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他牽著馬匹走出廟門,行沒多遠,就遇上一個老農夫,谷飛雲跳下馬背,迎著拱拱手道:“請問老伯一聲,大別山的西峰坳,不知如何走法?”
那老農夫道:“西峰坳老漢是不知道,但小哥要去大別山,要朝南去才行,約莫六十七十里光景,到了宣化店,再問一聲,就差不多了。”
“多謝老伯。”
谷飛雲拱拱手,就翻身上馬,依照他說的方向,朝南首一條石板路上行去,趕到宣化店,還不到午牌時光。
這里倒是一個大城鎮,大街上商店林立,行人車馬,往來絡繹。
谷飛雲在一家茶樓門口下馬,一名小廝過來接過馬匹,一面抬抬手道:“客官請高升樓上雅座。”
谷飛雲跨進大門,迎面就有一道寬闊的樓梯,寫著“樓上雅座”四個金字。
樓上,果然是雅座,每張八仙桌,都有八把雕花太帥椅,顯得古色古香,走道寬敞,人聲較靜。
這時茶客不多,不過三成座頭,谷飛雲找了一張臨街的座頭坐下。
伙計過來問道:“客官要喝什麼茶?”
“清茶就好。”
谷飛雲隨口說了,接著問道:“伙計,你知不知道大別山西峰坳離這里遠不遠?”
伙計道:“從咱們這里入山,就是大別山的起點,山區可大啦,聽說有幾百里方圓,西峰坳這名詞,小的好像聽說過,只不知在哪里,待會小的去跟掌櫃問問,他一定知道,回頭再來告訴客官。”
谷飛雲道:“多謝你了。”
伙計道:“不用謝。”
轉身退了下去,不多一會,就端著茶碗送上,一面說道:“小的已經問過掌櫃了,西峰坳還在東首,客官到了金家寨,再問好了。”
谷飛雲問道:“從這里到金家寨,不知遠不遠?”
伙計笑了笑道:“小的沒去過金家寨,不知還有多遠,但小的料想客官一定會這樣問的,所以也問了掌櫃,據掌櫃說,咱們這里離金家寨還遠著哩,大概總有兩三百里吧。”
谷飛雲道:“謝謝你。”
“不謝。”
伙計問道:“客官要在這里用飯吧?要些什麼酒菜,小的先給你吩咐下去,待會到了吃飯時光,就可以早些給你送來了。”
“也好。”
谷飛雲點了酒菜,伙計退去之後,就隨後端起茗茶,輕輕喝了一口。
就在此時,街上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一共有五匹馬在斜對面的一家客店門前停住,此時已紛紛翻身下馬。
第一匹馬上是一個身穿灰色香灰綢衫的青年,赫然正是自己要找的項中英,業已朝客店中走入。
後面四騎,當然是他的隨從了,跟著走入客店。
谷飛雲心中暗道:“這倒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省得自己長途跋涉找上西峰坳去了。”
接著想道:“啊,他這時候就投店,看來在這里有事,那麼今天就不會走,自己不如晚上再去找他。”
想到這里,不覺又喝了一口茶,才把茶杯放下。
這一瞬工夫,樓上食客漸漸多了,人多了,談話的聲音也自然吵雜起來。
他又回頭朝街上看去,瞥見一個苗條人影,朝對面客店中走入,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他直覺得這位姑娘的後影十分眼熟,只是一時之間,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快近晌午,伙計果然第一先給自己送來酒菜。
谷飛雲要找的人,就在對面客店中,下午就不用再趕路了,偷得浮生半日閒,也就自斟自酌的喝了起來。
現在,樓上已經全堂爆滿了,兩名伙計忙得滿頭大汗,接應不暇,靠近山區的一個小鎮甸,生意居然會有如此興隆。
谷飛雲目光一瞥,發現了一個不尋常的現象。
那全堂食客,幾乎全是隨身攜帶兵刃的糾糾武夫,沒帶兵刃的大概只有三個人,除了自己,只有左首靠中間一張桌上的父女兩個人了。
一個是身穿一襲青衫的中年人,年約四旬左右,膚色白淨,隱隱泛著晶瑩光彩,嘴唇上留了八字胡,頷下有一把黑須,看去像個飽讀詩書之士,連指甲都留得很長。
一個是身穿紫色衣褲的小女孩,約莫十二三歲,生成一張苹果臉,還有一雙黑白分明靈活的大眼睛。
谷飛雲心中不禁一動,暗道:“這里來了這麼多的武林朋友,決非無因,莫非發生了什麼事故?”
心中想著,也就注意起鄰桌上的談話了。
只聽有人走近右首一桌,哈了一聲道:“張老哥也在這里,真是巧極。”
這時右首桌上有人站了起,大笑道:“原來是郭老哥,來,來,快請坐下,兄弟給你介紹。”
他介紹了同桌的兩人,大家說了些久仰的話,那姓張的問道:“郭老哥遠從大洪山趕來,莫非也是到白山關去嗎?”
姓郭的道:“不瞞張老哥三位說,兄弟是奉山主之命,趕來了解情況的,白山關究竟發現了什麼古怪事兒,張老哥能否賜告一二?”
姓張的道:“來,郭老哥先喝一杯,聽兄弟慢慢的說。”
於是兩人對干了一杯。
姓郭的道:“張老哥現在可以說了?”
姓張的道:“詳細情形,兄弟也說不上來,從白山關進去,約莫二十來里,有一處百丈高的石崖,因為無處可以攀登,大家叫它通天崖。大概在半個月之前,附近居民大睡夢之中,都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通天崖的活佛下凡……”
谷飛雲心中暗道:“這和武林人物有什麼關系呢?”
只聽張姓的續道:“十天前,附近居民在睡夢中聽到驚天動地的一聲轟然巨響,接著紅光滿天,大家紛紛趕去,紅光漸漸隱去,通天崖山谷崩塌,裂開了一個黑黝黝的石窟。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心中好奇,扎了幾枝火把,進入石窟,才發現石窟內相當廣大,可容數百人。北首一處石壁上,三丈高處,天生成一個半圓形的座位,底下是一個白石雕刻的蓮花座,上面瞑目枯坐著一個白發垂地、白須過腹的黃衣老僧,枯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不言不動……”
那姓郭的忍不住問道:“這老和尚是活人還是死人?”
“不知道。”
那姓張的道:“那蓮花座下,另有一方兩尺見方的石碑,寫著:“有緣之人,得我通天寶笈,列我門牆。”
大家有此發現,紛紛跪下叩拜,當時一傳十,十傳百,立時傳了開去,方圓百里趕來的人不在少數。到了第三天,地底傳出隆隆之聲,石壁上的蓮花座和座上黃衣老僧倏然隱去,石壁上不留絲毫痕跡。三天來不少人找遍了石窟,也找不到“通天寶笈”,大概就是這樣了。”
谷飛雲心中暗道:“事倒是新鮮得很,這些人大概都是想去找“通天寶笈”的,自己何不跟他們瞧瞧?”
