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8日,星期四,22:15
淮京醫科大附屬醫院,論規模在整個淮京是數一數二的。
頭幾年前在北邊批下塊地,開了新院區。
不少大夫的家就住這片兒,建院改編的時候都搶著來,很多科室水准在市里冒尖。
北區的地比市里便宜的多了,淮醫附院也有的是錢,前廳大堂建的富麗堂皇,比老院區那停車場都大。
不過到了這個點兒,也早就沒了人,只有來實習的醫科生偶爾唧唧喳喳三五成群的在走廊拐角的地方閃個影子。
萬樹坐在靠牆的長條椅子上擺弄手機,巡邏的保安來他這兒遛了有一百多趟,拿看賊的眼神兒掃他。
邵飛讓牙科的貝主任送了出來,萬樹連忙迎上去。倆人好一頓千恩萬謝,貝主任客氣的笑著,臉上皺紋擰的和花一樣。
萬樹姑姑是衛生系統的,幫忙介紹了這麼一大夫。也趕巧,貝主任今天晚上正值帶實習生,花了幾個小時給邵飛種了一套牙下去。
熟人介紹來的,也沒掛號,貝永志隔三差五就能接點這樣的私活。反正錢也沒少給,耗材按成本價一折,回頭給醫院補上,中間著實能賺不少。
但今天剛接這活兒的時候,還真讓貝永志心里咯噔了一下。要不是這一輪能掙不少,這活兒他還真有點打怵。
貝永志在醫院干這些年,見得事兒也多了。
他忍著沒多問,只是閉嘴干活。
干完活,打發了倆孩子,就回科里樂去了——剛轉了二十五萬的賬不是。
他心里還說呢:現在人,越來越有錢了。
邵飛用舌頭不住的在種的牙上舔來舔去,特別不習慣。
他手里提了一塑料袋的藥,消炎的、止疼的、抗排異的,還是貝永志特意打法實習的學生去二十四小時藥店給他買的——醫院藥房早關門了。
他嘴里麻藥沒消,兜了一嘴的口水沒咽。萬樹給他遞了包紙巾,他不住的擦著嘴。
兩個人從醫院出來,破春的涼風嗖嗖,吹得他們說不出話,只得一頭扎進了路旁的便利店。
萬樹買了點兒熱乎乎的關東煮,又給邵飛用吸管插了杯小米粥,兩個人坐在玻璃窗前的吧台桌上就這麼吃起來。
邵飛折騰了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剛整完牙也只能將就吃點流食。可是他精神極好,眼睛里冒光。
幾個锺頭之前,邵飛算是玩上命了,喊出個五十萬的願望。
這一出差點把萬樹嚇死,提心吊膽了三十七分锺,腦子里過了不知道多少念頭,生怕邵飛就這麼死自己面前。
時間過的真准,牆上掛锺的秒針兒一到位,邵飛身體立刻就有了反應——左胳膊抽了半天筋兒。
邵飛呲牙裂嘴忍了一會兒,代價竟然就這麼過去了。
這驗證了萬樹的判斷,也無限的擴大了接下來計劃的可行性。
所以邵飛的精神很亢奮,這種亢奮一直持續到現在。
但是萬樹並沒有這麼樂觀,他莫名其妙的感覺到一絲恐懼。
他們用覆蓋泥巴的方法,幾乎沒有付出任何代價就獲得了大筆財富,可是之前血淋淋的代價卻仍然足以讓人做噩夢。
萬樹控制不住的想,這就好像是泥巴拋出的誘餌和陷阱,它誘使著人們不斷擴大自己的欲望,而最終總會有更可怕的代價在黑暗的陰影中等待著。
在邵飛做種牙手術的時候,他一直用手機在網上查詢著各種各樣的信息。憑著記憶中殘留的一點點印象,萬樹找到了一個半個月前的帖子。
淮京有個金湖小區,過年那陣有新聞,說是出了凶殺命案。淮京這麼大一地兒,出點事兒也是司空見慣,也就是幾天的談資而已。
就是那段時間,萬樹從一個本地論壇上看到一個神秘兮兮的揭秘帖子,裝神弄鬼的說是金湖小區一氣兒死了二十多個,死相各個猙獰恐怖,好像是冤魂索命。
沒幾個人會把這種扯淡帖子當真事兒看,萬樹也一樣。但是他依稀記得,里邊兒有這麼一個細節描寫——死者沒了指甲和牙。
邵飛這事一鬧,萬樹立刻冒出點心思,趁有時間重新找出帖子看了一遍。
帖子樓主說了,死得最慘的那姑娘姚小敏,全身骨頭攪得稀爛,別說那一嘴牙,連眼珠子都沒了。
這案子太過慘烈,光聽人白口說,看帖子的人根本就不可能信。
當時還覺得那人說的雲山霧罩,沒譜沒溜兒的。
可現在再讀一遍,只剩下頭皮一陣發麻。
眼見邵飛吃得差不多,萬樹癟著嘴角把帖子給他看了。邵飛掃完帖子,腦門兒上的大筋一個勁兒的抽抽。
“我專門查了一遍,”萬樹說,“有三五個帖子都是這麼說的。好多都刪了,用快照才能看見。”
這是社會影響太壞,上頭給壓下來了。
這種大規模連環案子,憑著現在這些個高科技偵破技術硬是破不了,太蹊蹺。
可別人不知道這里頭的門道,邵飛和萬樹心里頭卻和明鏡兒一樣。
誰能弄死這麼多人還不留蛛絲馬跡?那不就是……
“以後可不能再豁出去瞎許願了,聽見沒?”萬樹喉嚨發緊,勸著邵飛,“代價一大,還不上,就得死一樓的人!你不能帶我一塊陪葬吧?”
