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鐵棠急著問道:“谷少俠見到金母,一定也見到小女了,她好嗎?”
谷飛雲道:“許莊主,在下晉見金母,但沒見到令媛。”
許鐵棠一怔,問道:“怎麼?金母沒讓小女和谷少俠見面嗎?”
“不是的。”
谷飛雲道:“在下此行經過,十分曲折,還是由在下從頭說起的好。”
南山老人頷首道:“不錯,你就從頭說起好了。”
谷飛雲喝了口茶,就從自己趕到崆峒山下,放開馬匹說起,如何循著山澗,尋到山谷盡頭,如何遇見宇文瀾,她領自己進入石窟,就要自己一人上去。
如何見到管事陸碧梧,由她領自己去晉見金母,自己如何把西鳳三元失蹤之事,向金母詳細說了。
金母先前只是否認崆峒門下,沒有劫持三位姑娘,後來聽說宇文瀾領自己進入石窟,不禁勃然大怒,如何要陸管事立即派人徹查此事。
許鐵棠聽到這里,不禁咦道:“荊月姑、祝秀珊二人回來,明明說蘭芬已拜金母為師,對你怎麼會這樣說呢?”
南山老人揚了下手道:“許莊主且等谷小哥把話說完了。”
谷飛雲接著說出,金母要自己看看她門下的劍法,如何命四名青衣女子向自己圍攻,自己如何脫出劍陣,金母如何厲色相向,聲稱“從此不得再上崆峒一步”,詳細的說了一遍。
許鐵棠哼道:“她故意和谷少俠翻臉,那就是不承認小女在她山上了。”
一面朝南山老人道:“老仙長,小女明明在她山上,她居然不肯承認,這可怎麼辦呢?”
南山老人白眉微攢,說道:“金母平時縱然生性乖僻,但終究是一派掌門,一向言出如山,這一情形,不類她平日為人……”
“在下也有此感。”
谷飛雲道:“金母當時雖然厲色相向,要在下記住從此不得再上崆峒天池一步,但在下走到門口之際她曾說要在下轉告葛前輩的話不要忘了。她要在下轉告老人家的,就是:失蹤的三位姑娘,崆峒派自會盡全力把她們找回來的。這話她說得斬金截鐵,似乎不像是敷衍之辭。”
就在這時,一名莊丁提著食盒走入,在桌上放好碗筷,端出四菜一湯,和一鍋米飯,說道:“谷少俠請用飯了。”
許鐵棠道:“谷少俠,我們都吃過了,你快請用啊,只是簡單了些,你不介意吧?”
谷飛雲道:“這樣已經很好了。”
當下也就不再客氣,盛了一碗飯,吃喝起來。
南山老人沉吟著朝許鐵棠道:“谷小哥說的不錯,老夫總覺得此中似乎另有別情。”
許鐵棠道:“但荊月姑、祝秀珊已經回來了,她們親身經歷,明明說小女已拜金母為師,難道還會假的?”
醉道人道:“這件事當真令人墮入五里霧中,荊、祝二位姑娘已經回來,說的當然不會有假,但谷小施主面見金母,她何以又不認呢?”
“就是這樣說咯。”
許鐵棠憂形於色,說道:“如果說小女真的蒙金母青睞,拜在崆峒門下,兄弟自可放心,偏偏谷少俠面見金母,她卻又斷然否認,那麼小女到底去了哪里呢?兄弟擔心的也就在此。”
醉道人望著師父,說道:“聽金母的口氣,好像有人假冒崆峒之名,江湖上有誰吃了豹子膽,敢冒她呢?”
