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令儀聽出這面貌酷像師父的白發老婦,好像和師父有著極深的淵源,一面接口道:“家師要我們調查此事,是因為南山老人派谷飛雲找上天池去,認為許蘭芬等三人是家師劫持的,家師總不能替人家背黑鍋……”
“嘿嘿……嘿嘿……”
白發老婦一陣嘿嘿笑聲,打斷了丁令儀說的話,接著道:“當年你師父自號西鳳,與東龍、南仙、西怪,號稱武林四奇,憑你師父也奇不到哪里去。我之所以要收許蘭芬為徒,嘿嘿,西鳳女狀元,當然也可以稱之為西鳳,我徒弟也是西鳳,西鳳有什麼了不起的?”
谷飛雲終於明白了,這位白發老婦要收許蘭芬為徒,其實只是為了金母昔年叫做“西鳳”,氣氣金母而已。
丁令儀當然也聽出來了,冷冷的道:“原來你和家師有過節,那也不難,有什麼事,怎麼不去找家師呢?”
“我去找她?嘿嘿,嘿嘿……”
白發老婦怒聲道:“有什麼事,金鳳不會來找我嗎?派你們兩個丫頭出來,能辦什麼事,回去告訴金鳳,我隨時隨地候教,好了,你們可以走了。”
丁令儀道:“好,我會把口信帶到的。”
一面回頭道:“四師妹,咱們走。”
白發老婦叫道:“谷飛雲。”
谷飛雲連忙走出,朝上首拱了拱手道:“在下拜見聖母。”
一面問道:“你師父可是石頭大師嗎?”
“不是。”
谷飛雲欠身道:“家師自號孤峰上人。”
“這就奇了。”
白發老婦臉有不信之色,說道:“你使的“劍遁身法”、“蹴石奇功”,都是石頭大師的獨門絕學,只有“捉雲手”乃是南山老人的奇學,怎麼會不是石頭大師的門下呢?”
谷飛雲:“在下不知道。”
“好,不知道就算了。”
白發老婦接著道:“不過……如果你是石頭大師門下,以後遇上金鳳,就要小心些,提防她的“天池水面風”。”
谷飛雲想起方才自己朝宇文瀾撲去之際,她曾把自己推開數尺,說道“小心天池水面風”,連忙拱手道:“對了,方才幸蒙聖母援手,在下還沒有向聖母道謝呢。”
白發老婦道:“那丫頭雖然只有三四成火候,但你不小心撞上了,至少也會傷及內腑,治療煞費周章。”
宇文瀾問道:“師父,什麼叫“天池水面風”,是很厲害的掌功嗎?”
白發老婦道:“這種掌功,不是容易練的,先是每天對著天池水面發掌,用掌風擊拍水面,要使水花四濺,漸漸波瀾激蕩,洶涌起伏,練到後來,發出的掌風要由動而靜,水面但作微波蕩漾。再進一層,由靜生定,表面上看不到一絲動靜,而掌力卻直透水底,才算成功,其實也只是練無形神掌的初步功夫而已,可以在百步之內,傷人於無形,因為是在天池水邊練的,所以叫“天池水面風”。”
宇文瀾道:“那和一般武林中的摧心掌,內家掌法差不多咯。”
白發老婦點頭道:“天下武林,異支同源,武功本來就差不多的,只是純與不純而已。”
說到這里,又朝谷飛雲道:“老身收許蘭芬為徒,本來就要氣氣金鳳的,既然有南山老人出面了,這樣吧,她父親因女兒失蹤,心里自然十分焦急,老身給她三天假期,要蘭芬隨你回去,也好讓她父親知道他女兒在我門下,也可放心了。”
頓了一頓,回頭道:“你們去叫小師妹出來。”
站在她身後的一名少女答應一聲,轉身離去。
一會工夫,只見許蘭芬從神龕後面走出,欠身道:“弟子叩見師父。”
白發老婦一指谷飛雲,說道:“去見過谷少俠。”
許蘭芬出來的時候早已看到谷飛雲了,聞言不禁粉靨泛紅,朝谷飛雲施了一禮:“谷少俠好。”
谷飛雲連忙還了一禮,含笑道:“恭喜許姑娘,拜在聖母門下。”
白發老婦朝許蘭芬道:“谷少俠因你失蹤,曾奉南山老人之命,遠上天池,但你卻拜在為師門下,谷少俠自然沒見到你。現在為師給你三天假期,回去看看你爹,好讓你爹放心,三天之後,為師自會派人前去接你,你隨谷少俠回去好了。”
許蘭芬躬身應“是”,說道:“多謝師父。”
白發老婦道:“你們去吧。”
谷飛雲拱拱手道:“在下告辭。”
回頭又朝宇文瀾拱拱手道:“宇文姑娘再見。”
宇文瀾當著師父面前,師父沒叫她送,她自然不敢言送,只是看著他說了聲:“再見。”
谷飛雲和許蘭芬一起走出廟門,許蘭芬才低低的道:“谷少俠,謝謝你。”
谷飛雲忙道:“許姑娘不用客氣。”
兩人只說了這樣兩句話,就沒有話好說了。
許姑娘心里好像有許多話要和他說,但見了面,卻一句也說不出來,谷飛雲也是這樣,不知和人家姑娘說些什麼好?
