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寧並不知道那一夜具體發生了什麼，只記得她醒來的時候，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而在她床頭，阮玟紅腫著眼睛睡著了。

　　外面暖和的陽光照射進窗內，灑落在阮玟半張臉上。

　　她定定的看著她恬靜的睡容，內心軟成一片。

　　她伸手剛想要撫摸一下阮玟的臉，阮玟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醒了。

　　她默默的收回手，放在白色的被子上。

　　阮玟剛睡醒，迷糊著腦袋。

　　她看看舒寧目不斜視的正經臉，再看看她還是蒼白一片的手，隨後她拿起舒寧的手，貼著她的手背，放在了自己的側臉上。

　　舒寧看著她，大拇指蹭了幾下她的臉頰。

　　她一開口，沙啞著聲音問：“我睡了多久了？”

　　“一個星期了。”阮玟說著，眼里又不爭氣的彌漫上水霧，點點淚滴滑落。

　　舒寧有些愣。

　　隨即她傾過身，吻在阮玟的的臉上。

　　阮玟哽咽著聲音說：“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怎麼會，”舒寧說，“我還有一件真相沒告訴你。”

　　阮玟淚眼朦朧：“什麼？”

　　舒寧抵住她額頭，雙手碰起她的臉：“我還沒告訴你，其實我偷偷愛你已經很久了。”

　　阮玟抱住她，邊哭邊笑：“我也是。”

　　“那還真是挺巧的。”舒寧拍了拍她的背。

　　“那叫緣分……”

　　舒寧笑笑，靠在她身上，沒有接話。

　　自那以後，舒寧脫離了天師一行，轉而開起了餐館。

　　而阮玟也陪伴在她左右，偶爾教教她廚藝，但更多時候，她會明令禁止舒寧進入廚房，炸掉它。

　　平凡而溫馨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當又是一個下雪天來臨時，東陳滿天雪花飄舞。

　　由於是過年時節，餐館見人也不多，干脆就關閉了。

　　舒寧穿著一身羽絨服，帶著圍巾，把自己包裹成一個球。

　　反觀她牽著的阮玟，則是簡約白色毛衣，黑色短裙，配上一件褐色大衣，也不戴手套，也不圍圍巾，傲然走在零下五度的東陳城中。

　　兩人走在大街上，美女的組合常引得路人關注。

　　尤其是要美不要溫度的阮玟。

　　但是別人越盯著阮玟看，阮玟越開心。

　　而知道阮玟開心的原因的舒寧，則是負相關——別人越盯著阮玟看，她就越是氣。

　　走到人群稀少的廣場，舒寧干脆松開了手。

　　她蹲在地上，鼓著腮子，拒絕去看阮玟。

　　阮玟低咳幾聲，也蹲在她面前，摘下她的口罩，一雙美眸含著笑意：“阿寧，你又生氣了？”

　　“明知故問。”她張開口，在阮玟手上咬了一口。

　　阮玟無辜：“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你心里的蛔蟲。”

　　“再說，就算是蛔蟲，也不可能知道完全知道你在想什麼是不是？更何況是我？”

　　“那你今晚你自己睡去吧。反正那麼冷，抱著你也不舒服。”舒寧撇開臉。

　　阮玟拉下臉：“好了嘛，我知道錯了，我不笑了行不行？”見舒寧有緩和的跡象，她再接再厲，“我只對你一人笑顏如花行了沒？”

　　舒寧站起來，傲嬌的哼了一聲。

　　也是在一起後，舒寧才知道阮玟也是個表里不一的人，看似老實善良，實則肚子里滿是壞水，而且還總能抓住她的弱點，把她吃得死死的！

　　她還是懷念一年前的那個阮玟。

　　一年前，同樣的冬天，她們剛忙完店里的裝修工作，並且又適逢下雪天。

　　舒寧是個怕寒體質，只要有一點雪，她都會里里外外的穿上幾層棉襖，把自己武裝成圓滾滾的一個球。

　　而阮玟早已不是人類，對溫度的感知很遲鈍。

　　除了能感知到溫暖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冬天的溫度，都沒她自身的體溫低。

　　但耐不住舒寧的驚恐，兩人一忙完店里的事，抽出幾張卡，立即開車跑去市中最大的購物中心。

　　里里外外的人絡繹不絕，阮玟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於是說外面等舒寧。

　　沒了阮玟的陪伴，舒寧也沒有多少心思購物，她匆匆挑了幾件大衣，寫好地址，刷完卡，拿著單子就跑去找阮玟了。

　　阮玟站在外面一家婚紗店的櫥窗外，痴痴的望著櫥窗里的假人模特。

　　舒寧有些氣喘的彎下身，手撐在膝蓋上：“阿玟，可以了。”

　　她抬起頭：“阿玟？”

　　她叫了兩次，阮玟不為所動，她依舊看著櫥窗里的模特，目不轉睛。

　　舒寧上前，搖了搖她的手臂。

　　阮玟驚醒般轉過頭迷茫的望著她：“怎麼了？”

　　舒寧咬牙切齒：“我剛才叫你呢！”

　　阮玟撓了撓頭：“抱歉，我沒聽見。”

　　她說完，眼睛里閃著光芒，指著櫥窗里的模特說：“阿寧，我想要這個，給我買吧！”

