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武俠 天劍風流(劍公子)

第4章 天劍的資質

天劍風流(劍公子) 燕小婷 10569 2024-03-01 21:05

  片刻的靜止,演武堂門窗盡碎,諸人瞪大眼睛,窮極目力朝內觀看,這場比試往小里說,不過是兩個女弟子因為小摩擦的一局切磋,往大里說,那可就是峨眉青城未來掌門領袖的交鋒,牽扯勢力之廣,影響之大,可謂不可估量。

  莊千雪罕見先開的口:“妹妹老遠來一趟,才走上一招而已,怎能盡興?“

  “好啊,定會撕掉姊姊貞潔賢淑的面具呢。”姚拜月語氣冰冷,整個人卻猶如一團烈火。

  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又是一種真實的感受,仿佛只要近身,就會被她焚燒殆盡,韓寶雅曾聽哥哥說過,武功練到高處會有借勢借相的練功方法,比如崆峒派會用肩肘撞擊岩石,尋找“丁甲開山”之勢,華山諸峰險絕,紫霄宮眾劍客則模擬自然天險以融武功,武當派俠士和道長們更是觀陰陽、明混沌、知天地,修煉震古爍今的太極神技,姚拜月借火習武,氣勢壯觀,接下來的刀法必定會摧枯拉朽。

  莊千雪則和平時差不多,烏緞長發傾瀉過臀,身子修長如玉,容顏傾城,劍亦如其人,鋒刃冷光流轉,好像逝水流年。

  姚拜月心無旁騖,擁有完美曲线的嬌軀如母豹似的迅捷前衝,刀鋒摩擦空氣,不僅帶出一聲令人心寒牙酸的唳嘯,居然還真的生成了一股燒焦味道,莊千雪橫劍擋架,長劍緊貼著刀鋒,左抹右抹,以一種極盡纏綿的劍勢去化解火焰一樣的壓迫,緊跟著膝蓋上撞,左肘硬打,才一個照面便轉守為攻。

  兩條曼妙的身影扭動穿插游走,招招分明,精確清晰,好似刀光劍影中翩翩起舞的蝴蝶,香艷而美麗,但又凶險無比。

  “她們雖為女子,卻都是為武獻身的至誠武者,希望我將來也會像三師姐一樣,照耀峨眉一派。”韓寶雅崇拜不已,輕聲對謝明玉說道。

  謝明玉只覺得二女刀劍斗的叮叮當當,煞是熱鬧好看,而且盡管她倆身法快如電閃,但就像戲曲名家開嗓,越是快,越是急,板眼就越干干淨淨、清清楚楚,每個字都清楚送進觀眾耳朵里,看到要緊時候,他忽然心血來潮,隨口便道:“莊師姊這下擊刺若偏下三寸,似乎就能繞過鋼刀,點殺姚拜月腋下要害了。”

  韓寶雅只當他信口開河,笑道:“師姊可別叫太快,想做師弟那還得看少爺你以後用不用功了。”

  “嗯,左進兩步,用剛才耀眼生花的劍幕掩飾,肯定能誘姚拜月豎刀封擋,再來……”謝明玉立刻住口,心中詫異不已,我這三腳貓的兩下子怎會知道這些路數?

  但兩位女俠的劍招章法忽然就像一加一等於二,天生便會,根本沒什麼理由。

  幾個聽見的峨眉弟子怒目而視,陳桐李東等同伴都替謝明玉臉紅……這根本就是大字不識的小孩兒去指點李太白作詩,不自量力都無法形容。

  “班門弄斧呢,若被師叔們聽到,肯定冷嘲熱諷一番,莫說了。”韓寶雅偷著拉了拉謝明玉衣服。

  “寶兒妹子,我這也是腦袋……”謝明玉剛想隨便打個哈哈遮丑。

  漫天繁星璀璨,莊千雪向左橫移,玉腕一揮,逝水劍灑出大片光幕,姚拜月武功精湛,收刀封住中路,嫩白玉足點地後退,正是青城派的看家輕功,飛馬踏燕,只不過姿態之清逸,速度之快捷,跟盧展風自不可同日而語。

