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針一线,望著那被挑開的线頭,鮮血“嗖嗖”地飆出,痛的不止是她的身,更是身旁人的心。
宛若魚躍般的傷痕還有著那深色的結痂,留著鮮血的小孔仿若是那鯉魚的衛士一般。
“妍兒,疼嗎?”緊握著女兒的手,他忘記了自己身為皇後的身份,只是做著身為父親所該做的事情──關懷著自己的女兒。
“疼。”她的答話沒有預計的那樣微笑著搖頭,反而是誠實的回答,“不過有父後陪著……妍兒的疼痛便輕了許多了。”
這話,在他人耳里聽著,似乎又是有著別樣的意思。不禁想,難道她隨口說的話語都是那最暖人心的情話嗎?天生就骨子里流露出那風流的天性……
“太醫,殿下她是不是就是無事了?”將大家的注意力往別處牽去,身為她丈夫的人開了口。
“回正君的話,二殿下已經無礙,只要小心,不碰水,便可。”太醫恭敬地答道,“但卻依舊不能做劇烈的運動,以免讓傷口再次裂開。”
“呵呵。”聽了這話她卻是笑了,因為她感覺到捏著自己手掌的父親全身都僵硬了。
“殿下要聽太醫的話,不可以亂來!”展睿像是警告她一般說道。
“如今本宮已無大礙,就是讓我上戰場也行了。”任由展睿為自己穿好衣衫,用自己的眼神調侃著自己的夫。
“你啊!”展睿恨不得給她系腰帶的時候用力勒死她,可終歸是忍不下心,“這時候怎麼還開這種玩笑……”
“知道了。”李妍只是輕輕拍了拍展睿的手臂,示意自己要下床。
“妍兒還是靜養的好,外面天冷!別再凍著了!”獨孤凌自然是生怕自己女兒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自己的心髒怕是都受不了,自己先去了。
“妍兒知道,只是出去走走而已……”她只是微笑著,“父後近日陪著妍兒也累了,還是早些回宮歇息吧!”
“不可太勞累!”獨孤凌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子有些支撐不住了,便也應了她的話決定回去好生休整一下,如今這整個後宮還需要他來操勞。
“我陪你去走走……”展睿跟在了她身後。
“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她卻搖了搖頭。
“不要!”展睿像是鐵了心一樣,生怕她不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就又會遇到什麼危險。
“瞧你這黑眼圈,當心加速變老哦!”難得俏皮一下,伸出自己那沾滿藥味的指尖揉撫著他的眼袋。
“才沒有呢!”展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近日里都變成什麼樣了,慌忙去照鏡子,而鏡中的人竟是憔悴得快沒了人形。
“好好睡一覺吧……”她伸出手將他拉到床上,“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咬了咬下唇,望著她,即使自己有千言萬語他也知道不該現在說出來。
終,唯有點點頭。
乖乖的垂首換來的是她煥然的一笑。突然間,展睿覺得,即使明天奉天宮淪陷了,今日再看見她如此般溫暖的笑,他也心滿意足了。
“答應我……不要忘記這個微笑的感覺……”伸手捧著她的臉,輕聲道。
“嗯……”輕輕點頭,第一次與他之間,有著如此溫暖的親昵感覺。
皚皚白雪,宮里絲毫看不見新年的氣息。前线如今如何了?她迫切需要知道答案。而答案往往送來的會很快。
“這些日子都辛苦大家了,本宮傷著,你們也見不了本宮。”望著那跪了一地的人,她往旁邊的廊椅上一坐說道。
“恭喜二殿下痊愈!微臣等為二殿下效力,萬死不辭!”
“呵呵,天不絕我……”她卻只是輕輕笑答,“一個個說吧……如今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兒……”苦笑,只怕再小的事,也不會小到哪里去。
“回殿下的話,蕭檬綁架了太姬正君與其父。蕭家軍如今以蕭檬為帥,蕭檬打著清君側的理由公開謀反。如今陝北的兩支國軍以加入叛軍陣容。”
“果然……璃哥哥也被……”蕭璃的事並不讓李妍感到例外,如今除了擔心,她只能想辦法將他奪回,“哼……清君側。”而對於蕭檬的理由她卻是嗤之以鼻,“老把戲了,還拿來玩?”
把戲雖老,卻依舊有用。
“清君側,哼,是指本宮嗎?清了我這個所謂的意圖謀反的皇姬。她本想擁護妺,如今突然沒了,她也只能想辦法自立為王了。”望著那灰蒙蒙的天,李妍冷漠地說道,“母皇那邊怎樣了?”
“回殿下的話,皇上已經派使者去召西南的軍隊,予以南北夾攻,圍剿叛軍。”
聽了這話後李妍微微點頭。
“只要沒有什麼大問題,這場仗,我軍必勝無疑!”李妍說道,“憑蕭檬,又豈能斗得過母皇?”
“皇上驍勇善戰,必戰無不勝!”
“如今,你們的任務就是救出太姬正君……當然還有其父。”李妍算了算日子,“一定要快……”
“遵命!”
“若無它事,便都退下吧。”李妍拉緊了一下身上的斗篷說道。
突然間,無比寂靜。可很快,這種沉默便被打破,所有人都立馬退去,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望著那默默離去的眾人,李妍只覺得這事有蹊蹺。
下午起,又下起了小雪,捧著暖爐,李妍只覺得如今自己有好幾個地方該去。可一時間,這抬輦的宮侍們卻都停下了腳步。
“本宮說去翊坤宮!你們都愣著做什麼?!”微微皺眉,她有些惱怒。
“回稟殿下,如今皇上不在宮里,這東西十二宮,殿下,怕是去不得。”回答的人是代替洛新跟她的宮侍敏。
“放肆!這奉天宮里,什麼地方是本宮去不得?”李妍有點火了,她傷一場,結果什麼都變了,“就連乾清宮本宮就算要去,母皇也從未阻攔過!”