伙計送上面來,谷飛雲匆匆吃畢,回頭看去,中年人父女不知何時已經走子,食客們也只剩下三分之一,紛紛付帳下樓,鄰桌四人也已吃畢,正待離去。
谷飛雲等他們付帳下樓,跟著會過酒帳,下得樓來,順手取了十幾文錢,交給小廝,告訴他自己馬匹暫時存放在這里,就遠遠跟著前面四人走去。
其實他後面還有三三兩兩的人,跟著下來,這些人同是往通天崖去的,自然成了同路之人。
從宣化店到白山關,不過二三十里路程,而且還是一條大路,但從白山關起,已是崎嘔逼仄的山徑。
這樣又走了半個時辰,就到了地頭,一座峻拔的高峰左側.是一個幽深的山谷,途中有許多大石,一看就知道是從高山上滾下來的,遮斷了去路,必須時起時落,越過大石前進,因此沒有武功的人,就會走得十分吃力。
石窟,就在山谷盡頭,洞口足有一人多高,可容四五個人並肩走入,里面相當黑暗,差幸進去的人,都備有千里火一類的東西,遠遠看去,就像螢火般在黑暗中浮動。
谷飛雲前面四人都帶了火摺子,跟在他們後面極為方便。
石窟內果然極為廣大。
此刻差不多也有上百個人在四處活動,敲敲打打、尋尋覓覓,但看去還是有疏朗朗的感覺。
前面四人進入石窟之後,就一路朝北首石壁行去。
這是所有進入石窟的人必須經過的路程,縱然北首石壁上蓮座和黃衣老僧早已隱去不見,但初來的人,第一件事,自然要先去瞻仰這座石壁了。
谷飛雲跟在他們身後,走近石壁,那姓張的和姓郭的兩人不約而同舉起火摺子朝石壁上下,仔細察看著。
谷飛雲自然也凝足目力看去,但覺這方石壁渾然天成,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心中暗道:“如果真如姓張的所說,石壁上本來有一個半圓形的窟窿,一個白石蓮座,座上瞑目跌坐了一個老僧,三日後忽然隱去,這豈不是個奇跡?怎麼會一點痕跡都沒有的呢?”
正在尋思之際,忽然聽到耳邊響起極其低沉,細如蚊蚋的蒼老聲音說道:“小施主遠來,正是有緣之人,可於今晚初更再來。”
谷飛雲聽得出這人是以“千里傳音這術”說的話,心頭不覺一楞,自己居然會是“有緣之人”,這許多人中,他居然會選中自己。
心中想著,目光瞥處,忽然看到項中英和他四個隨從也在人叢之間,心想:“好小子,等你出去,再找你算帳。”
一面舉步朝石窟外行去。
走出山谷,只聽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問道:“師公,你看這座石窟的出現,會不會有什麼古怪?”
師公是個清朗聲音,笑著說道:“天下將亂,必有妖孽,這也並不足奇。”
谷飛雲抬目望去,右首一片松林前的大石上,坐著兩個人,正是在茶樓上見過的青衫中年文士和紫衣小女孩。
中年文士看到谷飛雲,就微笑頷著。
谷飛雲心中有事,也只和他點著頭,就匆匆過去,一直來到白山關附近,地勢才漸趨平坦,這就找了一塊平整的大石坐下來休息。
這樣足足等了將近半個時辰,從通天崖退出來的人絡繹不絕,終於看到項中英和他四個隨從一路走來。
谷飛雲等他走近,霍地站起身來,喝道:“項中英,你還認得谷某嗎?”
項中英微微卻步,冷然道:“你是谷飛雲,找本公子有什麼事?”
谷飛雲道:“谷某已經在這里等侯多時,就是要向你討個公道?”
項中英依然冷峻的道:“本公子和你毫無瓜葛,你要討什麼公道?”
兩人這一相峙,立時有許多經過的人紛紛圍了上來。
只聽有人低聲說道:“他是西峰山莊的二少莊主,那個是什麼人?”
另一個道:“不知道,但他敢向西峰山莊項二少莊主尋釁,只怕也是大有來頭的人物呢?”
“哈哈。”
谷飛雲仰首朗笑一聲,雙目精光陡射,沉喝道:“項中英,你在信陽假冒谷某之名,做得好事。”
項中英身後四名隨從中有人冷笑道:“我們二少莊主會冒你的名,你是什麼東西?”
另一個道:“這小子也不撤泡尿去照照,江湖上有誰知道你尊姓大名?”
谷飛雲冷然道:“項中英,你說,你冒谷某之名,在信陽企圖做出天人共憤的采花勾當,你承不承認?”
“這小子簡直胡說八道。”
“他是沒事找事,活得不耐煩了。”
“揍他,上。”
四個隨從呼喝著,各自亮出單刀,正待一擁而上。
谷飛雲嗔目喝道:“你們這些狗仗人勢的東西,還不給我站住?”
口中喝著,右足在地上輕輕蹴了一下,飛起幾粒石,打中四人穴道,立即如響斯應,站立不動。
谷飛雲傲然一笑道:“好了,項中英,現在你老實說,自己做得事情,你承不承認呢?”
項中英色厲內荏,大喝一聲:“老子和你拼了。”
聲出劍發,疾刺谷飛雲小腹。
他自知不是谷飛雲對手,先下手為強,這一劍乃是孤注一擲的拼命招式,急閃如電,倒也十分凌厲。
圍觀的人眼看項中英四個隨從掣出鋼刀,作勢欲撲,又忽然停住,正感奇怪?
如今又看項中英這一劍說刺就刺,谷飛雲手無寸鐵,又和他站得如此之近,只怕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
古人說得好,棋差一著,縛手縛腳,谷飛雲的武功,自然要比項中英高出許多,他沒待對方長劍刺到,左手一探,就一把扣住了項中英的執劍右腕,冷笑的道:“說,你承不承認?”
項中英右腕被他“捉雲手”抓住,宛如毒蛇被扣住七寸,全身力道半點也使不出來,心頭急怒交迸,切齒的道:“小子有種,你就殺了我。”
谷飛雲道:“我只是問你,冒我之名的是不是你?”
項中英氣得脹紅了臉,怒聲道:“是我干的,你又奈我何?”
“那好,你終於承認了。”
谷飛雲道:“我要把你送到信陽……”
“啊。”
項中英大叫一聲,右手急忙掩住右眼,忽的倒縱出去,血從他指縫間流了出來。
谷飛雲也突覺手腕一麻,五指無力,松開了手,急忙低頭看去,自己“曲池”上,不知何時被打中了一支細如發絲的銀針,才拿不住項中英的。
便急忙用左手兩個指頭,起下銀針,用食指在穴道上按了兩下,這一耽擱,再抬目看去,項中英已走得不知去向。
谷飛雲心頭不禁暗暗納悶,忖道:“這放針的人,一支射中項中英的右眼,分明是不齒項中英的為人,才會打瞎他一只眼睛,以示懲戒,但為什麼又打自己一針?迫使自己放開項中英,任他逃走呢?”