  謝明玉笑道:“哈哈,姚拜月左腰就是破綻,刺之必勝。”心里嘀咕著:定不會連續蒙對,峨眉派地頭,先胡說一通,千萬別惹麻煩。

  劍影頓收,化成一线冷電,轉瞬暴閃,猶似電母震怒,刺中姚拜月纖柔柳腰左側,卻僅割破衣裳一道口子,便轉腕擡劍回收,並未下殺手。

  謝明玉和莊千雪一說一演,配合默契的好像雙簧。

  “我……我操……”

  跟謝明玉同來的准門生,以及周圍幾個峨眉外門弟子無不大駭,莊千雪武功絕高,英傑譜排名又足足比姚拜月高出了四個身位,決斗獲勝算是理所當然,但眼前的俊秀公子先後准確預測了劍招過程,這可絕不是一句碰巧所能解釋的了的。

  禮儀長老祖天棋冷聲道:“哪派少俠蒞臨我峨眉山?還請通名道姓,何必藏頭露尾呢?”他只把謝明玉當作青城派或其他門派潛入的真傳弟子,混上來刺探莊千雪武功進境,搞不好還是英傑譜上排名非常靠前的高手,否則不可能會有這等見識。

  峨眉弟子們警惕的手握劍柄,陳桐等心道:原來謝少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可嘆自己有眼不識泰山,所幸言語恭敬客氣,除了蹭頓酒水,應該沒得罪人家。

  謝明玉連忙擺手道:“我一點都不懂劍法,剛才真是隨便瞎說的……呃……”

  說到後面連他自己都不信了。

  韓寶雅道:“師叔,謝公子是成都謝倫老板的兒子,不是什麼他派高手,我可以證明。”

  宋天樞也注意到了這里,惡狠狠地挽起袖子道:“一試便知。”

  “宋師叔,謝公子只略懂普通拳腳,您老出手重,他經不起的。”韓寶雅一步擋在謝明玉身前,語氣很是焦急。

  “寶雅你也是峨眉弟子,何曾見過這種巧合?”祖天棋皺眉道:“謝公子,你表明身份,我們自當以禮相待,大家都是練拳習武的,有臉有面,不至於非得冒名頂替吧?”

  謝明玉感激寶兒妹妹的同時,心頭怒火中燒,大聲道:“我就知道了怎麼地?

  誰叫她們出招這麼容易被看穿,你們看不見,只是因為……”

  韓寶雅飛快捂住他的嘴巴,免得不可收拾。

  小手又香又滑,謝明玉輕輕努努嘴唇,親了下韓寶雅掌心,滿腔憋屈和憤怒頓時煙消雲散。

  “什麼事?”勝負已分的莊千雪還劍回鞘,飄然而至。

  祖天棋輕聲耳語和莊千雪說了說剛才的事,其結果也不過又是多了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人,武林中雖然不乏聰慧多智、悟性絕佳的天才,可從沒聽說過那個人能在未開蒙的時候,隨意識破高手劍法走勢,這根本就是荒謬絕倫的無稽之談。

  莊千雪道:“得閣下觀看和點評疏陋劍術,千雪三生有幸,若實在有苦衷不願露出廬山真面目,那就請自便吧。”

  謝明玉不抱希望地嘆氣道:“我……我還能報名門生,拜師學武嗎?”

  聞聽之人除了韓寶雅,無不面色怪異。

  姚拜月忽然走過來笑道:“姊姊近年練武好雜啊,《慈航禪功》《絕情訣》

  《玄空寒冰真氣》,居然什麼都練上一些,捅妹妹腰眼這一劍叫什麼來?”

  “長河沉星乃蔽派先人絕學,能繼承一成也是受用不盡,只不過再沒心力另修旁門。”莊千雪口氣平淡,似乎在暗諷姚拜月不務正業,祖宗武術都練不好,還有閒心去自創武功。

  “咯咯咯…這位門外漢小公子都能看穿姊姊劍法,想來峨眉先人也沒那麼了不起。”姚拜月笑得豐胸輕顫,媚骨無雙,年輕弟子和准門生們臉色通紅,一時也無人開口反駁,只在心底羨慕,武當厲大俠好艷福,能娶到這樣的妻子。

  “大膽姚拜月,手下敗將還敢口出狂言。”宋天樞見弟子沒出息,不禁勃然大怒。

  姚拜月笑道:“喊什麼,我敗給我千雪姊姊,與你何干?”