就這樣,兩人只是默默的走著。
下了小山,只見有兩條人影佇立在路旁,這時只聽一個少女聲音說道:“來了、來了,你還不快上去?”
說話之際,用手推著另一個人影。
另一個人影被推得朝前衝出去兩步,回頭啐道:“你才急著想見他呢。”
先前一個尖聲道:“啊,是你要等他的,現在倒賴在我頭上來了。”
這兩句話的時候,谷飛雲和許蘭芬已經走到和兩人不過一二丈距離,谷飛雲目力較強,已可看清兩人面貌,那是荊月姑和祝秀珊。
這就叫道:“原來是荊姑娘、祝姑娘,你們怎麼會在這里的。”
祝秀珊搶著道:“是荊姐姐要在這里等你的……”
荊月姑也搶著說:“你真是嚼舌根,方才丁、聞兩位使者上山去的時候,叫我們留此在這里的,後來她們下山,說已經不用我們兩人作證,要我們回去好了,我們因谷少俠還沒下山,就在這里等候的……”
祝秀珊道:“這話不是你說的嗎?”
“是我說的。”
荊月姑道:“但等是我們兩個人在等呀。”
許蘭芬噗嗤笑出聲來說道:“兩位姐姐,這有什麼好爭的呢?”
荊月姑驚異的道:“咦,會是許姐姐,你怎麼來的?”
說話之時,迅快的跨出了一步,一把握住許蘭芬的纖手。
祝秀珊也連忙搶了過來道:“許姐姐回來了就好,我們總算沒白等哩。”
許蘭芬道:“那就快些走吧。”
回轉老爺嶺,不過二里路程,路上有三位姑娘在一起,誰都不敢單獨和谷飛雲說話,因此誰也沒有開口,只是低頭趕路。
兩里路,當然很快就到了,這時已是快近四更。
四人剛奔進莊院,只見孟君傑很快迎了上來,喜道:“谷兄果然把小師妹和祝姑娘、荊姑娘救回來了,師父和荊大叔、祝兄都在廳上,快進去吧。”
谷飛雲奇道:“許莊主已經知道了?”
孟君傑笑道:“老仙長怕谷兄有失,暗中跟隨谷兄的,他老人家早已回來了,通知了家師,所以大家都知道了。”
廳上,燈燭輝煌,許鐵棠陪同南山老人、醉道人、荊溪生、祝中堅等人坐著喝茶。
看到谷飛雲和三位姑娘走入,許鐵棠趕緊離座,迎著谷飛雲連連拱手道:“谷少俠,兄弟真不知如何感謝你才好,把小女和二位姑娘全救回來了。”
谷飛雲還禮道:“許莊主言重,其實三位姑娘,並不是在下救回來的……”
“爹。”
許蘭芬、荊月姑異口同聲的叫著“爹”,分別朝許鐵棠和荊溪生身邊急步走上。
“大哥……”
“妹子。”
祝秀珊也急步走到大哥祝中堅的身邊。
許鐵棠一把抱住女兒,老淚婆娑的道:“乖女兒,這些天,你吃了不少苦吧?”
許蘭芬嬌聲道:“爹,你老人家不用擔心,師父待女兒很好,就是怕爹不放心,才給女兒三天假期,回來看你老人家的……”
“三天假期?”
許鐵棠聽得一怔,急急說道:“什麼?你還要回去?”
