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壁櫥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早。”
“早你個大頭鬼,每天屬你來的最遲了。”這位被稱作壁櫥的女子回了個鬼臉,語氣雖然不善,但是身體很老實的迎上前去。“皮蛋瘦肉粥?”
“對,我早上五點鍾起來熬的,來給我們閃閃公主補補身體。健哥, 985,你倆給爺叔留點啊,樓山關你只許喝一碗啊。”
說話的男子叫劉家定,是安家天下靜宜門店的中介,外貌普通,身材一般,性格溫和,進入中介行當很多年,但跳槽到靜宜門店後至今還未開單。
王子健和 985對視了一眼,兩人看著劉家定一路小跑的提著個紅色保溫盒,快步朝著店長室走去。
這時王子健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家定你別忙,姑姑還沒來,哎呀,你不用著急。”
985聞弦歌知雅意,也跟了一句:“就是,爺叔要是在這准批評你毛毛躁躁的。”
“誒, 985,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小劉每天早上都是這樣,反正爺叔也看不見。”
王子健倒是踩在 985的點上,“至於姑姑會怎麼說,反正他每天早上都和老板娘在家吃,最後這份還要給小樓吃。”
劉家定放下保溫盒,轉身出屋,正巧看見朱閃閃分完了粥,一人一份,剩下一個干干淨淨的盆地,樓山關正抱著盆努力地刮干淨最後一滴粥水。
“得,有的吃還管不住你們的嘴。”
“就是就是,人家定也是好心好的伐。”朱閃閃靠著椅背,舒舒服服的喝著熱粥,眉眼間充滿了自在。
“健哥你……”樓山關動作倒是快,王子健還沒端起碗,抬起頭一口悶了個干淨。“健哥你要是不吃,就留給我,我還沒……”
王子健趁著樓山關放碗的功夫,飛速的端起了碗,抿了一口,咂摸咂摸嘴,喃喃道:“小劉來門店半年,別的不說,熬粥的功力見長,雖說我沒有刻意的保持體重,每天要是都這麼補下去,遲早的圓滾滾了不說。壁櫥公主你也不怕胖,回頭再找不到金龜婿。”
“王!子!健!我晚上可是不吃飯的!我怎麼可能長胖!還有!不要再叫我壁櫥!”
朱閃閃的自在瞬間消失,轉眼間就換上了憤怒,兩條眉毛一翹一翹的,有些單純的好看。
“我的錯,怪我,以後不叫你壁櫥了,朱傻傻。”
王子健正襟危坐,理了理領子,然後優雅地系上襯衣的袖口,想說繼續說些什麼,可是這時朱閃閃已經扭過頭去,俏臉衝著前門,慢悠悠的品粥去了。
“朱閃閃,朱閃閃?”王子健喚了兩聲,朱閃閃仍沒沒有理他。
靜宜門店陷入了沉寂,只留下大家喝粥的聲音。
樓山關來自農村,性格直率,爽快,在城里人習慣的虛與委蛇的氛圍中有些不自在,於是率先打破了這件門店難得的安靜祥和。
“家定你粥咋熬的這麼的好啊。”
粗看這碗粥,經過長時間的燜煮,每一粒米已綻放成花。
里脊肉大小合適,和切的不規矩的皮蛋綴在米花間,頗為誘人。