  嚴厲的執法長老一時居然無法反駁。

  莊千雪微微點頭:“妹妹也請自便。”

  “好,好……”姚拜月笑得親切燦爛,忽然出手扣住了謝明玉肩膀,力隨心至,真氣瞬間打入他的列缺、陽門、分水、偏歷、中庭,共五處大穴,“這個小奸細你們既然掃地送客,便由我帶回青城山吧。”

  “你放開他!”韓寶雅沒想到局面變成這樣,當下以拇指外翻,去按姚拜月手背神門穴,嗜欲先搶回謝明玉再說。

  姚拜月嬌笑,疾速飛起一腿,腳尖搶先點中韓寶雅脈門,余勢不衰,玉腿半空打橫,白嫩的腳掌輕輕又在她臉頰上輕輕一抹,“沒來得及穿鞋襪,替月姊姊擦擦腳丫吧。”

  韓寶雅搶先動手,姚拜月顯然是手下留情,否則踢爆她整顆頭顱都毫不稀奇,以青城火鳳的身份而言,這一節算是給足了峨眉派臉面,連莊千雪都暫沒出手。

  個別少年心顫道:若火鳳凰拿我的臉擦她那小白腳兒,少活十年都心甘情願。

  韓寶雅又羞又急,卻苦於技不如人,只能干跺腳。

  一招打退韓寶雅乃天經地義,但一招擒住謝明玉,姚拜月內心卻是始料未及,她和莊千雪、宋天樞等人一般想法,此子必定是扮豬吃老虎的別派真傳高手,為討美貌的韓寶雅歡心,不慎說走了嘴,但他既然能一口道破莊千雪變幻莫測的劍招,就必然有克制峨眉派武功的方法,自己身為青城弟子,怎能錯過此等莫大寶藏?

  一想到扮豬吃老虎,姚拜月生怕有詐,不敢馬虎大意,手掌暗發勁力,又連撞謝明玉神封、極泉、大椎三處穴道。

  這所謂的謝公子和姚拜月同來,難道不是青城新培養的高手?

  莊千雪和祖天棋對望一眼,均搖了搖頭,哪怕他二人再聰明十倍百倍,又哪里能算清此間誤會。

  “今日妹子自不量力,多有叨擾,先就告辭了,改天再和千雪姊姊聊天說閒話兒。”姚拜月隨手一揮,將謝明玉拋給同來的黑衣隨從,“免送。”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青城一行人轉瞬下了峨眉山。

  急得韓寶雅眼淚汪汪,說道:“三師姊,謝公子是上峨眉拜師學藝的,今被敵人擄走,實在是有損我派名聲啊,還請你出手搭救。”

  宋天樞冷笑道:“你年少無知,不懂江湖險惡,拜師學藝卻兩次道破你師姊的劍法,這世上絕不會有如此湊巧的事,今日千雪力挫姚拜月,快差人把消息給珍寶閣和丐幫子弟,傳播天下,揚我派威名。”

  祖天棋忽然道:“好像也不是絕對沒有……”

  宋天樞驚道:“你難道想說那小子是……不可能,當著這麼多的孩子們,師哥莫要說不著邊際的話。”

  韓寶雅忙道:“是什麼?懇請師叔告知!”

  “天劍。”開口的是莊千雪,“這是一種頂級武道天賦,也可以說是對劍法、

  對武功,與生俱來的一種感悟,對千變萬化戰局中一種福靈心至的判斷力,古稱天劍之資,如果謝公子真是不懂武功,還能看穿我的劍法,那就只有天劍才解釋得了。”

  宋天樞淡淡的接話道:“後人推測,春秋越女劍、少林達摩祖師、大唐李玄霸、

  武當張三豐真人,就是天劍。”

  說完後,峨眉弟子哄堂而笑,李東等門生也在陪笑。

  越女、達摩、李玄霸、張三豐,都是照耀千古的武學巨匠,哪怕韓寶雅也無法把俊秀愛笑、有些色眯眯的謝明玉和他們聯系在一起。

  莊千雪道:“寶兒莫擔心了,謝公子一定是其他門派深藏不露的高手,退一萬步說,他哪怕真不會武功,姚拜月又不是什麼女魔頭,不會殺傷人命的,等下我放出鴿兒給山下師弟,多留意他們行蹤便是。”

  “嗯……”韓寶雅望向山下,頗為惆悵,不少師兄弟都暗慕她的美貌,平白無故沒了個“勁敵”,大家高興還來不及。

  莊千雪回過頭去,本冰霜覆蓋似的如仙玉顏,忽然偷偷勾出一抹嘲諷的笑意,心道:賤婢敢大膽上峨眉撒潑,豈能就這樣讓你回青城?

