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雲:
同車到處喜驂鸞,花信撩人思未安;
夢至動心誰惜死,情因種愛便成歡。
屏間豈獨鶯離鄭,枝上應知蝶姓韓;
一片幽懷經畫少,夜深燈燼照銀盤。
說這趙雲客被五位美人,各爭坐位,紛紛莫定。雲客思想片時不覺笑道:“今番良會,真是宿世奇緣,有些遇合。我不肖一生情重,上天之報有情,可謂不薄。猶憶往時,獨坐書幃,曾有一架屏風。那是古來至寶,中間列著叁千粉黛,旁邊靠著十二欄杆,雕刻美人,妝成錦繡。忽一日,依然相對,感動情腸,夜間似夢非夢,看見眾美人圍床侍立,內中捧出色子一盆,遍擲采勝者為主,更殘雲散,情不能持。自後流寓廣陵,轉棲都下桃花深洞,無不牽懷。今日五位相看,況符前夢,昔年警報,良不虛矣。”
又對玉環道:“就是前番遺落東園的一幅詩絹,也是那屏風中取出來的,小姐可還在麼?”
玉環道:“這倒留好在此。我只道是有心寫的,不想原是古玩。”
雲客遂命侍兒,老爺處取古屏風過來。只見四五個梅香,立刻抬著一架屏風,張於房內。玉環等俱是博古通今的,且不暇爭坐次,先要看這屏風。看見美女如花,個個疏眉秀眼,各人細看一番。
雲客道:“今日坐位,就依那夢中所為。”
叫侍兒捧著色盆,各位次第相擲,偶遇紅多者,便應首席。蕙娘絳英等忻然就擲。
玉環想道:“難道我擲不出紅,便該下坐不成,這不過是戲言,我且不擲,看他擲個甚麼?”
吳絳英開手一擲,便擲了叁個紅,笑道:“雖非第一,也有第二的指望。”
輪著蕙娘,也擲了叁個紅,素卿擲紅四個。季苕擲紅五個。
眾人笑道:“此番坐位,漸漸的有定局了。只是王小姐不肯擲色,如何是好?”
雲客道:“小姐不妨請試一擲,看怎麼樣?”
玉環不得已,勉強把纖纖玉手拿著骰子,滿房看擲色的有一二十個,簇擁席間,道是已經有了五個紅,也算難事了,不知王小姐可擲得出?
只見玉環小姐不慌不忙,輕輕把骰子一擲。不擲尤可,擲了這一擲,滿房不覺大笑起來道:“這也詫異。”就是趙雲客見了,也呆著半晌道:“不信天上緣法有這樣巧合的。”
你道為何如此嘆異?原來眾美人輪擲,止有五個紅。還是擲了幾遍,方擲得出。偏到玉環手里,就像那六個骰子皆有靈異的,一擲下去,便端端正正,擺著六個紅。
雲客恭身起立,親移一把繡椅,擺在第一位道:“王小姐天上神仙,偶來下界。首位無疑,其餘依次而坐。”
玉環小姐第一位,季苕第二位,素卿第叁位,絳英第四位,蕙娘第五位。
坐定,鼓樂喧填,笙歌迭奏。雲客歡然相聚,酣飲一回。是夜因玉環新婚,雲客鴛鴦同宿不題。
卻說玉環因擲色勝後,那四位美人,每事讓他一分,居然是第一位夫人了。
過了幾日,雲客想道:“我這身子始初,只為一點痴情,得到廣陵。悲歡離合無不備歷,也不想美人情重,一至於斯。此後若把五個美人,只算世間俗見,以夫妻相待,這便是庸流所為。倘然庸庸碌碌過了一生,日月如梭,空使才情絕世的一段話文,付之流水,豈不可惜?”
