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仰頭一看,跟翠花嫂子對歌的不是別人,竟然是山頭上她的小叔子李大壯。
大壯擦了一把汗,將手巾搭在肩頭上,衝著下面的人招了招手。
“嘩……”下面響起一片叫好聲,小叔子跟嫂子對山歌,大家跟看到西洋景一樣開始咋呼:“大壯哥,接著來,大壯哥,接著來……。”
大壯又扯起嗓子唱開了:“山上無木變荒山,河里沒水變沙灘,若是今日沒歌對,兩人那有干喜歡。出門看見滿山紅,花多葉少開得濃,郎想和你結子妹,不知妹子同不同?”
看到大壯跟她對山歌,翠花嫂的臉騰地紅到了耳朵根,羞得無地自容。
她是多麼想對大壯表達愛慕之情啊,可惜一直沒機會。
她沒有膽怯,繼續接著唱:“好花開來好花開,好花開到門前來,妹想摘朵給你戴,只怕親郎不敢來。親郎生得嫩汪汪,人又慷懈貌端莊,情投意合甲心肝,戀得親郎好沾光。”
兩個人一唱一和,搭配的竟然很好,大家都看出來了,這哪里是對山歌,分明是談戀愛搞對象,相互傾吐愛慕之情啊。
其實如果不是翠花當初嫁給了三喜哥,她跟大壯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兩個人很般配。
張大軍在旁邊也來了興趣,扯開嗓子喊:“玉環!咱倆也來一段吧?給大家助助興!”
玉環在下邊一聽,心里高興壞了,跟丈夫張大軍對山歌,她巴不得呢。
於是玉環也扯開嗓子開始嚎:“大哥大哥你真高,讓俺摸摸你的腰,大哥大哥你真壞,摸進俺的被窩來,自己老婆你不愛,整天總想找姨太,大哥大哥你真猛,你進房間把俺等,讓你碰,你就碰,不許霸王硬上弓……”
我暈,張大軍一下就傻了眼,這個……怎麼對呀?
玉環唱的根本不是山歌,是在編排男人。
玉環僅僅嫁人不到半年的功夫,就已經相當的開朗了,整天笑嘻嘻的,顯出了農村婦女特有的那種開放。
一旦經過男人的調教,女人就騷的不行,玉環都被張大軍給帶壞了。
跟自己男人這麼說怕啥?
俺喜歡。
誰愛聽就聽,不愛聽就捂住耳朵。
張大軍也是個文武全才,不但身體健壯,嗓音也不錯,其實在大山里,青年男女多是用山歌來表達愛慕之情的。
山里的男人和女人,從小就練就了一副好嗓音。
張大軍嘿嘿一笑,也把手巾搭在了肩膀上,跟玉環對上了:“大姐大姐你好風騷,讓俺摸摸你的腰,好男長得一身毛,好女全憑胸脯高,大姐大姐真可愛,好像冬天的大白菜,人人見了人人愛,每天吃你不例外,大姐大姐你真美,讓俺摸摸你的腿,你讓摸,俺就摸,不讓俺就把你剝……”
誰也想不到,張大軍和玉環兩口子竟然弄上了葷段子,“嘩……”
所有的人全都笑的前仰後合。
張太輝在一旁叼著煙袋鍋子,弄了個大紅臉。
兒子跟兒媳婦唱山歌調情,他覺得非常尷尬。
腦袋差點埋進褲襠里。
第一天的戰果很豐碩,剛剛開始修路,一天就前進了幾十米。
張大軍非常的興奮,如果按照這個速度,不用十年,只要五年的時間,就能把路修到山外頭。
他越發激動起來,干勁兒也更猛了,把手里的鐵錘輪的震天響。
碎石銷子快樂地飛濺。
上面是叮叮當當的打夯聲,下面是機器的轟鳴聲。
年輕人手抓鑽機,拎著大鐵錘往上涌,年老的在後面打磨整平,婦女們送水的送水,送飯的送飯,好一副熱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太陽終於下山了,西天邊燒出一片紅霞。
因為剛開始修路,距離村子比較近,婦女們都要回家,男人們在山上看工地。
工地上搭起一個個大帳篷,燈火閃閃。
每天晚上,張大軍都要擺上一副象棋,跟大壯殺上幾盤,其他的人圍在一起看,大半夜帳篷里還能傳出嘻嘻哈哈的喧鬧聲。
翠花嫂回家的時候臉蛋紅紅的,大壯跟她對山歌以後,她的心就一天比一天慌亂。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跟她這樣對過山歌,大壯是不是對俺有意思?
難道真的如三喜所說,俺以後跟著大壯?
翠花的心里泛起了無限的波瀾。
晚上回家以後,她就進了灶火,幫著三喜做飯,做好了飯,又加班烙了幾張油餅,炒了幾個雞蛋。
自己沒舍得吃,也沒舍得給三喜吃,她要第二天送到工地上,送給小叔子吃。
第二天下工以後,看看人走的差不多了,翠花就把大壯拉進了一座山峰的背角,含羞帶臊揭開籃子,將幾張油餅塞進了大壯的手里。
大壯莫名其妙問:“嫂子,這是?”
