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從簡陋的木房中走出來,遠遠看向那幽深的森林,嘆了口氣,雖然剛才解決了一件很有意義的事,可不知怎的,心情總是好不起來。
不知岳封給耿無病和吳同聲等人許了什麼願,他們沒日沒夜就在琢磨怎麼把那些魔化的動物們利用起來。
寒霜來了以後,也參加了進去。
適才就在討論綠泡泡,作為前所未見的奇特生物,自然是最引人注目的。
其汁液有生肌療傷的能力這一點是大家都知道的,尤其是對魔化動物造成的異常潰爛傷口。
然而要利用起來卻很不容易,它見血生毒,讓人麻痹,同時又癢痛難當,拖久了更是致命。
因此應用的關鍵就是如何排除其中的毒性。
大家使用了種種藥草,不斷試驗各種配方,以致於他們烹制提煉的地方成為了所有其他人的禁區,實在是那里的味道太不是味道了。
寒霜也考慮過很久這個問題,今天突然想到一個建議,異化動物血中也帶異常毒素,造成了被它們攻擊的人受傷很難愈合,但那些動物卻沒有事,這說明它們有辦法調理轉換,能不能在這上面尋找解決方法。
大家興奮莫名,確實這很可能是一個方向,吳同聲拿收集的魔物內丹和血開始實驗,果然有了大家希望看到的變化,雖然離實用還早,但至少有了一種有意義的思路,於是幾個老家伙又開始了分工,瘋狂地組合著各種藥草的藥性。
寒霜信步在營地中走著,山坡上諾大的營地顯得頗為空曠,幾天來各種建設已走上正軌,人卻少了很多。
看到這里的形勢,很多人一聲不吭就偷偷溜走了,尤其昨晚有條魔狼摸進來,殺三人,傷七人,因此今天早上又跑了一大批,如此危險,混口飯吃太不容易了。
岳封帶來的人只剩百來口,其中還有很多是老弱病殘,拖家帶口的實在沒地方去才留下。
看到他們,寒霜心里就不好受,其他人都不明白岳封把這些人留在這里干什麼,打打下手,做飯洗衣,當然讓修真生活好過不少,可對付魔域他們有什麼用呢?
寒霜難受的倒不是這點,這些無家可歸的人們放在一起本身就匯成一種絕望麻木的氣氛,那寒風中瑟瑟發抖的老人孩子更讓人心情低落。
見到她過來,忙碌的幾個人躬身行禮,短短幾天,寒霜的醫術和盡心盡力的幫助已經讓她在他們眼中蒙上了聖潔的光彩,看向她的目光中盡是尊敬和信賴。
聖女的叫聲此起彼伏,讓寒霜心中發酸,自己能算什麼聖女,只是,這樣程度的幫助在這些窮苦人眼中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
一個小孩在石頭堆中玩耍,他的頭上有傷,包著布。
寒霜招手讓他過來,見他鼻涕眼淚糊滿寒風吹得發紅的小臉,愛惜地掏出手絹替他擦著,他直挺挺地站著,一動不動。
寒霜輕聲問:“你媽媽的病今天怎麼樣了?”那小孩木衲的面上終於現出一絲表情,點點頭說:“好多了,能起身了。”
“你爸爸呢?”
小孩簡單地說:“死了。”
寒霜憐惜地拍拍他的背,輕聲問:“怎麼去世的,是因為病嗎?”
小孩搖搖頭:“不是,是掌櫃的用狼殺死的。”
好一會,寒霜才明白過來,掌櫃的就是岳封,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涌上心頭,一時說不出話來。
旁邊有人開言了,卻是大漢冷英,他被魔狼抓出的傷口尚沒有愈合,那毒性讓寒霜都一時沒有辦法用藥物排清,但他的精神還算不錯,在營地中與孫著水是最活躍的兩個組織人物。
冷英低聲說:“小姐,他的父親是我的同村兄弟。”
寒霜低下頭,良久輕聲說:“你想報仇嗎?”