雲客有了這個意思,就創一個見識:先著精巧家人,喚集土工木作,在別院之中,起造一座大樓。房樓高五丈,上下叁層。下一層為侍女棲息之地,中一層為陳列酒筵之處,上一層為臥所。四圍飾以錦繡,內中鋪設奇珍異寶。器皿俱用金玉沉香,珊瑚珠翠。樓下迭石如山,四面種植天下名花,一年艷開不絕。上照樓前,照然如瑤台月殿。樓前題一大匾,名曰:“五花樓”。
雲客與五位美人,偃怠樓上,食則同食,臥則同臥。又造一架繡屏,圖畫自己與五位美人之像,張設樓中。
雲客對五個美人道:“昔日夢中相遇,盡是歷代國色。不想今日聚合相同,豈非天使奇緣?今我圖畫,傳之幾千百世,也知道才貌兼全的,自然有情,有情的自然有緣,有緣的自然有遇,有遇的自然有合。”
每日傍晚,大開筵席,命侍兒折名花一枝,樓下擊鼓,席上傳花。花傳至雲客手里,五位夫人遞相敬酒。花傳至五位,手里即以傳花之次第,為床上取樂之先後。
那一日正值暮春天氣,牡丹盛開,雲客在外邊陪過了員外與母親的酒,迤衍至“五花樓”來,已有一二分酒興,見那玉環小姐與韓季苕,同在花前著圍棋。
雲客道:“二位天仙下棋,肯容小子點眼否?”季苕笑道:“點得一眼,點不得二眼。”
玉環笑道:“這等說來,今晚那一局先讓韓夫人做個對手。”
玉環平日,舉止端靜,雲客不敢輕易褻狎,忽聞先讓之語,不覺興致翩翩。
說道:“小姐肯讓季苕,小生偏不讓小姐。”
玉環始初,原未嘗疏放,自到“五花樓”,與四位同眠同坐,就將雲雨一事,也不十分收斂了。
玉環被雲客摟住,正要脫身,適道絳英走來,笑道:“我與姐姐替完這一局棋子罷。”
雲客見絳英成全其美,心中歡悅笑道:“有違姐姐代勞。”
隨即牽著玉環,逕往樓上去了。
雲客總是對玉環不敢輕褻,今日趁著玉環興致,也就自比平時威風,更加放蕩了,兩人即時寬衣解帶,上了繡床,親咂面舌,雲客不禁春情,先抬起金蓮,覷定了玉關,提矢直下。
玉環新婚未久,見雲客勢頭太狠,就將纖手一把捻住道:“雅歌投壺,亦為名將,何必嚴於攻擊?”
雲客笑道:“正恐大耳兒,專望轅門射戟也。”
口雖說話,那下邊的不覺入妙起來。原來玉環的陰戶,迥異凡流,別個婦人縱使肥煖光香,接連合了幾十次,便不能如初婚之緊湊,惟有玉環的妙物,一次盡情交合,第二次上身,仍復如處子一般大,有如趙飛燕內視叁日,肉肌盈滿之意。所以雲客初進門時,未敢恣意,及至春情飄蕩,漸漸頂住花心,不肯十分提起。
此時玉環口里,雖是他賦性閒雅,不喜閒辭浪語,然已微露些嬌怯聲氣。
雲客見他會心微妙,便將金蓮展開,安置兩旁欄上,俯身摟定。誰知玉環之物,還有一種異處,別人到高興之時,淫水泛溢,聲聞於外,大抵水多者易寬,無水者易涉。至若玉環乾不枯涉,濕不乏溢,正像一團極滑極暖極軟之物,裹住元陽,進則分寸皆合,退則表里俱香,雲客戰酣情足,不用揩抹,玉戶中忽覺浸潤起來,玉環香魂流蕩,不勝嬌喘,喉間齒頰,但聞困倦餘聲。雲客亦滿身酥暢。
兩個龍盤龜伏,寢息片時。那知雲客的本事,原自高強。遇別個相交,十次中只丟得一二次。惟經了王夫人,便不能持守。只因玉環有異人之質,更兼妖艷非常。雲客精神,大半被他收服。只這一晚完事後,穿好了衣服,整容掠鬢,大家攜手下樓。
不知四位夫人,在花前做甚麼事?但見日色平西,晚妝明媚,群仙聚集,花柳爭妍。有絕句一首紀其事:
從此風流別有名,情隨春浪去難平;
遙知小閣還斜照,更倚朱欄待月明。
雲客下樓,絳英早已與季苕著兩叁局棋子,又與秦素卿斗茶去了。孫蕙娘斜倚花欄,看侍兒整治晚宴。當晚席上傳花,大開筵席。五位夫人,重整新妝,名花傾國,兩相照映。
樓下笙歌迭奏,鈞天廣樂,繚繞動心。雲客滿舉金杯,笑對玉環道:“久聞小姐高才,一向未曾面試,令夕傳花綺席,可能賜教一詩,為竟席之歡?”
玉環道:“列位方才情絕世,寧獨首推一人?”
季苕與素卿較遜玉環,雖則因雲客推獎,他兩人乘此機會把玉環的才調,考較一番。若果然高作,不枉讓他做個第一。
雲客道:“人生在世,不過一點真情相聚,求小姐請了。”
玉環因念道:“叢艷對花憐妾妒,風回舞蝶斗身輕。”
雲客諷詠此詩,乃是一首回文,十分贊嘆。季苕等四個美人,共相稱誦道:“夫人天才俊逸,自非吾輩所及,能不令人心服?聞得古人有以詩為歌者,如《清平調》之類,何不被之管弦,以志一時之盛?”
雲客就喚梅香把這幅詩,粘在繡屏之上。自己執了檀板,長歌此詩,前後回覆數四。
玉環彈西蜀琵琶,季苕吹紺色媚玉簫,素卿絳英,各執弦管,蕙娘吹鳳笙。歌聲嫵媚,餘音繚繞。滿院侍兒,聞之無不心醉。
酒闌歌散,月色熒熒,雲客攜了五美,走到第叁層樓上來。要知春興如何,少刻上床便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