“嗯……嗯……”邵飛還有些沒回過神兒,只能木訥的應聲,“這麼說,還有別的人有泥巴呀!”
萬樹壓低聲音:“我剛才研究了半天了。你知道不,世界上很多古文明的文化里,都有一個共同點來著。咱們有女媧捏人,聖經里亞當也是泥巴做的,還有希臘神話、北歐神話,全都有泥巴造人的故事。我琢磨著,這可能並不是一個巧合。”
邵飛想了想:“我被許浩龍扔的那個洞,說不定就是一古墓呢。這泥巴就藏在里頭,讓我給拿走了。咱們這邊有什麼著名的大墓麼?”
“咱們三朝古都啊,埋的人太多了,誰說的准啊……我現在害怕的是,太近了!”
邵飛沒聽明白:“啊?”
“金湖小區那事兒,和你的事兒,發生的時間也太近了。我按各種關鍵字往前搜索了好幾年的,再也沒了。你說,這兩塊泥巴出現的時間就這麼巧麼?還都在淮京?”
邵飛心思很亂,根本沒放在這上頭:“你就是想太多了。咱沒有功夫想這個。”
他抓上裝藥的塑料袋,帶頭出了便利店。兩個少年在空蕩蕩黑漆漆的街道上向邵飛家走著,天上開始下雪。
“你有黃少菁的微信麼?電話也行?”邵飛問萬樹。
“我都不認識她。”
邵飛手機丟了,電腦的微信也登不上。
根本沒有聯系女孩的方式,只能等這明天白天再買個手機,補個卡才行。
現在不怎麼疼了,心里越來越掛念少菁。
然後又恨起來。
邵飛開始咬牙,他一想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心里頭就像狼爪子在撓。
“邵飛,接下來你想怎麼辦?”萬樹問。
“問得好!”邵飛咬牙切齒道,“回去我就許願,讓許浩龍被車撞死!”
萬樹打了個激靈:“別……”
“別勸我。他必須得死!”邵飛站在路燈稀薄的燈光下面,表情猙獰起來。
萬樹今天也是經歷了不少事情了。但是和邵飛不一樣,他心里頭沒那麼恨。
所以他也沒有失去理智。
“小飛,你真的要殺人麼?”他顫聲說。
邵飛回過頭,凶狠的瞪著萬樹:“我殺人!?要是沒那泥巴,我他媽早死地底下了!是他殺我,萬樹!”
邵飛那表情跟要吃人一樣。萬樹往後退了一步:“我、我知道。可那不正是因為他是個壞人麼?”
“那更要弄死他!!你知道他有多壞麼!?他欺負少菁的時候……我……我……”
邵飛眼睛通紅,肚子里的一股邪火越燒越疼。
“可是你要是真的殺了人,那就都變了……”萬樹往前走了兩步,他微微猶豫,但還是伸出一只手用力抓住邵飛的肩膀,“你不是還要和女朋友好好在一起麼?要是殺了人,你就是個殺人犯,一切都回不去了。”
邵飛用力一揮,把他的胳膊打開:“我用泥巴殺人,誰能抓到我!?抓不到,就沒人知道我殺了人!!”
“可是你自己知道!”萬樹也提高了聲音,“小飛,咱不能為了個壞種,倒頭來把自己心性給壞了啊!”