  山下備有馬車,姚拜月吩咐隨從道:“人多腳慢,程通你和師兄弟快馬趕回青城,告知掌門人和我師父現況,王琦你去武當,告訴你厲師兄我晚些回家,柴陽你駕馬車,跟我帶這小子去我父親府邸。”

  謝明玉苦於不能說話,心道:姚拜月隨口一下令,已證明她勢力果然甚大,只聽說她老爹是個大官,不知做的哪個官,這兩年因胡惟庸謀反案,大明朝廷風聲鶴唳,全國每天都有當官兒的被冠上胡黨之名砍頭,但願你家也快些被錦衣衛捉去。

  青城其他人知道姚拜月武功遠勝自己,也就不提什麼人多保護之類,遂各領各命離去。

  謝明玉盡管算被綁架,但此刻和嫵媚麗人同坐狹小車廂,香澤微聞,時不時偷瞧姚拜月裸足,倒也樂在其中。

  沒過多久,馬車到了比較大的鎮子,小師弟柴陽替師姊買了新鞋襪,姚拜月穿時見謝明玉兩眼發直,笑道:“大膽臭小鬼,敢偷窺姊姊腳丫子,討打!”

  謝明玉沒法說話,只能搖頭苦笑。

  “咳咳咳……”姚拜月在他肩膀使勁一拍,頓時喉嚨又疼又癢,連連咳嗽,竟已能發聲。

  “武林有道是拳出崆峒,劍歸華山,果然名下無虛,想不到華山派調教出你那麼一位少年高手出來。”姚拜月笑容漸漸消失,“莊千雪的劍法要詣,是你瞧出來的,還是你師長師兄說於你聽的?”

  謝明玉道:“我這輩子也沒去過華山,更不會什麼劍法要詣。”

  “敢做不敢認啊?風掌門執掌天下劍宗之牛耳,關世兄更是我們這輩的人中龍鳳,你能識破峨眉劍法,只會討他們倆歡喜,而且姊姊我也特別中意悟性超群的孩子呢。”

  “風什麼,關什麼的是男是女、是人是狗我都不知道,何必討他們歡心?”被認作他人,謝明玉也有些不舒服。

  姚拜月怔住,武當和青城的少年高手她全都認得,少林寺只有和尚,崆峒派專修各種拳法,不精劍術,謝明玉既然不是峨眉派弟子,他也只能是華山門人了,但“是人是狗”這種侮辱之言都脫口而出,顯然也就不是華山派的了,好一會才說道:

  “那姊姊倒是看走了眼,想不到六大派之外還有你這樣的少年……莫非你是昆侖派的妖人?”

  看著聲色俱厲的姚拜月,謝明玉自己也破罐破摔,嘆口氣道:“我這輩子都沒出過巴蜀,什麼派都不是,之前看姊姊和莊千雪比武,莫名其妙就說了出來,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就那麼回事。”

  姚拜月譏誚地道:“這麼說你倒是絕世天才啦,姊姊可怠慢無禮嘍。”她忽然一愣,和祖天棋一樣,也想到了傳說中的天劍資質,隨即打消念頭,武林中那些老掉牙的故事怎能盡信?

  “天才不敢當,只不過姊姊捉了我實在是沒用處,我若真能識破峨眉劍術精要,又怎會被輕易捉住?”謝明玉又道:“我謝家在成都有頭有臉,你派人一查就能知道了。”

  話越說越真,姚拜月看他小小年紀也不像有什麼太深的城府,但也不能三言兩語便信了,需要到娘家再詳細以武功試探。

  她前年和武當厲天星成親,基本只能算是門當戶對的武林政治聯姻,一年到頭和丈夫各有各忙,聚少離多,實不方便帶個陌生少年回家,哪怕撞不見公婆,下人們看到也會說閒話,青城山上派系林立,人多眼雜,更是不便,只能暫時到重慶父母那里盤問。

  想到不久前莊千雪鬼神難測的劍法,以及冰冷無情的個性,姚拜月深為忌憚,但也加重她繼續突破的信心,學無止境,“千里火”必然能再次精進,一雪戰敗恥辱。

  忽然,左腰一疼,姚拜月皺眉,用手指按了按,隔著衣服也能感到指尖如觸寒冰,當下心中一凜:莫非是劍尖貫勁,凌空打穴?

