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都市 瀋陽,別為我哭泣

第5章 民工

瀋陽,別為我哭泣 醉臥星河 3560 2024-02-29 23:37

  第二天,當我早早的來到人才市場的時候,那里已經人頭攢動了。

  我心里想,要是光看人才市場,外行人一定會覺得中國的人才實在太多了,滿大街都是。

  這樣的場面我見得多了,上大學那會兒因為要找工作,沒事就往人才市場跑。

  見識了很多像我一樣的大學生,只要有個大學畢業證就感覺自己是人才了,動不動就WTO、GDP、OEM的胡侃一通,那架勢就算給個國務院總理都有點兒屈材料。

  其實這樣的人往往只會紙上談兵,就理論談理論而已,實際做起事來連文員這樣的小職位都不一定勝任。

  中國的教育就是這樣,培養了一大堆低級的理論工作者和理想主義者,卻嚴重缺乏腳踏實地的實干家。

  國外的很多人都納悶為什麼中國的百萬富翁、千萬富翁很多都只是小學、初中文化。

  我覺得他們還不了解中國的國情。

  正是那些沒有文化的人才實實在在的做事,才不計形象的從蠅頭小利上積累財富,然後在改革開放中抓住機會,最後成為百萬千萬富翁。

  而那些有知識有文化的人卻沉溺於理論和理想之中,沉溺於“君子不言財”的虛偽和清高之中錯失了無數機會。

  當他們幡然醒悟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窮學生”、“窮知識分子”,變成了“工薪階層”,甚至變成了“弱勢群體。”

  於是這些人又開始借助手中的知識大呼“社會失公”、“腦體倒掛”,有的干脆就放下知識分子的臉皮罵起娘來了。

  我一個還沒畢業的學生在人才市場當然會處處碰壁。

  後來我干脆不再去人才市場,轉而到勞務市場去尋找工作,打打零工,掙點小錢,日子過的累,卻很充實。

  今天當我再次看到這樣的場面,心里徒然覺得自己又走錯了地方。

  但既來之則安之,先把檔案交上去再說吧。

  我先上三樓找到檔案管理處,交了二十塊錢,把檔案寄放在那,然後下樓去碰碰運氣。

  招聘單位還真不少,好像是專門為應屆畢業生開的招聘會。

  有招保健品推銷員的、有招會計出納、有招辦事員的、有招女秘書的……

  哪個展位前都圍得里三層外三層,我知道今天我算是白來了。

  我正要往外走,一位大姐拉住我,神秘的對我說:“找工作啊小伙子?”

  我笑笑說:“找對象的能來這嗎?”

  她一聽我沒正經的就直截了當地說:“大姐這有月薪一萬的工作你想干不?”

  我譏笑著回答:“月薪一萬?!這麼少啊?我在北京那陣都說月薪三萬的。”

  她一聽就知道我是個老油條,白了我一眼轉身去尋找別的目標了。

  我心想:切,就這點小伎倆還跟我玩兒呢,月薪一萬的職業不是當鴨就是傳銷,再有就是赤裸裸的騙錢。

  離開了“人才擠擠”的人才市場,我來到了魯園,這是瀋陽及至東北都很有名的勞務市場。

  在這里站著的都是一副農村人的打扮。

  在人才市場我不顯眼,一到這里目標就明顯了。

  剛到這不一會,我就看到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一看就像個包工頭。

  人們呼啦一下圍上去。

  我也趕緊湊上去,經驗告訴我,這時候一定要靠前,講好了工錢,包工頭往往會在眼巴前的幾個人里找幾個順眼的帶走。

  大概是這人給的工錢不高,前面的幾個搖搖頭退出來,我也沒聽干什麼就順勢擠了進去。

  留下的都是願意去的,包工頭挑了幾個粗壯有力的,然後就看到了個頭較高的我,他明顯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指指我說:“還有你。”

  於是我和六七個農民兄弟一起上了路邊的卡車,一路顛簸著向鐵西的一處建築工地去了。

  一路上我和大伙閒聊著,知道了他們都是一個村的鄉親,他們都說我不像民工,我說我是剛畢業的大學生,他們都驚訝的問我怎麼大學生也干這活兒啊。

  我說:“這活怎麼啦?這活兒也是為祖國建設添磚加瓦啊,再說我也是地道的農民出身,家里窮,干點體力活兒溷口飯吃,總比坐吃山空強吧。”

  大伙兒七嘴八舌的說開了,有的說小孩念書不容易,有的說上了學又供不起,還有的說不讓上學又覺得對不起孩子。

  最後歸結到我身上:好不容易供下一個大學生還像我一樣找不著工作,還不如現在就不讓他念呢!