小孩求助地看向冷英,冷英搖搖頭:“從我們動手開搶的那一天起,就知道每天都可能會死,活一天就算運氣。”
寒霜嘆息一聲,站起身來,一句話跳到腦海,寧為太平犬,勿為亂世人,未來錯亂的天下這樣的悲劇不知還有多少。
聖女,聖女,可這兩個字能承載下幾個人的希望呢,心中更是沉甸甸的。
遠遠看去,魔域邊緣有了變化,幾個人從林中走出來,邊走邊說著些什麼。
營地上就聽得一聲嬌脆的歡呼聲,那是正指揮著隊伍布置法陣的青梅,扔下手里的活,飛了過去。
待得岳封到得營地,挽著他手臂興高采烈的青梅已經唧唧呱呱把事情說了個遍,仙霞派掌門和夫人跑到天機谷去了,含煙姐姐陪他們不能脫身前來。
長老們帶來了不少人,有好多正在魔域里探測哩,青梅小姐功勞卓著,已經布下了風火地雷四大法陣護衛營地,當然那是指揮別人干的,包括天字七隊的一些人,都在這位大小姐的說服下做出了貢獻。
寒霜看去,岳封按按青梅的鼻頭,說了句什麼,兩個人哈哈大笑著走過來。
岳封看見了她,微微一笑,那溫和的微笑一下子讓寒霜拋卻了心中所有的愁緒,迎了上去。
兩人對視一會,寒霜低下頭,搭住了他的手脈,關切地說:“怎麼了,你好象失血不少,發生了什麼事?”
岳封微笑:“沒關系,只是肚子餓壞了。”
修真吸收天地靈氣,不似常人日常需要那麼強烈,但也不是神仙,不能不吃不喝太久。
有些高人據稱到了辟谷的程度,不過也需要吃些水果花瓣之類的東西,而且特征是形象極瘦,修真界年輕人私下有句笑話,叫辟谷辟谷,沒有屁股,極言極瘦。
青梅高興地叫:“好,我去讓他們給你准備,你能吃辣的吧,這里的菜可辣了。”一溜煙跑了。
孫著水和冷英走上來,看著岳封的目光中都帶著一種畏怯。
岳封沉聲道:“情況怎麼樣?”
兩個人小心地介紹著營地的發展。
岳封面無表情地聽著,聽到大多數人都逃跑了,微微一笑,只是那冷冷的目光讓兩人心中更是凜凜,說話更小心了。
聽完了,岳封點點頭:“你們辛苦了,馬上撤回在外的所有人手,封閉營地,魔域即將有變,全神准備。”
兩個人心驚,卻又不敢多問,連忙去忙碌起來。
英無懼從空中落下來:“公子,我已經通知長老們,所有人正在撤回,不過有的比較深入森林,可能需要兩個時辰才能都回來。”
岳封看看天色:“行,應該來得及。”
數道命令下去,整個營地立時開始亂了,地上空中都忙了起來。
岳封和寒霜向里走去,問:“長老們帶了許多晚輩來,是不是為了吸收陰氣之事。”
寒霜點點頭:“是啊,長老們推測,人不容易吸收異種陰氣,但動物卻異變劇烈,所以帶來了很多弟子,想看看能不能利用這里濃厚的陰氣。不過好象沒有什麼效果”
岳封沉吟,寒霜擔心地問:“有什麼不對嗎?”
岳封搖搖頭:“這陰氣性質十分奇特,好好利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寒霜輕輕道:“魔域中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要全力戒備呢?”
岳封想了一想,說:“我出來的時候陰氣有異常的波動,也許會發生大的變化。”
萬鬼封魔網封住了陰氣的出口,魔域中陰氣缺少來源會慢慢變淡,現在在魔域邊緣感覺還不明顯。
但當被禁制的陰氣積蓄好力量後,那爆發前強勁的威勢別說修真、異化動物,就是普通人都可以在這里感覺得到的。
兩個人默默走了一會,岳封轉頭看她,面紗擋住了她的面容,但可以體會到她的心思重重,不由問:“怎麼了,寒霜,你好象有心思。”
寒霜看看四周忙碌的人們,他們見到岳封都流露出一種敬畏、感激、困惑與疑慮交織的表情,這個年輕人的生意經在他們看來著實難以想象,卻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危險的庇護之地,未來如何,實在無法預料。
寒霜嘆口氣:“他們這些人都是你手中的棋子,是嗎?”
岳封立足了腳步,不轉眼地看著寒霜,山風吹動她的面紗,自有飄然的風姿。
岳封皺皺眉,看著那些人沒有做聲。
他們見他看過來,更賣力地忙活著,削竹為兵,斬木為旗,鑲板為盾,彎弓抽弦,這就是草根形成的隊伍,雖然離攻克守勝的軍隊還很遠,但畢竟是個起點。
岳封背著手沉思良久,嘆息一聲說:“寒霜,一將功成萬骨枯,你一定不喜歡這樣,很不喜歡這樣。不過我常常想,功成的將軍心中又何所有呢?如果沒有功成的將軍,那又將如何?只怕將軍功敗,千萬殺戮,血海滔滔。”
寒霜出神地看著他。
岳封踱了兩步:“如果不想讓將軍功成,就首先要消除戰爭,要消除戰爭,首先要消除欲望。我且問你,修真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真所謂超脫了,可他們心中的貪欲真的減少了嗎?”