“你干什麼,萬樹!?”邵飛越來越憤怒,“你為什麼非得和我唱反調!?”
“我是不想看著你也變成壞人!!”
“我是壞人!?”邵飛氣得笑出聲,“在你眼里我已經變成壞人了,哈哈哈!!”
“那泥巴,不是什麼好東西,邵飛!!”
萬樹大吼起來,“人的欲望沒頭兒的!!你殺了一個人,往後就不會再把人命當回事兒了!!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我擋了你的路,你以後是不是還要弄死我?!”
邵飛的嗓子給噎住了,他說不出話來。
“你要是不聽勸,就想殺人,行!我還是會幫你。”萬樹繼續道,“但是我們的交情就到這兒了,小飛。這朋友,就再也沒得做了。”
萬樹性格一直都還挺軟的,從小到大沒這麼扯著嗓子吼過。這一來一回的,血脈噴張,手直哆嗦,眼眶子都紅了。
邵飛看著他的模樣,涼氣往嗓子里竄,一身的燥熱去了大半。
他這是為自己好,萬樹是個好哥們。
“好……”邵飛伸手抓住萬樹胳膊肘,“我……聽你的,咱不殺人,以後也不殺人。”
邵飛話音一軟,萬樹終於“嗉”的一聲松了氣兒,差點沒哭出來:“你再別犯渾就成了。”
倆人對視了一會兒,冷靜了冷靜,這才一步一步又並肩往回走著。
抬頭看著漆黑一片的天兒,邵飛嘆了口氣。他一冷靜,越發覺得萬樹說的對。
“萬樹……等這事情結了,咱們就把那泥巴埋了吧。要不就扔大江里,咱誰也不要。”
萬樹愣了愣,“也不用吧。有它,就不愁錢了不是,哈哈。”
話剛說完,萬樹突然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邵飛問。
萬樹像是想起了什麼,他拽了邵飛一把:“給我張錢看看!許願得的錢!”
兩次一共六十萬,都進了銀行戶頭了。就剩下三五千沾血的票子,邵飛留了個心眼沒敢存,揣在兜里。
萬樹接過來兩張,仔細摩挲了一遍,又對著路燈一個勁兒的瞅。邵飛沒說話,看著他折騰。
兩分锺後,萬樹把錢遞還給邵飛。
“琢磨出什麼來沒有?”邵飛問。
萬樹點頭:“我好像想出點東西了。等我捋一捋……”
邵飛再沒搭話,兩個人一路沉默回了邵飛家。邵飛給大家燒了點兒水,倆人又在暖和了一會兒。眼看都快十一點半了,萬樹這才開口說話。
“你用一嘴牙做代價,弄了十萬塊。結果種牙花了二十五萬……這個代價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邵飛皺著眉頭:“那當然大了。可是你不是後來出主意裹上泥再許願麼?整整五十萬,胳膊也就抽了個筋兒,咱們這不是摸索出來規律了麼?”
萬樹沒接茬:“我看了看咱們那錢,都有水印,有錢號。而且你能存進ATM,那肯定是真錢。”
“那不是廢話麼?”
“可是這錢,能平白變出來麼?”
“啊……”邵飛這才琢磨過一點味兒來,“你繼續說。”
“關鍵就在那個錢號上,咱們就算是平白變錢,總不能連錢號都變的這麼完美吧?我推想,想要實現那個願望,只有兩種途徑——要麼完美的復制了一批鈔票,要麼是把哪兒的錢給咱們搬這兒來了,對麼?”
邵飛雖然沒有萬樹那麼聰明,但也不是個蠢貨。他一聽這話,立刻也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蹬蹬蹬”三步爬上二樓,從自個床底下拿出一件衣服。是少菁那件羽絨服,是他臨走前藏在那里的。
他一邊下樓一邊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的確是女孩的衣服,邵飛甚至還能夠依稀問道女孩身上的微弱芬芳。
萬樹接過衣服,點了點頭:“所以,咱們基本可以確定,你之前許的所有願望,都是對某件已經存在的物體進行的移動。許願要錢的時候,你總不會是想著要五十萬真的不能再真的假錢吧?”
可不是麼。
邵飛一想,羽絨服、羊肉粉,這不都是自己念頭里有的東西麼。
再往深里一琢磨,那羊肉粉的小店可倒了霉了,估計有哪個客人吃食剛上桌,就讓自己給乾坤大挪移弄沒了,這還不得罵街?