接著跨上兩步,用手掌在項中英四名隨從身上各自拍了一掌,起下石粒,然後轉身就走。
項中英右眼中針,痛徹心肺,他只當是谷飛雲下的手,心頭雖然怒恨已極,但依然十分清楚,自己一直在告訴自己,決不能落入谷飛雲的手里。
此時掙脫谷飛雲的五指,慌不擇路,一路只是提吸真氣,奮力奔掠而行,不知不覺又回到了通天崖下。
只聽耳邊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項中英,你右眼中的是盲師太的度厄金針,快停下來,讓老僧瞧瞧,若是血流的過多,只怕要永遠變成獨眼龍了。”
項中英奔行之中,聽到話聲,不覺腳步一停,仰臉問:“老師父就是要弟子二更後,到通天洞來的老師父嗎?”
原來項中英被約在二更後到通天洞來的,由此可見被約到通天洞來的“有緣之人”,不止谷飛雲一個,老和尚葫蘆里究竟賣什麼藥呢?
只聽蒼老聲音笑道:“除了老衲,你說還會有誰?”
項中英喜道:“果然是老師父。”
蒼老聲音道:“你上來吧。”
谷飛雲因通天崖石窟有人以“千里傳音”之術要自己初更再去,年輕人總是有好奇心的,自然想去一覷究竟,因此沒有再回宣化店去。
傍晚時分,就在白山關附近一家饅頭鋪里,買了幾個饅頭充飢,等到天色漸黑,就往通天崖山徑行來。
抵達石窟,離初更還早了半個多時辰,就在窟外一個大石上坐下,因為蒼老聲音約的是初更,自己來得早,自然要等到初更再進去。
哪知剛在大石上坐下,就聽到耳邊響起那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小施主果然信人,而且向道虔誠,實是可喜,你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谷飛雲聽得一怔,急忙站起,恭聲應了聲“是”,就舉步往石窟中行去。
剛跨進石窟,只聽見蒼老聲音又道:“好,小施主站著勿動,現在要記好步數,先朝前走七十二步,再聽老納口令。”
谷飛雲答應一聲,依言朝前走了七十二步。
蒼老聲音又道:“現在身向右轉,再走七十二步。”
谷飛雲只覺他聲音在耳邊響起,卻分辨不出聲音是從何處傳來的,依言身向右轉,又走了七十二步。
蒼老聲音又道:“再向左轉,走七十二步。”
谷飛雲依言轉身,又走了七十二步。
蒼老聲音又道:“再向右轉,走七十二步。”
谷飛雲依言轉身,又七十二步,現在已經深入石窟右首。
他縱然修習佛道二門內功,已有了相當的火候,至此也感到眼前一片黝黑,無法看清周圍景物。
只聽蒼老聲音又道:“好,你現在站著勿動,在你前面有一個石窟,你先要伸出右手,扶住石壁,彎腰走入,一路都須扶著石壁而行。”
谷飛雲眼睛看不到東西,只好緩緩伸出右手,果然摸到一堵凹凸不平的石壁,左手接著也伸出去向空摸索,然後彎著腰緩慢的跨出步去。
走了兩步,發覺自己果然已走入一個狹仄的洞窟之中,不,應該說是像一條夾道,兩邊是粗利的石壁,中間僅容一個人通行。
而且極為彎曲,腳下又時高時低,走得稍一不慎,不但會撞得你頭破血流,至少也會把你衣衫勾破。
這一段路,也不知走了多少時光?
更不知這樣彎彎曲曲的走法,已經走了多少遠近?
只聽蒼老聲音說道:“好了,你前面不遠,再有三步光景,有一塊很大的崖石,阻住去路,你要從石上爬過來,不過要注意,這崖石和窟頂相距不到兩尺,小心碰破了頭。”
谷飛雲口中答應一聲,心里暗暗奇怪:他以“千里傳音”指點自己路徑,這點並不奇怪,但奇怪的他怎知自己已經走到哪里了?
好像親眼目睹一般,甚至連步數都算得如此精確。
心中想著,就摸索著朝前走了三步,果然手指已可觸摸到粗嶙的崖石,這就手足並用,往石崖上爬去。
石崖不過兩丈來高,就爬到頂端,用手朝上摸去,距窟頂還不到兩尺,大概僅容一個人撲臥著爬過去,當下不再思索,頭先身後,朝前爬去。
爬過石崖頂端,大約三丈左右,崖石開始成為極陡的斜坡。
谷飛雲慢慢的倒轉過去,成為頭上腳下,再手腳並用朝下爬去,也不過二三丈光景,就踏到實地了。
這里只有一條路可行。
谷飛雲依然一手扶著石壁,緩步行去。
所經之處,極像一條長廊,約莫走了八九丈遠,業已走到盡頭處,右手摸到右首石壁間像是一道門戶,這就身向右轉,舉足跨入。
這是一間相當寬敞的石室,室中已有燈光.雖然一燈如豆,但至少已可使自己看到事物。
石屋正中間,有一張石榻,邊上有一個石幾和一個石凳,幾上有一盞油燈,整個擺設,僅此而已,因此更顯得是地方寬敞。
谷飛雲心中暗道:“這蒼老聲音把自己引到這里來,不知有什麼用意?”
心念方動,只聽蒼老聲音已從石壁間傳了過來,說道:“小施主,現在可以坐下來休息了。”
谷飛雲細審蒼老聲音果然是從正中間石榻上面的壁間傳出來的,但整堵石壁毫無半點痕跡,忍不住問道:“老師父,你在哪里呢?”
蒼老聲音藹然笑道:“老衲就在這座石壁中,你相不相信?”
谷飛雲縱然不信,但口中依然說道:“老師父是有大神通的神僧,在下自然相信了。”
蒼老聲音呵呵一笑道:“小施主先請坐下來,老衲有話要說。”
谷飛雲依言在石凳上坐下,面對石榻,說道:“老師父請說。”
蒼老聲音問道:“小施主姓甚名誰?”
谷飛雲道:“在下谷飛雲。”
蒼老聲音又道:“小施主何方人氏?”
谷飛雲道:“在下不知道。”
蒼老聲音訝異的道:“你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地方人呢?”
谷飛雲道:“在下從小是家師扶養長大的。”
蒼老聲音問道:“你師父是誰呢?”
谷飛雲道:“家師法號孤峰上人。”
蒼老聲音再問道:“是哪一門派的?”
谷飛雲道:“家師沒有門派。”
“如此甚好。”
蒼老聲音欣然道:“令師既然不屬哪一門派,小施主是否願意改拜老納為師?”
谷飛雲聽得一怔,他沒想到蒼老聲音,會提出要自己拜師的話來,不覺遲疑的道:“這個……老師父請原諒,常言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何況在下從小又是恩師撫養長大的,在下豈可見異思遷呢?”
“好,小施主能夠不忘本,不見異思遷,果然是個好青年。”
蒼老聲音又道:“但自古以來,帶藝投師多得是,江湖上更有不少人藝成之後,到處訪求名師,終成大器,所以轉求多師,才能集諸家之長,只要你不叛師背道,違反師訓,並不算是忘本。”
他不待谷飛雲開口,接著又道:“何況小施主與老納有緣學成通天寶笈,不出十年,即可獨步武林,傲視天下,此一機緣,小施主若是當面錯過,一生追悔莫及,好了,老衲給你一天的時間,小施主仔細考慮考慮。”
谷飛雲叫道:“老師父。”
蒼老聲音藹然笑道:“小施主可是願意了?”
谷飛雲道:“在下想請問老師父的法號如何稱呼?”
