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老早就聽說張家守護著一座金山,沒想到是真的。
張太輝的表情很平淡,點點頭說:“沒錯,是金子,這些金子能不能把大壯救出來我不知道,但是打通關節,讓翠花跟大壯見一面,足夠了。你們拿去辦事吧。”
當天早上紅旗跟長海拿著金子就跑進了城里,至於他們怎麼忙活的,翠花並不知道,但是三天以後,紅旗跟長海風塵仆仆回來了,進門就說:“嫂子,大壯哥的案子暫時還沒有定下來,但是他們答應明天讓你去一趟,跟大壯哥見一面。”
翠花默然點點頭,說:“好,你們辛苦了,先休息一下吧。”
第二天翠花就收拾了行李,跟著紅旗和長海來到了縣城的看守所。
看守所非常的嚴密,四周都是高高的圍牆,上面還布滿了鐵絲網。
翠花嫂被一個戴警帽的人拉進了一個監獄的板房,說:“你抓緊時間,有什麼話趕緊說,最多20分鍾的時間。”
翠花嫂進去,當看到大壯的第一眼她就驚呆了,短短的幾天不見,男人完全變了個樣子。
大壯還是出門的時候那件軍裝黃上衣,下身是一條普通的藍褲子。
他人整整瘦了一圈,站在那里褲管跟袖管顯得非常寬大,整個人就像個衣服架子,臉上的顴骨高高鼓起,旁邊是一條條傷痕,眼窩青紫,嘴唇上還有沒有擦淨的鮮血。
翠花嚎哭一聲就撲進了大壯的懷里:“大壯,你受苦了,你……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嗚嗚嗚嗚……”
女人將多日的思念和悲憤一股腦的發泄,趴在男人的懷里嚎啕大哭。
大壯微微笑了笑:“翠花,別難過,我沒事,真的沒事。”
翠花撫摸著男人的笑臉,腦海里顯出了大壯當初回家時候的情景。
那是十年前一個晴風麗日的下午,她正在院子里為三喜洗衣服,大壯一身軍裝推開了家門,甜甜呼喚了一聲嫂子,男人的身材無比魁偉,就像一顆屹立不倒的青松,翠花的心當時就醉了。
從那一刻起,大壯就占據了她心里所有的位置,將她內心的空間填的滿滿的,再也裝不下任何男人。
這麼多年,她跟著大壯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從無到有,從貧窮一點點熬到家里寬裕,熬到孩子長大,本來她覺得苦盡甘來,好日子終於來臨了,可怎麼也沒想到一場轟轟烈烈的計劃生育運動再一次把她們拉進了苦難的漩渦。
現在的大壯還是當初的那個樣子,只是人清瘦了很多,也單薄了很多,翠花竟然發現大壯的頭上多了幾根斑駁的白發。
35歲,大壯才35歲啊。
“大壯,他們……他們打你了?”翠花嫂摸著男人的臉問。
大壯抱著女人說:“沒事,我真的沒事,翠花,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殺人。”
翠花蜷縮在男人的懷里,一下子捂住了大壯的嘴:“我知道,你不用說,我知道你沒有殺人,他們冤枉你。大壯,你放心,就是傾家蕩產俺也要把你救出來,咱們還有大把的好日子要過,你可不要灰心啊。”
大壯抓著女人的芊芊玉手,女人的樣子永遠俏麗動人,歲月的滄桑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任何印跡。
嫂子依然漂亮美麗,皮膚白皙,聰慧的大眼眨巴兩下,一雙淚珠就奪眶而出。
翠花問:“大壯,你餓不餓?在監獄吃不吃得飽?俺帶來了你最愛吃的蔥油餅,還是熱乎的。”
翠花解開了上衣的扣子,蔥油餅緊緊貼在胸脯上,果然還是熱熱的,女人的胸口上已經被油餅燙的紅紅的。
李大壯一下抓住了翠花的手,眼里的淚水同樣奪眶而出。
“翠花,你干嘛對我那麼好?”
翠花說:“你是俺男人,俺不對你好,對誰好?趁熱,吃點吧。”
大壯把蔥油餅接過來,非常艱難地挪動著腳步:“翠花,我這次恐怕出不去了,要死在刑場上,真他娘的窩囊啊。”
翠花看著大壯的腿,她的心立刻就酥了“大壯,你的腳……你的腳怎麼了?”