  那賤人姊姊的寒冰真氣竟如此厲害?

  早先二人決斗,莊千雪如謝明玉所算,一劍刺中姚拜月左腰,當時若繼續深入,倒固然能殺死青城火鳳,但卻無法確保防住其臨死反撲的刀斬,結果很可能落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遂在逝水劍上使足了至寒陰勁,隱蔽注入三焦穴,暗中給了她一下狠狠的教訓,明面上則是弧光寒電莊女俠宅心仁厚,以德報怨的點到為止。

  “果然是裝模作樣的小騷狐狸精,居然使暗手陰勁。”姚拜月冷笑,立刻運功去化解寒冰真氣對髒腑的侵蝕,並吩咐道:“小柴,前面先停馬家村,我們休息一晚再走。”

  謝明玉心道:莊師姊那麼文靜的姑娘,可不如你風騷惹火。

  馬車出了小路,差不多一炷香工夫就到了那什麼馬家村,謝明玉下車只見一個巴掌大的破村兒,稀稀拉拉十來戶土房,壓根兒沒什麼客棧驛站,姚拜月徑直來到一戶破敗的房舍,推門就進。

  屋內和尋常農民家無異,土炕、大灶、木桌,沒油的爛油燈,缺把兒的破茶壺,另有一股濃濃的泡菜老鹽水味,炕上老人髒兮兮的,正拎著酒壺呼呼打盹兒。

  柴陽大聲道:“三峽以西,青城第一,青嵐殿鳳姑娘到,請白蓮花點燈。”

  老人猛的起身,靈貓似的竄下炕頭,單膝下跪,道:“小的張阿九能一睹青城火鳳風姿,當真榮於華袞,快里面請。”

  姚拜月只輕輕點頭示意,謝明玉卻目瞪口呆,這糟老頭子眼睛明亮,動作矯捷,顯然是個武林高手,居然只窩在此處干接應的活?

  掀開滿是油的破門簾,里屋的樣子直讓謝明玉差點喊出來。

  切割完美的大理石地板,琉璃盞里火焰柔和,晃得牆上鄭憶翁的墨蘭真跡更顯明貴,圓桌上有醬爆牛肉、開洋小菜心、廣東魚膾、雞湯煨三絲、鴛鴦蝦球,以及一只油亮亮的甜燒雞。

  “這……這什麼時候做好的菜?我們才剛到啊。”謝明玉已經有點麻木。

  姚拜月不答,伸手又解了他一處穴道,笑道:“姊姊我雖也是巴蜀人士,但自小不愛吃辣,你請湊合些吧,吃完飯張阿九會安排床鋪的。”

  謝明玉早就飢腸轆轆,盛飯就吃,顧不得品嘗,只覺甚是香甜,完事後就單獨睡進了比成都瑤花館還舒坦的豪華大床,他不會劍法是千真萬確,自不怕姚拜月將來的試探,跟著絕色美女見識大明神秘的地下江湖,倒也舒坦之至。

  一覺到天亮,三人正要繼續上路,張阿九走近馬車道:“丐幫白蓮壇能伺候火鳳姑娘,絕對是倍感榮寵,阿九祝姑娘福壽安康,青春永駐。”

  謝明玉心道原來這是丐幫的武林營生,想必只招待武林人士,外人再有錢也想不到破村子乞丐屋里會有不次於成都酒樓的美食和客房,姚拜月淡淡一笑,又賞了張阿九兩顆金豆子。

  “早起有人給姑娘的信。”張阿九笑得褶子開花,雙手遞給姚拜月一封書函。

  “駕!”柴陽甩鞭駕車,揚塵而去,行至荒野,嘴角露出一絲詭異微笑。

  謝明玉笑著問:“姊姊怎知道那里有丐幫的客棧……是應該叫客棧嗎?”

  姚拜月道:“你師父沒教過你武林暗記嗎?”