“殿下息怒,這一切都是皇後殿下的意思。”敏跪下答道,可臉上卻沒有一絲畏懼。
“……”李妍並未再說什麼,“把後面那些東西,給本宮送去翊坤宮!跟蓮王殿下說,本宮過些日子就去看他。”
“諾。”敏知道,他若再忤逆這位祖宗他便小命不保。
“轉道慈寧宮!本宮要去給太後請安!”李妍冷冷說道。
“……”嚴冬里,敏此刻背上的衣衫已被汗浸濕,“回稟殿下……皇後殿下說……蕭家謀反……與蕭家是姻親的太後殿下自當有謀反嫌疑……如今慈寧宮已被封了起來。任何人不得進出……”
“……”終,她只是說了一句,“回宮”便什麼也都沒再說了。
一切,都變了……
晚膳時,她竟什麼也咽不下去。直到自己成年了,自己都還被掌控著。相當大任,可在他人眼里卻還不行。
“到頭來……我卻是連妺都不如……”放下筷子,她起身離席。
“殿下?”展睿怎麼也想不到就一個下午就讓那個本來還微笑的她變得如此消沉。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阻止了身後的那個他追來,她往自己的書房走去。
“……”
她不知道的是,身後的那個高大的他,也會露出那被被獵的鹿一般的眼神。
“沒關系……我等你。”他的話,她是否聽見?
她的腳步,沒有停下的跡象。
這個新年,似乎很難熬。
“給本宮燙壺酒來。”她往椅子上一坐,隨口道。
“殿下,您的傷未好,太醫囑咐過不可飲酒。”敏只覺得自己跟著這主子,壓力很大。
“荒謬……”在她看來,此時酒可醫治百病。
“殿下,您的身子要是有什麼閃失,奴才是死一萬次都不夠的!”敏今日已不知道跪了多少次了。
“出去……”她不想再聽到任何讓她心煩的聲音。
“諾……”敏唯有退出去。
望著那爐子里的瑞木炭,望著那因熱而扭去的景象,她只覺得自己的心里悶得很,一股氣堵住了似的。
想見他……想見他們……自從下午那被拒絕後,她腦海中就一直想著這聲音。而現在,想見那兩個人的心是越來越強烈。
而外面那些守護她的人似乎都猜到了她的心思似的,緊緊地跟著她,不讓她踏入慈寧宮與翊坤宮的范圍一步。
“你們這幫混蛋!誰讓你們這樣跟著本宮的?!”第一次,她第一次在這夜里感到不自由。
“妍兒……”而此時開口的,是不遠處披著斗篷她的父親,“是本宮讓他們跟著你的。”
“父後!”她只覺得此時自己非常火大。
“妍兒乖,好好回去休息,以後會讓你見他們的。”獨孤凌似乎就是不讓自己的女兒去見那兩個讓她思之若狂的男人。他心底暗自問了許多遍,自己是因嫉妒嗎?
是啊……他的確是嫉妒。可原因,卻還有著別的……他這個父親的情敵懷了自己女兒的事實,他怎麼都說不出口。而那個壓制自己十數年的男人此時他好不容易能反壓制住,他不想再讓那個男人染指他的女兒。私心嗎?當然是私心……他真的想自私一回。但他其實知道,他無法永遠都阻擋她去見那兩個人……
“剿滅叛軍,是否是要連太後一齊誅殺?”李妍望著自己的父親,將這很明顯會成為事實的話問了出來。
望著女兒,獨孤凌知道避不了。
“一切都等你母皇回來定奪。”
“我若不願呢?”她冷冷地開口。
“妍兒,這由不得你!”獨孤凌慌了,他只覺得眼前的她變得冷冷,離他越來越遠似的。
“父後……妍兒不會讓任何人動太後和蓮王一根汗毛的。”第一次為其他男人而與父親對立。
“……”他知道,女兒大了,他終歸是拴不住的。
本欲再說些什麼,可一個急報將這冷局打破。
“皇後!二殿下!皇上受了重傷,命在旦夕!”
“啪”地一聲,獨孤凌手上的暖爐摔在了地上。
“母皇傷得怎樣了?”她此時也顧不得其它,立馬衝到那來報的人面前。
“回稟殿下,皇上胸前中箭!箭刺得很深!”
“皇上人現在在哪兒?!”獨孤凌趕緊問道。
“回稟殿下,御林軍已護送皇上回朝!”
“前线現在……”李妍心中立馬閃過了數十種可能,“如今軍心不穩,一定要趕快安撫軍心才是!”
“去乾清宮!”獨孤凌直接說道。
隨著父親一起往乾清宮去,一路上,李妍下定了一個決心。
穩定軍心也好,奪回大權也罷,如今她也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母皇,讓妍兒替您上戰場。”握著母親那冰涼的手,她開口道。
“等等……妍兒!”即使是快昏厥,李誠卻也死死地拉住了女兒的手,“你沒帶過兵……”
“蕭檬也一樣沒帶過兵,如今敵我兩方,沒有不公平。”她卻只是笑了笑,為了安撫自己的母親。
深呼吸一口氣,想再阻止自己的女兒,可如今,李誠卻也已沒了法子。李氏皇朝,還需靠李家女兒來支撐。
“父後……好好照顧母皇。妍兒打贏回來的。”將母親的手遞交給了自己的父親,李妍給自己父母信心,也給自己信心。
“妍兒……”獨孤凌怎麼也想不到,事態會突然發展成這樣,他的女兒,難道就要這麼離開了嗎?
可時間卻還容不得他多想,李妍已離開去准備。
“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