簡單的調味突出了食物的本味,漫長的熬煮讓整鍋粥分外誘人。
“這粥……”劉家定正欲開口,朱閃閃就搶過了話頭。
她緊緊地抓住了劉家定的手,余光瞟著王子健,歡脫地說道:“家定,家定哥,你們總叫我壁櫥公主,公主就是要等白馬王子的。人都說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抓住……”
王子健看著兩人如此親昵,手上甚至有了超越友誼的動作,連忙插入了談話。
他說道:“抓住男人的胃啊,朱閃閃你怎麼能這麼沒有骨氣,作為新時代的單身女性,就應該……”
“十指不沾陽春水。”985順口接道。
“不對不對,你那是說她養尊處優,嬌生慣養。”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985再次捧道。
“還是不對,你那說的是女子參軍打仗,我們家閃閃作為門店吉祥物,那可是。”
“一雙玉臂……”985三次捧道,只是這次捧蹄子上了。
“一雙玉臂上下翻舞,刹那間影分三人,無數白光閃爍,滿眼是梨花亂舞,細雨婆娑,端的是千手觀音,降世臨塵。”
王子健說的興起,甚至掏出了手巾擦了擦汗。
劉家定眼瞅著這幾個沒正形的越跑越偏,趕緊恭維道:“行啊健哥,你這嘴皮子夠利索的,你不說相聲不說脫口秀,跑來干中介可惜了啊。”
王子健受人吹捧,這一番架勢也是頗費體力,自從劉家定來了門店,每天早飯要麼是一碗頗為精致的粥,要麼是一些造型別致的小糕點,味道不錯,但不抗餓。
雖說沒再花過早點錢,但是自己買點別的就著吃也不是一個滋味,就連從來口味挑剔的徐姑姑也再未買過早飯,如果來得早也會分上一點大伙口糧。
“你看你們沒正形的,就不能學學隔壁小白帽。每天早上跳跳健身操,或者看看人阿拉是丁,早起就在外面宣傳獨家房源了好啦伐。”
金閃閃輕輕肘了劉家定,顯然是這些玩笑仍在她能接受的范圍內。
“對了,爺叔怎麼還沒來,徐咕咕呢?”劉家定看眾人吃完了粥,便開始收拾殘局,這一幕已經成為他在門店里面必不可少的日常。
“爺叔帶顧客看房去了,就那家宮女士,來來回回看了幾十家的疑難雜單。姑姑,姑姑這點還沒來怕是昨晚上操勞過度了吧。”
王子健扶了下鬢角,正巧手機響起,他拿起桌上的手機,屏幕上寫著凶宅房客。
“靜一靜!噓!喂,是,您一會來店里是嗎?那太好了,我們安家天下靜待您的光臨。”
王子健掛了電話,手機甩在桌上,神色里說不出的暢快。
他吐了一口氣,全身舒緩的靠在椅背上,對著大家說:“又開一單!”
“我健哥颯!”隔著老遠,樓山關舉著水杯,人未至,聲音和大拇指先到。
“什麼房子,什麼房子啊?”別人開單,最興奮的永遠是朱閃閃,這次也不例外,對於店里每開一單,每一處賣出去的房產,她都感到興奮。
“說出來怕嚇死你們。”王子健神色凝重,這讓坐在他對角的劉家定想到了什麼。
“你是說那套。作為捧哏,985總是特別的及時。”
“不會吧……”
“那套房子,那套房子砸咱們手里小半年了吧。”劉家定想了想,掏出手機開始查找,
“我的天,凶宅也有人住?”
