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尾巴”
昏昏欲睡間,在我身邊陪我看夕陽下風景的小花輕聲說:
“小白先生,要不回去休息吧?”
困兮兮的我連眼皮都懶得撩開,有氣無力的:
“再看一會兒。”
其實來了這麼半小時,我根本就沒怎麼看風景。只不過是待在病房里太安靜,我有點心里發慌的錯覺,不想再呆那里,所以才出來的。
夏季的花園中蟲鳴鳥叫不亦樂乎,熱熱鬧鬧,吵得我沒空胡思亂想,挺好。
“那……我去拿點驅蚊的工具過來。請您在這等我一下。”
小花又說。
“嗯。”我說。
咳,我不是小孩子,這也不是什麼大病,不至於到需人隨時看護著的程度吧。小花也是,何必這麼要緊的樣子。
不就是幾分鍾時間嗎?難道幾分鍾後我還能就丟了不成?
默默吐著槽,我再一次任由自己的精神陷入睡意中。
此時,一陣風吹過。
掠過周遭的樹木,引來一陣沙沙聲。
幾乎同時,某種很細的東西刺了我脖子一下。
臭蚊子。
我想著,條件反射伸手想去抓那處癢的位置。可我這手剛抬起一點,一股濃重的暈眩感就席卷了全身。
媽的。
麻醉劑!
意識到這一點的我下一秒就倒了下去。
……
“嗨!”
一雙好看到第一眼就能陷進去的桃花眼在我眼前晃悠,晃得我有點恍神。
“好久不見。”
桃花眼的主人微笑著看著我,笑容里是滿滿的嘲弄。
剛才眩暈狀態中稍微清醒點的我努力睜開眼睛,總算是看清了眼前人的樣子。
呵,熟人。
“怎麼還一副呆呆的樣子啊?”
說話間,熟人先生手中的馬鞭重重的一揮,下一秒,那鞭子甩在我身上的感覺立刻叫我徹底回過神來。
“你看,有點表情才有意思嘛。誰喜歡看你那張面癱臉。”
熟人先生——
張一尾笑眯眯的說著,帶著點促狹和說不盡的諷刺。
“好久不見啊,程又白。怎麼樣,最近跟秦墨相處的好嗎?”
說著,他又自顧自笑起來,近乎自語道:
“你看我,多笨,竟問你這種爛問題。明明秦墨為了你都能花那麼多力氣去毀掉一個商業王國,你怎麼可能還會跟他相處不好,對吧?”
呵,我知道了。
原來是報復性綁架啊。
估計秦墨毀掉的所謂“商業王國”就是張一尾背後那個,要不然,張一尾也不會把我綁架到這種看起來就不怎麼樣的倉庫里。
畢竟怎麼著這種地方都不符合他那高富帥爆渣的人設啊,可能是被秦墨弄的太慘,最後連個符合他人設的地方都沒資格擁有了吧。
“啊對了,顧著跟你敘舊,差點忘了跟你介紹一下。”
說著,張一尾側過身,讓出了身後的桌子給我看。
“這些都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看看,你喜歡哪些,我待會兒就都讓你好好享受享受。”
只見那桌上擺的滿滿當當的各式的工具。
都是我曾經見過或者大概了解過的作為刑具的工具。
比如,能夠把人指甲拔下來的老虎鉗,可以穿透人的骨頭,一口氣串住十根手指的機械鋼簽,比如,能裹掉人一層皮的簡易型熨燙機,還有能在人的骨頭上留下烙印的動能性“刺青”工具之類。
看得我著實眼花繚亂。
我身上的定位器能保證我在被發現不見後半個小時內被家里確定位置。
現在他們還沒有出現,看來張一尾綁了我再送到這里應該不超過半個小時。
換句話說,我就算是被這些工具“招呼”幾回,也最多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
另外,張一尾還真不了解我,所以才會用麻醉劑弄暈我之後,卻忘了給我注射點肌肉松弛劑,還把我現在給弄醒了。
呵,要知道,就現在給我四肢進行綁縛的工具,和這破手法,我估計啊,也就幾分鍾就能掙脫出來了。
所以說,張一尾這家伙綁架我,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嗎?