“是啊,師父是有大本領的人,許多人想拜師父為師還求不至呢。”
許蘭芬接著道:“師父還說過,以後每隔三個月,就給女兒三天假回來看你老人家,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許鐵棠問道:“蘭兒,你師父叫什麼號呢?”
許蘭芬道:“師父曾說,她老人家的名號暫時還不宜公開。”
許鐵棠回頭望望南山老人說道:“老仙長一定知道小女的師父是誰了?”
南山老人摸著白須,笑道:“老夫今晚沒看到令媛的師父,所以並不知道她是什麼人?但從種種跡象看來,她是一位隱名多年的人物,應無可置疑,師徒是要靠緣份的,令媛能夠拜她為師,當然也是福緣了。”
大家落坐之後,莊丁送上四式點心。
荊溪生問道:“谷少俠,你是否能把今晚經過,說出來給大家聽聽嗎?”
谷飛雲心知南山老人不會說得很詳細,這就從自己在睡夢中,給南山老人叫醒說起,把經過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許鐵棠駭異的道:“小女這位師父會和金母長得一模一樣?口氣又有如此托大,莫非和金母有什麼淵源不成?”
南山老人微笑道:“大概也差不多了,這是他們崆峒派內的事,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望仙觀,在桐柏山胎簪和大腹兩峰之間。
胎簪和大腹是兩座高峰的名稱,這兩座高峰代表了整座桐柏山。
在這兩座高峰之間,還有成百成千不知名的山峰,峻崖百重,只是沒有這兩座峰出名而已。
譬如望仙觀吧,同樣千仞壁立,鳥徑難覓,凡夫俗子罕有人登。
峰頂卻有望仙台,一片平台上,有石案、石凳,案上有棋盤,案右有石爐,可以折薪烹茶,是仙人閒來無事,淪茗下棋的地方,但就是沒有出名。
望仙峰在江湖很出名,那是因為有望仙觀之故,望仙觀卻因醉道人而出名,又因他是酒仙南山老人的徒弟之故。
望仙觀矗立山麓一片松林間,碧瓦黃牆,觀舍三進,倒也頗具規模。
觀內有一百多個道士,觀主就是醉道人。
他門下有八個弟子,其余都是道友。
醉道人是南山老人的唯一傳人,南山老人昔年就被江湖上稱為“南仙”,但他從不標榜門派,醉道人也就不敢稱門派,因此大家就以望仙觀稱之,望仙觀也就等於門派了。
谷飛雲是跟著觀主醉道人來的,這時就坐在觀主的雲房里。
醉道人從木櫥抽屜中取出一個朱漆小木箱,箱上有鎖,他打開銅鎖,取出一個花布小包,收了朱漆小箱,手持花布小包,轉過身來,說道:“谷小施主,這個小布包,就是你的東西了,你先接過去。”
“先接過去”者?
他隨後還有話說也。
谷飛雲不知這花布包裹中放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心頭未免有些緊張,雙手微顫從醉道人手中接過。
醉道人柔聲道:“你打開來看看。”
谷飛雲依言打開花布小包,里面只有三件東西,一支三寸長的亮銀小劍,一方玉佩,並放在一塊摺迭整齊發了黃的白娟上面。
小劍劍刃鋒利,依然閃閃發光,好像是暗器。
玉佩色澤光潤古朴,微帶淡青,中間刻的是一片雲朵,恰好色呈深紫,飄飄欲飛。
谷飛雲不知這一劍一佩,有何用處?
不覺抬頭朝醉道人望去,正待開口。
醉道人已經先說了:“你再打開這方白絹看看。”
谷飛雲取起小劍、玉佩,雙手把摺成四方的白絹打了開來,這方已經發了黃的白絹,像是從衣衫上撕下來的內襟。
絹上血跡斑瀾,但仍可看得清那是三行字跡:“小兒取名飛雲,務懇送交師祖,素叩托。”
看到這里,只覺心頭一陣激動,看這口氣,絹上血書不是自己爹寫的,就是娘寫的了。
莫非二十年前,爹和娘遭遇了什麼大敵不成?
一念及此,急急問道:“道長,這是我爹還是我娘的血書?”
“是令堂的手跡。”
醉道人道:“令堂生下小施主,就托人把小施主送來此地,再由貧道送給上人扶養的。”
谷飛雲不覺撲的跪了下去,顫聲問道:“道長,我娘現在哪里?”