  “虎頭村李師父可沒教過這個,只教過我‘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還若要精,聽一聽,站得遠,看得清呢,江湖賣把式的話也敢說,不怕羞。”

  姚拜月莞爾一笑,也難以判斷這美少年是真外行,還是深藏不露。

  說著打開了信封,本以為是青城派來的什麼消息,沒想到筆跡清秀的百來字,卻字字下流無恥,直讓她火冒三千丈——

  ——親親鳳凰,月兒小娘子,十天前我在青城山偷了你的胸圍、肚兜,還有貼肉的小衣和短褲,望莫怪罪,因為蝴蝶哥哥太想聞你的香汗了,特別是腋下、淫奶、

  淫穴的部位,我這些天對著它們射了三十回都不止,當然,親親鳳凰你穿過的襪子我也想要,哥哥好想舔著痛快的自瀆……

  姚拜月立刻把信團成一團,拼命忍住嘔吐的衝動。

  蝴蝶公子嚴玉容,黑道三大淫魔之一,打去年開始就不斷寫這種白話淫信,從各種渠道交到姚拜月手上,之後變本加厲,以精妙的易容術,千方百計的竊取她貼身私密衣物。

  姚拜月夫婦全部位居武林尊要,身份非同一般,她又是女子,自不會生張此事,明目張膽要求麾下勢力探查,更不會出錢請消息最靈通的丐幫來找此魔,免得玷汙清白名聲,只能偶爾獨自出門,拿些丫鬟內衣去客棧引蛇出洞,但嚴玉容狡猾無比,好像狗一樣,能清清楚楚分辨她的味道,竟沒有一次現身。

  一年來姚拜月除了閉關習武發泄,根本毫無辦法,卻也導致武功大進,自創刀法“千里火”,這次未作萬千准備,著急出山挑戰莊千雪,除了印證所學,實際也有一小半原因是想引嚴玉容現身。

  但她如今已中了慢性寒冰真氣,武功只有巔峰期的五成左右,覬覦她的淫魔又在暗處,狀況頗為不妙。

  謝明玉道:“姊姊臉色不好,怎麼了?信上有壞消息?”

  “顧好你自己吧。”姚拜月忽然升起一個想法——莫非是莊千雪搞的鬼?

  她已經把我受傷的消息賣給了黑道?

  玉人黛眉輕蹙,嬌艷勝雪,謝明玉忍不住道:“姊姊你長得可真好看。”

  “你……”一個俊俏少年夸自己貌美,姚拜月竟生不出半點怒氣,笑道:“小登徒子,你不是喜歡那個姓韓的小姑娘嗎?居然敢來逗弄姊姊。”

  “你怎知道?這麼明顯嗎?”謝明玉倒有些不好意思,“寶兒妹妹長得美,拜月姊姊長得也美,都好看。”

  “啪!”

  一個腦嘣兒彈中了謝明玉額頭。

  “胡說八道,當心姊姊拆你的賤骨頭!”姚拜月輕嗔薄怒,自又是另一番風情。

  謝明玉心道:見你奶大臀翹,豐腴艷麗,定是床上把老公吸個干瘦,這才有閒工夫出來找人比武打架。

  車子忽然停下。

  “師姊,我去那邊樹林解手方便一下。”柴陽的聲音響起。

  “哦,去吧。”

  車外萬籟俱寂,靜得讓人有些心慌,謝明玉強笑道:“不會有歹人埋伏在這附近吧?”

  姚拜月道:“看來你真像是個小雛兒。”

  謝明玉臉紅道:“不是。”

  山林無風,日頭正高,但陽光灑過樹枝,使樹蔭竟莫名多了幾分妖異詭譎的味道。

  柴陽已去得太久。

  “親親鳳凰,還不現身見過蝴蝶哥哥嗎。”車外響起一陣肉麻做作的聲音,姚拜月水眸猛現殺機。

  謝明玉小心道:“這是厲大俠叫你麼?”

  “是一條汙漕狗在吠。”姚拜月冷聲道:“我現在就去斬了他,還請明玉弟弟你指點一二。”

  謝明玉還沒說話,外邊那人又道:“我就是親親鳳凰的汙漕狗,天天嘬咬你那一手握不過來的大淫奶,用哥哥的賤舌頭舔你又黑又長的陰毛,又酸又香的腳丫兒,狗爪子摳你淫洞,挖出好多水,給狗子哥哥洗臉……”

