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中的正殿即使是那明媚的午後也因殿外的皚皚白雪而顯得沉重,隨著宮門的關閉對蕭檬來說,通往生的路已然被斷。
“蕭大將軍,昨夜跟朕說了那一番話的正是檬兒。”李誠的笑讓蕭檬覺得自己就像是掉進了陷阱里的獵物。
“老臣該死,沒有管教好女兒。”而蕭渝則是刷地跪了下去。
見此,蕭檬也立馬跪下。到底帝姬與她的母親說了什麼?恐慌,占據了她的心。
“皇上該如何懲治這個不孝女老將都不敢有任何怨言,還望皇上嚴懲不貸!”蕭渝根本就沒有去看自己的女兒而是請求這國君的懲罰。
刹那間,蕭檬整個人呆了。
“母親……我……”慌亂讓她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辦。
“放肆!”而換來的只是母親的怒斥,“汙蔑皇姬,挑撥皇上與二皇姬的母女關系,你該當處斬!”而被指著鼻子罵這還是頭一次。
“我沒有……”不論是真是假,看著自己的母親,蕭檬驚得脫口而出。
她的母親,怎會不救她,反而口口說要懲罰她呢?還是說,這樣也算是救她的一種方法?表面上是訓斥,實際上能讓皇上對她的懲罰變輕一點。
可這也不過是她的想象,實際上,她的母親卻是做的比她想象中的更多。
蕭渝口中說了無數,可在蕭檬聽來已經彷如隔世的話語,記不清,模糊不已。她唯一記得的,就是那些話彷如刀子一般一下又一下地刺著她的心。
“蕭將軍也說累了,還是先行去偏殿休息吧,檬兒也是。”李誠卻沒有給任何回應,乃至是懲罰。
“……”蕭檬頓時不知道這位帝姬想要做什麼了。
君心難測,怎竟又會難測到這個地步?
踏出正殿,蕭檬已然做好被責罵的准備,可蕭渝卻只是冷哼了聲。
“母親……”而母親的反應則更讓她恐慌。她所做的,真的被帝姬看穿了是陰謀了嗎?不,不應該只是這樣……她做的還算是完美,帝姬不應該就此直接懷疑到她身上。而且,帝姬必然會因此開始懷疑二皇姬才對……到底發生了什麼?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孽……”而蕭渝的那句不知是對她還是自言自語的話讓蕭檬整個人都懵了。
這又是怎樣的狀況?
“二皇姬被軟禁了,三皇姬也被軟禁了,想不到吧?”蕭渝最終冷冷地丟下了這麼一句話,而眼中的意思已不用說明。
“蠢……”蕭檬心底只是響起了這麼一個聲音。
一日一夜的心理折磨,將蕭檬打入了谷底,而此時的晚膳讓蕭檬更感覺是在吃她人生中的最後一餐似的。
“蕭將軍何以總認為檬兒說的是錯的?難道妍兒就真不會做那些事嗎?”李誠最終又將話扯回了正題。
蕭檬望著自己的母親,聽著她的答案,突然間明白。她的母親寧願保二皇姬,也不要保她這個女兒。
“為什麼……”她心底響起了一個聲音,“隨三皇姬,擺脫鳶氏的不可一世難道不好嗎?”只要二皇姬真的倒下了,三皇姬如今就算是因那私事而被關也早晚會被放出來不是?帝姬已經開始懷疑二皇姬了,以她的性格,她永遠都會懷疑二皇姬的,李妍沒有勝算。
可蕭渝似乎鐵了心要保鳶氏保二皇姬。
“皇上,啟稟皇上,二皇子他……駕薨了……”而此時突然來的一個消息又將蕭檬打入了谷底。
“三皇姬是因為什麼而被關來著?”本來還在想李妺的事情,一聽到這個消息後蕭檬只覺得此時耳中嗡嗡作響,不管之前她做了什麼,她已無暇去管,就在她做那所謂的告密者的當口,她剛倒戈的三皇姬那邊又出了什麼狀況?