“小施主快快請起。”
醉道人伸手把谷飛雲拉了起來,一面說道:“貧道已有二十年不曾聽到令堂下落,不知令堂現在何處?”
谷飛雲又道:“那麼我爹呢?”
醉道人微微一笑道:“令尊堂伉儷情深,自然在一起了。”
谷飛雲當然聽得出醉道人的語氣,含糊其詞,其中似有隱情,接著問:“家父名諱,道長可以賜告嗎?”
醉道人指指玉佩,說道:“令尊初生之日,家師曾以此佩為壽,所以取名一個雲字,至於這把小劍,乃是令堂的暗器,留給小施主作紀念的。”
谷飛雲心中暗道:“原來南山老人和自己祖父還是朋友。”
一面收起小劍、玉佩,仍和白絹一起包好,朝醉道人拱手作了個長揖,說道:“晚輩多蒙道長指點,就此告辭。”
醉道人一怔,問道:“小施主要去哪里?”
谷飛雲道:“晚輩二十年來,一直不知身世,現在既已知道父母名諱,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二位老人家的下落……”
醉道人頷首道:“小施主一片孝心,原也無可厚非,但……要找令尊令堂也不用急在一時,小施主請隨貧道來。”
他在說話之時,已經站起身來。
谷飛雲只得跟在他身後,走出雲房,一直來至最後一進,醉道人走到一間石室門前,推開一扇厚重的木門,走了進去。
谷飛雲只覺這間石屋里面十分幽暗,心中覺得奇怪,不知醉道人領著自己來此,有什麼事?
只好跟著走入。
室中地方不大,中間只有一張木榻,四面無窗,如果關起木門,就不見一點天光。
醉道人道:“這間石室,是貧道閉關清修的地方,小施主要在這里住上一個月,才能出去。”
話聲甫出,出手如電,已在谷飛雲身上點落三指。
谷飛雲根本毫無防備,三處穴道已被封住,但口中尚能說話,駭異的道:“道長這是做什麼?”
醉道人雙手抱起谷飛雲身子,把他放在石榻之上,然後又替他盤好雙膝,含笑說道:“這是家師臨行時吩咐貧道的,要小施主在這里住上三十六天,才可以出去。”
說話之時,已從懷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手抄本,放到谷飛雲身邊,又道:“小施主從小練的是佛門“金剛禪功”,雖然已有四五成火候,但家師總覺得“金剛禪功”純走陽剛一路,如果能再練玄門內功,就可剛柔相濟,這本是家師手錄的“太清心法”,以你現在的功力,概有三十六天時間,可以練會了。”
谷飛雲道:“那麼道長為什麼要點晚輩穴道呢?”
醉道人道:“貧道一共要封住小施主三十六處穴道,才可使你在練習“太清心法”時,不受“金剛禪功”的影響,等你稍有領悟,穴道自會逐一解開了。”
谷飛雲道:“老人家和道長如此成全,晚輩十分感激,只是……”
醉道人不等他說完,就說:“好了,現在不可再開口說話,分道就要封閉你另外的三十六處穴道了,在這三十六天時間之中,希望小施主好自為之,不可辜負家師一片心意。”
說完,緩緩伸出食中二指,朝谷飛雲身上依次點來。
他這回出手十分緩慢,谷飛雲但覺他每一指點落之處,似有一縷陽和之氣,凝注穴道,直待他點完三十六處穴道,周身都似充滿了暖氣,心中暗自驚異,忖道:“醉道人竟然用他本身真氣封穴,這樣豈不要消耗他很多真氣?”
醉道人點完穴道,果然已累得滿頭大汗,徐徐吸了口氣,從身邊取出一個小葫蘆,放到榻上,然後才道:“你從此時起,不可說話,淨心凝氣,依照手抄本上的運氣心法,緩緩行功,葫蘆中是辟谷丹,早晚一粒,可以不飢,好了,貧道要出去了。”
說完,就舉步走出石屋,關上木門,谷飛雲依稀聽到他在門外還下了鎖。
厚重的木門關上之後,石屋中一片漆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他因醉道人再三叮囑不可開口說話,是以不敢開口,此刻醉道人退出之後,他突然想到自己穴道被封,雙手如何能動?