在大家雜七雜八的驚嘆聲中,朱閃閃展現出了女人應有的素質,她直奔每個人都十分關注的主題,身子探過了隔板問:“男的女的啊。”
王子健頜首,回應道:“女的。”
安家天下是一家關於房產的中介公司,其主要以找房快,看房快,住房快而聞名於業界,當然伴隨著海量房源和交易迅速的是傭金略高於其他公司。
靜宜門店曾經因交易量在上海聞名遐邇,現如今已門可羅雀,而門店兩邊也各自新開了兩家房屋中介,一家是店長矮胖,整日把努力奮斗掛在嘴邊,恨不得員工通通996 的小紅帽;另一家是以買房前賓至如歸,買房後拒之門外,常年於顧客打官司的阿拉丁,阿拉丁的店長是個瘦高個,一臉的尖酸刻薄。
而我們故事的主要場所,安家天下在店長徐文昌先生的英明領導下,以優異的成績,終於成為了業績墊底的養老門店。
既然是養老門店,少不了的就是整日插科打諢混日子的職員。
伴隨著王子健開單的消息,店內沒開過單的神奇四魚也受到了鼓舞,他們堅信過不了多久,幾人都會跟著開單。
只是單是別人開的,就算在強效的藥力也無法讓混吃等死的死人堅持下去。
過了小一會,朱閃閃首先掏出了自己寶貴的化妝盒,緊隨其次的是 985,平日喜好讀書,以文化人自居的他也開始不務正業。
劉家定作為第三個投降的群眾,自然不干下風,從自己藏寶庫般的抽屜里掏出塔羅牌,開始測運勢。
樓山關恐怕是唯一一位仍抱有上進心的人了,只是早上起的太早,有沒有吃飽,現今仍在盤算自己要不要把爺叔或者姑姑的粥喝了。
劉家定打量了一會樓山關,說不上好心地提醒道:“小樓去把爺叔的那碗喝了吧。等爺叔回來讓他喝咕咕那碗。”
他是覺得自己起早貪黑熬的粥涼了挺可惜。
“行。”樓山關回應了他一個單純地微笑。
沒想到樓山關剛端起了碗,門外就進來一個美女。
她身穿一件黑色風衣,右肩背著一個挎包,包中還掛著一把長柄雨傘,下端和地面保持著距離。
店內該吃的吃,該化妝的化妝,測命的測命,聊天的聊天,要說樓山關一邊吃,手里還舉著手機刷抖音。
這一屋子人看似是房屋中介,如果不說年齡,很可能被人當作老干部離退休中心的駐場。
劉家定翻開一張牌,沒人知道他在算什麼。
在店內其他人眼中,他有些神叨叨的,除了徐姑姑和爺叔,也就樓山關和他關系不錯。
他看著手里的塔羅牌,是正位的女祭司。
直覺告訴他,他等了很久的東西終於來了,而他選擇了相信直覺。
果不其然,一抬頭,他正巧看見了這位嶄新嶄新的美女,風塵仆仆的,左右手各提著行李,黑色風衣里面是白色的襯衫,頸間圍繞著一條紅白條紋的絲巾,清爽的短發給她添了幾分職場人應有的干練和英氣。
“開始了。”劉家定喃喃自語,之後開始收拾桌子,這讓他旁邊的朱閃閃很是疑惑,她正准備問些什麼,站在門口的美女先開了口。
“大家好。”
有客臨門,王子健自覺地起身,恭聲問道:“您是房小姐?”
“是。”
作為中介,王子健絲毫不缺職業素養,雖然沒有給她留下好印象,但是他仍然保持了自身的高水准。
王子健先是略鞠一躬,欠身道:“您先會議室坐一下,我去給您准備合同。”
隨後不慌不忙的走向了文件區,去拿早已准備好的房屋租賃合同。
樓山關也站起來把會議室的門打開,嘴上花花的說:“美女,里面請。”
美女並不理睬他,反而朝著里屋走去,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就像巡視地盤的母獅,眼中飽含嫌棄。
樓山關被無視後,風風火火的跑到985身邊,扽著985的衣服說道:“你看,長得挺年輕,膽子還挺大。你說他是一個人住嗎?”