蒼老聲音呵呵一笑道:“你到時自知。”
谷飛雲已從蒼老聲音的語氣中,聽出這老和尚決不會是正派中人。
因為正派中人,絕不會山崩窟現,自稱活佛下凡,再以“通天寶笈”為餌,吸引武林中人來此造成如此神秘氣氛了,但他究竟有何目的呢?
像他剛才要收自己為徒這一點看來,那是想以收徒為名,擴展勢力了。
“自己既不想拜他為師,那就不再留在這里了。”
心念一動,立即站起身,想從來處退出去。
哪知目光一注,方才自己進來之處,明明有一道門戶,這時已經變成一堵石壁,哪里還有什麼門戶?
他凝足目力,仔細察看,但因整座石壁凹凸粗糙,即使有門戶痕跡,也不易看得出來的。
“這里會有機關?自己被關在這座石室之中,看來不拜他為師,是不會放自己出去的了。”
谷飛雲廢然回到石凳上坐下,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從種種跡象看,這蒼老聲音的老和尚,武功一定很高,自己決不能拜他為師,但不拜他為師,又如何能脫身呢?
就在他心思起落之際,突聽身後右側發出極為輕微的聲響,急忙轉身看去,但見右首下方石壁業已裂開了一條大縫,正有一個人探首伸了進來。
這間石室略呈長方,如果是朝正南的話,那麼石榻是在石室北首,石幾和石凳靠近右榻,是在西邊上首。
谷飛雲是從東邊下首的一道門進來的,今門戶不見了,已成為一堵石壁,這回石壁間裂開一條大縫,是在西邊的下首,也是谷飛雲進來時那道門戶的正對面。
這是一張頗為清新可喜的苹果臉,還霎著一對靈活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她就是在茶樓上見過,叫青衫中年文士“師公”的紫衣女孩,她才探進頭來,人也很快閃了進來。
谷飛雲看著她驚奇的道:“你……”
他剛說出一個“你”字,紫衣女孩立即伸出了根食指,豎在嘴唇上,輕“噓”了一聲,才壓低聲音道:“快別作聲,我是師公要我來救你的,快跟我出去。”
谷飛雲低聲問道:“那老和尚呢?”
紫衣女孩道:“有十幾個人和你一樣,被他騙了進來,現在正在逐個談話,不會注意到你,你才有逃走的機會。”
接著催道:“快走了,被他發現,我們就走不了啦。”
說完,當先朝右首石壁縫中閃了出去。
谷飛雲知她說得不假,急忙跟著從石縫中閃出,這是一條通道,每隔丈許,壁間都有一盞燈架,是以並不黑暗。
紫衣女孩等他閃出,就回頭悄聲道:“你腳步要盡量放得輕些,別驚動了老魔頭。”
谷飛雲點點頭。
出紫衣女孩領著他由通道轉入一條逼仄小徑,就沒有燈光了。
紫衣女孩伸過手來,說道:“喂,你拉著我的手走就好。”
谷飛雲奇道:“你看得見嗎?”
紫衣女孩咭的笑道:“我自然看得見了。”
谷飛雲心中有些不信,自己從小練功,少說也練了十幾年,還看不見,你小小年紀,難道內功會強過自己不成?
心中想著,還是伸出手去,牽住了對方小手。
走沒多遠,發現紫衣女孩前面依稀有光,不覺笑道:“原來你早就准備了火摺子。”
“才不是呢。”
紫衣女孩轉過身來,眨著眼睛笑道:“你看,這是火摺子嗎?”
原來她胸前掛著一條極細的金練,鑲了一顆有葡萄大小的淺紫珠子,閃發出淺紫色的珠光。
這條練子本來掛在長衫里面的,到了小徑中才取出來的。
谷飛雲道:“你這顆珠子,一定很名貴了。”
紫衣女孩笑了笑,轉身朝前走去,一邊道:“還能去毒呢。”
谷飛雲道:“你怎麼進來的?”
紫衣女孩道:“我是跟著人家身後進來的,他們一行一共有四五個人,才不致被老魔頭發現,如果只有一個人,我跟在他身後進來。就算腳步再輕,也瞞不過他的耳朵。”
谷飛雲道:“這老和尚有這麼厲害?”
紫衣女孩道:“要不是他正在專心和人談話,我們經過長廊,就會被他發現了。”
谷飛雲問道:“對了,你師公是什麼人?”
紫衣女孩道:“師公就是師公咯。”
谷飛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問你,師公姓甚名誰?”
紫衣女孩甩了下頭道:“師公已有多年不用姓名了,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去問他老人家吧?”
石縫小徑,一路曲折而行,不多一會,就已走到一座高曠的石窟。
谷飛雲認得出這里就是自己進來時的石窟,只是自己進來時,是在石窟右首,現在是在石窟的左首靠壁處。
紫衣女孩一手迅速用手掌掩住胸前珠光,一手拉著谷飛雲蹲下身子,低聲的道:“不可出聲。”
谷飛雲跟著蹲下,紫衣女孩拉著他又道:“快走。”
谷飛雲任由他拉著,兩人緊貼石壁疾行,直等繞到石窟出口,紫衣女孩拉著他點足縱起,朝石窟外飛掠出去。
谷飛雲但覺她這一掠,竟然帶著自己飛縱而起,宛如有一股大力托著自己飛行一般,眨眼就穿出石窟,落在離石窟五丈之外。
紫衣女孩五指一松,放開谷飛雲的手。
說道:“好了,現在沒事了。”
谷飛雲道:“你發現了什麼?”
紫衣女孩睜大眼睛說道:“剛才你沒看到老魔頭的徒弟嗎,他就站在石壁下,要是給他看到,就麻煩了。”
谷飛雲道:“那我們從石窟縱出來,他沒看到嗎?”
紫衣女孩哦了一聲,笑道:“他只在石壁下停了一會,就閃身走了,所以我們要走得快些才行。”
谷飛雲聽得暗暗驚奇,她說的這些,自己幾乎一無所覺,不禁看著紫衣女孩怔怔的出神。
紫衣女孩被他看得苹果臉上不由一紅,說道:“我們快些走吧,師公還在外面等著我們呢。”
說完甩著發辮,轉身朝前掠去。
谷飛雲隨著掠起,緊跟在她身後,一面問道:“在下蒙姑娘相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紫衣女孩回頭道:“我才不告訴你呢,你去問師公吧。”
身形突然加快,一路上大石壘壘,她在石上宛如點水蜻蜒,起落如飛。
谷飛雲跟在她身後,不甘落後,立即提吸真氣,展開輕功,一路緊追,也只能保持現狀,和她相距兩丈遠近,再也無法拉近距離。
心中止不住更是驚訝,此女一身內功,居然不在自己之下。
她叫青衫中年文士“師公”,那麼她該是中年文士妻子的徒弟了。
只不知中年文士夫妻是何來歷?
退出峽谷,紫衣女孩卻朝東首一條小徑奔去。
谷飛雲問道:“你這是去哪里?”
紫衣女孩一面跑,一面回頭道:“師公要我帶你去見他,你不是也想去見見我師公嗎?你怕我把你賣了?”