心念一動,就試著伸手取書,原來雙手居然能動,把放在身邊的手抄本取了起來。
但另一個問題又發生了,自己從小練習內功,在黑夜之間,還能看得清楚,這就是一般練功的人所謂目能夜視,夜視,是指夜晚能夠看得清東西。
因為夜晚雖然黑暗,總是會有星月之光,內功練到相當火候,可以憑藉些許星月之光,就能看清周遭物事;但現在可大大的不同了,木門一經關上,不透一點天光,叫自己如何看手抄本上的字跡呢?
正在此時,只聽自己耳邊響起細如蚊子的聲音說道:“虛室生白,心能空虛,則純白自生。”
這是醉道人的聲音,他以“傳音”之術,點度自己。
谷飛雲依著他所話,寧心靜志,瞑目調息坐了一會,緩緩睜開眼來,這回果然有了進展,石室雖然黝黑如故,但自己卻可看清室內的情形,連自己手里拿著的三頁紙張,都可以看到了。
一時不覺大喜過望,低頭看去,紙上字跡還模糊不清,現在他心里不急了,因為“虛室生白”,已經有了應驗,慢慢的自會看得清的。
谷飛雲又闔上眼皮,養足了一會神,再次睜開眼睛,凝足目力,朝紙上看去,但見紙上較大字體,已可看清,只有大字下面的細字注解,依然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第一行寫著“太清心法”,第二行是“運氣總說”,約有七八行之多,每一句下面都有細字注解,這篇的正文後面,還有十來行細字。
谷飛雲心中暗想:“自己目前既然還看不清細字,且把這篇正文先背熟了再說。”
這就不管它懂不懂,先把字體較大的正文,默默念著,讀了幾遍之後,似乎覺得心有所悟。
谷飛雲只花了半天時間,就把這篇約有四百多字的“總說”背得滾瓜爛熟,再讀“口決”,不過二百字,每句也都有細字注解,第三頁是“行氣圖說”,除了兩幅圖,都是細字注解。
谷飛雲知道這些細字注解,乃是這三頁心法中的精義所在,但字跡細小,自己一時無法看得清,只好慢慢的來。
一天時光,就這樣過去,他左手取起葫蘆,打開塞子,傾出一粒梧桐子大小的藥丸,納入口中,吞了下去,心想:“平時自己都是在夜晚運功的,如今醉道人封閉了自己三十六處穴道,自然不能再練金剛禪功了,那麼不如照著三頁太清心法說的運氣方法,先試試看。”
他雖然看不清細字注解,但從小練習禪功,運功行氣的方法,釋道二門都大同小異,差不多的。
他依照心法上的運氣篇,再參看兩幅行氣圖,小心翼翼的練了一回,這是基本作法,大致上還差不多,氣機運行,覺得也算順利通暢。
這樣練了三天,第四天早晨,他吞下一顆辟谷丹之後,再拿起三頁心法,凝目看去,這回目光所及,正文後面的細字注解,居然已可清晰的看清楚了。
一時大喜過望,急忙低下頭去仔細研讀起來。
這細字注解,乃是“太清心法”的精義所在,文字淺近,解釋得極為透澈。
本來,如果沒有細字注解,僅憑“口決”和“行氣圖”,你也可以一知半解的摸索著行進,但有了細字注解就可以使你豁然貫通,事半功倍。
谷飛雲研讀了兩遍,就依照注解所說的行氣運功方法,緩緩練習。
“太清心法”練的是道家“太清真氣”,谷飛雲雖然從小練習禪功,如果僅就打坐調息而言,各派內功的入門基礎,大半多是大同小異,但谷飛雲細研讀細字注解之後,就要朝著道家“太清心法”的門戶進去,那就和他十幾年的禪功功夫,完全不同了。
從道家的入門功夫練起,在他說,等於從頭做起。
不過,雖是從頭做起,但他體內總是多了十幾年的功力,和初學的人從頭做起,自然不同,因為他體內有十幾年功力,練起“太清心法”,進步自然要快得多。
不過半個月工夫,他不但已可把真氣運行自如,而且被醉道人封閉的三十六處穴道,也一一迎刃而解。
直到此時,他才體會到醉道人封閉自己三十六處穴道之時,每一處穴道,都貫注了真氣。
此刻穴道逐一解開,有如水到渠成,這貫注在穴道中的真氣,也一一收為己有,呼吸之間,全身真氣鼓蕩,大有凌空飛去之感。
“恭喜小施主,終於解開穴道,練成太清真氣了。”