劉家定和朱閃閃也湊到了兩人中間,遇到八卦兩人從不手軟。
“你想什麼呢你。”
“你們仨看啊,從包到箱子,到一整身衣服,全是大陸貨。”同為女性,朱閃閃的注意點從來和門店其他人不同,
“眼挺尖。”
“我是誰啊。”朱閃閃有些得意。
“我就喜歡這樣的。”985充分地展示了什麼叫做斯文敗類。
這仨人圍在一起八卦來八卦去,劉家定也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人,下意識的說著。
“這是同行。”
“什麼?這位小姐是我們同行?”朱閃閃有些不相信。
“要麼說你開不了單呢,不看她的行李,但看她的腿,小腿很發達,平時一定走了很多路。挎包上搭著雨傘,朱閃閃你學著點。”
劉家定火眼金睛,一針見血的點出美女身上不同的地方。
聞言朱閃閃有些不服氣,但是這麼看確實挺像同行的,“你不也沒開單,不過這沒下雨帶什麼傘啊。”
“看房時給客人打的,我打賭,她包里肯定有紙巾口香糖口紅化妝盒鞋套充電寶,還有最次也是恒大冰泉,高點還得是依雲的礦泉水。”
劉家定平時神神叨叨的,大家都習以為常,只是他這次特別的肯定,讓眾人有些手足無措。
不過最讓眾人震驚的反而不是美女的身份,而是,“我要是猜錯了,明早干貝粥。”
“不會吧,這麼看還真是同行?不過我們怎麼去看她包里有什麼啊,家定明早就熬干貝粥吧。”
這邊有說有笑,那邊王子健已經整理好合同。他走向會議室,略帶歉意地說:“房小姐,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請。”
房小姐仍然掃視著店內四周,腳下不緩不慢地挪著,頗有些優雅。
進了會議室,王子健關上門,整個會議室的毛玻璃牆上瞬間出現了四個人影。
房小姐放下行李,直接坐在主位,王子健連忙遞上了文件。
“這是您的合同,還有執行承諾書,請仔細閱讀。”
“我知道。”房小姐冷漠的回應著,逐條審視著租賃合同。
王子健站直身體,雙手窩在身前,畢恭畢敬地說:“出於我的職業道德,還是要再次跟您確認一下,這套房子之前出過刑事案件,也就是人們說的那種凶宅。”
“我知道。”
“上一任租客不幸在客廳里遇害。”
“我知道。”房小姐回的不冷不熱,不咸不淡。她伸出手,示意王子健把筆遞給她。四目相對,兩人沉默了數秒。
“那就沒什麼問題了……要不我還是帶您先看一下房子?”為了賣出這套凶宅,王子健再三確認。
房小姐接過筆,很快便簽署了合同。之後她的話語,讓王子健有些錯愕。“請他們進來吧。”
“啊?”
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房小姐直接提高了聲音。“門口那幾位,你們進來吧。”
神奇四魚還想探討一下先後順序,劉家定率先推開了門,臉上堆滿了笑容。“房小姐您有何貴干?”
房小姐隨後的動作讓劉家定安了心。
她掏出一疊文件,十分正式的向大家介紹道:“我是總部派來的新店長,我叫房似錦。哪位是徐文昌店長。”
“他,他還沒來。”
“這是我的調令。請你們看一下。”房似錦把調令放在桌上,很有禮貌地朝著眾人推去。
眾人圍著調令,只見上面寫著,“經研究決定,為激發門店活力,提升業績,安家天下上海靜宜門店試行雙店長制。特派遣房似錦同志擔任靜宜門店店長。與徐文昌店長共同主持門店工作,於五月十五日到崗。”
朱閃閃念完調令,眼睛直戳戳的看向王子健。
“徐姑姑怎麼不事先跟咱們說一聲啊。”樓山關抱怨著,換來的卻是王子健的調侃。
“徐姑姑干什麼事情還得事先通知你啊。”
985眼尖,他有些急促道:“上面蓋著大紅戳呢。”
劉家定一如既往,說出了自己的推斷:“這怕是真的。”
“切。”在眾人的鄙夷聲中,房似錦朝他點了點頭,顯然門外的討論她全聽的一清二楚。
宣布完調令,眾人都回歸工作崗位,現在徐文昌不在,大家也沒有主心骨,對於房似錦只能聽之任之,畢竟調令應該是真的。