“江湖上確實沒有這樣的人,敢去捋崆峒派的虎須。”
南山老人道:“但如果不是金母門下劫持去的,那麼顯然就有吃了豹子膽的人,在假冒崆峒之名了。”
接著朝許鐵棠道:“但不論令媛是否在崆峒天池,有一點老夫可保證的,那就是令媛決不會有半點危險。”
谷飛雲吃了三碗飯,又把一碗湯喝了,抹抹咀,正想說話。
只見孟君傑陪同荊溪生走了進來,說道:“師父,荊莊主說有急事求見……”
許鐵棠沒待他說完,已經站了起來,拱拱手道:“荊兄來得正好,兄弟正想叫君傑去請你老哥呢。”
“許老哥,小女又失蹤了。”
荊溪生個子高大,但聲音卻帶著些沙,急著說道:“這里有一紅字條,請老哥過目。”
他手中拿著一張信箋大的白紙,隨著話聲遞了過來。
“令媛又失蹤了?”
許鐵棠聽得不覺一怔,抬目道:“她回來才三天,怎麼……”
他看荊溪生把白紙遞過,就隨手接過,低頭看去,只見信上寫著:“請令媛協助偵查許蘭芬失蹤事宜,本派負責安全,毋念。”
下面蓋了一顆朱紅小鈐,是“崆峒天池”四個篆文。
一面立即把字條朝南山老人遞去,口中說道:“令媛是崆峒派請去偵查小女失蹤的,那麼小女真的不是金母收為徒弟了?”
南山老人看完字條,說道:“這是金母的天池敕令,錯不了……”
說到這里,忽然笑道:“女榜眼大概也失蹤了。”
果然,一陣急驟的腳步聲,從長廊傳來,接著但見祝中堅從外走入,口中剛叫了聲:“許伯父……”
許鐵棠點頭道:“祝少兄來得如此匆忙,可是令妹又失蹤了?”
祝中堅一怔,說道:“許伯父原來已經知道了?”
他從懷中取出一張字條,雙手呈上,說道:“這是他們留的條子,請許伯父過目。”
許鐵棠看過字條,和荊溪生的一樣,這就說道:“兩張字條,完全一樣,令妹和荊姑娘都是被崆峒派請去,協助調查小女失蹤一事,由此看來,令妹和荊姑娘有崆峒派保證,安全可以無慮,最傷腦筋的還是小女,如今不知究是被什麼人劫去了。”
荊溪生驚異的道:“令媛不是拜金母門下了嗎?這字條上卻說要小女協助偵查令媛失蹤之事,兄弟覺得事有蹊蹺,才趕來向你老哥報告的。”
許鐵棠輕唉一聲,指指谷飛雲道:“谷少俠剛從崆峒回來,小女根本不在崆峒……”
當下就把谷飛雲此行經過大概說了一遍。
荊溪生詫異的道:“這麼說許姑娘是被假冒崆峒派的人所劫持,這……”
南山老人道:“許莊主,金母既已派門下弟子下山偵查,必定會有結果,令媛決無危險,你也不用太過著急,至於荊、祝二位姑娘,金母以“天池敕令”擔保,安全更無問題,大概是為了只有二位姑娘和假冒崆峒派的人有過接觸,需要她們提供线索而已,二位更不用擔心了。”
許鐵棠道:“依老仙長的看法,咱們該當怎麼辦呢?”