這是醉道人的聲音,他接著又道:“目前小施主雖能運行真氣,但仍是你十余年勤修禪功的功力,並非從“太清真氣”得來的火候,所以小施主還須繼續勤練,務必練完三十六天,才能小有成就。”
谷飛雲感激的道:“多謝道長指點。”
此後二十一天,谷飛雲努力不懈,加緊勤練,果然在一呼一吸之間,全身真氣,悠如流水,飄若雲揚,隨意流注,無所不適。
這一天,正好已屆滿三十六天,一清早就聽到門外開啟鐵鎖之聲,接著木門開處,天光剛射進門口,醉道人瘦高人影也隨著走入,口中大笑一聲道:“哈哈,恭喜小施主大功告成。”
谷飛雲慌忙迎了上去,作了個長揖道:“晚輩能有小成就,都出之於道長的教誨……”
醉道人一把拉著他的手,笑道:“這些都是家師安排的,貧道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
谷飛雲取過三頁“太清心法”,雙手還給醉道人,說道:“這三頁心法,晚輩都已研讀完畢,理該還給道長了。”
醉道人接過,納入大袖中,一面含笑道:“咱們出去吧,貧道是來迎接小施主的。”
谷飛雲道:“晚輩不敢當。”
兩人出了石屋,回到醉道人的雲房落坐,一名道童送上早餐,那是稀飯、饅頭,和幾碟小菜。
谷飛雲在三十六日當中,每日早晚只服一粒辟谷丹,好像完全斷絕人間煙火,此刻吃到稀飯、饅頭,都感到特別好吃。
兩人用過早餐,醉道人取出一封密柬,和兩封銀子,說道:“這是家師交代,交給小施主的。”
谷飛雲打開密柬,只見上面寫著:“欲尋父母,須問東風。”
只有八個字,前面四個,容易解釋,後面四個字,就大是費解,須問東風?
為什麼問東風?
“東風”又是什麼呢?
是人名?
還是地名?
谷飛雲把字柬遞給醉道人,說道:“道長請看,老人家要晚輩須問東風,不知指是是什麼?”
醉道人只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笑道:“家師就是喜歡故弄玄虛,這樣的密柬,和不說一樣,有誰看得懂?”
谷飛雲問道:“道長請想一想,武林中有沒有外號東風的人?”
“沒有。”
醉道人道:“武林中知名人物,沾到一個東字的人,只有東龍門東海龍王敖九洲,還有是形意門掌門人謝東山,除了這兩人之外,就沒有東字的人了。”
谷飛雲道:“老人家指的會不會是東海龍王呢?”
“這不大可能。”
醉道人還是搖搖頭道:“東海龍王是東龍門幫幫主,在武林中德高望重,乃是俠義中人,而且已有十年不問江湖之事,和令尊令堂根本扯不上干系。”
他把手中密柬還給谷飛雲,續道:“你且把這份密柬收好了,家師雖然故弄玄虛,但他老人家傳你“捉雲手”在前,又要貧道領你來望仙觀,要你練“太清心法”於後,再授你這份密柬,可見家師早已打算插手,就是沒有這份密柬,小施主也一定可以找到令堂的了。”
谷飛雲接過密柬,望著醉道人,遲疑的道:“但……”
醉道人沒待他說下去,含笑道:“目前小施主練成太清心法,縱然遇上江湖一流高手,也已足可應付,不妨先在江湖上歷練歷練,機緣一至,自會遇上。”
這雖是寬慰之言,但也隱隱若有所指。
谷飛雲點頭道:“那也只好這樣了。”
醉道人道:“這兩封銀子,共為一百兩,聊為小施主壯壯行色……”
谷飛雲抬頭道:“道長對晚輩所賜已多,這個……晚輩決不能收。”
醉道人含笑道:“小施主行走江湖,處處需要用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令尊堂,不說貧道和令尊堂原是故交,本觀也頗有收入,小施主取不傷廉,只管收下好了。”
谷飛雲想想自己下山之時,師父給了三十兩銀子,如今已所剩無幾,行走江湖,確實到處都要用錢,這就點著頭道:“道長厚賜,晚輩只好拜領了。”
把兩封銀子收入包裹中,就起身告辭。醉道人一直送出觀門。
谷飛雲回身作了個長揖道:“道長請留步,晚輩拜辭了。”