想著,面對此景,我也只是笑了笑。
“張先生,有事不妨直說。不用嚇唬我。”
張一尾聽到我這句話,臉上隱現怒色。
嘖嘖,沉不住氣,少不得被欺負,不過,我竟然會被這種人綁架,即使有因為生病和近期失眠各種緣故,那也不構成會被成功綁架的理由啊。
也是夠廢了。
“不怕嗎?”
張一尾冷笑著反問,盯著我,就像是一條盯著獵物一般的毒蛇。
“也對。你都有了秦墨了。他那個人,既然能讓那些欺負過你的人要麼死要麼瘋,想一想在這世界上,恐怕已經沒有能夠讓你害怕的東西了吧。”
說著,張一尾頓了頓,笑容卻越發扭曲起來。
“不過都沒關系。你再等一下,等一下我一定會讓你重新感受到害怕這種滋味的。”
說完,張一尾揮了揮手。
從他身後的黑暗中走出來一個男人,渾身肌肉,一臉冷漠,眼神如鋼似鐵般的。
張一尾笑得十分猙獰。
“阿傑最擅長的就是叫那些嘴硬的家伙感到最原始的恐懼和害怕,你呢,就好好體會體會吧。”
放過狠話的張一尾信步走到了一邊,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
想來從那個角度看這邊的畫面肯定很有感,否則張一尾的表情不至於這般閒散,充滿著仿佛將會看到大片般的期待感。
“先打個招呼。”
被稱作“阿傑”的男人這麼說著,看似隨意的瞄了一眼桌上那些工具,又轉過頭來看著我。
他的眼神就像他正在逗一個被逮住後,不可能逃脫被宰結局的牲畜一樣。
“咱們先來點熱情一點的好不好?”
他一邊說話,一邊將手伸到了旁邊的火爐上空,握住了火爐里燒得已然通紅的烙鐵。
“你說,這放哪里比較合適?”
他將烙鐵舉起來,在我身上上下慢慢的晃悠,那姿態就好像是在找他所謂合適的地方准備下手。
“我看——這里不錯,好吧?”
話音落地,那通紅的烙鐵就印在了我的左肩肩窩處。
“刺啦”的聲音實在是辣耳朵的很。
我齜牙咧嘴的笑了笑。
“呵,你這招呼方式也夠熱情的了。”
這麼熱情,那等會兒我自由的時候,一定叫你們兩個也好好感受感受。
“不錯。還能笑得出來。不錯不錯,你知道嗎?我最喜歡就你這種人了。總是愛裝出一副硬骨頭的樣子,其實呢,最後,還不都是軟趴趴的很。”
近乎神經質的笑容在男人的臉上顯露出來,看得我眼睛有點痛。
張一尾也是,找個手下也不找個好看點的,找個這麼丑的,自己看著不嫌礙眼嗎?
“行,既然你想‘硬’著,那咱們就來測測吧,看你是不是骨頭真的夠硬。”
男人說著,回身看了看桌上的工具,似乎在想,哪一個更值得現在用。
然後他選中了挫骨錐。
一種能夠把人類的骨頭從表面開始,一層一層搓掉的工具。
是很省力的,半自動的好工具。
“你看你這兒骨頭就快露出來了,真好,省事。那我就不另外多剝你皮了,就這兒好吧?”
說話之間,男人指了指我左邊肩窩被燙得粉熟粉熟的位置,手指一戳,只聽“噗嗤”一聲,他那手指就直直的戳進去了那塊肉里。
瞬間劇烈的疼痛引得我倒吸了一口冷氣。
“怎麼——痛啦?”
男人意味深長的看著我問著,然後在我身體里的手指更加的用力的往里戳了一截距離。
我笑起來。
“對啊,好痛。你也該嘗嘗——”
最後一個字聲音落地,我已經一拳擊向了男人的喉結。
誒?!