說話之時,前面路上正有一方大石。
谷飛雲急忙叫道:“小心,大石。”
紫衣女孩依然沒有轉過頭去,門中笑著說道:“放心,它不會碰上我的。”
果然在她說話之時,身子已經像一縷輕煙般從大石上飄飛過去。
谷飛雲看得又是一怔,忖道:“她這是什麼身法?”
思忖之際,紫衣女孩忽然舍了小徑,朝一座小山上登去,谷飛雲跟著她上去。
小山並不高,轉眼工夫,便巳登上山頂,背衫文士就坐在幾棵高大的松樹之下。
“師公。”
紫衣女孩縱身凌空飛撲過去,身在空中,說道:“弟子遵命把他帶來了。”
話聲甫落,人也翩然落到青衫文士身邊。
谷飛雲急忙趨了上去,恭敬的作了個長揖,說道:“在下谷飛雲見過前輩,多蒙前輩援手……”
青衫文士朝他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不用言謝,我和令師多年方外之交,遇上了焉得不管?”
紫衣女孩奇道:“師公早就認識他了?”
青衫文士含笑道:“會蹴石打穴的,武林中只有一個人,師公豈會看錯?”
谷飛雲道:“前輩和家師既是舊識,請恕晚輩不知之罪,前輩道號不知如何稱呼?”
青衫文士微笑道:“我叫岳維峻。”
“啊。”
谷飛雲驚奇的望著青衫文士,說道:“前輩就是昆侖派的岳掌門人?”
他心里明知對方是昆侖派掌門人岳維峻,但總是有些不敢相信。
岳維峻五十年前就出道江湖,就算他那時候是二十歲,如今也該有七十歲了,但眼前的岳維峻只不過四十五六歲。
紫衣女孩朝他披披嘴道:“師公不是昆侖派掌門人,難道還會有第二個人不成?”
岳維峻含笑道:“小兄弟是聽誰說過我的賤名?”
谷飛雲道:“晚輩曾聽南山老人說過,五十年前,前輩和金母動過手的故事。”
“哈,那就對了。”
岳維峻朗笑一聲道:“無怪小兄弟還會葛前輩的捉雲手法。”
谷飛雲望著他,問道:“前輩……”
岳維峻沒待他說下去,指指身邊大石說道:“小兄弟心里一定有許多事想問對不?你且坐下來,咱們慢慢的說。”
谷飛雲依言在他右首一方大石上坐下。
岳維峻指著紫衣女孩說道:“她叫珠兒,從小拜內子為師,武功還不錯,只是調皮了些。”
“師公。”
珠兒叫了起來,說道:“你老不能這樣,和人家一見面就說我壞話呀。”
岳維峻笑道:“谷小兄弟不是外人,以後江湖上有什麼事,師公會差你去辦,所以要和谷小兄弟介紹清楚才行。”
珠兒聽說師公以後有事會差遣自己,不覺眨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喜道:“師公,你說了要算數。”
岳維峻含笑道:“你人小,沒人會注意,像這次你潛入通天崖洞窟,沒人發現你,就是一例。”
谷飛雲忍不住問道:“前輩,通天崖洞窟中的老和尚,究竟是什麼人?”
岳維峻道:“此人昔年原是一個獨行大盜,犯案壘壘,無法在江湖上立足,竟然剃度出家,西去天竺,回來之後,自稱闡教教主,開山立派,專門和各大門派為敵,連少林方丈無塵禪師都傷在他掌下……”
珠兒道:“師公,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三十年前。”
岳維峻道:“但後來不知怎的,江湖上突然又失去他的蹤影,前幾天我經過此地,聽說通天崖山崩,露出一個石窟,傳言活佛出世,我就懷疑又是他弄的玄虛,因為三十年前,他創立闡教之時,曾在四川演過同樣的把戲。”
接著問道:“小兄弟是怎麼進去的?”
谷飛雲把下午自己因一時好奇,參觀石窟,老和尚以“千里傳音”約自己初更前來,以及今晚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岳維峻頷首道:“他重出江湖,缺少親信,所以要吸收武功已有根底的江湖上人,加以訓練,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了。”
珠兒搶著道:“他以“通天寶笈”為餌,所以有不少人趨之若鶩,一旦發現他是騙人的,還會有誰相信?”
“通天寶笈,倒是並不騙人。”
岳維峻微微一笑道:“他化了三十年時間,把天竺學來的武功,和中原各大門派的功夫,融會貫通寫出來的,確是一部不可多得的秘笈。”
珠兒奇道:“師公怎麼知道的呢?”
岳維峻含笑不言。
珠兒哦了一聲,說道:“師公一定也進去了,你老有沒有把它毀了?”
岳繼峻道:“人有邪正,學無邪正,他寫的這部“通天寶笈”,化了三十年心血,毀了豈不可惜?”
珠兒咭的笑道:“師公果然進去過了。”
岳維峻感慨的道:“此人心術不正,但偽裝得很好,二十年後重出江湖,不知又要如何掀起—場大風暴呢,小兄弟今後行走江湖,務必多加注意。”
谷飛雲應著“是”,一面抬口望著岳維峻道:“晚輩有一件事想請教前輩。”
岳維峻含笑道:“小兄弟但說無妨。”
谷飛雲道:“前輩知不知道武林中,可有外號東風的人?”
“東風?”
岳維峻聽得一怔?
說道:“沒有聽說過,哦,你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問題呢?”
谷飛雲道:“這是南山老人給晚輩的兩句指示:“欲尋父母,須問東風”,連醉道長都想不出來。”
“葛前輩游戲風塵,就喜歡跟人打啞謎。”
岳維峻微笑著問道:“小兄弟父母失蹤了嗎?”
“不是。”
谷飛雲就把此次從西陲回來,醉道人交給自己父母存留之物,南山老人要他交給自己一個密柬,柬上就是這兩句話,詳細說了一遍。
“晤。”
岳維峻一手撫須,微笑道:“照葛前輩的意思,這東風二字,應該並不是作人名解釋。”
珠兒眨動眼睛,問:“師公,那麼做什麼解釋呢?”
岳維峻笑道:“東風就是東風。”
珠兒不依道:“師公,人家谷大哥是誠心跟你請教,你老人家怎麼也打起啞謎來了?”
岳維峻道:“師公幾時打啞謎了?”
珠兒道:“那你怎麼說東風就是東風?還不是打著啞謎?”
岳維峻含笑道:“你怎不仔細想想?”
珠兒道:“這樣的啞謎,怎麼想得出來?”
谷飛雲也想不出來,但他沒有開口。
岳維峻含笑道:“你再仔細想想,一定會想出來的。”
珠兒偏著頭想了想,搖頭道:“我一點也想不出來,哦,師公,這樣吧,你老再提一點提示好不?”
岳維峻問道:“東風怎麼吹的?”
珠兒道:“東風是從東方吹來的風咯,哦,我知道了,葛老人家的意思,是要谷大哥到東方去找了?”
岳維峻含笑道:“東風是從東方吹來的,那是沒錯,但要谷小兄弟向東方去找,就不對了。”
珠兒道:“難道東風會到西方去找?”
“不錯。”
岳維峻笑道:“葛老人家可能就是這個意思。”
珠兒不服的道:“為什麼?”
