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煙整理好衣衫,問:“剛才是怎麼回事,我們是怎樣破得這一關?”
“第一關考驗的是己心,第二關考驗的就是人心,萬鏡之廳是由人控制的,讓操縱者心神失去控制,萬鏡之廳就失去了作用。”
“那第三關呢?”
“照理說應該是天心了,天機谷最擅長的當然是揣測天機,能入谷者自然要在這方面有所長才行。”
“那第三關在什麼地方呢?”兩個人左右張望,現在他們位於一間普普通通的石室中,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聖女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聲音中含著一絲羞澀:“公子果然高人,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破除第二關。”
女孩的聲音也響起來,柔和了許多,帶著一絲朦朧意味:“你的笛子很好聽,這位姐姐舞姿也很美,只是……有點……有點……”
岳封哈哈一笑:“兩位小姐夸獎。請問第三關應是如何?”
聖女沉寂了一會,說:“請公子一個人從右邊的門進去。”
含煙不安地看著岳封,以岳封的功力現狀,遇到麻煩可就危險了。還是岳封給她一個肯定的眼神,才安定下來。
岳封依言穿過右邊的小門,仍然是一個類似的小屋,沒想到大姐頭小姐正在里面等著他。
看到他進來,可愛的小臉上有些羞紅,低頭說:“這一關很簡單,請你照一下這面鏡子。我先出去了。”
而後就出去了。
岳封沒有注意她的言語和動作,目光完全集中在桌上那面鏡子之上。乾坤日月鏡,天下七寶之一,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它。
岳封坐下來細細端詳那面鏡子,看上去很古朴的銅鏡,鏡面卻保持了完美無暇的光潔。
鏡子小小,親眼看到的人很難想象到它卻具有無上的威力。
向鏡子里看去,岳封的形象清清楚楚地顯示出來,當然它不可能只有這種普通作用。
岳封暗運神念,神識剛剛一觸到鏡面,鏡子立時大放光彩,將整個房間照耀得纖毫畢露。
在光華蘊籍中,一個清晰的女音響了起來:“來者問何事?”
聲音清脆,但其中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如同機械發出的一般。
這下岳封也吃了一驚,真是神奇,沉吟一會,說:“問前世。”
鏡中岳封的形象開始模糊起來,如同水面起了一陣微波,重平之後,再看鏡中,赫然出現了魔師宮大爆前潘岳施展天魔解體的模樣。
岳封定定看了一會,不覺出了一身冷汗。
想了一會,岳封問:“還有誰人知道這一件事。”
鏡面上急速變化,閃爍一會後,出現了一個人的面容,一個岳封沒想到會出現的面容,那是一個清瘦的老人站在鏡中,對岳封一笑。
岳封暗道不好,正要收束神念抽身而退,來不及了,就覺鏡中如同伸出一只無形的大手,抓住他的神念一拖而入。
岳封回神過來的時候,已經位於一個混沌的世界之中,無天無地,無日無月,四周一遍灰暗,自己站在不斷翻騰的暗影之上,面前不遠處是那個清瘦的老人在對他微笑。
既來之,則安之,岳封定定神,一拱手:“天機上人,別來無恙。”那正是據傳身故的天機上人。
老人感嘆:“想不到天魔九變,竟然如此神奇,魔師此番重履凡塵,當真是脫胎換骨了。”
岳封皺眉道:“上人不是已經升仙而去了嗎?如何還在人間逗留呢?”
老人看看他說:“既然魔師不願意離開人間,我又如何能撒手而去呢?這里無昏無晝,頗為寂寞,魔師此來,正好與我作伴哩。”
岳封心知,遇到了再次入世以來的第一個大危機,如果話不投機,借助乾坤日月鏡的威力,天機上人真是可以將修為落入谷底的他的神識永困於此。
但這可是急不得的事,面前這位對於天機的洞察比自己更高明許多,可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
如果你要面對可怕的結局,那麼害怕與悲傷只能使結局更可怕,岳封整整心神,從容道:“那正好,我也有疑問與上人探討。”
老人贊許地點點頭:“如果不是我親眼看到你的原相,誰能想到這個年輕英俊的小伙子會是霸絕天下的魔師呢?”
岳封心念一動,隱隱覺得事情還有轉機:“上人為何不將這個消息公之天下,如果我不是湊巧,也不會到天機谷來。”
老人沒有說話,只是上下打量著岳封,良久說:“魔師引發天下大劫,到底是何用心?”
岳封反問:“上人通徹天機,現在強行中斷輪回,逆天行事,留在人間遷延不去,不正是擔心天下大劫嗎?請問一句,天心究竟如何?這次大劫如果不是我提前引發,是人間所能抵御的嗎?”
老人神色也凝重起來,嘆口氣說:
“七年前,我天命已絕,可總有心思放不下,我終生苦思的一個問題是,30年後大劫的結果究竟如何,得到的卻總是黑暗一遍,難道世界就此而毀滅?這一點疑惑不解,我永不瞑目,故而利用乾坤日月鏡顛倒陰陽,借得元神棲息之地,等著看事情的結局。”
“沒想到魔師重現之後,竟然能逆轉乾坤,以一己之力提前觸發了天下大劫,更可奇之處在於那種情況下還能逃出生天,所以我一直想見到你,問問你心中的真實想法,沒想到魔師自己來了,也許這就是天意。”
岳封淡然一笑:“其實我的想法和上人相似,上人原本不願意泄露天機,現在不也大改其道嗎?我聽到去年前你的孫女在天下普施恩惠,得到聖女稱號時就在疑惑,為什麼天機谷會有如此動作,甚至連大胡子高峰這樣的人都得到了指點,提高了修為。見你仍在世我就知道了,背後一定是你的功勞,上人不也是想逆轉天心,讓人間撐過這段苦難歲月嗎?”