南山老人微笑道:“稍安毋躁,老夫相信金母會有圓滿答覆的,大家不如靜等她的消息為是。”
許鐵棠經南山老人這麼一說,心事放寬了不少,點頭道:“老仙長既然這麼說,兄弟就放心多了。”
南山老人轉臉朝醉道人道:“谷小哥奉他師父之命,前來找你,這幾天正好沒事,你不妨帶他去望仙觀一行。”
醉道人恭聲應“是”,說道:“弟子明天就和谷施主回桐柏山,你老人家……”
南山老人笑道:“為師難得來一趟,許莊主這里有的是好酒,一時如何舍得走?再說許姑娘失蹤這件事,還沒下文,為師自然要等幾天了。”
許鐵棠忙道:“老仙長說的是,平日里請都請不到,既然來了,自是要在敝莊多盤桓一些時候。”
今天,正月十三,俗稱上燈夜。
雲不多,月色很好,大地好像鋪了一層輕霜。
現在初更已過,二更還差一點。
谷飛雲已經睡了,而且還睡得很香。
驀地,在睡夢中,耳邊響起細小的聲音:“小哥,快醒一醒,快到莊外西首一里外去,遲就來不及了。”
谷飛雲矍然驚覺,蹶然坐起,他聽得出來,這是南山老人的聲音,以“傳音術”在自己耳邊說話。
老人家決不會捉弄自己,那麼真的有事了。
心念閃電一動,那還猶豫,立即披上長衫,開門走出,雙足一點,長身縱起,登上屋檐,接連幾個起落,出了莊院,一路朝西飛掠。
一里光景,不過轉眼工夫的事,就趕到了。
這里地名叫做景家山,沿著山腳,是一片空曠廣大的山地,這時正有兩條人影,在互相追逐。
不,應該說一個閃避,一個追逐才對,因為閃避的那人,一回向東,一回向南,身法輕快,就像蒼蠅鑽窗一般,到處碰壁。
追逐的那人,身法高過閃避的人甚多,是以任憑你投向那一個方向,他只需輕輕一閃,就可擋住你的去路。
這好比貓戲老鼠,欲擒故縱,放開了,也不怕你逃得出去。
谷飛雲在一棵大樹後隱住身子,凝足目力探首看去,這兩人都是女的。
閃避的那個一身青布衣裙,秀發束成一束,垂在背後,生得蛾眉鳳目,一副嬌而且黠的模樣,不是宇文瀾還有誰來?
再看追逐她的人,則是一個三十五六歲的婦人,也是一身青布衣裙,面貌白皙,身材苗條,風韻甚佳,頗像大家閨秀。
尤其施展移形換位,身法美妙,輕靈得宛如一縷輕煙,一陣輕風,令人不可捉摸。
宇文瀾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聲東擊西,乘隙溜走,都被青衣婦人擋住去路,心頭自是十分氣惱,不由鏘的一聲掣劍在手,叱道:“你一再攔我去路,要待怎的?”
青衣婦人平靜道:“我問你要去哪里,你還沒告訴我呢。”
宇文瀾道:“我去哪里關你什麼事?”
青衣婦人冷聲道:“你不肯說,咱們就這樣耗下去了。”
宇文瀾自知不是對方敵手,跺跺小蠻靴,無可奈何的道:“我到老爺嶺去,總可以去吧?”
青衣婦人問道:“到老爺嶺去作甚?”
宇文瀾道:“找人。”
青衣婦人問道:“找誰?”
宇文瀾粉臉微紅,說道:“你有完沒完?”
青衣婦人道:“你還沒回答我。”
宇文瀾焦急的道:“朋友。”
青衣婦人道:“朋友總有姓名吧?”
宇文瀾道:“我找朋友為什麼要告訴你?”
青衣婦人道:“你非說不可。”
宇文瀾忽然笑道:“他叫……看劍。”
玉腕疾抬,長劍一顫,閃電般朝青衣婦人咽喉刺去,這一劍出其不意,去勢極快,令人防不勝防。
“嗒。”
青衣婦人不知何時手中已多了一柄長劍,而且輕而易舉的一下壓住了宇文瀾刺去的劍脊,輕喝道:“說,他叫什麼名字?”
宇文瀾趕忙縮手收劍,但劍被對方壓住,竟如吸住了一般,掙都掙不脫,一時粉臉嬌紅,使性的道:“我偏不說。”
“你不說,我說。”
青衣婦人冷冷一笑道:“你是不是去找谷飛雲的?”
谷飛雲心里“咚”的一跳,她說得不錯,宇文瀾這里沒認識什麼人,找人,自然是找自己來的了。
青衣婦人和宇文瀾顯非熟人,她怎會知道的呢?
宇文瀾的劍仍被青衣婦人壓著,兀自收不回,一面急道:“你管我找誰?”
青衣婦人目光漸漸冷峻,說道:“你找谷飛雲有什麼事?”
宇文瀾雙頰驟然飛起兩朵紅雲,嬌羞的道:“你胡說什麼,我才不是找他來的呢?”