岳維峻笑道:“東風是從東方吹來的,但它是往西吹的,譬如東風吹起—片樹葉,它飛落的地方,應該是在西方了。”
珠兒咭的笑道:“聽起來好像蠻有道理。”
一面回頭朝谷飛雲道:“谷大哥,師公已經指點你朝西去找尋了。”
岳維峻正容道:“谷小兄弟,你知不知道葛老前輩為什麼要和你打啞謎嗎?”
谷飛雲道:“晚輩不知道。”
岳維峻道:“打啞謎的原意,通常只有兩種因素,一是對某一個人或某一件事,有所顧忌,不好明言。一是不想讓人很快知道,要你慢慢去想,葛前輩這東風二字,顯然不是前者,而是希望你不要很快就想到,讓你慢慢的歷練。”
珠兒偏著頭問道:“這又為什麼呢?”
岳維峻道:“谷小兄弟從小跟尊師練的是佛門金剛禪功,這種禪功至大至剛,練到最高境界,可以水火不侵,刀劍不傷,成為金剛不壞之身。但佛門禪功,愈到後來愈難,練上數十寒暑,未必練得成功,如果用在武功上,只要有三成功力,就可使金剛掌了……”
他不待谷飛雲開口,接著又道:“所以葛前輩要醉道兄和你回轉桐柏山望仙觀,轉授太清心法,這是玄門正宗,修練的是先天真氣,只要勤加修習,容易精進。他所以要和你打啞謎,就因為你功力尚未有相當火候以前,不可貿然找去,務必痛下苦功,方有和令尊堂重聚之日。”
從他口氣中,可以聽得出來,好像他隱約已經知道了些什麼,谷飛雲道:“多謝前輩指點,晚輩會永遠記住的。”
岳維峻站起身道:“好了,時候不早,咱們該走了,谷小兄弟後會有期。”
說完,牽著珠兒的手,翩然行去。
珠兒回頭道:“谷大哥再見。”
谷飛雲目送兩人身形在樹林間消失,自己也就匆匆下山,一路朝宣化店趕去。
回到宣化店,還不到三更時分,離天亮還有兩個更次,只好在鎮外一棵大槐樹下,倚著樹身坐下,閉目假寐。
正在恍惚入睡之際,耳中忽然聽到幾聲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疾然在自己四周飛落,心頭頓生警兆,人也立即清醒過來,睜眼看去,只見四個黑衣動裝漢子,圍著自己走來。
正面一個冷然喝道:“谷飛雲,你還不站起來,跟咱們回去。”
谷飛雲站了起來,目光環顧,望著正面那個漢子說道:“兄台是什麼人?找在下又有何事?”
正面那人道:“廢話少說,快跟咱們走。”
谷飛雲道:“在下和朋友素不相識,朋友要在下跟你們走,要去哪里?究有何事?也總該和在下說個清楚才行。”
正面那人嘿然道:“谷飛雲,你少裝腔作勢了,你從那里逃出來的?就該回到哪里去,你自己心里不明白嗎?”
“在下從哪里逃出來的?”
谷飛雲怔得一怔,忽然輕哦一聲道:“朋友說的是通天崖石窟了?四位原來是老師父的門下了。”
“你終於想起來了。”
正面那人冷笑道:“你既已投入通天教,豈可出爾反爾,教主念你初犯,只要跟咱們回去,自可從輕發落,好了,你現在總明白了吧?”
谷飛雲含笑道:“老師父大概弄錯了……”
正面那人沉喝道:“你敢對教主如此不敬?”
谷飛雲正容道:“在下並未如朋友所說投入通天教,只是老神仙約我初更前去會面,要我拜他為師,在下沒有答應,就循原路退了出來,怎能說在下逃出來的?還要在下跟你們回去,當真荒謬得可笑……”
正面漢子大喝一聲:“大膽叛徒,還敢狡辯?拿下。”
他喝聲出口,站在谷飛雲左、右、後三方的黑衣漢子陡然欺上,各自揮手攻到。
這一攻之中,左首一個使的是掌,出手之際,呼然有聲,一聽就知他練的是開碑手、鐵砂掌一類外門功夫。
右首一個使的爪功,五指勾曲,宛如鋼勾,練的是鷹爪,螳螂門的武學。
身後一個使的是拳,搗來的拳風,有如石破天驚,壓力奇重。
谷飛雲不期一怔,這三人簡直無一不是高手。
不,應該是四個。
正面那人喝聲出門,卻並沒有立即出手,直等其他三人出手之後,才突然揚手,迎面抓來,使的是大擒拿手。
他要等三人出手後才出後,是要其他三人吸引分散谷飛雲的注意,他才能有一擊奏功。
其實在四人之中,也以他的武功最高,這出手—抓,雖然比其他三個慢了半拍,但他出手如電,又准又快,幾乎和其他三人的掌、爪、拳同時攻到。
谷飛雲怒聲道:“朋友,你說什麼?”
身形一個輕旋,從四人合擊的一招中脫身而出。
但這四人武功極高,反應也極快,谷飛雲堪堪從左首那人身邊閃出,他已聽風辨位,迅疾轉過身來右爪閃電橫掃而出,不過毫厘之差就可劈上谷飛雲肩頭。
其余三人也因第一招落空,第二招迅疾無比的迫襲而至。
正面那人手先人後直欺過來,口中喝道:“難道你不是叛徒?”
“你們這些人簡直不可理喻。”
谷飛雲身形疾側,左手同樣揚起五指,一把扣住左首那人橫掃過去的右掌,輕輕一帶,把他朝正面那人抓來的擒拿手中送去。
同時右手也五指一探,扣住右首那人箕張的右手,趁著側身之際,把他朝身後那人撞去。
他這一記雙手同時施展“捉雲手”,當真奇妙無比,那兩個人被他扣住手腕,糊里糊塗的帶出,還弄不清是如何被人捉住脈腕的?