不過話說回來……
“就算我們弄明白這個道理,也沒什麼用啊?”邵飛說。
“我說這個的目的,其實是想說,願望也是分不同等級的。”
萬樹神情凝重,“代價的分量,可能和許願所要的東西的價值沒有太多關聯,而是和願望實現的方式更有關系。你想想,憑什麼金湖小區的姚小敏,代價能連累這麼多人?可能就是願望太難實現。”
邵飛聽著,心里頭想,萬樹這小子,腦袋可真夠好使的。
有他在旁邊支應,自己真是太幸運了。
“我路上總結了一下,大概能把願望分這麼幾種。最低級的,也就是咱們許過的願望,把某些東西給搬過來。這種願望也就是幫我們省了省時間,省了省力氣而已。可能在泥巴的規則里,五十斤的錢和五十斤土搬起來都是一個代價。咱們等一下可以好好做幾個試驗。”
“但是高級的願望就不一樣了。舉個例子,要是許願讓泥巴給咱們個能隱身的特異功能,這就完全不著調了。憑咱們,想破頭也不知道怎麼能把大活人隱形。這種改變現實的事情,可能就要付出超常的代價。”
邵飛連連點頭:“有道理。可是咱們也不敢做這個試驗啊。”
萬樹笑了:“咱們並不是要尋找實現高級願望的方法,而是恰恰要知道該避免許下哪些願望。你得避開那些危險的願望,在咱們可以操作的范圍內,盡可能對你的目標進行打擊報復。”
“我有招兒了!”邵飛連忙說,“咱們就找個樓頂天台邊兒上站著,然後許願把許浩龍搬過來,摔他個半身不遂!!”
萬樹翻著白眼捂著腦門子,沒好氣兒。
“大哥,這但凡要是沒摔死,咱們可就暴露了!不說人家後續的打擊報復,這泥巴的事兒一暴露,非得天下大亂不可!”
邵飛琢磨了一會兒,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訕笑:“那你出個點子。”
“我又沒害過人,一時半會兒可想不出來,得好好籌劃……”
邵飛愁眉苦臉:“沒那麼多時間啊!要是許浩龍知道我還活著,指不定還會怎麼著呢!我們先得有招兒把他摁住!多爭取點兒時間才行!要不然,咱們就許願,讓許浩龍吃兩斤屎,夠他在床上躺個把星期的了!”
萬樹搖搖頭:“我認為,改變和操縱獨立意志一定是很高級的願望。我之前看了個小說,寫的特別牛逼。講的就是一個男主角獲得了一個能力,能讓女的立刻就愛上他。結果你猜怎麼著?到最後小弟弟都讓人給切了!!”
“哎?我怎麼沒看過這小說呢。”
“哈、哈哈……我在個論壇看的。挺黃的。”
“你還看這種東西呢?”
“不像你!我又沒女朋友!反正……直接許願改變人的意志,應該算是是很高級的願望。咱們還是不要去賭命了。說不定那個姚小敏就是許願,讓她看上的男人愛上他,這才害死了一大堆人呢。”
邵飛算是被萬樹說服了,但他又想起一件別的事情。
“哎?金湖小區的事情要真是這樣,那官方是不是已經知道泥巴的存在了啊?”
“啊……”萬樹也醒過神,“那咱們就更得小心。就算害許浩龍,也不能讓人看出來我們用過泥巴,不然這嫌疑可跑不了!”
說到這,萬樹頓了頓:“可是……如果不是呢?”
“不是什麼?”
“我查了很久,根本就沒有任何關於泥巴的事情流出來。如果官方根本不知道有泥巴這回事,那是不是可以說明,警察在現場根本沒有發現泥巴?也就是說……姚小敏並不是許願人,卻承受了代價!”
邵飛一驚:“你是說……”
兩個人瞪大眼睛,異口同聲:“代價可以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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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8日,星期四,16:33
黃少菁站在萬樹他們班門口,感覺無助極了。
她看見那個叫曲櫻的小個子女生嬉笑著和朋友走出來。那好像是邵飛的初中同學,之前她看見過他們三個人在一起聊天。
黃少菁嘴巴微張,想要叫她來問點什麼,最終也沒能開口出聲。
邵飛丟了,曲櫻又怎麼可能知道他在哪兒呢……
這樣想著,女孩一步步向自己的教室挪去。
剛到門口,就看見三個穿高三校服的學姐攔住了自己的去路。
“你就是黃少菁?”