他目光炯炯地看著寒霜,她沉默良久,聲音幾乎低不可聞:“那我們呢?也是你手中的棋子嗎?”也許這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疑問。
聲音雖低,岳封卻清晰入耳,眉頭一皺,現出怒意:“你們和我的生命是聯在一起的,誰要對你們不利,只有踏過我的屍體。”
無論是聖人還是魔鬼,在世上總有些東西是要守護的。
寒霜低頭不語,岳封沉默良久,伸出手臂,看著那適才施法的傷口,現在已然結痂,怔怔說:“在這天地的棋局上,我又何嘗不是一枚棋子呢?”
寒霜看著劍傷,輕呼一聲,抓住岳封的手臂,潔白的手溫柔地撫過那傷口,一股柔和的靈力流動,手臂上立時傳來讓人舒適的清涼。
寒霜抬頭看他,卻見岳封目中有種從來沒有見過的神情,有些疲憊,有些悲哀,還有些無奈,刹那間,原本讓她們覺得永遠自信如鐵、堅強似鋼的他甚至流露出一種軟弱與迷惘,就如同迷途的孩子不知道回家的方向。
一時間寒霜都以為自己看錯了,他也有這種彷徨無依的時候嗎?
見她看著自己不做聲,岳封微笑了:“怎麼了?”那溫文而自信的形象又回來,適才的一瞬就如同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寒霜輕咳一聲,突然間一種歡欣涌上心頭,挽住他的手臂,輕輕說:“你太累了,好了,現在回家了,好好休息休息吧。”
聲音輕柔,如同招呼玩耍累了回家的小孩子一般。
岳封摸不著頭腦,寒霜怎麼一下子變成這幅腔調,女人真是難以捉摸。不過,他還真是太累了,失血讓他更是感到罕見的眩暈。
寒霜心情顯然好了許多,輕笑著說:“有兩個小家伙也來了,你一定喜歡。”
岳封開心地微笑:“風靈小薇。”
說小薇小薇就到,她風風火火地從一件木房中衝了出來,四下一瞧,卻看到了岳封,雀躍地跳了過來:“太好了,太好了,師父來了,師父,我好想你喔。”
嬌媚的小美人就那樣撲到了岳封的懷里,脆生生的聲音充滿喜悅。
再看周圍,除岳封外,所有的雄性兩足動物都呆住了,平日小薇總是帶著面紗,沒想到卻是如此個小美人。
寒霜含笑看著抱著小薇微笑查看的岳封,咳了一聲,小薇清醒過來,知道自己匆忙中忘了帶面紗,嬌俏地衝她吐吐舌頭,從懷中拉出紗巾戴上,想起什麼,叫起來:“師父,不好了,風靈不好了,快去瞧瞧。”
著急地拉著他們跑向木屋。
到得屋內,卻見風靈還為色彩斑斕的小大風原形,正在空中盤旋成一股旋風,急促地叫著,聲音中充滿一種煩悶和焦躁,岳封斷喝一聲:“風靈。”
強音入腦,小大風一震,從空中落了下來,被岳封摟在懷中,風靈呆一會,搖搖腦袋,拍拍翅膀,哀哀叫一聲:“師父,我好難受。”
偏頭暈了過去。
岳封臉色凝重,令道:“小薇出門守著,讓所有人都不要進來,我和寒霜要為風靈診治,不能有任何打擾,切記。”
關上門,寒霜擔憂地問:“風靈好象走火入魔了。”修真途上魔障重重,精怪更有獨特麻煩,一旦遇到障礙,更是危險。
岳封不答,用神念體察著風靈體內的狀況,一會,一運功法,食指上一道晶瑩的光彩閃現,點在風靈的額頭,低喝一聲:“叱。”
強大的功力直灌入頂,將她體內糾纏的數道力量強行驅散開來。
短短一刻,岳封耗力不少,加之本已是強弩之末,面色都有些蒼白起來。
寒霜看著心疼:“我來吧。”
一道金光出現手中,是她修煉的金針渡厄。
兩人功力下去,風靈嚶嚀一聲,醒了過來。
她看看周圍,高興地歡叫:“師父。”一拍翅膀,化形落地,正是那個嬌憨的小美人。
寒霜摟住她輕聲詢問,風靈迷迷糊糊地說:“我這兩天就象爸爸媽媽說的,調理氣息,吸收真氣,好象有點效果耶,剛才效果更是明顯,然後,然後,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醒來就看見你們,發生了什麼事啊。”
岳封休息一會,回復一些,微笑著說:“你剛才氣息出了點差錯,我和寒霜正在替你糾偏。”
風靈內視一會,活動活動手腳,奇怪地道:“我沒事啊,感覺沒什麼啊。”
寒霜把脈良久,對岳封搖搖頭,還真是一切正常。
岳封思索一會,溫言道:“風靈,把衣服脫了吧。”
風靈想也不想:“喔,好啊。”
在師父面前還怕什麼呢。
伸手就去解衣。
寒霜抓住了她的手,對岳封嗔道:“用神念探測不行嗎?非要脫衣服。”
岳封正色道:“神念入微,當然可用,不過人的五識感覺有時比神念更為准確。”
然後的笑容就有點異常味道了:“再說,風靈也願意,不是嗎?”