“我不管你找誰。”
青衣婦人冷聲道:“你給我站著別動,待回就可分曉了。”
說話之時,左腕乍然一抬,一縷指風,朝宇文瀾“華蓋穴”上點去。
隱身樹後的谷飛雲,聽出青衣婦人口氣,似乎要出手了,急忙從樹後閃身掠出,口中叫道:“宇文瀾,我在這里。”
他閃出之時,也正是青衣婦人抬手之際,谷飛雲眼快手快,左手趁機輕輕一推。
這一推雖然出手不重,但正好推在青衣婦人肩背上,使的是四兩撥千斤的手法,一下把青衣婦人推得身向左轉,腳下也跟著朝左首跨出一步。
這一下純是出其不意,把青衣婦人推得向左跨出一步,她壓住宇文瀾的長劍自然也松開了,左手點出的一縷指風,更落了空。
這一瞬間,谷飛雲已經搶到了宇文瀾的身前。
宇文瀾從沒受過人家半點委屈,方才被青衣婦人逼得團團轉,心知對方身手高出自己甚多,強忍著一口氣,不肯屈服,這回驟然見到谷飛雲,好像遇見了親人一般,口中叫了聲:“谷大哥。”
一下撲入谷飛雲的懷里。
谷飛雲做夢也沒想到,她會撲到自己懷里來,這真是艷福要來的時侯,連城牆也擋不住,軟玉溫香抱滿懷,這是何等香艷之事,但谷飛雲長到二十歲,從未和女孩子有過接觸,連女孩子的玉手,也是那天在山腹里,第一次握過。
這回宇文瀾縱體入懷,可把他給愣住了,何況對面還有一個青衣婦人,一時之間,脹紅了臉,雙手把她扶住,口中囁嚅的道:“你……沒事吧……”
宇文瀾也只是一時忍不住,很快就發覺自己撲入他懷里,不是太親昵了嗎?
一時也羞得渾身發熱,經他這一扶,慌忙直起腰,朝邊上退開一步,微微搖頭道:“沒什麼……”
青衣婦人看著谷飛雲冷冷的道:“你就是谷飛雲?”
谷飛雲朗聲道:“如假包換。”
青衣婦人道:“你為什麼要包庇她?”
谷飛雲笑了笑道:“因為她是我朋友,她是來找我的,我自然要替她解圍了,請問大嬸又為什麼要為難她呢?”
青衣婦人冷聲道:“你少管閒事。”
一面朝宇文瀾喝道:“宇文瀾,你跟我走?還是要我把你擒回去?”
宇文瀾冷聲道:“我和你素不相識,為什麼要跟你走?擒我回去,憑你配嗎?”
青衣婦人輕哼一聲,身形疾然欺近,快如魅影,探手朝宇文瀾肩頭抓來。
“你這是做什麼?”
谷飛雲怕宇文瀾被她抓到,急忙一把握住宇文瀾玉臂,右足輕旋,帶著她嬌軀閃了出去。
青衣婦人抓了個空,清瑩的臉上,不禁飛過一絲怒色,喝道:“谷飛雲,我叫你少管閒事,你聽到了沒有?”
谷飛雲擋在宇文瀾身前,朗聲道:“你要做什麼,總該說說清楚。”
“讓開。”
青衣婦人冷聲道:“我說過要把她擒回來,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宇文瀾氣黃了臉,叫道:“谷大哥,你以為我怕了她呢,你站開去,讓我領教領教她的高招。”
纖腰一擰,從谷飛雲身邊閃出,抖手一劍刺了過去。
不,她恨透了青衣婦人,一劍刺出,迸出一簇劍光,這一劍至少刺了七八劍之多。
青衣婦人冷笑一聲:“果然是妖女。”
手中長劍一轉,登時響起一串清脆的“叮”、“叮”之聲,一下又壓住了宇文瀾的劍脊,劍尖一昂,抵住了宇文瀾的咽喉,冷聲道:“你動一動,我就刺穿你的喉嚨。”
宇文瀾大聲道:“你殺了我好了。”
谷飛雲看得心頭大急,身形一側,左手探處,一把抓住了青衣婦人執劍右腕,說道:“有話好說,別真的傷了人。”
青衣婦人雖已三十五六歲,但從未和男人接觸過,這下被谷飛雲抓住右腕,不禁心頭發懾,臉上微微發慌,急忙用力一掙,但谷飛雲這記手法,乃是南山老人教他的“抓蛇手法”,被他抓住了,整條手臂竟然使不出半點力道來,任你再掙也沒用,一急之下,臉色更紅,叱道:“你還不放手?”