領頭的那個女生眼神不善,但是語氣還算是舒緩。
她生的很漂亮,長頭發,舉手投足間點綴著些許青澀高中生不曾有的嫵媚,氣質也極好。
黃少菁抬眼看著她們,喉嚨里“嗯”了一聲。
“來來,有點事兒想和你說說。”三個女生把黃少菁隱隱夾在中間。
女孩心里先是被恐懼拉著往下沉,但緊接著就濺起了幾絲戾氣。
她用指尖輕輕觸了觸羽絨服袖子里的水果刀刀把兒,把手抄進兜里,跟著三個女生下了樓。
一路無話,四個人一直走到舊教學樓大公廁的後頭。
舊樓本來就特別偏,重新裝修以後各層都有了獨立衛生間,下邊的大公廁早廢掉不用了。
時至大課間,遠處操場上喧囂吵鬧,這地方卻連個人聲兒都沒有。
轉到大公廁後邊,已經是緊挨著後牆。黃少菁斜著眼往巷子里來回掃,卻沒看見許浩龍。
“看什麼呢?”帶頭長發女生問。
黃少菁稍微比她還矮一丁點,抬眼瞥著她,沒吱聲。
旁邊一個女生挑眉毛瞪眼,一副要打人的樣:“學姐和你說話,你什麼態度!?”
長發女生抬手把她往後擋了一下,問黃少菁:“你知道我麼?”
“你誰?”黃少菁輕聲回問,淡的水一樣。
“郭舒晴,浩龍的女朋友。”
還真的不止自己一個,黃少菁心里閃過一個念頭。不過她也早猜到了,畢竟許浩龍那種人……
“今天讓你過來,是讓你知道些事情。”
郭舒晴向女孩靠過來,“浩龍喜歡幾個人,我管不著。但是想耍手段,逗著浩龍前前後後的,玩欲擒故縱,就是不行。”
黃少菁本來噔噔跳的心,聽她這麼一說,反而靜了下來。
這種橋段既俗套又惡心,但偏偏還真有人喜歡玩這一套。爭寵劇看多了吧?
女孩不屑的冷笑了一聲。
郭舒晴臉色如常,聲音卻陰沉了下來:“唉,臭婊子就是欠教訓。”
話音剛落,另外倆女的兩步上前就把黃少菁用力按在了牆上。
“以為自己是個雛兒,就能拿模拿樣兒的吊著浩龍?你這樣的婊子我見得多了。”
郭舒晴從兜里掏出一根黑漆漆的自慰棒,“把她褲子給她脫了!今天就給她通一通!”
她話還沒說完,黃少菁飛起一腳,正蹬在郭舒晴小肚子上,她哎呦一聲連退幾步。
黃少菁是沒打過架的,肩膀擰著使勁,那倆女的根本按不住她,只能揪著她外套撕巴起來。
郭舒晴忍著疼,咬牙切齒。她上前一步,抬手一耳光扇過去。
黃少菁剛剛從袖子里翻出小刀,想把她們唬開。
結果就這麼一秒锺,也不知怎麼的,電光火石,刀子正刺在郭舒晴手心里,刀尖從手背戳出來一點。
那血和擦破皮兒可不一樣,紅里透著黑,呼嚕嚕泉水一樣淌下來。郭舒晴腿都軟了,另兩個女生早嚇得松開手,尖叫起來。
女生的尖叫,淅瀝瀝的血,黃少菁也愣在了那里。
“別叫了!”
許浩龍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巷子口。他一聲喝,那倆女的立刻就沒了聲兒。
郭舒晴已經哭的梨花帶雨,捏著腕子一臉驚恐的靠過來:“浩龍!浩龍!我手……嗚嗚嗚……”
許浩龍看不出什麼表情。郭舒晴剛跑進,他就一把抓住刀柄“噌”的一下,干淨利落給她拔了。疼的郭舒晴肉跳心驚,大哭起來。
“給她送醫務室去。”許浩龍輕描淡寫的對另兩個女生說,又扭頭多叮囑了一句,“郭舒晴,編個好點的理由。亂說話,你就真完了。”
郭舒晴一把鼻涕一把淚,捂著手也沒忘了使勁點頭。
許浩龍看著她們走了,兩根手指頭捻著水果刀的刀把,晃著,曼斯條理的向黃少菁走去。
少菁的後背緊緊貼著牆,曾經的恐懼抓著她的腳脖子,身上所有傷痕的痛楚都在許浩龍出現的那一刻猛地爆發開來。
她用眼不住瞟著許浩龍手里的水果刀。
許浩龍看見了她的目光。他用力甩了甩刀子上的血,捏著刀刃,遞到了女孩的面前。
“喏。”
女孩沒接,她歪過臉,不去看他。
許浩龍也沒怎麼樣,他就站在距離女孩一米多的地方,掏出紙巾一點點抹淨了那把水果刀。
“隨身帶著刀啊。”他微笑著看著女孩,“是想捅我?下得去手麼?”