但他們總究是身手不弱,警覺不對,立即收手,擰身躍退,才沒自相殘殺。
四人才一躍退,又快若旋風,一下落到谷飛雲左右前後,依然把他圍在中間。
正面那人獰笑道:“小子,你逃不走的。”
雙手齊發,一連三式,招使“縛虎擒龍大擒拿手”,十指箕張,忽上忽下,取的悉是身前大穴。
其他三人同時撲攻而上,拳掌爪分從三面攻到。
這四人聯手圍攻,聲勢著實凌厲,谷飛雲展開身法,避招還擊,但對方四人身手俐落,你縱然閃避得快,他們反應也不慢,你剛剛閃出,他們也立即變招,追擊而至。
這樣一來,以一敵四,就漸漸感到吃力起來。
剛打到十四五招左右,瞥見正面那人左手箕張,快要抓到肩頭,心頭一怒,冷哼一聲,右掌突發,迎著擊出。
正面那人左手忽然一縮,收了回去,右手直立,及時迎出。
這十幾招中,雙方從未正面交擊過,這一掌還是第一次硬打硬接,雙掌擊實,但聽“砰”的一聲。
谷飛雲使的是一記“金剛掌”,頓時把對方震得往後摔出一丈來遠,但他在雙掌交擊之際,陡覺掌心似被極細的尖銳之物刺了一下,隱隱有些刺痛,不,隱隱有些發麻。
這時其他三人已急攻而至,一時無暇察看,身形一個輕旋,堪堪閃開攻勢,陡覺整條右臂業已麻木不仁,失去知覺心頭不由大吃一驚,急切之間,連使身法,脫出三個包圍,縱身掠起,哪知才起落,就感到眼前一黑,砰然跌倒在地。
三個赤衣漢子因為首一個被谷飛雲一掌震出,跌倒在地,沒有站起來,自是傷得不輕,分出一人奔了過去。
其余兩人卻長身掠起,朝谷飛雲撲來。
兩人身形堪堪落地,突覺右眼如中流矢,劇痛無比,不約而同大叫一聲,以手掩目,往後暴退。
這時從黑暗中閃出一條纖小人影,俯身抱起業已昏迷不省人事的谷飛雲,低頭疾奔而去。
她是面蒙黑紗,一身青綢勁裝,肩頭披襲黑色披風的女郎,這一陣奔行,手中又抱著一個大男人,自然使得她胸口起伏,嬌喘不已。
現在總算奔回宣化店了,她急步朝橫街上的興隆客店大門奔入。
一名正在打盹的伙計朦朦朧朧剛叫了聲:“姑娘……”
青衣女子腳下沒停,口中說道:“他是我大哥,負了傷……”
話未說完,人已衝入後進,一手推開房門,進入房中,把谷飛雲放到床上,回身掩上房門,然後打亮火摺子,點起油燈,照著仔細看了一遍,但見他雙目緊閉,臉色發青,嘴唇色呈紫黑,心想:“達情形極似中了劇毒,但怎會找不到傷處的呢?”
接著低“哦”一聲,忖道:“他曾經和一個賊黨對過一掌,莫非對方練的會是毒砂掌一類功夫?”
一念及此,立即伸手取起谷飛雲的右手,果見掌心發黑,稍偏有針尖般一點黑血凝結成珠。
心中不禁一呆,忖道:“這是什麼暗器傷的?自己身邊雖有解毒藥丸,不知管不管用呢?”
當下立即從身邊取出一個瓷瓶,傾出三粒藥丸,一手捏開谷飛雲牙關,用茶水灌下,另處又傾了三粒藥丸,在口中嚼爛,敷在谷飛雲掌心,然後就在床前一張木椅上坐了下來。
這一陣折騰,天色已現魚白,但服藥後的谷飛雲依然沒有醒來,連手掌上的黑色都絲毫未褪,由此可見喂他服下的解毒藥丸,並不管用。
這下可把青衣女子看得十分焦灼,自己把他救了出來,總不能棄之而去,但他中的毒藥暗器,多半是獨門練制,沒有對方的獨門解藥,恐亦無濟於事,這該怎麼辦好?
她看著中毒昏迷的谷飛雲,當真一籌莫展,想不出辦法來,忽然聽到房門上響起剝啄叩門之聲。
只當是店伙,起身拉開房門,只見門口站著一個十二三歲的紫衣女孩,舉步走了進來。
青衣女子還來不及問:“你找誰?”
紫衣女孩已經霎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含笑道:“我沒打擾你吧?”
青衣女子被她問得臉上一熱,以身攔著她,問道:“小妹妹,你有事嗎?”
紫衣女孩伸手指指躺在床上谷飛雲,問道:“他是什麼人?”
青衣女子生氣的道:“他是我大哥,有病在身,小妹妹,你沒有事就請出去。”
“咭。”
紫衣女孩輕笑一聲,才道:“他是你大哥,那麼你就是他的妹子了,這就奇了,他明明是谷大哥咯,我怎沒見過你呢?哦,姐姐,你把面紗取下來給我瞧瞧可好?”
青衣女子後退半步,看著紫衣女孩,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是給姐姐開玩笑的。”
紫衣女孩笑吟吟的從懷中取出一顆核桃大的蠟丸,說道:“我是奉師公之命,給你送這顆藥丸來的,谷大哥中的劇毒,除了對方獨門解藥,只有百草丹能解。”
青衣女子並未伸手去接,問道:“你師公是誰?”
紫衣女孩道:“救人要緊,我沒時間和你多說,不會是毒藥的,你快拿去吧。”
迅快伸過手來,把蠟丸塞到青衣女子手中,接著哦了一聲道:“我忘了還有一句話,最重要的話要告訴你呢。”
話聲一落,迅快的跨上一步,用於遮著嘴唇,附在青衣女子耳邊,低聲的道:“百草丹要你在口中嚼爛了,再哺給你大哥服下,否則藥效就差得多,好了,我走了。”
說完,輕快的連蹦帶跳,走出房去。
青衣女子看著她出門,一時不禁怔怔出神。
因為她方才以身阻攔紫衣女孩,自然對她存有戒心,但紫衣女孩伸手把蠟丸塞到自己手中,然後又附著耳朵低聲說話。
這些,看去好像十分自然,實則自己幾乎毫無戒備,任由她把藥丸塞到手中,任由她附著自己耳朵說話,來不及有半點抗拒的時間。
由此看來,這紫衣女孩的武功,高過自己不知多少,她說要自己把藥丸嚼爛,哺他服下。
直到此時,她才感到耳根一陣燥熱,他此刻中毒昏迷,確實無法吞咽,而且除了自己確也沒有第二個人能救他。
想到這里,就舉步走去,閂上了房門,然後捏碎蠟丸,鼻中已可聞到一股濃馥的異香,里面是用紙包著的一顆藥丸,紙上有朱書“百草丹”三個細字。
打開紙包,就把一顆烏黑有光的藥丸迅速納入口中,嚼了好一會兒,才把藥丸嚼爛,但覺滿口生津,香沁肺腑,心知這顆“百草丹”決非尋常解毒丹藥。
抬頭望望床上的谷飛雲,心頭小鹿止不住一陣亂撞,但到了此時,已經顧不得男女之嫌,急步走近床前,俯下身去,一手迅疾捏開谷飛雲牙關,低下頭把櫻唇緊緊合在他的嘴上,然後緩緩吸了口氣,把嚼爛的藥丸,連同滿口津液,一齊哺了過去,再用真氣逼下他的咽喉。
這件事說來簡單,但青衣女子卻宛如費了吃奶的力氣,不但連自己一顆心都將從口腔里跳出來,還全身顫抖不已,香汗浹背。
哺完藥,心慌意亂,趕快替他合上牙關,直起身,退回木椅上坐下,一個人好像作賊似的,全身都癱瘓了,只是不住的喘著大氣。
同時也聽到谷飛雲肚中咕咕作響,敢情藥力已經迅速發散了。
心中暗自忖道:“他劇毒一解,很快就會醒來了,自己該早些離開才是。”
谷飛雲醒來,已是午牌時分。
他緩緩睜開眼睛,發覺自己躺在床上,這間房像是客店的房間。
心中想著,人已翻身坐起,一面思索著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是什麼人送自己到客店來的呢?
一時感到十分困惑,自己幾時住進客店來的?