谷飛雲原是一時情急,才抓住她的手腕不放,此時看青衣婦人羞怒神色,急忙五指一松,歉然道:“對不起,在下……”
話還沒有說完,青衣婦人嬌叱一聲:“小賊看劍,今晚饒你不得。”
長劍揮舞,一片錯落劍光,宛如孔雀開屏,纓絡繽紛,急襲而來。
谷飛雲看得大吃一驚,急忙回頭朝宇文瀾道:“你快退後些。”
一面大聲道:“你來真的了?”
青衣婦人冷喝道:“今晚我要剁下你雙手來,方雪我心頭之氣。”
劍光彌漫,愈刺愈快。
谷飛雲展開身法,身如逆水游魚,就在對方一片綿密的劍光中閃來閃去,不住的游走,任你青衣婦人劍法快得如同閃電,卻連他一點衣角也沒刺中。
宇文瀾看得芳心喜不自勝,嬌哼道:“這樣的劍法,再練上四十年也不管用,還在這里現什麼眼……呃……”
話聲未落,突然呃了一聲,就不再說話。
就在此時,另外響起一個婦人聲音喝道:“四師妹,住手。”
正在揮劍如飛的青衣婦人聽到聲音,立即長劍一收,疾然而後退了數尺。
谷飛雲聽到另一個婦人聲音,從宇文瀾身邊傳來,心頭不由一驚,這時正好青衣婦人收劍後退,急忙舉目看去,果然不知何時宇文瀾身邊,已經多了一個瘦高青衣婦人。
這青衣婦人同樣面貌白皙,但個子較高,臉型狹長,看去大概四十來歲,雙目神光炯炯,正朝自己投來,宇文瀾就站在她身邊,不言不動,業已被她制住了穴道。
這時那瘦高青衣婦人開口了:“四師妹,這人是誰?”
谷飛雲朗笑一聲道:“你是什麼人?宇文姑娘是你把她制住了?”
他在發出朗笑聲中,右足尖已經輕蹴地面,飛射出一蓬八九顆細碎的石子,襲向青衣婦人背後八九處穴道,這是他師父孤峰上人獨創的奇功“蹴石打穴”。
這門絕技,就是腳尖用勁,先把地面上的石頭踩碎,再蹴飛出去,襲取敵人穴道。
但同是打穴,分為正取和逆取兩種,正取就是打敵人正面穴道,只要把石子蹴得激射出去就好。
逆取就要把蹴飛出去的石子,射向敵人身後,再以回力倒打過來,襲取敵人背後穴道,這比正取要難得多,全仗內功火候和十多年的勤練,才能得心應腳,拿捏得准,使敵人防不勝防,可說是武林中別出心栽的奇功。
那瘦高婦人一身功力卻是十分可觀,她在谷飛雲朗笑聲中,突然發覺身後響起幾縷極輕的破空尖風,朝自己身後襲來。
心頭猛地一驚,急忙施展“移形換位身法”,憑著一口真氣,硬把身子朝橫里移開三尺光景。
說也真險,就在她堪堪移開之際,八九顆石子挾著勁急輕嘶,從她身後飛掠而過。
瘦高青衣婦人臉含怒色,回身喝道:“什麼人在我後施襲,還不給我出來?”