“三皇姬……”報告的人在李誠耳邊小聲說完後立馬就退去一邊跪著。
而蕭檬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清晰地聽見了“三皇姬”三個字,頓時她那收緊的心像是被抽走了似的。
“孽種!孽種!”
而在場的所有人都從沒有見過如此憤怒的帝姬,所有人都頓時跪在了地上,包括蕭氏母女。
“皇上息怒,保重龍體才是!”蕭渝趕緊說道,顯然她也發覺到這其中的蹊蹺。
“那個孽種竟然敢……李妺啊李妺……”李誠氣得臉色發白。
“啪”地一聲,那白色的酒杯被摔得粉碎。
“來人!把李妺給我打入宗人府!”李誠氣得聲調都變了,仿佛想將李妺給殺了似的。
蕭檬整個人已經顫抖地匍匐在地上,她怎麼也想不通,那位讓她在此刻出招的三皇姬自己那邊又突發了怎樣的狀況?老天是在玩弄她嗎?讓她這麼快就被打入地獄?
寂靜,刹那間廳中寂靜無比。
“來人……”不知過了多久李誠才緩緩開口,“將李妺貶為平民,發配邊疆!”手一揮,然後整個人跌坐回了龍椅上。
“諾……”
“到底是什麼事?!竟然會如此嚴重?!”蕭檬此時心中竟有無數的疑問,可是她不敢開口,也不能開口。
“朕累了……”李誠閉上了眼,“都退下……”
“遵旨……”所有人像是虎口逃生一般逃離了出去。
此時的蕭檬只有一個念頭,弄清楚李妺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退出殿她便誰也不管地往翊坤宮奔去,她如今也顧不得外臣不得入內宮的命令,直接穿過了乾清宮的花園,直達翊坤宮。而此時翊坤宮卻早已被重兵把守了住,她根本就見不到她所要見的人。
“可惡……可惡……可惡……”
蕭檬突然間發現自己真的是蠢到了家,望著翊坤宮,她不知該用什麼辦法。
那被重重守衛把守住的宮殿,此時竟是寂靜無比。宣旨的宮侍還未到,而宮內的宮侍們卻早已不見了蹤影。那一宮之主丟了魂似的坐在了早已閉上了眼的兒子身邊,而他對面那更是形同行屍走肉的女兒卻只是死死地盯著那血跡斑斑的床,以及那面色蒼白的兄長。
“哥……哥……?”她還無法接受哥哥已無法睜眼的事實。
就在一夜前,他們還在這張床上歡愉,但也就在一夜前她親自給兄長帶去了那墮胎藥。
“啊……妺兒……疼啊……疼……”兄長的悲鳴似乎還在耳中徘徊,無助的抽泣撕扯著她的心。
“哥哥不怕……不怕……妺兒在這兒……”她頭一次看著如此痛苦的哥哥有點恐慌,“來人啊……來人!”想不起給自己披上衣衫,立馬呼喚起了人。
宮侍們立馬衝了進來,他們等這命令等了太久了。他們害怕再繼續助主子為虐下去他們自己都會陷入那無限的自責之中。
“殿下……”心細的宮侍立馬為李妺套上衣衫。
“啊哈……寶寶……寶寶要出來了……嗚嗚……妺兒……妺兒……救救哥哥……啊……”李俊滿是絕望地哭喊著,他只覺得自己被痛苦糾纏了住,逃脫不了。
“……”而她卻不知該如何作答,望著悲泣的兄長她只有任由自己被宮侍帶了出去。
“殿下,產房不詳,您不能再進來了。”宮侍們安撫著顫抖的她,他們看得出來,她這一次是真的害怕了。
“產公來了!太醫來了!”而別的宮侍則帶著人趕了來。
“太醫不許進去!”而她像是突然從睡夢中被驚醒了一樣大喊了起來,望著那她不熟悉的太醫她頓時清醒了。
她不能讓太醫看到那即將出生的嬰兒。
“啊……救我……”而此刻房中竟是李俊的嘶喊。
“不好了,二皇子流了好多血!”伴隨著宮侍的大叫,她徹底的慌了。
“哥哥!”不顧宮侍的阻攔,她發瘋地往里衝。
“殿下稍安勿躁,請讓微臣前去為二皇子殿下診治!”太醫立馬阻攔起了李妺。
