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魔師宮大變發生的時候,仙霞宮下等待拜師的人們對此一無所知,只是奇怪自己怎麼成了無人理的棄兒,仙霞宮宮門緊閉,沒有任何人告訴他們該怎麼辦。
所以幾百人只好自求多福,找地方安歇。
潘岳,不,現在叫岳封,仍然是昏迷不醒,淳朴的少年陳阿福對同伴說:“真奇怪,喂他水也不喝,怎麼辦,已經三天了。”
另一個陸大朋明顯精明很多,嘆道:“可惜,仙霞派的真人們又不出面,讓他們看看就好了。”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讓仙霞派人看了可糟了,一定會懷疑岳封的身份。
林霜小姑娘淚眼汪汪:“是啊,岳大哥對我們有恩,可別出什麼事啊。”
另一個女孩趙丹也說:“這兩天我運用岳大哥教我們的東西,覺得身體舒服了很多,是不是就是內功啊。”
正在商議著,林霜驚喜地叫:“岳大哥醒了。”
岳封從昏迷中重新蘇醒過來,他呆呆地看著面前的景象,林霜驚喜地搖晃著他的手:“岳大哥,你醒了,太好了,你沒事吧。”
良久,岳封才從迷茫中醒過來,強笑道:“我沒事,謝謝。”
眾人唧唧喳喳地討論起來:“你一定餓了。”“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身體不太好。”
吵得岳封頭都疼了,他勉強笑笑說:“各位,謝謝,不過讓我先安靜一下好嗎。”
林霜最先反應過來:“都走開,讓岳大哥休息一下。”然後對他甜甜一笑:“岳大哥我替你煮點粥好嗎,餓了這麼久,不能吃干飯的。”
岳封點點頭,只想安靜一會,想想發生的事情。
他的神智就象從迷霧中走出來,好一會,他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的靈體分身在天魔解體中炸得渣也不剩一點,徹底地毀滅了。
幸好元神在第二波爆炸之前10的負3次方秒前逃了出來,然而在強烈的能量衝突下受創極其嚴重,勉強憑借元神和實體之間的聯系回到了體內。
但七魂六魄都已受到深切的傷害。
他檢查一下,甚至記憶也受到了全面的損傷,前兩天在師父墳前回憶的很多平生事跡現在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前生種種,現在似乎是一個縹緲的夢幻,甚至他都懷疑是不是自己就是一個年輕人,只不過做了一個荒唐的夢而已。
當然,他還是知道自己的處境的,繼續內視自己的身體,還好,肉體機能沒有太大損害,畢竟這個身體沒有參與那場可怕的爆炸,但靈能就損失慘重了。
在大變之時,他將全部功力都用在了天魔解體上,如果不是他在實體內留下了天魔九變最精華的核心,他現在就完全是普通人。
現在畢生修為毀於一旦,要回復到重生時的最強大狀態需要漫長的時間。
幸好,他的身體是直接吸取天地靈氣而形成的,純粹而健康,吸收天地靈氣的速度比其他人要快很多,另外,他體內有最強魔功的種子,假以時日,又會成長為參天大樹。
這些還不是最麻煩的,功力可以重新修煉,靈力能夠重新吸收,元神靈體的損失就很難彌補了。
打個比方來說,人的身體就象一個銅壺,體內裝載著靈力和功力。
修真人要想法向壺中倒水,更重要的還是將壺本身做大,只有壺大了,才有更大的裝載能力。
低手壺很小,裝的水很少,用一會就沒有了,再補充也不是簡單的事。
隨著修為的加深,壺越來越大,裝的水越來越多,用的時候自然要更方便。
天下各門各派的功法在這一基本原理上相同,但補充壺水和將壺做大的方法千差萬別,有的補的快但壺做的慢,有的相反,有的兩者都快,但一不小心壺就爆了。
所以很少有各方面都超別人一籌的方法,這也是天下有那麼多不同門派的原因。
至於神仙,傳說天下就是他們的壺,用之不竭,但只是傳說而已,神仙是從不直接現身在人間的,最多只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留下點奇怪軼事,這讓人們尤其是修真很傷腦筋,只好自己瞎琢磨成仙之道。
岳封本來是一個超級大銅壺,天下真還沒幾個人能與之相比,但現在的問題是,元神靈體受到了極大創傷,就象一個大鐵錘敲打下的銅壺,已經奇形怪狀,慘不忍睹,甚至四面漏水。
岳封的首要任務就是耐心地將這珍貴的銅壺敲回原樣,這可能比新造一個壺還要麻煩。
岳封嘆口氣,收拾情懷,反正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
他掐指算算,自己這下才算是真正重生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化虛為實、驚動天下的爆炸元凶殘渣在什麼地方,別人要能算出來才怪。
現在他連最簡單的元神出竅都辦不到,更不要說化靈為實了。
他不禁感嘆,真是天機難測,自己重生以來,一切種種似乎隨意,但絲絲相扣,使他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無意中遇到想拜師學藝的年輕人,讓他心生從正道尋找出路的念頭,重履魔師宮發現陰極的異常波動,加上看到自己锺愛女人的遺言,讓他決定了卻過往的恩仇,引發天下大劫,最後的瘋狂舉動成了魔師傳奇人生的最好結局。
這又讓他與魔師的身份徹底決裂,也讓天下人都知道魔師已滅,他能以全新身份開始嶄新人生。
在大難中逃生使他功力盡失,這讓他想不重新開始也不行。
天機,天機,難道上天已經注定自己的這種結局嗎?