上人倒有一絲慚愧之色:“我的狀態其實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乾坤日月鏡可以庇護我的元神,但一旦他人知道這一點,心念動搖下就會給我引來天雷,那時恐怕乾坤日月鏡也護不住我了。所以我的孫女以為我早死了,我只是通過鏡魂間接和她交流。”
岳封暗道不好,這樣說來,上人留住自己的可能性更高了,心中暗暗思索脫困之策。
上人搖搖頭,正色說:“魔師不必太擔心,我只是想知道魔師今後的取向。大爆天下了卻了魔師前生恩怨,那今生又將走向何方?大劫到來,玉石俱焚,魔師也不可能獨善其身吧。”
岳封難以置信地看著上人:“你的意思是說,能讓我放手施為,對抗天心?這可不是你天機上人的性格。”
上人顯出怒意:“天心難測,我一介凡夫,本來相信順天行事,公道自在人心,可現在天心錯亂,讓人類面臨絕滅的困境。我天機上人一生順應天機,也不能眼看著這一人間末日的到來。我已看過了峨嵋傳來的妖魔錄,應該是魔師閣下的親身體會。我就問你一句,你是否准備竭盡全力對抗那些即將裂空而至的妖魔?”
上人的目光深邃綿長,強大的神念完全籠罩了岳封的整個心神,這才是真正可怕的精神修為,讓你覺得自己的每一次心跳、每一點回憶都在他的注視之下,整個人完全暴露在他的神念面前,沒有一處思維可以隱蹤藏形。
岳封沒有對抗,這個時候沒有必要,他完全開放了自己的心靈,不做任何抗拒,這是最徹底的開放,沒有一絲隱瞞。
按照魔師以往的性格,他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即便是面對自己最尊敬的師尊,他也從來沒有不加抗拒地接受心神的掃描。
這是岳封第一次得到這種體驗,讓自己的心靈完全開放給另一個人。
他在承受天機上人的審視時自嘲地一笑,也許從正道修行首先要修的是心靈的光明,即便是陰暗肮髒的想法也要暴露無遺,這種味道真不好受。
長達半個時辰的心靈交感中,天機上人的目光先是驚訝,而後是佩服,最後是一種哭笑不得的表情,但終於放松下來,笑著說:“魔師果然讓人驚訝,真的要改換道路,重新修行嗎?”
岳封不自在地扭動一下身軀,剛才就宛如赤裸裸地接受了別人無微不至的檢查,現在是穿上衣服的時候了。
“以上人修為,可否知道道的終點在什麼地方?”
上人目光迷離,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以岳封公子之能,也許未來能夠得成大果。”
此言一出,岳封心安定了許多,上人顯然開始真心相信岳封新的身份。
兩個人開始討論以後的安排,雖然誰都沒有說,但心中都知道,從此刻起,兩人定下了終生的盟約,共同對付未來即將到來的劫難。
對抗天心的道路豈是容易走的,兩人都產生了一種終於找到同道中人的感覺。
一正一邪,對於對方的處事方式都有不能苟同的感覺,但也不得不佩服對方的見識和手段。
未來怎麼樣,即便是最精通天理的天機上人也坦言無法判斷,所有的預測都混沌不清,正是在這種情況下,這兩個人的結盟都給予了對方以自己不再孤單的感覺,增強了對未來的信心。
當岳封從鏡中脫出的時候,發現自己如同大爆之後一般,身邊圍繞了三個人關切地看著自己,首先當然是眼紅紅的含煙,而後是那個紅衣的小姑娘,最後是一個帶面紗的女子。
岳封心中笑笑,想起和上人最後的對話,他惡狠狠地對自己說:“不准動我的孫女。”
被自己一句話頂了回去:“我不動你想留給誰?”
上人最後也只好答應,岳封不得主動,不得采用任何調情手段,如果被自己孫女看上,才允許他們交往。
換言之只准她動他,不准他動她。
岳封想,如何讓她來主動動自己呢?
如果能這樣,對於自己的計劃是最有利不過。
由於天機上人不能現身,所有的事情都只有岳封自己來做。
自己只是得到了一個強有力的智囊而已,有用的幫手還是太少了。
岳封問:“我睡了多久。”
含煙含淚說:“你已經昏迷了一日一夜,這一關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我真擔心你醒不過來了。”還恨恨地看另外兩個人一眼。
看得出來,在岳封昏迷的期間,含煙已經和天機谷兩人起了衝突,紅衣小姑娘羞惱的目光就說明了這一點。
還是聖女溫和,居中解釋道:“這一關的具體內容我們也不清楚,不過,我想公子可能有所得益,只是希望所見所聞能代為保密。”
岳封盯著她看一會,從她的口氣似乎對於乾坤日月鏡中的秘密有所覺察,天機上人告訴她的是,自己將平生經驗留在了日月鏡中,但這個蘭心慧質的姑娘說不定能從各種跡象中猜測出一點什麼。
如果那樣的話,這個姑娘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這更激發了岳封的好奇之心,想了解面紗下深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