黃少菁用力喘了兩口氣,扭過頭直視著許浩龍。
“邵飛在哪?”
許浩龍挑挑眉毛:“之前問你想不想知道的時候,你怎麼不吭聲呢?”
那個時候,女孩能沉得住心完全是靠胸口憋的一口氣,她知道自己就算問了也沒有什麼用。
可是現在,邵飛幾天都不見人影,她越來越慌,心口提了個秤砣墜不下去。
“明天還見不到他,我就去報警。”女孩一字一頓的說。
許浩龍笑:“你覺得報警有用麼?”
“我不在乎。我總要做些什麼。”
“那你的五哥他們可就……”
“隨你便。”還沒等他說完,女孩就打斷了他,“你想怎麼搞隨便你,我不會吃你那一套。”
黃少菁早就琢磨好了。在許浩龍面前,自己沒有任何依仗,卻有無數弱點。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來個魚死網破,才能讓許浩龍有所顧忌。
這招成了。
許浩龍老道,他立刻就讀懂了女孩的意思。
女孩就算全都豁出去把鬧大事情,自己也不可能傷筋動骨。
可這事兒本就不是同一個水平面的輸贏。
費了半天勁,一無所獲,卻落一屁股的麻煩,那還折騰個什麼勁兒。
“邵飛啊,在我那呢。”許浩龍心下打定主意,撒了個謊。
“你抓他干什麼?”
“嗨,這不是把他打了麼,怕他多嘴。我們有個私人的診所,讓他現在那兒養著。”
黃少菁只是看他,自然不會輕易相信。
“你把他放了,讓我跟他說,不給你惹麻煩。你不放,我就去報警。”
許浩龍隨手把那把小刀扔在女孩腳邊。他挪過去,和黃少菁並肩倚在圍牆上。黃少菁縮著身子,往旁邊挪了半米。
“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他掏出一根煙,自顧自點上,“你有什麼本錢和我討價還價?”
女孩緩緩的伸出手指,將鬢角散落的頭發挽在耳後。
“你不就是想上我麼?我給你。從今以後你不許再靠近我和小飛。”
她從容的說著,左手的指甲卻深深掐進掌心。
可是許浩龍卻噗嗤一聲笑出來。他被煙嗆了一口,一邊咳嗽一邊嗬嗬笑著。
“黃少菁啊黃少菁,你可太天真了。”
女孩心里繃的死死的,她沒應聲。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精蟲上腦的青瓜蛋子?看你生得好看,就一門心思想開你的苞?你錯的太離譜了。”
黃少菁,十六歲,她自然有著這個年紀必然的天真。
但是許浩龍,已經見過很多。甚至比普通人一輩子能見的,都要多。
“我這有一個交易,你來考慮。”
他繼續說,“你拿出一個月,四周。每周最多兩天,會有一些場合和聚會,我要你陪我一起出席。從現在開始,我也不強要你,但是除了那檔子事,你都得聽我的。”
黃少菁有些意外,這完全不符合她之前的判斷。
看著女孩疑慮的樣子,許浩龍更是心有成竹:“我根本不用誑你。我要是真想要你這身子,晚上找人把你擄了就是。那天把你放回家,不就是怕嚇著你、傷著你麼?”