自己以後怎麼辦,首先一點,岳封告誡自己,潘岳已死亡,自己以後就是岳封,一個追求天道的秀才。
更重要的是,自己以後以什麼原則走完這一生呢?
希望從正道入手,那麼什麼是正道呢?
這個問題也不象初想起來那麼簡單。
新認識的這些年輕人都很善良,圍在自己身邊好奇地看著他喝著林霜給他熬好的粥,回想當初初入魔門,自己身邊的同伴全是野心勃勃、爾虞我詐之輩,力圖在唯力是求的魔教中出人頭地,也許正邪之間的差異就在這里?
他喝完粥,問他們:“你們知道什麼是正?什麼是邪嗎?”
眾人一呆,陸大朋感嘆道:“果然是讀書人,吃飯還想這種大道理。”
林霜滿臉崇拜之色:“是啊,讀書人就是不一樣。”
她是小裁縫之女,家里答應讓她出來不過是想少個人吃飯罷了。
對她而言,岳封這樣的人是最尊敬的人,中國人崇文,很多一般人家女孩的夢想就是有一個知書達理的夫君,在自己料理家務的同時陪伴讀書的良人就是最美滿的生活了。
岳封自然能體會姑娘家的這種心思,只是自己豈是一般腐儒所能比的,只好敬謝了。
阿福家里是打鐵的,來仙霞派就是想學點功夫,回去更有力氣打鐵,同時也熟悉各種兵器,打造起來豈不更好。
看他的樣子,打鐵的模樣已油然而生,魁魁梧梧,有的是力氣,少的是腦筋。
他撓撓頭,說:“我聽說書人說過,說起正道就是行俠仗義,說起邪派就是壞蛋,是不是啊。”
商人家庭出身的陸大朋反駁:“那有那麼簡單,騙子都象好人一般,可不容易認了。”
識別騙子那是商家必備之基本功,陸大朋從小自然受到這方面的良好教育。
趙丹年紀小,叫起來:“我知道,好人都是白臉的,壞人都是黑臉的。”
林霜取笑她:“你以為是唱戲啊,張飛還是黑臉的呢。”兩人嬉鬧成一團。
岳封知道從他們這里得不到真正的答案,一笑了之。不想阿福說了一句:“其實啊,有用的就是好鐵,什麼也做不成的就是壞鐵。”
這句話很質朴,充分反映勞動人民的淳朴本質,卻讓岳封心一震,是啊,對人來說,對他有幫助他就認為是好人,對他沒幫助就沒有意義,對他有害就是壞人。
正邪之分是不是正在如此呢,正道力爭對人有用,儒家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釋家講究渡化世人,拔離苦難,道家講究清靜無為,與人無擾。
邪派莫不以己張本,唯一重要的是自己的欲望,其他人都是工具。
自己要從正道入手,就要收束身心,造福天下,正邪之分在乎一心,只有真心為他人,才是真正正道。
只是就潘岳一生所知,正道中有多少是真正如此呢,岳封苦笑,想不到,自己這個全天下最大的惡人現在卻要為如何當好人苦惱,人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有時間一定看看自己腦袋後頭是不是多了佛的光環。
岳封想了一會,心亂如麻,索性不想了,現在才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自己畢竟不是真正改過自新的罪人,剛才引發天下大爆死傷一定無數,自己卻一點愧疚的感覺也沒有,雖然可以狡辯是潘岳這個大壞蛋的最後一惡,岳封還是清白無暇。
但這麼說連自己都騙不了。