大家都坐下後,房似錦暫時存放好了行李。
靜宜門店因為常年業績倒數,大家也都散漫慣了,整個門店唯一空出的房間也堆滿了雜物,按理說那應該可以當作房似錦的辦公室。
可房似錦有自己的想法,她作為北京地區的十佳店長,很快挑好了自己的工作場所。
她在徐文昌的店長室門口擺放了一張桌子,就像隔壁店鋪店長的秘書一樣。
房似錦靠在桌子上,進了門店有一會了,除宣布調令,店內員工就和他再也沒有過交流,她只能自己搬來搬去,在職員們無聲的嘲笑中,思索著對策。
可是她沒有注意到,在她極易忽略的角落里,有個人在一直觀察她。
劉家定不像其他人一樣,他出現在這里有他的目的,平時可以混混日子,等房似錦出現了,這才是他的主要目標。
中介是一門很考驗眼力的行當,眼里有活不一定能讓你多開一單,但是恰倒好處的鋪墊能有效提高顧客的好感度。
劉家定早就發現房似錦只有桌子,沒有椅子,因為這間門店本來多出的一套辦公用品因為他的出現而被占用。
在其他人復雜的目光中,劉家定提起舒適的靠背椅,盡量不在地上劃過發出聲音。
“呵,這就開始拍新店長馬屁了,要我說,這人還沒走,茶就涼了。不對,是粥涼了。”
因為朱閃閃的原因,王子健總是對劉家定抱有敵意,說不上多少,似有似無的。
985畢業自重點大學,雖說出自象牙塔,眼高手低,但該有的眼力見也是有的,既然失了首先和房似錦拉關系的機會,那自然要繼續迎合王子健。
他笑著轉過頭,眼里譏諷遮掩不住。
“嘿,你別說,明天小劉肯定又多帶一份粥,不知道會換個什麼樣的保溫盒。”
樓山關自己刷抖音傻笑,沒有摻和兩人的碎嘴,朱閃閃卻按捺不住。
平日她看起來總是傻傻的,因為是店內唯一一個女性,她也自認姿色高人一等,從來不缺來自左右對面專注的目光,房似錦的出現,在她心理敲響了警鍾。
她看著劉家定獻殷勤,嘴里不說什麼,臉上全都表現了出來。
房似錦看著劉家定拿來了椅子,沒有謙讓,眼神示意他把椅子放好,坐下,然後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她帶著職業笑容,職業性的問他:“椅子給我了,你坐什麼。”
“我從會議室拿一把就好。”
“那會議室就會少一把椅子,有顧客上門會不好看的。”
房似錦直著腰,目光從劉家定身上移開,她看向了朱閃閃。
比起樓山關,同為女性的朱閃閃顯然更讓人在意,而且相比樓山關沒心沒肺的刷著抖音,朱閃閃氣鼓鼓的化妝更讓她在意。
“沒事,我先將就一會,等徐咕咕……等徐店長回來我跟他申請再買一把,就半天的事。”
說完,劉家定欲言又止,他可能還有些要補充的。
“店里本來椅子不少,只是街道上姆媽們隔三岔五的來借幾把,徐店長抹不開面,也就都被借出去了。如果您有需要我下午也能再帶幾把回來。”
“公司有公司的規矩……”房似錦職業化的笑容漸漸消退,轉而嚴肅了起來。
“是啊房店長,公司有公司的規矩,這門店也有門店的規矩呀,徐店長訂的規矩我們不好反駁的是不是,您有什麼問題可以等他回來再說,您瞧您這風塵仆仆的,先休息,我去給您倒杯水。”
劉家定轉過身去,朱閃閃本來氣鼓鼓的臉更顯得圓了,兩條眉毛一挺,大拇指高高豎起,就差脫口而出干得漂亮四個字了。
王子健把這些看在眼里,拉過 985,低聲說道:“看見沒,這就是會說話,你以後學著點,你瞧瞧這房店長的臉色……這城府夠深的啊,這都沒生氣。”
眼看房似錦被劉家定來了個下馬威,居然沒有生氣,這出乎了大家的意料。
劉家定端來一杯茶,茶湯紅亮,看起來是招待尊貴客人的上品,房似錦雖然生氣,但伸手不打笑臉人。
只能接過茶放在一邊。
她雙手盤在胸前,正要說些什麼,劉家定頭也沒回的走回了座位。
樓山關此時也意識到店內氣氛不善,趕緊開始工作。