女孩想了良久,好不容易才重新張開口:“你讓我和小飛聯系一下,我再考慮。”
“我說了,你沒資格討價還價。不過這個要求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得要第一周以後。你先拿出點誠意,我自然讓他和你聯系。但你要是給我搗亂,就讓你先見見他的指頭。”
“你不許欺負他。我聽你的。”女孩閉上眼睛,輕聲說。
“好。”
許浩龍滿意的拍了一下巴掌,“今晚你准備一下,請假的事我替你搞定。明天一早我去接你,不許帶手機,別的也不需要帶。這周末,跟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
“附近一個度假村而已。我說過,只讓你以女伴的身份陪我。別害怕,就當出去玩玩,散散心。”
黃少菁已經沒有了拒絕的能力。她知道,許浩龍如果想要用強,自己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他既然說不會碰自己了,應該不會食言。
許浩龍說得對,她還是太天真。這個世界黑暗面的狂亂,已然超乎她最大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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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9日,星期五,7:11
黃少菁徹夜未眠,甚至連衣服都沒有換。
所以當電話響起的時候,她立刻就坐起身來。里面傳出許浩龍溫柔的聲音。
“醒了嗎?我在奧宇樓下了。”
女孩裹緊身上的羽絨服,又關上自己的手機,塞在枕頭下面,這才從樓上走了下來。
天還隱隱抹著黑,一輛黑漆漆的路虎伏在街邊。
許浩龍穿著件不符合他年齡段的風衣,很有紳士風度的站在車邊。
一般二般的高中生還真撐不起這種衣服,但許浩龍的氣質偏偏穿的很有味道。
許浩龍打開車門,把女孩讓進車里。
路虎司機是韓興,車里再沒別人。
黃少菁很怕這個男人,他的凶殘和冷酷在對待邵飛的時候展現淋漓盡致,就好像胸腔子里少長了一顆人心。
但是現在,韓興安靜的向塊石頭,甚至都沒從後視鏡多看她一眼。
許浩龍從另一頭鑽進車,坐到她旁邊:“餓了麼?稍微忍一忍,去那邊吃早餐。”
女孩沒說話,她麻木的看著窗外,讓自己的腦子盡可能的放成一片空白。
車一路開出去,上了環城路,又插上高速。女孩方向感不太好,就算這回沒蒙上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往哪里開。
四五十分锺以後,車字下了高速,車窗兩邊山巒疊起,輪子底下碾過的已是石子兒路。
又開了一會兒,一座歐式大鐵門閃現在山抱之中,旁邊偌大一塊石座,刻著“蛇石口度假村”幾個字。
這會兒要是黃少菁拿手機地圖去搜,她肯定會失望,這地方網上根本查不著。別看牌面挺敞亮,其實是個完全不對外開放的私人會所。
周圍都是高高的山地交錯著壓下來,所以在門外的時候給人一種狹小的印象。可一進院子,視野卻豁然開朗,這地方遠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一座中心體育館那麼大的建築橫在空地上。
那是有由好幾棟樓組成的連體建築,相互被一個個通道連在一起。
在主建築側面,還有一座平鋪而建的矮層。
韓興把車驅往停車場,停車場上頭高高的立著一層啞光的玻璃罩。這停車場已經夠大了,被玻璃罩遮的嚴嚴實實,特別下本錢。
和偌大的停車場比,停的車倒是不多。每隔三五排停車位就裝著一條自動代步扶梯,和機場一個樣。
黃少菁自打進院子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下車跟著許浩龍一路進到主建築大堂才發現,這地方就沒有幾個服務人員。
代客泊車沒見著,韓興還得自己來;大堂門口連個迎賓都沒有,就別提清潔工了。
除了院子外圍那成排的黑衣服保安,空蕩蕩的大堂也就只有前台里站著三個男的,西裝革履。
韓興去了前台,沒過一會就回來了,手里啥都沒帶,鑰匙啊、房卡啊統統沒有,就只是對許浩龍點了個頭。
電梯間一長溜足足十多台電梯,許浩龍帶著黃少菁,後頭吊著韓興,挑著寫了3號的那台走了進去。
電梯里頭一共就仨按鈕,許浩龍把拇指按在那個刻著小房子符號的按鈕上掃了個指紋,也不用顯示樓層,電梯自己就竄上去了。
這酒店一梯一共就兩戶,開了電梯門正對著就是許浩龍注冊的房。,側面還有個給助理准備的小間,韓興二話沒說自己就奔那屋去了。
打開門進了房間,是沒轍沒攔三百多平米的大平層。