　　“什麼？”舒寧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件露肩魚尾婚紗。

　　穿著婚紗的模特坐著，頭微微向上仰，一頭假的微蜷曲的栗色長發披在肩膀上，樣子看起來的確很唯美。

　　舒寧心生一計，她勾唇問道：“你知道什麼樣的人才可以買這件裙子嗎？”

　　阮玟冥思苦想了一會：“權貴人家？”

　　“不是，錢當然是重要的，但是還有個更重要的條件。”

　　“什麼？”阮玟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知道現代買個衣服，還要條件。

　　在她的朝代，都很少有成衣店。

　　“你穿過嫁衣嗎？”舒寧問。

　　“沒有，我還沒出嫁就死了。”

　　“這就跟嫁衣差不多了，”舒寧加深笑容，“不過不同的是，紅色嫁衣是要嫁給男子時才穿，而在現在，白色婚紗是嫁給女子時才得穿。也就是說你想穿，得嫁給我。”

　　阮玟微紅了臉。

　　她咬著嘴唇，細弱紋足：“可是我很喜歡這件裙子……”

　　“可以喲，”舒寧拉起她的手，走進婚紗店里，“既然你那麼喜歡，我就勉為其難的娶你了。”

　　她踮起腳尖，在阮玟耳邊輕輕呵氣：“我的鬼妻。”

　　“請問兩位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穿著工作服的店員上前，打斷了阮玟未說出口的話。

　　舒寧拿開擱在阮玟肩膀上的手，坦然道：“給我愛人挑件適合她的款式婚紗。”

　　店員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敬業的微笑：“這位女士，請跟我來。”

　　阮玟看向舒寧，舒寧點頭。

　　阮玟跟著店員走後，她走到一旁的招客沙發上，拿出一次性杯子，給自己倒了點水喝。

　　在玻璃桌上，疊著一本本的婚紗圖集。

　　她拿起來，放在膝上，漫無目的的瀏覽起來。

　　婚紗的款式大多精美，層層的花紗相嵌，附和了女孩子從心底對浪漫的期待。

　　舒寧是拍過婚紗照的人，和她的未婚夫。

　　只不過在他們結婚前期，她設計讓她未婚夫和她那親愛的姐姐滾了床單，那樁婚事自然就吹了。

　　她從小就厭惡男人，因此緩計拍完的婚紗照，利用完後，她就給燒掉了。

　　自此，她再也沒碰過婚紗這種東西。

　　因為，她以為她的一生，都不會嫁給任何人。

　　雖然，這回是娶，也沒多大差別。

　　心不在焉的看了一會，阮玟就穿著試著的婚紗走了出來。

　　阮玟身姿本就婀娜多姿，出拔高挑，穿上曳地的魚尾婚紗，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一頭黑色秀發被挽起，多情的眸中倒影著舒寧。

　　舒寧膝蓋上的圖集掉落在地，她挑了挑眉，回過神，撿起圖集放回桌上。

　　有那麼一刻，舒寧的眼前出現一片廣袤無垠的海域，還上的一塊樵石上，就坐著絕美的阮玟，目光哀切，淒美動人。

　　阮玟紅著臉，提起衣擺問：“好、好看嗎？”

　　店員識相的離開了，留給兩人獨處的空間。

　　舒寧走上前執起她的手：“簡直閃瞎了我的狗眼，第一次發現我媳婦竟然美到讓人難移開目光。”

　　她嬌嗔道：“我只有現在才美？”

　　舒寧搖頭：“床上的時候更加動人。”

　　阮玟用力一拍她的手背，舒寧故作委屈：“本來就是，你是沒看到，自己在下面時，那……”

　　她還沒說完，就被阮玟捂住了嘴巴。

　　她只能干瞪著眼，嗚嗚的發出聲音。

　　“讓你亂說話！”

　　“是，我錯了。”舒寧投降道。

　　“嗯。”阮玟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潔白的婚紗。

　　“等我定個良辰吉日，就把你娶回家。”舒寧微微一笑。

　　但等到舒寧真的把日程提上時，舒寧才恍惚過來，當初的一時抓弄，卻成了真。

　　聖潔的教堂內，舒寧誰都沒有邀請。

　　不論是她自己，還是宿主，都沒有對她們好的人，也沒有真心愛她們的人。

　　她們的人生經歷極為相似，皆是被所愛之人傷害而死。

　　而阮玟則是家人早在幾百年前，便不在了人世，她一人了無牽掛，只有舒寧一人。

　　她們彼此都只有彼此，因此婚禮上，只有她們兩人，和一個神父。

　　走過紅毯，她們在教堂入口相遇。

　　仿佛她們在人世孤獨走過一遭，終在命運的交匯點相遇。

　　阮玟沒想到真有成真的一天。

　　雖然這份愛情違背天常，非常人之愛，但她心里依舊愛舒寧入深，願為其拋棄天堂，墮入地獄。

　　她們交換戒指，戴在彼此的手上。

　　在神父的祝福下，她們相擁而印上神聖的一吻。

　　從此之後，生命連為一體，三綱五常，人世倫理，都與她們無關。

　　她們唯一能做的，僅是抓住彼此的手，永生永世，決不放棄。

　　舒寧抱住阮玟，精致的妝容上落下一滴眼淚：

　　“謝謝你的存在，讓我三生有幸，遇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