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拉蒂寧伽村,一個曾經是印第安土著聚居的村落,也是聖保羅這個超級大都市發起的源頭。
這里的天主教經院,曾經住著羅馬教皇最早派駐到這片土地上的主教,而聖保羅這個名字也最早出現在教會往來的書信中。
如今,皮拉蒂寧伽村已經遠離了聖保羅市的市區,不過這里的繁榮並沒有隨著遠離市區而衰敗下去,相反,經過漫長歲月的熏陶,這里已然成為了一個高檔的休閒度假地,能在這里擁有一套別墅的人往往非富即貴。
在一棟偏離城鎮街道的莊園式別墅里,利賽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坐在客廳沙發上,等候著那位大人物的出現。
如今已經是半夜時分了,而對方選在這個時候叫他過來,顯然不是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
茶幾上擺放的咖啡早已冷透,自始至終利賽特都沒有碰過,不是他不想喝,實際上他早就口干舌燥了。
他之所以不去喝咖啡,是因為他不敢喝。
就在這個客廳里,他曾經親眼目睹過不少於十個人,被下了藥咖啡亦或是紅酒毒死。
客廳里擺放的古色古香的落地鍾咔噠咔噠的邁動不停,除了這個聲音之外,偌大的房間里再沒有半點動靜,兩個戴著墨鏡的大塊頭保鏢默然侍立在客廳門口,就像兩尊木制的雕像,一動也不動。
此時的利賽特並不知道,就在樓上的一個房間里,他所等候的大人物正在與一個難纏的女人談判,從氣氛上看,這兩個人談得並不順利,其原因在於,那個妖媚但卻難纏的女人在談判的問題上毫不退讓。
“科里亞,我是看著你長大的,”說話的男人年紀很大了,一張臉干瘦干瘦的,就像是一尊木乃伊,他坐在一把輪椅上,上半身佝僂著,如果把輪椅去掉的話,這老頭儼然就是一只大對蝦了。
“你的性格脾氣還是和當年一樣的倔強啊,”老頭端著一杯紅酒,聲音沙啞的笑道。
“貝斯叔叔,你的確是看著我長大的,但在這個過程中,你顯然是離開了一會兒,所以並不知道我經歷過一些什麼樣的事情,”坐在老頭對面的女人正是科里亞,她如若青蔥一般的指縫間夾著一支細長的女式雪茄,面帶微笑的說道,“有過那種經歷的我,又怎麼可能變得軟弱呢?”
老頭皺了皺眉,他說那番話原本是想用舊情來打動科里亞,讓她在某些問題上做出讓步的。
沒想到當年還很稚嫩的小女孩,如今已經變得狡猾靈透了,她的回答不僅抹殺了這份情分,還讓老頭的心里多了一份尷尬。
想想也是,自從科里亞的父親去世之後,那些當年的老朋友們就紛紛離開的離開、沉默的沉默了。
在科里亞最困難的那些日子里,可沒有人想著站出來為她做些什麼。
科里亞說老頭“離開了一會兒”,而這看似短暫且輕描淡寫的一會兒,恰恰就是她最難過的那段日子。
“我知道,在你最困難的那段日子里,我沒有盡到我該盡的責任,這是貝斯叔叔的錯,”老頭沉默了一會兒,嘆口氣說道,“但你也該明白,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由不得自己來選擇的。”
“是啊,我當然明白,這也是我選擇幫助保羅的原因之一。”科里亞冷笑一聲,彈了彈煙卷上的煙灰,慢條斯理的說道,“在貝斯叔叔你沒得選擇的時候,保羅選擇了幫助我,而現在同樣也是在你沒得選擇的時候,我難道不應該選擇幫助他嗎?”
“他是個毒梟!是個罪犯!”被稱為貝斯的老頭用力在輪椅的扶手上拍了拍,用強調的語氣說道。
“那我更有理由要支持他了,因為我們都是他媽的罪犯,包括貝斯叔叔你,難道不是嗎?”科里亞毫不猶豫的反唇相譏。
“我明白了,”這個叫貝斯的老頭子,死死的盯了她一會兒,最後舒口氣說道,“你是下決心想和一個毒販子合作了,想同我做對到底了。”
“你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科里亞豎起一根手指頭,微微搖晃著,嘲諷地說道,“我不是選擇和一個毒販子站在一邊,我就只是為了和貝斯叔叔你做對到底!”