風靈點點頭:“是啊,連爸爸媽媽都說,讓師父檢查是可以的,別人就不可以的了。”寒霜也只好放手,暗暗擰了岳封一把。
風靈解開衣衫,很快少女如花的嬌軀就展現在岳封眼前,如鮮花般燦爛,似白玉般晶瑩,初成的曲线放耀著青春和活力。
風靈毫無做作地站立在那里,一時間,岳封也沉醉在那天真爛漫的笑容里。
還是紅著臉的寒霜掐的一把讓岳封鎮定下來。他咳一聲,正容說:“小靈,躺在床上吧,這兩天有什麼感覺。”
風靈躺下,想想說:“師父啊,我這兩天老覺得這里面好象有東西。”
手指指向下平坦光潔的小腹,讓岳封也不自禁順便看看這時似乎不太應該看的地方。
風靈的下一句就讓岳封和寒霜嚇了一跳:“師父,我是不是要有小娃娃了。”
岳封詫異地問:“你和男人親熱過嗎?”
風靈拍手:“就是和師父你啊,我怎麼覺得那地方總有小東西在動呢?”
寒霜啼笑皆非:“那是你這些天丹田的氣感特別強烈吧。”
風靈搖頭:“不是的,氣感不是這樣的,就是好象有東西似的。”
岳封面色凝重起來,對風靈說:“現在你全身放松,什麼也不要想,就如同做夢一般。”
風靈點點頭。
岳封道:“看著我的眼睛。”
風靈信賴地全神看著他,就見岳封目光亮了起來,如同一道磁鐵牢牢地吸住了她的眼睛,天地間似乎就只有那目光存在,將她輕輕吸了過去,融化在越來越亮的光彩中。
岳封輕輕說著:“放松,放松,對,就這樣,慢慢入夢。”
這是一般的惑心亂神之術,對於岳封來說,只是小小一術罷了,熟練之極,當然這需要對方的心神配合,對於心思單純的風靈來說,顯然不成問題。
果然,風靈慢慢閉上眼睛,岳封看著她的嬌軀深思,寒霜本來以為這個兒郎又在動花花心思,但看著他的眼睛,不覺也面色凝重起來,輕輕問:“怎麼了?”
岳封正待回答,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響起來:“師父,我睡不著耶。”
岳封那吃驚的神色讓寒霜一時間有著想笑的感覺,就象一個見到雕刻好的椅子跳起舞來的木匠一般。
風靈無辜地睜大眼睛,神采奕奕地看著他。岳封長嘆一聲,自己這是怎麼了。對著寒霜風靈重生以來第一次有了不好意思的感覺。
寒霜忍著笑,輕輕安慰風靈兩句,針下如風,風靈沉沉睡了過去,寒霜轉頭看岳封,他正陷入苦思。
以往沒有注意到,現在回想起來,第一次遇到風靈的時候,連風威夫婦都抵抗不住自己釋放的威勢,這個小大風卻勇敢地衝上來。
在天機谷,寒霜都為王孝程短暫惑心的時候,風靈反而沒有任何異樣。
今天自己的清心催眠之術同樣落空,一而再,再而三,這就不是巧合了,這個小小精靈真正有抵抗心靈道術的力量,可這種力量又從何而來呢?
不可能簡單就是天性單純,其實惑心最容易起作用的對象就是這樣的人。
真是讓人傷神啊。
岳封搖晃不斷發暈的腦袋,努力整理出一個思路,這美好的軀體內到底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