岳封心想,算了,走一步算一步,隨興所之吧,自己盡量為天下老百姓造福不就可以了,勉強也算改邪歸正了吧,不過殺人放火擄人強奸可以不做,但自己寵愛的那些女人是一定要收回來的,這是在看到锺愛女人的遺影時就下定的決心。
他也沒有料到,還有20多個女人回到魔師宮等待他希望渺茫的復歸,為之而喪生,最後發下天魔血誓等待轉生後與自己相遇。
無論如何此生如何,這都將是他心中的牽掛,潘岳一生是恩怨分明、快意恩仇的人,魔教魔師宮的毀滅報之以大劫,愛寵女子的痴心就要報之以真心。
正邪中都有這種轉生契合的密法,緣定三生。
只是這種事情還需要講究緣法,很難保證最後的結果。
也許岳封找到的轉生愛寵變成了小男孩,他對於龍陽之愛可是興趣不大,到時候也許只能收之為徒了。
這樣說來,按照一般規律,他此生大約會有十來個男徒弟和十來個妻子了,雖然長什麼樣、什麼地方去找岳封一點概念沒有,但此事不著急,是你的總歸是你的,只不過他需要再一次游遍天下,尋找失落的機緣罷了。
岳封打定主意,自在而行吧,刻意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這可能更符合道家的真心。
就這樣,一干人就在仙霞山下干等,這個時候他們也聽說了天下異變的一些消息,據說仙霞派這次也損失不輕,但具體情況沒有人知道。
有不少人不放心自己家中的情況,就此離開。
連岳封身邊的少男少女們也擔心起來,商量是否先回家看看,有消息再來。
經過幾天的恢復,岳封已經可以走動走動,但傷勢比他最初所想還要棘手,相當長一段時間恐怕是不能動用任何內力與靈力了,他干脆讓自己的元神靈體陷入深眠,依靠天地元氣的吸收來自然修補。
以修真人的角度來說,岳封基本上可說是廢人一個了,不過這對岳封的心情影響倒不大,更艱險困難的境地他都經過許多,這不過是磨礪心靈的又一次考驗。
通過驚天動地的方式他進一步斬斷了和前生的聯系,越來越進入岳封這個的新的角色。
聽到現在的伙伴的擔心,岳封笑笑說:“不用擔心,仙霞派應該會很快招收弟子的。這一段時間聽到的消息是天下各門各派都損失慘重,一定急需補充力量。仙霞派也是如此,這一次招收的人肯定比往年更多。”
林霜對於岳封的話現在是最為信服了,高興的說:“那就好。對了,這個魔師怎麼那麼厲害啊,真可怕,岳大哥你知道他的事嗎?”
岳封心道,我要不知道才怪。但也只能搖搖頭說:“大概是個老而不死的超級大賊吧。”沒事罵罵自己也是使身心健康的一種鍛煉。
說得其他幾人都笑了。陸大朋問:“岳大哥,聽說他引發的大爆炸會釋放出很多妖魔,是真的嗎?”
岳封點點頭:“我從書上看來,如果傳言是真的,那麼陰氣流竄九州,會引起難以估量的後果,草木鳥獸都會發生變異,產生前所未見的怪物。”
眾人驚訝,女孩們都有些害怕,四下打量,生怕大批滑溜溜的怪物從身邊竄出來。
岳封安慰道:“不用擔心,它們還需要時間化形生長,至於洪荒巨獸,現在環境已然大變,需要時間調理適應,一時半會也不會重現人間。”
“洪荒巨獸???????什麼東東”眾人驚問。
岳封好笑:“比如身寬十丈的席蛇,九頭的咸雕,人頭牛身豬尾的蔑廉,會噴火的三腳烏鴉等等”(作者按:胡說的,懶得查山海經,再說那些名字也不好輸入,這些的名字更平易近人一些)。
眾人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真的嗎?那我們怎麼辦?”
