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剛才有人從對面樓跳下來了,聽說死者是一位風投基金的經理,”Pai基金大廈的街道邊,洛芙芮拉守候在汽車附近,正好看見李再安從大廈里走出來。
“嗯,”李再安默然地點點頭,愣愣地看著前方人群聚集的地方,視线長時間停頓在那里。
兩輛救護車閃著燈停靠在路邊,穿著白大褂的救護人員正圍在一輛已經完全報廢的轎車旁邊,嘗試著將那碎了一地的爛肉、內髒收攏起來。
“真是遺憾呀,我猜這個倒霉的家伙大概是玩股票弄砸了,”注視了將近半分鍾,李再安用恍惚的語氣緩緩開口,“不過幸運的是,這次是我贏了,跳樓的不是我。”
在這條“11月15日”步行街上,有著許多和Pai基金差不多規模的中小型風投基金。
這次貝斯坐莊賣空石油公司的股票,有些人誤認為是一個發財的良機,就跟著進場賣空股票。
他們沒有想到李再安早就設下了陷阱,然後這些投機者一起被徹底套牢在股市上,遭遇到破產的命運。
所謂的“股票的賣空”,實際上就是拆借。
賣空方在較高價位的時候,從券商手里借取股票拋售,等到股價跌下來,再從低價位購入股票還給券商,這種高買低賣的操作自然能產生利潤。
但是現在,巴西石油公司的股價不但沒有下跌,反而是一路暴漲,這些中小型風投機構根本沒有足夠的資金,購買股票還給券商平倉,等待著他們的只有破產倒閉。
短短的幾天時間,巴西石油公司的股價從最低每股不足7美元,暴漲到現在每股30多美元,漲了足足有五倍多。
估計即便是性格最樂觀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也要失去希望了。
難怪這個人會跳樓自殺,這種眼睜睜看著數以億計的美元,如流水般消失的感覺,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扛得住的,實在是太刺激了,刺激到令人血液凝固。
洛芙芮拉根本不會想到,李再安看見這個跳樓自殺的人,會觸景生情地想起自己前世在國內跳樓自殺的事情。
她對這個自殺的倒霉蛋,感覺就是完全不以為然,在她這種外行人看來,能在金融風投領域混的都是賭徒,而且是一些職業賭徒。
職業賭徒的人生准則是什麼?
就像“在最後揭盅之前,誰都不能輕言自己必勝”一樣,對於一個真正的職業賭徒來說,在最後揭盅之前,哪怕局勢再不利,也不能輕言自己必敗。
難道不應該這樣嗎?
……
幾輛黑色的豪華汽車正疾馳在聖保羅的街道上,中間那輛凱迪拉克豪車上坐著的就是貝斯先生。
他的資金都被套牢在股市上,不得不向那些金融界的朋友求助,別人雖然表面上答應出手幫他,但是真正肯拆借資金給他的卻一個也沒有。
這些家伙都是金融界的內行人,做這個行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心里全都清楚什麼樣的操作有可能扭虧為盈,而什麼樣的操作是地地道道的死局!
對於這次賣空巴西石油公司股票的操作,貝斯本來是很有信心的。
他打算趁此機會打壓一下Pai基金,消耗掉李再安手上的流動資金,但是李再安那個混蛋居然搞了個特大型油田出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硬生生地把石油公司的股價抬了上去。
這件事對貝斯的自信心打擊非常大,他突然意識到李再安現在的實力,已經膨脹到了超越他的層次了。
這一波蓄謀已久的操作,至少能讓Pai基金在股市上賺取幾十億美元的利潤,要是再加上圖皮油田的那百分之二十的利益……
坐在副駕駛位上的利賽特,從後視鏡里將貝斯先生那惘然若失的樣子看在眼里,他扭過頭眼睛看著車窗外面,心里暗自感慨,卻沒有多說什麼。
他從一開始就對同“保羅”為敵,不抱有任何的幻想,眼下的局勢已經發展到難以收拾的局面,在股市上被套牢了二百億美元的資金之後,他們幾乎看不到任何翻盤的希望,現在是不是該想想自己的退路了?
