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梨聽到了兒子的慘叫,他惦著小腳跑出了屋子,只是發現兒子暈倒在廁所的角落里,四周一個人也沒有,一陣冷風吹過,廁所的旁邊是她晾曬的衣襟,絲絲拉拉的響。
大白梨覺得很奇怪,把兒子使勁拖進了屋子里,問他看到了啥。
李秀林驚魂未定,一下抓住了大白梨的胳膊:“娘,我看見小芳了,真的是小芳,小芳又活過來了。”
大白梨是信佛的,她最迷信,一聽就知道是冤魂索命。
不用問,小芳的鬼魂報仇來了,她的陽壽未盡,是慘死。
慘死的人陰魂不散,只有殺死仇人才能走過奈何橋,要不然會一直游蕩。
大白梨嚇壞了,不知如何是好。
她沒有辦法,只好找到了桃花村的神婆。
那個神婆不是別人,正是孫寡婦的老娘,孫寡婦死了以後,他老娘就是磨盤山方圓百里最有名的神婆了。
大白梨問:“嬸子,俺兒子到底咋回事?是不是有冤魂索命?”
神婆點著一根煙,然後擺開了八仙桌子,點上一對蠟燭,焚上五根大香,桌子上擺好了紙錢,糯米,還有黃紙,外加一口桃木劍。
神婆把桃木劍舉起來,狂歡亂舞一陣,最後挑起一片黃紙燒了,口中念念有詞,桌子上的米碗就跳動起來。
稱作請神。
“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驚,若有凶神惡煞鬼來臨,地頭凶神惡煞走不停,天清清,地靈靈,弟子奉三茅祖師之號,何神不討,何鬼不驚,急奉祖師茅山令,掃除鬼邪萬妖精,急奉太上老君令,驅魔斬妖不留情,吾奉三茅祖師急急如律令敕……”
神婆喋喋不休念上一遍以後,再看桌子上的五根大香,分明是三長兩短,她大吃一驚,問:“你兒子是不是跟一個女人有染?”
大白梨不敢隱瞞,只好承認說:“是。”
神婆又問:“此女是否姓趙?”
大白梨說:“是,她叫趙小芳。”
“此女是不是死去不到兩周?”
大白梨說:“是。”
“此女死時是不是身穿紅色內褲?”
“這個……”
大白梨愕然了,她知道小芳死去不到兩周,也就是剛剛雙七,至於小芳入殮時穿的什麼內褲她就不知道了,恐怕李大壯都不知道。
“俺沒見啊,嬸子,有啥問題嗎?”
神婆說:“問題大了,此女是冤死,盡七之日必須要報仇雪恨,要不然不能投胎轉世。這是你兒子的劫數啊,不單單是他,就是其他跟那女人上過土炕的男人,也無一幸免,49天之內會全部斃命。”
何為盡七?
就是說人死以後是按照七天計算,第七天是頭七,第14天是二七,21天是三七,所謂的盡七,就是第七個七天,也就是七七四十九天。
神婆的意思是說,小芳死後49天之內,跟她上過炕的男人會全部死掉,一個不留。
大白梨差點嚇得跌坐在地上,她嘴巴一撇,摸著腿哭開了:“俺滴天啊,俺滴地兒啊……這日子不能過了,冤鬼要索俺兒子的命啊……李大虎你個狗日的,你要是在天有靈,就保佑你兒子別被冤鬼纏身啊……啊……呵呵呵……”
大白梨越哭越傷心,冷風吹亂了她一頭斑駁的白發。
大白梨的一生是很淒苦的,年輕的時候她風騷成性,跟村里大部分的男人上過炕。
那時候的大白梨年輕,漂亮,一雙大白梨一樣的奶子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俊秀的後生,就是張大軍的爹張太輝都差點被大白梨的一對大白梨耀花眼。
李大虎當初拼了命的追大白梨,就是看上了她一對白白的子。
李大虎用盡百般手段,又是威逼又是利誘,並且先斬後奏,直到大白梨懷上小花,肚子大了,才被李大虎快手拿下。
成親以後,她依然下面沒有遮攔,背著男人偷漢子,前後生過一女四男五個孩子,那孩子究竟是誰的種,大白梨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小花的親生父親是李大虎,因為五個孩子中,只有小花的樣子跟李大虎像。
其他的四個兒子,到現在為止,大白梨依然搞不清楚是誰播種進去的。
人到中年,大白梨漸漸成熟,她終於弄明白了惡有惡報善有善報的道理,並且老天的報應很快就落在了她的頭上。
先是三個兒子的慘死,接二連三顫動著她的神經,接下來就是男人被槍斃,兒媳婦難產,就是唯一留下的那根獨苗李秀林也被人弄成了殘廢,一個家就這樣散掉了。
最後連一根根苗也沒有留下。
看著別人兒孫繞膝,大白梨總是羨慕地不行。
她覺得這就是報應,老天在報應李家,要讓李家斷子絕孫,她為自己的淫蕩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等她明白過來的時候,一切為時已晚。後悔也來不及了。
現在秀林又被惡鬼纏身,如果兒子死了,她連個養老送終,摔盆子的也沒有了。
為啥我的命會這麼苦?