翠花嫂說:“油餅,專門烙給你的,你干的活兒重,應該補補身子。”
看著嫂子含羞帶臊的樣子,大壯知道嫂子是咋想的,她對他這麼好,完全是喜歡他。
大壯的心里犯了嘀咕,他不能對翠花好,更加不能動情,叔嫂交好,這在農村不行,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大壯就說:“嫂子,我不吃,拿回去給俺哥吧,俺哥生病了,需要增加營養,我沒病沒災的,吃這個干啥?”
翠花說:“大壯,這是故意留給你的,怕你累壞了身子,你哥……俺給他留了。你拿住。”
翠花嫂又把油餅推給了大壯,大壯卻把油餅又推了回來。
“嫂子,我真的不吃,你拿走。”
“不拿,給你!”
“俺真的不吃。”
叔嫂二人推來推去,跟陌生人一樣。
結果一不小心,油餅掉在了地上。
於是翠花嫂和大壯就一起彎腰去撿,在撿的時候,大壯的手無意中碰到了翠花嫂的手,他觸電一樣把手縮了回去。
翠花把油餅撿起來,用嘴巴吹了吹上面的泥土,放在胸脯上用衣襟擦了擦,這才紅著臉說:“大壯……”
“嗯。”
“你知道不知道……俺稀罕你,你哥不行了,不如咱倆就一塊過吧?”
翠花嫂一句話不要緊,李大壯機靈靈打了個冷戰:“嫂子,你咋了?你可是俺嫂子,你跟著我過,那俺哥咋辦?不行不行!”
翠花說:“大壯,你哥……咱可以養著他,俺保證跟對待俺親哥一樣。俺真的稀罕你,你知道不知道,這些年俺是咋過來的?”
翠花嫂眼睛一眨,竟然落下了兩滴清淚。
活寡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她現在已經嘗夠了,家里沒個男人,不但農活沒法干,半夜的時候也熬不住。
每天夜里翠花嫂都是瞪著大眼,孤獨的望著房梁到天明。
實在受不了,她就抓著三喜的手,在自己的身上亂摸。
男人的手掠過她的臉頰,脖子,如房,肚子,最後按在三角區上,一遍又一遍。
於是翠花嫂的身上就像螞蟻啃咬一樣地癢。
身邊的三喜哥聽到女人的呼吸很不均勻,實在不能給她什麼,就閉著眼裝睡。
女人被撩撥的興起,翻身撲向了男人,把他壓在身下,親他的臉,親他胡子拉碴的嘴巴。
也只能親親,最後還是無奈地從他身上翻下來,一身的欲火無處發泄。
她外面的男人不少,可那畢竟是人家的男人,人家找她才行,不找,她只能干熬著。
再說整天找野男人也不是個辦法,那有放在家里隨用隨取的好?
大壯說:“嫂子,你別這樣,我不能對不起俺哥,哥在一天,你就是俺嫂子。”
“那你哥要是死了呢?”翠花趕緊問。
大壯說:“哥不在了,你還是俺嫂子,我永遠不能跟你在一塊?”
翠花瞪大了眼“為啥?難道你就沒有稀罕過俺?”
大壯說:“不是,嫂子,其實……我在外面有人了,已經交了女朋友。這輩子除了她,我誰也不娶。”
翠花嫂忽然被閃電劈中,她的身子晃了晃,幾乎暈倒,眼前一陣黑暗。
她用力扶住了山岩,不讓自己倒下去,手里的籃子也掉在了地上。
自從立夏以來,磨盤村的四周沒有下過一滴雨,直到秋分的時候也沒見一滴雨水落下地面。
所有的池塘全部干涸,磨盤山的源頭也不再向外噴水。
整個夏天都在干旱炎熱中度過,夏季的小麥收割以後,玉米播進了地里,長出嫩芽以後打折青綠色的卷兒,葉子一動不動。
每天早上太陽剛一出來,地上就像下了火,瓦藍瓦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火熱的太陽炙烤著大地,
整個田野焦黃焦黃的,地里的塵土輕輕一碰就冒起一股黃煙兒,空氣熱烘烘的,半空中浮著一些似塵非塵似霧非霧的東西,整個磨盤山像個被烈火炙烤的磚窯。
不要說人,就是鳥兒也躲在窩窩里不出來,家狗趴在背陰的牆角處吐著紅紅的舌頭,呼哧呼哧喘著熱氣,牛羊驢馬的鼻孔張得很大,趴在地上低眉耷眼,跟做了錯事一樣,整天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圈里的豬都懶得回家,泡在干涸的泥塘里來回的打滾,豬食也懶得吃了。
磨盤山山清水秀,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炎熱的夏季,百年不遇的大旱和炎熱,燒著每一個人的身體和內心,很多人走在路上一頭栽倒就再也爬不起來,中暑的人越來越多,到處是孩子們的嚎哭聲和大人們的嘆息聲。
村子里熱,山坡上更熱,干活再累也不能坐下休息片刻,只要屁股挨到石頭,眨眼的時間兩個屁股蛋就會變成煎蛋。
三天的時間已經接連有五個人中暑了,三百人走的走散的散,逃兵越來越多。
張大軍光著脊背,露出了被烈日烤得發黑的肌肉,叼著煙卷愁眉不展。
大壯擦了把汗說:“大軍哥,這路不能再修了,再修下去會出人命的,不如把鄉親們拉回去,等三伏過去以後咱們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