“翟阿姨好,我是安家天下的小樓,我這有一個筍盤,今天帶您去看看吧,房子很好的,地段好,裝修好,加上今天天也好,您出來……哦,打擾了”又是一個閉門釘。
大家都開始工作,房似錦也蓄力完畢,她剛越過王子健的座位,就被 985攔了下來。
985拉了一下西服,雙手握在身前,端正地說道:“房店長,我也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魚化龍,我也是總部派過來的,剛過來幾個月,還請您多多關照。”
說完伸出右手,想和房似錦來一個友誼的握手。
“你坐。”房似錦冷這面,淡淡的一句話,讓 985的手獨自在空中接受空調的侵襲。
樓山關手里握著電話,神色有些尷尬。
劉家定預想中的下馬威沒有出現,房似錦也走過了他身邊,只是用手拍了一下他肩膀,不疼,很輕。
劉家定心說:“壞了。”
果然朱閃閃成為房似錦來到靜宜門店的第一槍。
房似錦敲著朱閃閃和劉家定的隔斷,示意朱閃閃停下了。
可傻姑娘朱閃閃隨意慣了,這時候還在看美妝教學,此時她剛塗完口紅,上下嘴唇互相塗抹著,俊俏的模樣有些好笑。
“你怎麼坐著不動啊。”
朱閃閃瞟了眼鏡子,鏡中的自己口紅塗的很均勻,她和往常一樣沒心沒肺的傻笑,甜甜地說:“我沒有客戶啊。”頗有些義正言辭。
“沒有客戶就自己去找,去街上挖去,沒有房源就去小區搜樓,天天鎮宅一樣坐在店里,描眉畫紅的,以為自己是招財貓嗎。”
房似錦這話說完,劉家定偷偷地把自己桌上的小招財貓收了起來,這一切房似錦看在眼里,並沒聲張。
“我化妝怎麼了,誰還不臭美了。而且跟姑姑說過,有的新人一兩年開不了一單,也是很正常的了。”
房似錦搶過劉家定的手把件,攥在手里,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朱閃閃,看的她有些發毛。
房似錦繼續說:“我再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如果你對門店的貢獻率,仍然是零,那就不要在這里蹉跎歲月了。”
朱閃閃被嚇了一跳,心下說這店長居然來真的,嘴上卻不敢置信地說:“你要開除我嗎?”
“你說呢?”房似錦殺氣四溢,然後放下了手里的把件。
這時做完單子的王子健拿著房似錦的信用卡,十分恭敬的遞還給她。
他也想不到氣氛會急轉直下,仍是帶有歉意的說道:“房店長,您的卡。之前不知道您是新來的店長,其實這個房租,還能再往下談的。要不然,我這個提成,就不要了。”
說著,還瞟了朱閃閃一眼。
趁著房似錦轉頭,朱閃閃回了他一個鬼臉。
“公事公辦吧。”房似錦冷冰冰的,比空調的溫度還冰。
“好,那您的身份證,也借我公事公辦一下,我去給您復印。”
房似錦直接拒絕了他。“不用了,我自己來。”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
就在店內享受冷氣的同時,門外傳來了戲腔,老謝剛帶顧客看完房,看他垂頭喪氣的,不用想,又浪費了油錢。
“哈嘍啊,everyone啊,今兒又白跑了一趟。”
“這位是?”正在進行室內降溫的房似錦有些疑惑,傳說中年少多金,業務能力超群,尤其擅長老洋房業務的徐文昌不會就是這個老頭吧。
“這位是老謝,謝亭豐,老業務員了,業務熟練,工作認真,態度很好。”王子健剛要開口介紹,劉家定搶先解釋道。
“業務熟練,工作認真,呵,你怎麼現在才來上班,你已經遲到一個小時了。”
房似錦帶著身後的王子健,兩人同步調的走了過去,她還看了看表,確定了時間。
“我帶客戶看房子去了啊。誰啊,一呼一咋的,這是來查我課嗎?”老謝說說笑笑,試圖緩解空氣中的尷尬。
“你好,我是總部派來的新店長,我叫房似錦。”房似錦雙手插袋,這時自有王子健上去解釋。
“是真的,我們都看過調令了。”
得到王子健的解釋,謝亭豐有些驚訝,怎麼遲到一小時靜宜門店就變換了風雲?