十多樓的高度,透過落地窗正對著就是積雪覆蓋的白皚皚的山背。女孩一路上心里都是焦的,這個時候卻也忍不住透過窗戶向外多看了兩眼。
“挺好吧?咱們是去下面找個合口的餐廳吃點,還是叫餐送上來?”許浩龍任黃少菁站在屋子當中,自顧自把外套脫了,掛在門口壁櫥里。
“我不餓。”女孩找了個靠窗的沙發坐下,手放在膝蓋上,聲音平靜的如同山上的白雪。
房間里烘的極暖,她卻沒脫羽絨服,幾秒功夫額角就沁出了汗。
許浩龍也沒看她,一門心思在衣櫥里翻來翻去。那衣櫃占了一整面牆,里頭整整齊齊擺的都是嶄嶄的新衣服。
“過來換上衣服,咱們下去吃。”
黃少菁站起來,往那邊扭頭看去。衣櫃旁邊是張寬敞的大床,許浩龍剛好把挑好的一件衣服擱在床上。
一件黑色的薄紗連衣裙。
女孩站在床前,微微失神。但是她很快回過神來,她知道踟躕已經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她抓起那件衣服,往廁所走,卻被許浩龍伸手攔下。
“就在這兒換。”
黃少菁手指捏緊了些許,然後又松開。
她一件一件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落在地上,一直到身上僅剩的一套素的不能再素的白色內衣。
衣櫃門板就是干干淨淨的鏡子,女孩屈伸著雙臂,將連衣裙慢慢套在身上,對著鏡子瞥了一眼。
裙角剛好遮住大腿根,繁復的絲线在身上編織出無數令人眼花繚亂的花紋,從花紋的空隙之中,能清晰地看到下面白皙的肌膚。
許浩龍走過來,一只手放在黃少菁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從後面伸進了薄紗之中。
女孩微微眯上眼睛,用力咬住嘴唇。後背處緊縛的鎖扣“吧嗒”一聲被解開,里面最後的潔白也脫落在地上。
“這樣最好看。”許浩龍往後退了一步,像欣賞藝術品一樣上下打量著女孩。
女孩的乳房不算太大,乳暈也極小,幾乎看之不見,只有兩點殷紅在黑色的繡紋下面躲藏著,讓人恨不得能看個對穿。
許浩龍舔舔嘴唇,強忍下肆意蹂躪女孩嘴唇的欲念,他知道還不是時候。
他隨身的行李中又拿出三件東西。
“把這個也換上。”他將一條黑色的內褲放在黃少菁身邊的床單上。
黃少菁眨了眨眼睛,她沒見過這種東西。
這條內褲整體是絲質的,周圍卻由金屬輻條固定起來。
臀縫的位置有一個大口子,能夠毫無防備的將後庭裸露出來。
陰部前面由鏤空金屬线織出了一只翩飛的蝶,恰到好處阻擋在女孩最私密的位置。
“不會到這個時候又想反悔吧?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我們來這里不是單純曬太陽的。”許浩龍微微加強了些許語氣,“換上。”
女孩面無表情,她閉上雙目,用手指勾著自己的內褲向下拉去,再無保留。
許浩龍看著她柔柔的動作,心里微動。他記憶中,還沒看過可以媲美的畫面。
女孩纖細的雙腿中央,陰部白淨光滑,天然如白玉。
黃少菁穿好之後,許浩龍撥弄了一下內褲後腰的感應片,印上指紋。它立刻向里收緊,柔和的貼緊在女孩的肌膚上。
別的地方都還算舒服,但唯獨那只繡蝶觸須所在的地方,圓潤潤鼓起一塊。
內褲一縮,那凸起正頂在女孩敏感的地方,頂的她差點從喉嚨里竄出聲兒來。
“這地方很亂,穿著這個,沒人能對你亂來。上廁所的話,也不妨礙。”許浩龍看她聽話,又柔聲解釋一句。
第二件東西是一只頸圈,青白色。黃少菁任由許浩龍給自己戴了。
她不知道,在這地方是有講法的。頸圈,是主人所有權的宣示;而青白色,則是拒絕其他主人亂交要求的信號。
第三件東西是一個小盒子,里面躺著一整套的首飾。
許浩龍只挑了一件,一只銀色的短短小蛇,他替黃少菁仔仔細細的繞別在了耳廓上。
做完這一切,他滿意的舒了一口氣。
這個女孩,將是要為我贏得一切的作品,只有我能完成的作品。
在那些年長的達貴們,一直以來只把自己當成家族陰影之下的毛頭小子。
明面上的禮節雖然有尺有度,但他們眼中我只是許家門兒的一個孩子,沒有一個人把我許浩龍當做許浩龍。
我要靠這一件作品,讓他們對我刮目相看。沒人再能看不起我。
許浩龍這樣想著,一手捧過少菁的面頰,用力的吻了下去。
女孩不曾反抗,就像曾經在車里一樣,讓那根滑膩的舌頭沾染了自己雙唇里外和每一顆銀牙。
對於她毫無迎合的態度,許浩龍絲毫不以為杵。
他從行李中掏出一卷精致牽繩,將其中一頭的磁扣吸在了少菁的頸圈之上,然後輕輕一拉,扯的女孩向前微微挪了一步。
“走吧。該上場了……該上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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