利賽特替“三位先生”做事已經有好幾年了,雖然時間不算太長,但是對於貝斯先生平時的為人,他還是有著深刻了解的。
雖說貝斯是金融界的大人物,手眼通天、財雄勢大,但是他過去得罪的人也不少,要是這次的危機不能順利解除,那還真是危險了。
這些年來,貝斯先生做事過於張揚了,從不給別人留余地,那麼當他遇到困難的時候,別人自然也不會給他留余地──貝斯得勢的時候一切還好說,就怕現在會牆倒眾人推。
坐在旁邊的助理艾貝爾轉過頭來,對著貝斯說道:“先生,剛才我們安插在央行的线人,打電話聯系我說,布蘭德行長已經去聖保羅的情婦那里了,我們是不是現在就過去?”
“嗯……”貝斯點點頭,讓司機直接往那位情婦的別墅開去。
利賽特覺得這時候去找央行那邊也夠嗆,雖然說布蘭德和貝斯兩人過去的交情很不錯,但到了這個時候,只怕也會選擇袖手旁觀。
利賽特從車窗玻璃的倒影里,觀察著貝斯臉上的神色,看上去他對此行也不抱多大的希望。
當然了,貝斯親自去見對方,也是希望能給央行的那些官員一些心理壓力,讓他們能夠做事收斂一些。
……
巴西中央銀行的行長布蘭德,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看著別墅前的院門,他的眼睛凝望著開進院門的凱迪拉克豪車,心里在考慮著說辭怎麼拒絕才好。
雖說貝斯這次惹出了一個大麻煩,但是他在金融界的根基畢竟還很雄厚,在無法確認貝斯這次會徹底垮台之前,布蘭德也不想將對方完全得罪死。
他本來不想卷入這趟渾水,想找借口把調查工作推給下面人去做,但是總統大人卻不讓他如願。
科洛爾總統親自打電話給他,讓央行方面負責牽頭,對賣空石油公司股票的事件進行全面調查。
從目前調查掌握的材料來看,巴西聯邦儲蓄銀行存在的問題相當大,很多環節都存在嚴重的違規甚至違法行為。
當然了,貝斯做的這些破事,在巴西金融界,其他人都曾經做過。
各大銀行、金融機構、證監會、甚至是央行和財政部的一些官員,違規違法挪用資金的行為,可以說是家常便飯了。
雖然涉及程度不一,但是大家都有牽涉,因此不少官員極力阻止徹底調查貝斯的問題。
但是貝斯這次闖的禍實在是太大了,調動了二百億美元的資金進場之後,卻被多頭一方關門打狗,眼瞅著半截脖子已經被埋進了土里。
而且,貝斯這家伙平日里囂張慣了,實在是有點太過目中無人,搞出這麼大的事情居然沒有向石油公司提前打招呼,把石油公司和礦產能源部得罪狠了,謝爾曼已經帶著材料去國會和總統那里告狀了。
科洛爾總統當選以來,一直想在國內金融界搞改革,但是遇到的阻力相當的大。
總統大人對那些銀行官僚們憋了一肚子的火,遇到了這個機會,他正好可以理直氣壯的整頓銀行的地方勢力,哪里會輕易放過貝斯和巴西聯邦儲蓄銀行。
科洛爾總統不想放過貝斯,卻又不親自出面,將燙手的山芋丟到布蘭德的手里,還不許他丟,布蘭德也是頭痛不已。
“我這次過來的用意,行長大人您心里應該是清楚的,我這次遇到的麻煩,實在是有些棘手,所以我想請您出手幫我一把。”貝斯先是寒暄了幾句,等到女秘書遞上咖啡之後,就開門見山地提出了上門拜訪的意圖。
布蘭德微微蹙著眉頭沉吟,久久不吭聲,利賽特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今天肯定沒戲。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實情,上面到底掌握了多少資料?”貝斯又問道。
布蘭德看了旁邊站著的利賽特和艾貝爾一眼,不知道貝斯是什麼意思,這種問題不應該私下里兩人密談的嗎?
當然了,就算貝斯私下問,自己也不會正面回答他。
布蘭德的眉毛稍稍揚了揚,說道:“其實也沒有多嚴重的問題,但是石油公司的謝爾曼去國會告狀了,我們這邊總是要查一查的。央行和證監會派出聯合調查組,也是對你的一種維護,你不要對我產生什麼誤會,搞得過於緊張……”
貝斯心里微微嘆口氣,聯合調查組里有他的內线──貝斯在銀行系統混了幾十年,貼上門來投靠他的官員多得是。
對於調查組掌握的情況,貝斯心里是一清二楚,見對方如此敷衍,當然也就知道了他的態度。
既然話不投機,貝斯也沒有多留,閒聊了幾句就告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