他從初更進去通天崖想起,老和尚聲音要自己拜他為師,後來如何關閉石室門戶,如何由紫衣女孩領著自己離開石窟,在小山頂上見到昆侖派掌門人岳維峻。
後來自己在一顆大樹下休息,來了四個黑衣漢子,硬指自己叛離通天崖要自己跟他們回去,就這樣動起手來。
後來自己和正面那人硬接了一掌,掌心好像被針刺了一下,手臂就感到麻木不仁,後來沒有了,以後的事情,自己竟然一點也想不起來。
那麼自己一定是中毒昏迷,有人救了自己,送來客店的,這人會是誰呢?
谷飛雲舉起右手,攤開手掌,凝目看去,掌心果然有一點極細針孔,敢情就是受傷之處了,再試一運氣,全身氣機通暢,毫無負傷的感覺。
這就披衣下床,開出門去,口中叫了聲:“伙計。”
店伙聽到聲音,趕緊答應著趕了過來,陪笑道:“客官貴恙痊愈了,小的給你去舀臉水。”
谷飛雲道:“伙計,慢點,我有話問你。”
店伙道:“客官要問什麼?”
谷飛雲道:“這里是什麼地方?”
店伙道:“咱們這里是宣化店。”
谷飛雲又道:“昨晚是什麼人送我來住店的?”
店伙覺得他問得奇怪,答道:“這間房本來是一位女客人住的,昨晚四更光景,她抱著客官回來,說是負了傷,要休養一二天……”
谷飛雲問道:“不知這位女客人是怎樣一個人?”
店伙臉有驚奇之色,說道:“她說客官是她大哥,客官不認識她嗎?”
谷飛雲搔搔頭皮,笑道:“我有三個妹子,還有兩個表妹,都很淘氣,不知是哪一個呢?”
店伙道:“這個女客人可沒有說呢。”
谷飛雲含笑道:“不,我是說,她的長相如何?”
店伙道:“小的沒有看清她的面貌,因為這位女客人臉上一直蒙著一方黑紗……”
谷飛雲心中一動,暗道:“會是全依雲。”
一面急急問道:“她人呢?”
店伙道:“她今天一早就走了,連房錢都已付清了,臨走吩咐轉告客官,好好休養。”
“果然是小表妹。”
谷飛雲含笑道:“沒事了,謝謝你。”
店伙退去之後,谷飛雲想起昨天自己在對面茶樓上看到的苗條人影,朝客店中走入,自己當時就覺得十分眼熟,原來就是全依雲。
哦,還有,昨天傍晚,自己在白山關附近,明明已經拿住項中英,他忽然“啊”了一聲,右眼流血,同時自己右腕“曲池穴”上也被一支細如發絲的銀針打中,拿不住項中英,才被他逃走,這銀針莫非是全依雲打出來的?
全依雲分明是追蹤項中英下來的,她用銀針打瞎項中英右眼,再用銀針打自己“曲池穴”,這是告訴自己,她要親手對付項中英,不要自己插手了。
她險些被項中英侮辱,是因自己而起,自己不能幫她什麼忙,她卻救了自己性命。
正在思忖之際,店伙已經端著臉水走入,說道:“客官洗臉了。”
放下臉盆,退了出去。
谷飛雲盥洗完畢,到櫃前退了房間,掌櫃果然說房錢業已付清,走出了客店一腳來至對面茶樓。
小廝看到谷飛雲連忙哈著腰陪笑道:“客官昨晚去了哪里?你老的馬匹,小的昨晚、今晨都加了料。”
谷飛雲含笑道:“昨晚我去朋友家,喝醉了酒,很晚才到對面客店休息,多謝你了。”
小廝道:“不用謝,客官請上樓吧。”
谷飛雲走上樓梯,找了一個空桌坐下,放眼看去,偌大一座樓廳,已經有了八成座頭,這些食客之中,幾乎有半數以上都是糾糾武夫,細聽他們所談的,幾乎又全是通天崖出現活佛和“通天寶笈”之事。
心中暗想:“每天有這許多江湖上人聞風跟來,老和尚只要稍加挑選,把身手較高的人引入石窟,收為門徒,不需多久,就可形成一股極大勢力,稱雄江湖了。”
伙計過來,谷飛雲要了一壺清茶,一碗鹵面和一盤包子,伙計剛剛退下,瞥見樓梯口走上一個青衫佩劍少年,目光掃視全堂,似在找人模樣。
這人生得眉清目秀,看去不過十七八歲,哦,這人眉目之間,似曾相識。
就在此時,那青衫少年也已看到谷飛雲了,不覺欣然一笑,急步朝谷飛雲走來,喜形於色,說道:“谷大哥,總算找到你了。”
谷飛雲一怔,慌忙站起,含笑道:“兄台……”
青衫少年白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谷大哥怎麼連我也認不出來了,我是荊月姑呀。”
谷飛雲看著她,口中哦了一聲,笑道:“原來是荊……”
荊月姑怕他說出“姑娘”二字來,連忙接口道:“兄弟。”
谷飛雲又噢了一聲,點頭道:“是的,荊……荊兄弟,你一個人?來,快坐下來。”
荊月姑喜孜孜的在他橫頭坐下,說道:“我是和老仙長一起來的,不然,爹才不肯讓我出來呢。”
谷飛雲喜道:“老人家也來了,他人呢?”
荊月姑粉臉微紅,說道:“老仙長還在望仙觀,沒來。”
伙計過來問荊月姑要些什麼?
荊月姑道:“給我來一碗雞絲面好了。”
伙計退去,谷飛雲望著她,說道:“你一個人偷跑出來的。”
荊月姑輕嗔道:“人家是找你來的,你好像一點也不……”
她暈生兩頰,沒有說下去。
谷飛雲看她眼中流露出來的幽怨神色,底下的話,想也可以想得出來,那一定是關心人家。
她要跟著南山老人到桐柏山來,就是為了要找自己,看她看到自己的一刹那,何等欣喜?
自己真的一點也不關心她,這就難怪她要生氣了。
想到這里,不覺湊過頭去,低聲道:“對不起,你生氣了?”
荊月姑道:“才沒有呢。”
谷飛雲問道:“你怎麼會找到這里來的?”
荊月姑嫣然一笑道:“這一路上,大家都傳說著通天崖活佛出世的事,好多人都趕來看熱鬧,我想你離開桐柏山,一定也聽到了,可能也會趕來,所以就來找你,沒想到真的會在這里遇上你,谷大哥,吃過飯,我們也去瞧瞧好不?”
谷飛雲低聲:“待會兒我再告訴你。”
荊月姑睜大一雙妙目,好奇的問道:“谷大哥,你是不是已經去過了,到底是不是真的?”
谷飛雲壓低聲音道:“這里人多,待會兒再說吧。”
荊月姑點點頭,正好伙計送上兩碗面和一盤包子。
兩人匆匆吃畢,谷飛雲付過帳,下樓梯,小廝連忙牽著馬匹過來。
谷飛雲接過緝繩,又賞了他小廝。
荊月姑道:“大哥還有馬匹.可惜這里買不到馬匹,那怎麼辦呢?”
谷飛雲道:“沒關系,我這匹紫駒,善解人意,我們在前面走,它會跟著來的。”
說完,就把韁繩圈了幾個圈,掛在鞍上,用手拍拍馬頰,說道:“我們走吧。”
兩人並肩走著,紫駒果然亦步亦趨的跟在兩人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