谷飛雲大笑道:“不用怕,你身後沒人。”
雙足連蹴,又是一蓬十數顆碎石子,激射出去,這回是正取,急襲對方前身。
瘦高青衣婦人沒想到谷飛雲雙手沒有抬動一下,卻有一大蓬暗器射了過來,但她豈是省油的燈,口中冷笑一聲:“小子,原來偷襲我的是你。”
說話聲中,左手一把抓起宇文瀾,身形再次橫閃而出,右手卻在閃出之際,迅疾化掌,朝右拍出,同時喝道:“你也接我一掌。”
原來她算准谷飛雲打出這一蓬暗器的目的,是要逼她後退,谷飛雲才好乘機搶上來救人,所以在閃出之時,橫掌掃出。
這一記谷飛雲果然沒有防到,瘦高青衣婦人閃出之際,他已同時撲身而起,朝宇文瀾搶來。
兩人一退一進,就像打麻將換位一般,等谷飛雲撲到之時,瘦高青衣婦人已經閃了出去,但覺一道輕風,迎面吹拂過來,谷飛雲還不知厲害,也並不經意。
突聽一個蒼老婦人聲音在耳邊喝道:“年輕人,這是崆峒派的“天池水面風”,接不得。”
話聲入耳,另有一道掌風,一下撞到身上,把自己一個人往後推出去了四五步之多。
心頭不覺一怔,不知這說話的是誰?
腳下堪堪站停,耳中聽到“啪”的一聲脆響,好像有人臉上挨了一記耳光。
接著只聽一個蒼老婦人的聲音沉喝道:“小丫頭,還不把我徒兒放了?”
谷飛雲抬目望去,敢情方才那聲“啪”,是摑在瘦高青衣婦人的臉上,她神情錯愕,左手撫著臉頰,還不知道是被誰摑的?
宇文瀾被制的穴道,也在此時解開,她一臉驚喜,縱身飛快的朝谷飛雲跑來,口中叫道:“谷大哥,我師父來了。”
瘦高青衣婦人及時驚覺,急忙喝道:“四師妹,快截住她,別讓妖女跑了。”
縱身朝宇文瀾身後追撲過來,先前的青衣婦人同時縱起,截向宇文瀾前面。
兩人身法均極快速,但就在她們撲起之際,但聽接連兩聲“砰”、“砰”輕震,兩個人在半空中好像遇上了什麼,同時被震得往後跌出去。
這時,又響起蒼老婦人的聲音喝道:“你們兩個小丫頭,膽敢在我面前如此無禮,徒兒,要她們到一里外小山上的五谷神廟來見我。”
她把兩個四十來歲的青衣婦人,叫作“小丫頭”,而且口氣極為托大。
這不僅看得谷飛雲心頭暗暗凜駭,這蒼老婦人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甚至連一點影子也沒看到,兩個青衣婦人就像草藁人般憑空摔了出去,這分功力,豈不駭人?
就在他沉思之際,大路上又有幾條人影,飛奔而來,那是六個苗條少女,前面四個一式青色勁裝,肩背長劍,另外兩個不穿勁裝的輕功較差,是以比前面四人落後了許多。
等她們趕到之時,谷飛雲已經認出來了,稍後的兩人,不就是三天前已經回來,今天又告失蹤的女榜祝秀珊和女探花荊月姑。
現在谷飛雲差不多已可明白了,這兩個青衣婦人很可能就是金母派出來調查西鳳三元失蹤的門下弟子,她們要祝秀珊、荊月姑協助,是為了認人。
現在失蹤的只有許蘭芬一人,不用說是被宇文瀾的師父收為徒弟了。
這時他不好跟荊月姑打招呼,正好宇文瀾挺挺胸,朝兩個青衣婦人哼道:“我師父叫你們到一里外小山上的五谷神廟去見她老人家,你們去不去?”
瘦高青衣婦人冷哼道:“我們當然要去。”
宇文瀾沒有理睬她們,回過頭,一臉笑吟吟的叫道:“谷大哥,我們走呀。”
谷飛雲自然要去,因為這是南山老人要自己來的,總得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同時對方才那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蒼老婦人聲音,更是心存好奇,頗想一見其人,這就和宇文瀾一起走在前面。
先前的青衣婦人望望瘦高青衣婦人,遲疑的道:“三師姐,我們……”
瘦高青衣婦人不等她說完,揮了下手道:“一起去,大家跟我來。”
宇文瀾走在前面親昵的偏著臉問道:“谷大哥你怎麼知道我被人在半路上截住,趕了來的?”