“你帶的是什麼客戶,看的是哪里的房子。”房似錦冰冷的話語,顯然是要將公事公辦進行到底。
“哎呀,新來的店長,失敬失敬。我年齡大了,眼神不太好使。呵呵,這龍頭滑絲了,我先去個廁所,對不住對不住。”
進了廁所,老謝連忙上了鎖,手機熟練地撥通了一個電話,是徐文昌的。
“出事了,出大事了。來了一個女的,說是上面派下來的新店長,正在查崗訓話,你快點回來,馬上,立刻!”
老謝在上廁所,房似錦已經開始了自己的店長訓話。店內員工站成了一排,各個神色慌張,不知所措,只有王子健還比較正常。
“你們知道在這個地段,這扇黃金門面,公司一年下來要付多少租金嗎。還有人員工,水電物業,你們知道是誰在養活你們嗎?你們門店這幾個月業績不好,你們知道問題出在哪里?是你們掌握的房源數量太少,還是現有戶型沒有開發出潛在優勢,要不就是客戶需求你們沒有掌握。”
房似錦不苟言笑,但語氣還是溫和的。
“謝亭豐,你是老業務員了,經驗豐富,同事說你,說你業務熟練,工作認真,你先談談。”
老謝平時油腔滑調,沒個正形,時常以老油條自居,事到臨頭,不接也得接。
他雙手叉腰,有些油得說:“這老同志遇到了新問題,巧了,我手上正好有一處奇葩戶型,詳情房店長指點一二。”
老謝嘴上說著指點,可心里想的是下套。
“說。”
“水林間十八號樓一單元一八零二,俗稱跑道房。”
老謝早有准備的從桌上抽出一張房型機構圖。
遞給了房似錦。
房似錦雙手接過,這套房確實有些奇葩。
“哎呀這套房我帶很多客人看過,也沒有一個人要買。我一世英名,眼看就要毀在這套房子的手上了。房店長你看看吧,呵呵呵。”
老謝這邊搭好了台子,那邊王子健攛掇樓山關繼續,小樓被鼓動的實在無奈,還是劉家定解了他的圍。
“這個跑道房戶型很奇怪,是開發商委托的房子。說是有十多年沒賣出去。”
王子健沒想到劉家定居然給他捧哏,伸手摸了摸鼻子,接腔應道:“這能賣得出去嗎,晚上起夜上個廁所,得繞好幾個彎。誰買,誰有毛病才買。”
朱閃閃和劉家定相視一笑,低下了頭。
“可不嗎。”
“為什麼會有一套房子,設計成這樣?”房似錦質問著。
“這個我恰巧知道。”
985 雙手握在一起,向著房似錦解釋道:“這套房子是一個頂層的房子,他的鄰居是開發商。開發商買了上下兩層,就變成了一個復式,所以頂層其實就只有他們一戶人家,本來這房子是一個一室一廳,但是因為他們這個垃圾間,就自己家一家人用,索性就改成了一個房間,但是每次要去這個房間,就要經過這個電梯間,或者消防通道,要走一個 z字型就非常麻煩。”
順著 985的話,樓山關跟著說道:“關鍵是這間房,它沒窗戶,只有房頂有一個天窗。小小的,開在頂上。”
“房店長從總部空降而來,那一定是拯救我們靜宜門店的真神。這麼艱巨的任務,我覺得房店長應該做一個表率,三個月之內,你要是能賣出去的話,欸,那我們就會特別有信心的了。要不然的話,業績不好,只能怪時運不濟呀。”
“是是是。”
“用不了三個月。”房似錦放下圖紙,目光從大家臉上掃過。
老謝臉上堆砌的笑容徹底垮塌,他歪著腦袋,嘴角斜著問:“房店長,這麼有自信?”
“沒有我賣不出去的房子。”房似錦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