  開朗的姚拜月臉色比莊千雪還要寒上十倍,嬌軀卻仿佛烈火燃燒。

  我日,啥貨色,淫蕩得讓人起雞皮疙瘩,謝明玉輕輕撥開門簾,只看一眼便胃液翻滾,差點吐了出來。

  “蝴蝶公子嚴玉容,我倒要見識見識。”憤怒的姚拜月也掩不住好奇,刀柄掀開簾子,只見一坨爛肉堆在樹林間——五短身材,天生駝背,大肚腩,癩癤腦袋,吊梢眉,斗雞眼,滿臉癬痂和痘子隱隱流膿,鼻毛、胡茬相連,三層下巴掛在厚嘴唇上搖搖欲墜,別說蝴蝶,哪怕臭蛆癩蛤蟆似乎也比他中看三分。

  爛肉似的嚴玉容笑道:“親親鳳凰,我終於可以和你面對面說話啦。”

  姚拜月強忍惡心,下車道:“長成尊駕這樣的,天下只怕再沒有第二個人,死了倒有點可惜。”

  嚴玉容斗雞眼瞪得大了幾分,臉上痘子膿水發亮,贊嘆道:“真好看,親親鳳凰你比遠處看更好看,那厲天星呆木頭、臭蠢驢一般,哪配得上你。”

  花有別樣紅,人與人不同,同樣是夸自己好看,謝明玉就能讓人心生喜歡,嚴玉容只想讓人心生自盡,姚拜月懶得再廢話,哪怕髒了寶刀也要將這怪物碎屍萬段。

  “聽說你中了寒冰真氣,我馬不停蹄的就趕了過來,連你那滑不溜手的褻褲都顧不得玩啦。”這時謝明玉也下了車,嚴玉容見到這麼個秀美少年和自己的親親娘子同坐一車,氣得厲聲尖叫道:“小娼婦,臭騷貨,媽的敢養小白臉兒,我……我……我要……”

  謝明玉“狐假虎威”,大笑說道:“你要,你要吃癩蛤蟆吧,長成這個鬼見愁的鳥樣子,做你爹都覺得丟人。”

  姚拜月也聽得痛快,說道:“我柴師弟呢?”

  “啊!”嚴玉容忽用左手使勁揉臉,將膿包擠的破裂,頓時黃水橫飛,腥臭撲鼻,“賤婊子,等下老子要把拳頭插進你的騷穴,讓你爽上天,看你還敢不敢找小白臉兒!”

  問也白問,沒想到莊千雪連這種怪物都有路子聯絡到,果然表里不一到了極處,希望丑怪物武功不太高強,五成功力能夠用,想罷,姚拜月足弓一繃一震,箭步前衝,形似天馬。

  飛馬踏燕為當世三大輕功之一,和武當梯雲縱,錦繡山莊的九轉玄天步齊名於世,單論進退趨避,搶攻先手,更可稱當代武林第一,姚拜月宛如踏雪無痕,一步就邁到嚴玉容身前,鋼刀摩擦空氣,熱浪滾滾,正是千里火的刀法。

  金屬鳴音回蕩野樹林,嚴玉容手上不知何時套了一副鐵手套,也或許是他一直戴著,反正也沒人願意仔細打量他的尊榮。

  戰斗中的青城火鳳絲毫沒有輕敵,一擊不中,立刻雙手握刀反扭,劃了個半圓弧形,迅速變招,以另一套青嵐反旋斬去撩他那三層丑下巴。

  嚴玉容坐馬沉勁,身子後仰成一個鐵板橋,同時鬼叫道:“哈哈,黑市消息果然准確,冰克火,你功力至少掉了四成!哎呦,這對兒大奶子一定又肥又軟,還怎麼讓蝴蝶哥哥專心?”

  姚拜月出道七年有余,早就懂得冷靜壓住火氣,鋼刀倒提,半蹲身子舞出裹腦刀,作出了持久戰,以招式磨死怪物的打算。

  “啊呦,屁股好大好圓,腰好細,親親鳳凰,我好想舔你插你~”嚴玉容不知是變態還是故意激怒姚拜月,滿嘴猥褻下流話,但鐵爪招式剛猛,將要害門戶守得甚是嚴密。

  謝明玉總算看出來不對勁,姚拜月的身形及刀法都比和莊千雪交手時慢了好多,很可能是當時那電光一劍傷了她。

  另外丑八怪癩蛤蟆的目標也是姚拜月,自己這個階下囚何不趁現在溜之大吉?

