“現在就給她說。”說著就將電話遞給了喬靜。

  喬靜接過電話,不滿地說:“我真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不買玩具她告我的狀,現在要是買了也是你要我買的,那我干脆就不買了。”

  任憑說:“你和她小孩一個樣干啥?現在先給她買點東西哄哄她,不讓她鬧人就行了。”

  喬靜又問他啥時候回去,他說現在正在定車票,有車沒車還說不了。

  任憑這天晚上好久沒睡著覺。

  盡管黃素麗赤身裸體地蜷曲在他的懷里,他願意要幾次就要幾次,但是他沒有要,也沒有勃起。

  他只是在想念著女兒,心疼地想象她胳膊纏著紗布鼻青臉腫的樣子。

  一種內疚感纏繞著他的心,使他的靈魂不得安寧。

  他要不出來旅游,那就可以趁著節日帶女兒到公園去轉轉,這是女兒天天盼望著的事兒。

  即使她有課他也可以接她送她,保證她的安全。

  這樣就不會有今天的車禍。

  任憑的心思被黃素麗看穿了,她極力地安慰著他,替他寬心,像貓一樣溫柔。

  他很感動,但也愈發感到愧疚,因為自己和黃素麗肯定不會有什麼結果的,屬於典型的露水夫妻,盡管黃素麗一再聲稱是完全自願,那麼作為任憑這個已婚男人也覺得對不起她,因為自己不可能和她結婚,自己也沒有那個打算。

  在傳統觀念里和人家好又不和人家結婚就是糟踏了人家,任憑在農村幾十年深受這種觀念的影響,雖說現在身居鬧市,在男女關系上的思想也很開放,但是舊觀念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冒出來,就像按不住的葫蘆一樣。

  快到天明的時候,任憑才迷迷糊糊睡著了,但是睡得不死,頭很沉,就像身上老是有沉重的石頭壓著。

  第二天一大早,任憑就辭別了李南山他們三個人匆匆下山了。

  黃素麗要和他一起走,被他勸住了。

  畢竟她沒有出過門,應該好好轉一轉。

  天已經不下了,但仍然大霧彌漫,許多山峰只能看見一個恍恍惚惚的影子,象是在畫里的。

  任憑無心欣賞風景,只是三步並作兩步地向山下走,遇到台階就一次下兩台或者更多,很多下山的挑夫和抬著空滑竿的小伙子都被他撇在後面。

  約摸走了一個多小時,遠遠地看到有三間琉璃瓦蓋頂的房子,上面寫著╳╳ 索道字樣,他跨上前去買了票,在那巨大的轉輪底下坐上了系在粗粗的鋼絲繩上的吊籃,慢慢地騰空,向山下移去。

  由於是早上,坐纜車下去的人很少,上來的人卻很多,兩邊的纜繩出現了高低錯落。

  任憑的腳下是一大片竹海,微風吹來,竹梢像是陣陣波濤,此起彼伏。

  竹葉和竹葉相互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

  任憑就在這竹濤上出沒,象是一位仙人。

  他忽然想,假如自己忽然掉下去是個什麼樣子呢?

  自己現在的生活不正是像在這竹尖上嗎?

  波濤陣陣,那是竹海的怒氣,自己隨時都有被這怒氣掀翻的危險啊。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簡體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