谷飛雲不好說出南山老人叫自己來的,只好含糊的道:“我晚上睡不熟,出來隨便走走的,沒想到會遇上你……”
宇文瀾聽得咭的輕笑了聲,就抿抿嘴,沒有說話,心里卻甜甜的,很想說:“這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咯。”
但姑娘家這話如何如何說得出口?
何況她知道師父修成了“通天耳”,心里的話,可也不敢說出口來,怕給師父聽到了。
一會工夫,就已趕到小山腳下,宇文瀾和谷飛雲依然走在前面,當先登上山腰。
宇文瀾悄聲囑咐道:“待會見到我師父,要叫聖母。”
谷飛雲點點頭。
五谷神廟只是一座小廟,坐落在山腰間,並沒有堂皇廟貌,也沒有廟祝。
這時雖有月光,兩扇山門敞開著,但里面還是黑漆漆的,也不聞一點人聲。
宇文瀾走到山門口,回頭悄聲道:“谷大哥,我們進去。”
谷飛雲點點頭,跟著她跨過山門,門內是一個小天井,中間有一條路,本來鋪著寬闊的石板,現在石縫間都長了沒脛青草。
兩人登上石級,兩個青衣婦人也已到了山門前,只聽身後響起瘦高青衣婦人冷冷的聲音道:“崆峒門下丁令儀、聞玉音求見。”
原來她們在山門前停了下來,並沒有跟著走入。
大殿上響起蒼老婦人聲音的一聲沉哼,說道:“老身早就知道你們是崆峒門下,不然,還不會叫你們來見我呢,怎麼,不敢進來了嗎?”
丁令儀冷笑道:“崆峒派還沒有不敢進去的地方。”
她身後的聞玉音和六個少女相繼跟著走入。
這時,谷飛雲已由宇文瀾暗中拉著他衣袖走進大殿,悄悄退到邊上。
大殿上適時響起蒼老婦人的聲音道:“掌燈。”
她喝聲甫出,登時有四盞紗燈同時亮起,那是由四名身穿青色緊身衣裙的少女手中提著,迅快走到上首神龕前面,分左右站定。
神龕前面,放了一把木椅,椅上端坐著一個一頭銀發,臉色白皙紅潤,身穿青緞道裝,手持烏木拂塵的老婦人。
谷飛雲看得心頭驀地一怔,暗道:“原來就是金母。”
端坐在大殿上的老婦人,赫然就是金母,他在崆峒天池見過,當然不會認錯人了。
這時四名手挑紗燈的少女喝道:“崆峒門下見了聖母,還不跪下?”
丁令儀、聞玉音兩人並肩站在大殿入門處,看到白發老婦,不禁都變了臉色。
丁令儀冷哼一聲道:“假冒崆峒派名義、假冒家師的果然是你。”
谷飛雲也有此感覺,她是宇文瀾的師父,不可能是金母,那麼自然是假冒的金母了。
老婦人接著喝道:“蘭兒,過去給我掌嘴。”
宇文瀾唷了一聲,立即閃身而出,走到丁令儀面前,叱道:“你目無尊長,就該罰。”
右手抬處“啪”的一記耳光,打在她左頰上,反手又是“啪”的一聲,打在她的右頰上,才行退下。
丁令儀在宇文瀾走近之際,頓感四肢動彈不得,心知被人在暗中制住了穴道,只好咬緊牙關,把兩記耳光承受下來,等宇文瀾一退下,身上也立時一松,穴道頓解。
心頭氣惱已極,冷聲道:“難道不是你假冒崆峒派名義?假冒家師,劫持老爺嶺許鐵棠之女許蘭芬的?我幾時說錯了?我奉家師之命,徹查這件事來的,又有什麼不對?”
“當然不對,當然說錯了。”
白發老婦人冷冷一笑,又道:“你不妨回去問問你師父,老身何用假冒你師父?老身堂堂正正是崆峒派的人,更何用假冒崆峒派名義?”
口氣微頓,接著又道:“至於老身收許蘭芬為徒,與你師父無關,她更無權查我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