男人雙眼瞪大,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兩眼睜大,死死的瞪著我,下意識的拿手按住了自己的喉嚨,張大著嘴巴,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努力多呼吸點空氣來重獲生機一樣,可是緊跟著,他的身體就軟軟的倒了下去。
他死了。
我怔然。
剛才我明明沒有想擊打他要害的意思,怎麼會那麼湊巧,擊中的就是他的致命部位?
“快點給我都過來!”
張一尾衝著電話呼叫援兵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我抬頭看他,只見他不知何時已經退到了門邊,離我有一段距離了。
急速奔跑的腳步聲傳過來,大門被從外面大力打開,十幾個人魚貫而入。
一個個看起來都是訓練有素冷酷至極的樣子,就好像地上躺著的那個人跟他們從來素不相識般。
他們手上都有槍械。
“笨。”
就在我緊張思考該怎麼解決掉他們再逃出生天的辦法時,忽然,我聽見了我嘴里說出了這樣個字。
緊接著,熟悉的黑暗洶涌襲來,我的意識離我遠去。
……
我在做夢。
夢里的天空很黑很暗。還在下雨,暴雨那種。
我在滿世界的大雨中卻清晰的聽見有人在哭。
聲音熟悉,音量不大,卻撕心裂肺,實在讓我肝腸寸斷。
我循聲找過去。
沒找多久,就看見了紅色的雨水中有個女人趴在那兒慟哭著。
那種姿態,那片哭聲,就仿佛世界末日已經來到一般。
我走到她身前站定。
“你在哭什麼?”
我聽見自己問她。
女人沒有理我。只是不停的哭著,悲哀的傷心的哭著。
我尷尬的站了一會兒,忽然覺得,這個女人的身影好熟,非常的熟。
就好像從我出生開始,就一直陪伴著我那麼熟。
熟的甚至讓我都想拍拍她的脊背,安慰安慰她了。
這麼想著,幾乎下意識的,我蹲了下來,朝著她的方向伸出手。
慢慢的,我的手就要碰到我的目的地了——
那種即將成功的感覺讓我的手都不由自主發起抖來。
然後,一股濃郁至極的血腥味兒飄過來,最後完完全全的充斥了我的整個鼻腔。
伴隨著那些味道的,還有不遠處的巨大的噪聲,那種,類似專門的工具在強力破門的噪聲。
一個激靈,我醒了。
——首先入目的是一室的鮮紅。
然後是數十具死狀及其慘烈的屍體。
最後就是一只似乎用盡全力拽住我的褲腳的手——
我低下頭,就看見左眼被挖掉,鮮血滿面的一臉恐懼的張一尾的手死死的拽著我的褲腳,痛哭流涕著。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就放過我吧!”
張一尾痛哭著,求著我。他眼里的鮮血混著大顆的眼淚,流進他不知是被誰給拔掉了一大半牙齒的嘴里,看起來又可怖又滑稽。
我蹲下來,看著張一尾,指著他的眼睛,問:
“我弄的?”
張一尾愣愣的看著我,似乎不是很懂。
“你這只眼睛是我給弄瞎的,對嗎?”我又問。
張一尾打了個寒顫,沒有說話。
“地上這些人,也都是我殺的,對嗎?”
張一尾的身體控制不住似的不斷發抖,就在我這樣問完之後瞬間,他連跟我對視的目光都立刻移開了。
就仿佛他再多看我一眼,我就會殺了一樣。
我懂了。
還真是我干的。
呵……
我干的?
我竟然也能干出這種事來!
真是,瘋了。
“嘩啦——”
倉庫大門終於被破開。
刺眼的燈光投射進來,照在倉庫的地面上。
一時之間,衝進倉庫的幾個人竟然誰也沒說話。
我回過頭,近乎倉惶的看向衝在最前面的人的臉。
“秦墨。”
我低聲叫了一聲來人的姓名,卻說不出更多的字來。
從衝進來開始,秦墨根本沒有停頓,直接大步走過了那堆血肉模糊的屍體,來到我面前,張開雙臂,用力的抱住了我。
他用他的身體擋住了我的所有視线,那麼急迫和用力的動作,就好像他一點兒都不想讓我繼續看到倉庫里別的東西一樣。
我聽見他聲音不高,卻無比堅定的對我說:
“不會有事的。有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