岳封聳聳肩:“面對即將來到的重大挑戰,各門各派都需要盡快增加實力,因此這一次大約會大開山門,廣招門徒,至少多一些送死的炮灰。”
眾人一喜一愁,喜的是更容易入派,愁的是,左看右看,都覺得這里是一群炮灰在罰站。
聽岳封說話的可不僅僅是一起來的伙伴,他儒雅的氣質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很快他的分析就傳遍了整個人群,大家現在都不敢到偏僻的地方去,生怕來個席蛇之類的玩藝把自己吞進肚子里去。
岳封的分析果然沒有錯,魔師宮大變後的第十天,仙霞派開始招生了。
招生辦公室的辦公人員井井有條地組織著招生工作,但從他們的面色來看,極為凝重,打扮上也是黑衣黑鞋,顯然是悼念之用。
岳封原本還想好好排隊,爭取正常錄取的機會,不過用不著了,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下,有人單獨把他引入了仙霞派的大門。
岳封心知,自己這幾天的言論傳到了仙霞派的耳朵里,對於極需人才的仙霞派來說,顯然很重視這樣一位可能有發展潛力的對象。
正是因為如此,當潘岳跨入大殿時,可以明顯感到其中各人目光中的期待之情。
這大約是仙霞派目前的主力了,岳封掃了一眼,大致了解了基本情況。
正中坐著的中年模樣、一臉晦氣的應該是仙霞派的掌門,顯然參加了魔師宮一役,受傷頗為嚴重,不出意外,處理完當前雜事後,定會閉關修煉去也。
掌門旁邊坐著的美麗婦人肯定是掌門夫人,她倒是紅光滿面,精神抖擻的很,不是曾入魔師宮的女子。
這點倒可以理解,從魔師宮出來的女子不太可能在派中擔任門面角色,那不是自報恥辱嗎。
不過在潘岳的調教下,那些女子的實力可不同凡響,也不太可能棄之不用。
自然有機會再見,那會是什麼樣的情景呢?
岳封臉上都了若有若無的微笑。
其他人,自然是高矮胖瘦都有,男女兼雜,雖然岳封功力不再,但眼力仍是極為高明的,一看之下即知沒有什麼太出色的,沒有能在修真界中進入百強的人物,難怪仙霞派名聲只能算中游。
視人者也為人所視,殿中眾人也在查看岳封的形象。
心中第一個念頭,如此俊朗人物,一眼即知,為讀書之人,但絲毫沒有死讀書人之酸腐之氣,落落大方地環視四周,神清氣爽。
至於功力,顯然不高,脈象散而不聚,但眉目之間又有靈秀之氣,不似不懂武功道術之人。
岳封做禮:“一介書生岳封見過仙霞掌門。”
掌門人有些驚訝:“你如何得知我是掌門。”
“此乃派中敬奉祖師之地,能位於其中正座者當然是掌門了。”
眾人頷首,頗為滿意。
接下來就是口述申請材料,不外乎三點,個人情況、生活經歷和必答題:為什麼想加入仙霞派。
岳封早已想好說辭,自幼飽讀詩書,追慕仙道,機緣巧合之下服食千年人參,常有飄飄然走向圓滿的感覺,自然希望白日飛升。
至於為什麼選仙霞派,是因為名字好,當場口頌詩一首:“仙人乘霞來,予我蘭花草,種在小院中,希望花開早。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時過,蘭花卻依然,苞也無一個。眼看人近老,難待花期到,今上仙霞派,澆我蘭花草,宿願能得償,花中任逍遙。”
眾人齊聲叫好。
掌門一時忘形嘆道:“仙人乘霞來,予我蘭花草,多好的廣告詞。”
轉眼看到其他人好笑的目光,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將話題轉移開來。
不過畢竟是掌門,一言九鼎,自此之後,仙霞派派出的招生人員的標准說法就是“仙人乘霞來,予我蘭花草,你願意在高雅的學術環境中學習修真之道嗎?請到我們仙霞派來。”
當然這是岳封始料不及的。
大家此時知道,此人一定是登堂入室的正式弟子。
不過,畢竟年紀比較大,再修煉恐怕效果不會太快太好,心中直道可惜。
果然,在嘰嘰咕咕一番後,掌門決定,讓岳封拜自己的師弟孫正飛為師,那是一個年紀比掌門還大不少的老頭,並解釋說,孫正飛也是成年以後才入門(所以輩份低),但修為很高,正好有經驗教導岳封。
眾人均想,掌門英明,理由也很好,不過恐怕大騙子要帶出個小騙子。
岳封看看孫正飛,果然一副德高望重、仙風道骨的模樣,形象很好,但一眼看去,就知道修為恐怕夠戧,看他雖老但靈活的眼珠就知道老狐狸一個,顯然掌門的想法是要發揮自己形象和口才上的優勢,與自己的師父分別負責老年人和青年人市場的宣傳推廣工作。
岳封倒是覺得很有意思,作為魔師,和人平等打交道的時候很少,這份工作倒是很有新意,富有挑戰性。
岳封通過了,現在就等甄選完畢之後一起行拜師大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