大白梨對著蒼天嚎啕不止,哭夠以後覺得心里舒暢了不少,最後拉著秀林回家了。
她告訴兒子:“以後咱要積德行善,不能再這樣任意妄為了,李家再也經不起折騰了,秀林,認命吧。”
李秀林問:“娘,如果小芳再來找我咋辦?”
大白梨說:“該咋辦咋辦,咱虧了人家,欠下債就要還,她願意索命,就讓她拿去好了。”
“那我要是被小芳掐死,你咋辦?”
“死就死了,沒什麼了不起的,記住,咱下輩子做個好人。”
李秀林就點點頭,他也為自己的下流感到了自責。
從此以後,大白梨開始吃齋念佛,每天早晚一炷香,坐在神龕的前面懺悔,她幾乎不怎麼出門了。
人也變得熱情起來,誰家有事情求她,她從來都不拒絕。
李秀林的精神跟身體竟然開始慢慢好轉。
秀林被李大壯捅傷的那條腿也開始慢慢復原,最後扔掉了一條拐杖。
小芳的魂魄並沒有因為大白梨的跟李秀林的轉變而慢慢消失,反而在磨盤村更加的猖獗。
不單單是孫瘸子和李秀林,村里很多人都見過小芳的鬼魂。
趙老二就是其中倒霉的一個。
那天他喝醉了酒,醉醺醺回家,走到村頭小石橋的時候,眼前一閃,出現了一條潔白的人影。
那人影就站在石橋上痛哭,一動不動,聲音抽抽搭搭,渾身穿著潔白的孝衣。
一陣風吹過,孝衣被風撩起,撲撲啦啦的響。
趙老二就覺得很奇怪,他上去拍了那女人一下:“喂,你是誰家的姑娘?半夜哭啥?”他還以為是誰家的媳婦跟男人吵架,三更半夜跑出來哭。
那女人一頭的長發,飄飄灑灑,猛地轉過了身,趙老二就嚇得尿了一褲子。
他看到女人轉過來以後沒有臉,前面還是一頭的披肩發,身子也飄飄蕩蕩。
把趙老二嚇得酒醒了大半,娘啊一聲,一溜煙的跑回了家,進門的時候因為站立不穩,厥倒在地上,磕掉了兩顆門牙都不知道。
他縮進被窩,一直顫抖到天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石橋上看到的那個東西到底是人是鬼。
但是他隱隱約約覺得,那個人的身影像小芳。
就在趙老二遇到小芳鬼魂的第三天,江海也碰到了小芳的鬼魂。
江海是春娥的男人,這一年在外打工根本沒回過家,他沒跟小芳上過炕。
但是熱病就是他從大都市帶回來的。
江海在都市打工一年,整天憋的難受,他就進夜總會去找小姐。
自從跟那個小姐一夜風流以後,江海就覺得渾身癢癢,特別是下面男人的要害,上面是紅紅的一片,起了一層水泡,水泡抓破,那上面就流出了程亮的水兒,開始潰爛。
開始的時候江海沒在意,也沒有去治,他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一般的皮膚過敏。
回到家以後,他抱著老婆春娥徹夜的纏綿,把春娥弄得山呼海嘯,不多久,春娥也感到了身體的不適。
女人竟然也起了一層紅斑。
春娥比較幸運,那紅斑起了落,落了又起,很快女人的那個地方就腫了起來,繼而擴散到了小肚子。
但是後來一段時間又沒事了,跟正常人一樣。
所以她繼續跟孫瘸子往來。
江海就比較倒霉,這段時間一直低燒,怎麼吃藥也不好,他身上的紅斑穿過肚子,向上擴散到了胸口,那些紅斑跟波浪一樣,就像生了一層紅紅的魚鱗,一碰就鑽心的疼。
最後,他就高燒不退,渾身火燒火燎地疼,人跟坐在炭爐上一樣。
春娥就勸他去打針,找邢先生看看。
江海走進邢先生的屋子,邢先生幫他把了脈,掀開他的胸脯一看,老先生幾乎暈過去。
他終於發現了磨盤村第一個熱病重患者,就是江海,這種病眼看就要奪取江海的性命。
邢先生搖搖頭說:“別治了……沒救了,回家等著吧,你的時間不多了。”
江海驚慌失措問:“為啥?”
邢先生本來不願意把病情告訴患者,但是熱病不是一般的病,這種病傳播的速度是相當驚人的,只好說了實話。
“你患的是熱病,這種病就是你從山外頭帶過來的,你是不是找過小姐?”
江海低下頭,默認了。
邢先生就感嘆一聲:“冤孽啊,冤孽,磨盤村的大災難降臨了……你回家慢慢調養,想吃啥,就吃點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