  我趕緊說:“別介呀,怎麼拿我做起反面典型了呢?我這只是權宜之計,又不是要干一輩子零工。我至少還有機會找到好一點的工作,你們不讓孩子念書,那他們就連這點機會都沒了。”

  大伙兒點頭稱是,我這才放下心來,心想,一不小心差點斷送了一批青春少年的美好前程。

  車終於停下來了,這是一片很大的工地,建的全是民用住宅。

  我們下了車,包工頭對著我們說,你們先去會計那登一下記,然後都去25工號上磚。

  我們就一起來到一處工棚。

  登記的時候,會計告訴我們從明天開始計工,每天保證十個小時工作,一個工25塊錢,包吃住。

  我一聽也不錯,這一個月也能掙七百多呢。

  登記完了,其他幾個人說從明天才算工錢呢,今天不給他們干活兒。

  就拿了行李去工棚找住的地方了。

  我沒帶行李,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心想,還是先去工地感受一下吧。

  25工號是一幢十八層的住宅樓,框架已經澆鑄完了,磚也起到了八九層。

  工人們都在烈日下面忙著,卷揚機上下穿梭,把空心磚和實心磚運上去。

  往卷揚機上裝磚的人手明顯不足,二十多分鍾才裝完一車,根本供不上樓上用磚的速度。

  瓦匠們氣歪歪地罵著,影響了進度是要扣他們工錢的。

  在建築工地,力工和技工的區別非常明顯,地位完全不同,一般一個大工手下都有幾個小工打下手,稍有閃失就會挨上一頓罵。

  我看裝磚的幾個兄弟已經累得滿頭是汗了,就把身上的干淨襯衫脫下來放在一邊,上去幫忙。

  一伸上手就是兩個多小時,一直到中午十二點,工頭才喊大家吃飯。

  我跟著大伙兒來到工棚前面的空地上,那里有兩口大鍋,熱氣騰騰的煮了兩鍋白菜土豆湯,主食是饅頭。

  我領到四個饅頭一碗湯,就找個地方坐下大嚼起來。

  早晨我沒吃飯,又干了幾個小時的體力活,雖然我的身體很棒,但肚子里沒食,還是有點吃不消。

  我消滅了三個饅頭,感覺好了不少,於是放慢了吃飯的速度。

  這時候我看包工頭走到我身邊坐下了,手里拿著和我們一樣的伙食飯。

  他瞅瞅我,說:“我在車里聽到你們嘮嗑兒了,你是大學生?”

  我說是啊。

  他又問:“哪個大學的?”

  我說R大的。

  他停下吃饅頭的手,有點吃驚的看著我說:“那是重點啊!怎麼干起這個了?”

  我喝了著小鋼盆里的菜湯,簡要的說了這兩天的經歷,我感覺和人說說也不錯,說出來心情就不那麼郁悶了。

  包工頭沒說話,一直聽我說完才開口:“小伙子,大學生我見得多了,但能像你這樣實實在在的不多。工錢從明天才開算,我們工地就這規矩,不算半天的活兒。和你一起來的那幾個都沒去工號,這也正常。但你去了,並且干活也真賣力氣,我在旁邊都看到了。在勞務市場的時候我就覺得你不一般,看來我沒看錯。”

  我說:“大哥你過獎了,我也是莊稼院出身,干點體力活算不了什麼。”

  包工頭站起來拍拍我肩膀說:“我叫張永奎,你就叫我張哥吧。我也是從農村闖出來的,沒什麼文化,但我看重有文化又實在的人。這樣吧,以後你就不用去工號了。”

  我趕緊說:“那哪能行啊,大學生也得吃飯啊,我這還想靠這個掙錢呢。”

  張哥擺擺手說:“你聽我說完。我有個女兒,今年念高三了,去年我花錢把她弄到市里五中寄讀。農村那教學質量你比我清楚,她到了市里以後一直沒怎麼跟上,一天總是不開心。你明天開始給她補補課,多告訴告訴她考試的經驗啥地。我成天到晚在工地上忙活,也沒時間照顧她,再說我也整不明白她學的那些東西,一說話就讓她笑話。唉,現在的孩子難管哪。”

  對於高三的學生我是非常理解的,就說:“高三的時候壓力是挺大的,我那時候情緒也不好,你也別太在意。”

  張哥說:“是啊,我理解她,但她不理解我啊,總說我不關心她。你是重點大學的,你說的話她能聽,你幫我管管她吧。”

  我心想這個活兒倒不錯,就說:“我試試吧。”

  張哥說:“行,你給她上課工錢就按大工的算,一天50。”

  張哥這麼說我倒不好意思了,趕緊說:“不用不用,就25吧,我還不知道你女兒能不能聽我的呢,要是不行我再回工地干活就是了。”

  張哥笑了笑,沒說什麼就走了。

  吃完飯休息了二十來分鍾就又開工了。

  我沒別的事就繼續到工號上去干活,直到四點多鍾張哥才過來喊我。

  我把襯衫穿上,到水龍頭那洗了把臉,就坐上張哥的普桑去見他女兒了。

  路上張哥向我介紹著他女兒的情況,我知道了他女兒叫張璐璐,十八歲,是家里的獨生女兒,十四歲就沒了娘。

  張哥一直在外面打工,從力工干到了包工頭。

  璐璐一直由她奶奶照顧著。

  前段時間她奶奶也去世了,張哥才把她弄到了市里來。

  我心想,這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啊。

  吃完飯休息了二十來分鍾就又開工了。

  我沒別的事就繼續到工號上去干活,直到四點多鍾張哥才過來喊我。

  我把襯衫穿上,到水龍頭那洗了把臉,就坐上張哥的普桑去見他女兒了。

  路上張哥向我介紹著他女兒的情況,我知道了他女兒叫張璐璐,十八歲,是家里的獨生女兒,十四歲就沒了娘。

  張哥一直在外面打工,從力工干到了包工頭。

  璐璐一直由她奶奶照顧著。

  前段時間她奶奶也去世了,張哥才把她弄到了市里來。

  我心想,這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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