“救他……救他……快點!本宮命令你快去救她!”扯著嗓子呐喊著,“你,去盯著!快點!”然後對著自己最親近的宮侍說道。
望著自家主子的眼睛,那名宮侍立馬懂得了里面的意思。
生產,似乎也並不是多漫長的事,可對於李妺來說,像是過了幾個世紀一般。
“生了!”伴隨著一聲高喊她頓時心又提了起來。
“殿下,殿下,生了!”宮侍們安撫著李俊的心。
“不好……哎呀!干什麼!”產公剛把孩子抱起來想拿去清理卻被李妺的宮侍一把奪了去。
“殿下,孩子在這里……”宮侍將孩子搶到了李妺的身邊,“好像已經……”
“孩子呢?孩子呢?”此時李俊喊了起來。
所有人都望著李妺這邊,不敢多說一句話。李妺給了自己家宮侍一個眼神,宮侍抱著孩子便出去了,而她則立馬走到了兄長的身邊。
“哥哥……對不起……”撫摸著兄長那沾滿汗水與淚水的臉頰她親生呢喃著,“將來再生一個吧……”
“妺兒!孩子怎麼了?!”李俊頓時慌了抓緊了她的手。
“哥哥……孩子已經……”
伴隨著李妺的回答,李俊頓時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瘋狂呐喊之中。
“俊兒……?”而此時才進入房內的展瑜刹那間被這觸目驚心的一幕給驚著了,“怎麼回事……?俊兒,俊兒別哭……”一把抱住兒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回頭望著所有人。
“回蓮王殿下,這小世姬剛一出生就……沒了……”產公立馬答道。
“把我的女兒還給我……還給我!”李俊瘋狂地掙扎在父親的懷里。
“……”李妺只覺得自己全身血液像是消失了一般,跌跌撞撞地逃出了房。
“殿下,這里……”而抱著死去孩子的宮侍,悄悄地在拐角向她招手。
一路衝到了侍從的面前,打開了那抱著孩子的被子。
“嘶……”這時才看清楚孩子樣貌的宮侍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啪嗒”一聲,李妺那如豆大的淚珠落在了那無眼的孩子臉上。
這是她的孩子,她與她最愛的哥哥的結晶。可這個孩子注定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她也注定天生就會被老天剝奪去許多東西。望著女兒那永遠也睜不開的雙眼,李妺第一次有了心痛的感覺。
可時間卻不允許她繼續心痛,她還有許多事要做。
“生火……快!”將孩子接過到了自己懷里後,她對宮侍說道,“不能讓其他人看見……”抱著那漸漸失去體溫的孩子,李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望著那淋上了油的旺火,李妺知道,自己永遠都回不了頭了。
“母親雖生在皇家,卻給不了你身份,給不了你地位,也給不了你母愛,也給不了讓你看一看你父親的機會,更不能讓你的父親看到你如此的模樣……”哽咽,“如今,母親只能親手再送你一程……”最後望了女兒一眼,“來生,投去一尋常人家吧……”終,將弱小的孩子放入了那火中。
熊熊烈火吞噬去了孩子幼小的身軀。
“她真的走了嗎?”李妺不安地問道,“為什麼我好像聽見了她的悲鳴……?”抓緊了宮侍的手臂,望著那漸漸變形扭去再淪為灰燼的骨肉,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在被錐子鑿。
上天對她的懲罰,不過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