  他三次邁步,三次又搓著手掌,撤了回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隱隱的擔心似乎多余,因為勝負已分,姚拜月內力不足,斗到激烈時,丹鳳眼忽然射出凶光,長腿低撇,一下踩住了嚴玉容腳背,骨裂聲爆,但距離太近,很難施展開鋼刀劈刺。

  此刻青城火鳳用出了門派必殺禁忌刀法,鋼刀繞過嚴玉容後背,左手扳住刀背,右手緊扣刀柄,用盡全力施展飛馬踏燕,要生生腰斬掉丑陋淫魔。

  “姊姊天下無敵!”謝明玉熱血沸騰,臉紅脖子粗,恨不得立刻也學到上乘刀劍武功,就在姚拜月臀部繃緊,後退腰斬的刹那,心血來潮的感覺再度涌上——這一招破綻就是……

  嚴玉容是駝背,天生畸形,後背抵抗力遠超常人,兼之全力前衝,跟著姚拜月同一方向狂奔,再卸了大部分刀勁。

  假如姚拜月以七成功力施展飛馬踏燕,都能毫無懸念地以速度斬了他,但這時腰眼冰冷,腿跨力量實在比巔峰差之遠矣,忽然臉頰一熱,嚴玉容左手重重的摸了她臉蛋和脖頸一把。

  渾身酸軟,停下了腳步,千頭萬緒一股腦兒地冒了出來:

  今天莫非要失身給這個丑怪物?

  我的屍體會不會也被糟踐?

  莊千雪好毒的陰勁,足足半天過去才反噬發作,否則怎會落得勢單力孤?

  星哥會知道我被奸殺嗎?

  青城、厲家、姚家,的臉都給我丟盡了。

  謝明玉該怎麼辦?

  ………………

  “哈哈哈哈哈,親親鳳凰,我的好娘子,親老婆!”嚴玉容猙獰恐怖,滿臉膿汁,後背鮮血淋漓,拐著一條腿瘋狂大笑道:“這是我用自己身體來養的奇毒,名字嘛,就“騷婊子撞見大淫魔”,不被我肏成母狗母豬,你絕對難逃一死,但是啊,就算蝴蝶哥哥不肏你,你也會留著口水跪地下求我插死你!哈哈哈!”

  原來他擠破臉上膿包是為了淬毒。

  姚拜月聽得汗毛豎起,立刻鼓足殘余力氣橫刀自刎,嚴玉容右臂鐵爪一把抓住鋼刀,隨手仍在一邊,眼睛綠油油的發光,顫聲道:“月兒小娘子,我好愛你好愛你,你那些衣物我都已經射了無數回,今天我就要美美地疼愛你,哪怕將來武當派和青城派把我剁成肉醬,我他媽的也認了!”

  “等下,我這小白臉兒還沒死呢。”謝明玉高聲喝道。

  哪怕姚拜月只剩四五成功力,但本身實在太強,嚴玉容後背和腳掌劇痛無比,內力亦是大為損耗,沒想到色欲衝腦下,竟忘了還有一人在。

  “……關少俠,好弟弟,你華山派的劍法舉世無雙,快替我殺了這淫魔!”姚拜月靈機一動,胡吹大氣,希望嚇跑這可怕的嚴玉容。

  “關少俠?你是華山的西岳劍仙關晚雲?!”嚴玉容果然大吃一驚,關晚雲乃華山派絕頂劍客,江山英傑譜排位第四,名聲早已響徹天下。

  謝明玉拼盡力氣才喝住嚴玉容,可一觸其那三角斗雞眼,立刻嚇得夠嗆,總算腦筋聰明,立刻接話道:“不錯,快放了姚姑娘,否則我關某人容你,我手里的…

  …功夫可容你不得。”眼下無劍,只能臨時改口。

  嚴玉容采花二十年,何等的狡詐,但這次目標的來頭委實忒大,心中總是隱隱難安,外加兩處重患,心中還真怯了三分。

  謝明玉“投其所好”,繼續胡編亂造道:“我本來想給厲天星戴個大大的綠帽子,偷著出來和我月兒姊姊幽會纏綿,不想給人知道,但看起來不出手是不成了。”

  “拳出崆峒,劍歸華山。”嚴玉容沒被嚇退,反而抖開鐵爪道:“老子還真想試試關少俠聞名宇內的華山劍法。”

  “嗯,很好,本少爺好好成全你。”謝明玉心里狂吼:這下我他媽的死定了!!

  姚拜月癱倒在地,萬念俱灰,腿心卻可恥羞人的濕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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