大壯苦苦一笑:“被他們……打斷了。”
“啊!打斷了?他們……虐待你?怎麼會是這樣?我要去告他們。”女人的眼淚泉水一樣流個不停,也心疼不已。
大壯搖搖頭:“沒用的,我們沒有說理的地方,翠花,如果……如果我真的挺不過這一關,你一定不要為我守寡,你就……嫁了吧,再找個人家,好好過日子,把如意養大,他可是我哥留下的唯一根苗啊。”
翠花一下把大壯抱緊,再一次嚎啕起來:“俺不許你這麼說,你一定會沒事的,俺等這你出來,如果你出不來,俺就跟你一起死,如意已經長大了,他會照顧自己的。”
大壯撫摸著妻子前額的秀發,安慰她說:“你別那麼傻,為了我不值得,你要好好活下去,就當是為了我三哥……”
翠花嫂的心徹底的醉迷了,也徹底的碎了。
她知道大壯這次是凶多吉少,如果再找不到他被人冤枉的證據,不久的將來,一個子彈將穿過男人的頭顱,結束他的一生。
李大壯滿懷抱負,躊躇滿志,一直想保家衛國,用自己的生命捍衛人類的尊嚴,可是他沒有死在殺敵的戰場上,反而被人陷害。
翠花怎麼也弄不明白,為啥好人就沒有好報。
翠花把大壯扶在地上,貓兒一樣偎依著男人的胸口,就跟當初和大壯成親的洞房里一樣:“大壯,你也要活下去,一天法院沒有判決,你要堅持一天,俺跟孩子都離不開你,你可千萬別做傻事,別做傻事啊。”
大壯說:“我知道,張大軍會救我的,他一定會救我的。”
翠花嫂說:“大軍現在也自身難保,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放出來,大壯,這次來,俺就不走了,俺要在監獄陪著你,你死,俺也死,你活俺也活,生生世世咱倆都不分開。”
大壯苦笑一聲:“你傻,這里是監獄,不是咱們家,也不是誰想進來就進來的。聽話,回去吧。”
翠花說:“俺不,俺就要跟你在一起,他們打斷了你的腿,你沒人照顧怎麼行?”
翠花拉過了隨身的行李,里面果然准備好了東西,有牙刷,有牙膏,毛巾,還有一條被子,看來翠花准備在這里常住了。
兩個人恩愛纏綿,說不盡的悄悄話,監獄外面的獄警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最後時間終於到了,獄警不由分說進去,拉住翠花就走:“大姐,你該走了,再不走我們就要挨處分了,這是要擔風險的。”
翠花死死抱著大壯說:“俺不走,死也不走,俺就要跟俺男人死一塊。”
“大姐,我求求你,還是走吧。”
翠花抱著大壯又哭了,依依不舍。
大壯也衝她揮揮手:“走吧,走吧,到家好好照顧如意,別等我。”
翠花的身子被人拉出了門外,咔嚓一聲,鐵柵欄門就隔斷了兩個世界,也隔斷了兩顆火熱的心,翠花嚎叫著,撕扯著,雙手搖搖伸過欄杆門,仿佛要抓住丈夫的靈魂。
可是她只能被獄警越拖越遠,越拖越遠。
最後消失不見。
大壯是死刑犯,按說是不允許探監的,如果不是張太輝的那十根條子,她永遠沒有這個機會。
這是最後的一別,從那兒以後,翠花再也沒見過大壯。
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刻。
從監獄回來以後,翠花整整哭了三天,眼睛哭得跟水蜜桃一樣,她不吃不喝,也不睡覺,整天傻呆呆坐著,如意從學校趕回來以後,發現娘跟傻了一樣。
紅旗跟紅兵已經想盡了一切辦法,他們的能力只能讓大壯哥跟翠花嫂見一面,其他的再也幫不上忙了。
翠花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死了,變得萬念俱灰,現在只要有一线希望能把大壯救出來,她死都願意。
終於,一道曙光冒了出來,那個人就是李秀林。
李秀林沒按好心,他准備向翠花下手了,現在可是個絕好的機會,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李秀林之所以對翠花下手,並不是貪圖翠花的美色,翠花畢竟老了,沒有了當初的那種豐潤。
他是在報復,報復翠花的被判,自從李大壯出現的那一天,翠花再沒有搭理過他,每天晚上翠花都在李大壯的身子下嚎叫,李秀林的心就跟刀割一般的疼。
他惱恨翠花的被判,同時也憤恨大壯搶走了翠花,他跟李大壯的怨恨就是那時候結下的。
再加上當初被李大壯捅傷的右腿,李秀林仇恨的怒火終於爆發了。
這天晚上,他拄著拐杖一瘸一拐走進了翠花的家,翠花正坐在家里的土炕上。
她的兒子如意抱著作業本在茶幾上做功課。
李秀林進門以後先是笑了笑:“翠花嫂?還難過呢?”
李秀林是夜貓子進宅沒事不來。
翠花一看就知道他不懷好意:“李秀林,你來干啥?”
秀林說:“我過來看看,聽說大壯哥出事了,我看看有啥能幫上忙的。”
翠花冷冷吐出一句:“你滾!俺不稀罕。”
秀林就嘆口氣:“這麼說,你不想把大壯哥救出來了?”
翠花一聽眼睛就亮了一下,李秀林可是支書,在磨盤村手眼通天,跟上面的人打得火熱,或許通過他可以把大壯救出來,翠花的心里就燃起一片希望:“秀林,你啥意思,你是不是有辦法救出大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