“至於原因嘛,也很簡單,與您作對,看到您暴跳如雷的樣子,我會感覺很歡樂,這就是我選擇支持保羅的原因。”
貝斯僵硬的點點頭,他算是看出來了,自己今天和這個女人談判,純粹就是自取其辱。
科里亞的精神狀態明顯不正常,儼然就是一個瘋子,為了兩人之間過去的那段恩怨,她寧可賭上現在擁有的一切來實施報復。
“科里亞,在做出選擇之前,我希望你能先考慮清楚。”貝斯擺弄著干枯的、布滿皺皮的手指頭,輕聲嘆息著說道,“你要知道,你能拿回那些科里亞家族的財產,我很是替你高興,如果你明智的話,就應該好好守護著那些財產,沒必要為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人拿它們去冒險。”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貝斯叔叔?”科里亞的身子微微前傾,面帶笑容的看著貝斯,柔聲說道,“拿我現在擁有的一切來威脅我?貝斯叔叔,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你真的是老了。”
科里亞緩緩的站起身,不屑一顧的繼續說道:“貝斯叔叔,我明確地告訴你,你想要對付保羅那是你的事情,與我沒有任何關系。但是你要想動與我有業務關聯的Pai基金,別說不可能得到我的支持,甚至還意味著與我開戰。”
“我知道你在聖保羅市,甚至在巴西利亞都有深厚的人脈,只要你使個眼色,就有很多人樂於為你效勞。可你不要忘了,他們看中的並不是你的身份,或是你有多麼德高望重,而僅僅是因為你有錢而已。除了金錢之外,你沒有任何能夠控制他們的東西。”
貝斯冷冷一笑,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卻被科里亞搶了先。
“可你想過沒有,和我的家族比起來,你這種人頂多算是暴發戶而已,我不但同樣也很有錢,而且我還有繼承自家族的人脈積淀,”科里亞聳聳肩,繼續說道,“最重要的是,與你相比,我有一個最大的優勢,那就是我比你年輕,所以,我輸得起而你卻輸不起。”
科里亞繼續著她的毒舌:“如果是在一百年前,巴西兩個大家族之間的戰爭是可怕的,因為那意味著無數的奴隸將會被卷入血腥的暴力里。就算是到了現在,兩個大家族之間的戰爭同樣可怕……哦,對不起,我忘了貝斯叔叔你的身後沒有一個大家族,你只是一個暴發戶而已。”
“在我這種傳承百年的豪門貴族面前,您最多也就算是一個穿著體面衣服、混跡於富人區的鄉巴佬而已。你以為我會對你這種暴發戶心存畏懼嗎?”科里亞一臉鄙夷的笑容,“哈哈哈,那您可就大錯特錯了。您說讓我看清楚形勢,作出正確的選擇,OK,我已經看得很清楚了,而且也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可是貝斯叔叔,您還能看得清楚嗎?對這一點我很擔心呢。”
貝斯目光陰鷙的看著她,被她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從他緊緊攥住輪椅扶手的枯爪可以看出,這個老頭現在已經出離憤怒了。
“非常抱歉,貝斯叔叔,今天晚上我可能說了一些讓你感覺顏面無光的話,對此,我只能表示遺憾了。至於說保羅和他的Pai基金的問題,我的態度很明確,你想對付保羅以及怎麼對付他,我都不會去管的,但作為Pai基金的投資者之一,我不允許任何人動它,否則的話,像今天這樣氣氛融洽的見面,今後再也不會有了,我會集中一切資源來對付你。”
說完這番話,科里亞隨手將快要燃盡的煙頭扔在腳下潔白的地攤上,而後看也不看面色發青的貝斯,轉身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如果可能的話,貝斯很想在自己的別墅里,把這個囂張的女人直接干掉,但問題是他不敢那麼做。
因為科里亞不是一個普通女人,她不但是一個億萬富翁,而且是一個大家族的繼承人,是很多人眼中關注的焦點。
科里亞的腳步聲在門外的走廊內漸行漸遠,當最終再也聽不到的時候,貝斯終於按耐不住,抖手將手里的高腳酒杯摔在了對面的牆壁上。
對他來說,今晚的會面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已經有很多年沒人敢這麼指著鼻子罵他了。
遺憾的是,目前他拿這個女人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科里亞手中掌握的是大型家族式企業,而且運轉狀況良好,對身為巴西聯邦儲蓄銀行大股東的他毫無所求。
反之,科里亞家族還是巴西聯邦儲蓄銀行的大客戶,她不僅在巴西聯邦儲蓄銀行存有大筆的資金,同時家族的資金運作也為銀行帶來了驚人的利潤。
倘若科里亞選擇放棄與巴西聯邦儲蓄銀行的合作,立刻會有其它的巴西大銀行找上門去尋求與她合作的,所以,貝斯不得不考慮與科里亞徹底鬧翻的後果。
貝斯是站在埃沃拉身後的三個老家伙之一,他在巴西的金融界有著巨大的影響力,整個聖保羅沒有幾個人敢和他作對。
但是那個叫“保羅”的毒梟,居然敢不把他放在眼里,還對他發出了死亡威脅,揚言要殺他全家,這讓他感覺到坐立不安。
偏偏在巴西的當前局勢下,貝斯無法借助官方的力量從正面打擊李再安,他只好計劃著從Pai基金下手,在背後打擊李再安的資金鏈。
但從眼下來看,由於科里亞不肯讓步,這個計劃只能暫時放一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